第二章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困惑，面对眼前的变化，总感到压迫与措手不及，总会美好回想旧事，以及与亲密的朋友相处一起的美好快乐时光去填补当时惶乱无助的空虚，但结果仍然要面对眼前事实，仍然要做着违心的事，高兴吧！或不高兴，生活便是如此，挺过去，就会有明天。
　　樊成林收车回到家，时间已是晚上九点。
　　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他身边。
　　“成林，明天你还要出车吗？”母亲问。
　　“有事吗？”樊成林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着，看着眼前的母亲问。
　　“如果你明天有时间，我想让你去相一位姑娘。我已跟张姨说好了，就在镇上的悦客餐厅里等。”母亲说。
　　“又相亲啊！”樊成林不耐烦地说。
　　“什么又相亲，你今年还没有相过一回呢？”母亲驳斥他道。
　　“去年不是相了么，人家拿了钱，吃完饭，抹一下嘴，掉个头人也不认识了。”樊成林摆着无奈的手势，加重了自己表述的语气。好让母亲知道，在相亲这一领域里，他会永远吃亏。
　　“那是你不争取，后来我听人家说，是你不主动追求。”母亲反驳他。
　　“要是争取得到，谁还想放弃。”樊成林对母亲要求他明天去相亲的事没有兴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悠悠地说。
　　“你就一个话，明天去还是不去。”母亲追问他。
　　樊成林看了看母亲，沉思了一会，不忍心看到母亲的失望的表情。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说：“去，免得往后又让你整天在我耳边唠叨。”
　　母亲舒心地笑一笑。她一整天在心里反复斟酌如何才能说服儿子答应明天去相亲一事，在儿子没回来之前，一直悬着那颗心。没想到，儿子答应那么爽快。一下子，悬着的心，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已超过约定的时间，人还没有来。
　　早早已来到餐厅的樊成林，点来的饮料，一口已喝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一半，也在等待的时间里，慢慢地消耗到只剩了杯底那一点残汁。
　　他看了看表，心里嘀咕着：什么神仙，那么难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餐厅里已坐了一些情窦初开的学生。他们在秘聊着个人的纯真感情的同时也不忘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因此，在那些桌面上，整齐地摆着一本本学习用的课本。然而，它们只算是一个摆设。因为它们长时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样的地方，谈情说爱总比学习重要，因为有气氛，容易让年轻的心有所感动。不一会，便有一对小情侣在内心的朦胧的情愫灼热之下，轻轻的来了几下蜻蜓点水般的索吻之后，便长时间嘴对嘴起来，好像在进行着憋气比赛的活动，他们正脸紧贴着。店里的服务员对这样的情况，也冷眼相待，她们的情感，像是已经经历过这样的瞬间，对于晚辈如今的行为，只有默默地在一旁好奇地观看，窃窃私语。
　　在樊成林的眼里，从这间餐厅在这个小镇里落地那一刻起，便觉得它是一个异类。因为，在小镇里，人人都会特别爱惜自个口袋里那一分一厘来之不易的金钱，对于这样的一个消费场所，不是到了特别有用之处，是不会光顾这里。然而，这样的场所，却能从开业到现在，三年过去，仍然能生存至今，这里的商业秘密，樊成林永远都无法猜得出来。
　　小情侣的热情，使得坐在旁边的樊成林心里不是一个滋味。他把视线移向落地橱窗外面，来往的行人，对于这个空间里此时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讨个观赏的借口。他们那样匆忙地为自己的生活迈着紧促的步伐。
　　接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张姨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年龄相等的女孩子。樊成林站起来向张姨打了招呼。
　　“你来多久了？”张姨落座前，笑着问。
　　“没来多久。”樊成林说完，为那两个女孩挪座。
　　张姨坐下来后，对那两个女孩把樊成林介绍一番。
　　她们冲他笑了笑。
　　樊成林偷偷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她们属于那种，在人群中，你一眼看不出来，等你靠近了，又觉得生活中其实是需要这种人存在。因为漂亮的人，是需要丑的人来衬托。而眼前的两个女孩子，不在漂亮的行列，也不属于很丑的队伍，樊成林此时在心里总结，她们只算是属于耐看的丛林之中的一员。因为，这种人，其实很容易被别人忽视。因为她们都不容易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你好，我叫樊成林。”他重复地向她们介绍着自己。
　　“我叫张小琳，这是我的朋友，刘娟。”叫张小琳的女孩，便是张姨今天要介绍给他的对象。樊成林微笑地看着她，她的从容，一时间，让樊成林心里有了些许的紧张。虽然他在跑车的过程中，美女见了不少，也不见他的心有紧张过，因为在那样的空间与时间里，钱的诱引，会让人忘记其他的索求。如今，没有金钱夹在中间，真实的情感索求，坦然地面对，便有了人最初的腼腆与紧张共同存在。
　　“小樊，最近工作怎么样？”樊成林与张小琳打过招呼时，便陷入一时的沉默中。张姨作为中间引线人的角色，她看到情况不对，便有意的挑起话头问樊成林。
　　“还过得去吧！”樊成林淡淡地说，重新向服务员要了一杯饮料。
　　“小琳，你的呢？”张姨又问起张小琳。
　　“还好，上半年应该有点闲。”张小琳说。
　　“我们公司上半年都没有什么订单，一到下半年，就开始忙了。”刘娟解释说。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樊成林许久才向张小琳问。
　　“广告设计。”张小琳说。
　　“这工作不错，我有一个侄女就是做这样的工作，收入挺高的。”张姨又在一边打圆场。
　　“这个也要看个人的工作能力。”张小琳说。
　　“也不一定啊！去年我还听说侄女在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作，她一边上班一边报什么学习班，今年毕业了，出来就找到一份工资待遇不错的工作。”张姨说。
　　“那她还是比较幸运的。”刘娟说。
　　樊成林在她们谈话之间，不断地吸着自己杯里的饮料。他平时就不善言辞，在这样的场合，他显得更沉默。今天的主角是他，要有所表现，流利的谈吐是会让你在别人的印象里快捷地留下美好的一面的方式，然而他的表现，却是默默在独自低着头吸着饮料。
　　“听说，你是跑出租的？”张小琳问樊成林。
　　“也不算出租，就是自己的车，偶尔去拉拉客，赚点油钱，够生活费。”樊成林说。
　　“那也不错啊！比较自由。”
　　“自由是自由一点，但也不怎么赚钱。”
　　“钱是慢慢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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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过后，他们相互留下了联络方式。樊成林说要送送她们，张小琳委婉地拒绝他。便与她的朋友离开。张姨在她们走后问樊成林。
　　“小樊，怎么样？”
　　“还可以。”
　　“那往后你要多给别人发发信息，打打电话，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发信息又不要钱。”
　　“知道了，张姨。”
　　随后，樊成林走向一间超市，一个人在货架间游荡着。最后拿了一瓶咖啡与一包茶叶，走到收银处。
　　樊成林给张小琳打的第一个电话，便是一个星期过后。
　　“现在怎么样了？”樊成林开口第一句便这样问。
　　“还好。你不上班吗？”张小琳说。
　　“在车里，在等一个客人。”
　　“辛苦吧！”
　　“也没什么辛苦。”樊成琳听到张小琳这一句关心的话语，心里瞬间暖和起来。
　　“那要多多注意身体。”过一会，张小琳又接着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忙，下次再联系。”
　　“好的，你也要注意身体。”说完，挂了电话。
　　樊成林久久地拿着电话，出神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风景。这一切，他早已看腻了，然而，今天对他来说，挡风玻璃外熟悉的风景，却变得让他想多看一眼。
　　要等的客人来了，他坐上车。
　　樊成林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从客人上车到下车，一路上与客人东南西北的聊着。把客人安全送到目的地后，樊成林想要到一个地方，好好的给自己奖赏一下。他把车在一条道路的调头的地方调了个头，往城里的西南街的一家小食店开去。
　　电话又响起，是俞姐的。
　　“俞姐。”樊成林兴奋地说。
　　“小樊，那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电话那头的俞姐问。
　　“没什么事，看到你来电话，就高兴。”
　　“哦，是不是真的？”
　　“嗯。”
　　“你今天有时间吗？”俞姐电话里问。
　　“是不是要车，你说，我有时间，在那里?”樊成林高兴地问。
　　“不是要车，我想请你吃饭，就在西南街。我在鸿福酒楼等你。”
　　“好，我二十分钟便到。”
　　说完，挂了电话，樊成林哼着轻松愉快的歌曲，往西南街行驶着。
　　樊成林到了鸿福酒楼。
　　他找个位置把车停好，走进酒楼。这是一间处处体现中国风装修风格的酒楼，大堂迎接处的正中挂了仿的《清明上河图》，两个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矗立在上二楼的楼梯两旁，仿古的楼梯扶手，围栏处雕刻着各种花岛图案，回形字的天花吊顶，一盏盏中式的吊灯发出淡黄色的暖调灯光。
　　随着侍者上了二楼，在让人品赏不前的走廓墙上，中国几千年以来各个时代孝廉故事或流传的神话故事的人物，栩栩如生地映入眼帘。樊成林赞赏着，对于这间酒楼老板的用心，感到由衷地佩服。进到里面用膳的人们的那种高雅，心里对于自己能进到这个地方，感到非常高兴。这是有钱的象征，樊成林心里一直渴望着的生活体验，如今，在眼前真实的发生，他为自己这一刻夺得的荣耀，陶醉在里面，一直等到侍者为他开门。
　　“小樊，你来了，进来坐。”俞姐看到他，高兴地说。
　　樊成林此时回过神来。
　　房间里其他人听到俞姐叫他，齐刷刷地向他看过来。他此时才发现，除了俞姐，房间里早已坐满了六个人，他一来，刚好八个人，一张八人的小餐桌，刚好坐满。
　　“这个就是你经常提起的你认的弟弟。”一个脸形瘦削，戴着金线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问。
　　“对，就是，我来跟你们介绍。这是樊成林，我心里自认的一个弟弟。”俞姐走到樊成林的身边，笑着说。
　　樊成林对在座的人笑了一笑，他心里局促得很，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是第一次。俞姐认识的人，他不知道有什么来头，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他大气不敢喘，在一处落座，侍者为他摆好餐具，他机械一般的轻声说声谢谢。
　　“中慧，你说要给我们带来惊喜，不会就是这一回事吧！”另一个略显肥胖的矮个子男人摊了摊手，涎着肥腻的笑脸说。
　　“徐董，你听谁说的呢？我有什么惊喜，不提前告诉你老人家。”俞中慧嗔笑地说。
　　“马中致前天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肥胖男子嚷了起来，手指着他对面的带金丝边框眼镜的男子，把包袱一句话踢给了马中致。
　　马中致尴尬的提了一下眼镜，眼睛深情地看着俞中慧，微微地笑着。
　　“别听他的，他总爱捕风捉影，我只是跟他偶尔提一下，他却当真。”俞中慧停了一下，继续接着说：“要说惊喜，我心里自认的弟弟，也算一个。只不过，之前我没有跟他说，在我的心里，他早已是我的弟弟，如今他的人就在这里，我向大家说一下，希望在座的各位，往后有什么关照，多多益善。”
　　“我们的俞大艺术家这么一说，我们还有什么借口好推脱。只要你一开口，我们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另一个略显精练的男子阿谀地说道。
　　“俞大艺术家我可不敢当。”俞中慧抗议道。
　　“中慧，赵专家都这么说了，你就承认吧！赵专家可是我们国家的栋梁，他一般不会轻易去欣赏别人，更提不上去夸赞了。他能这么说，说明你在他的心中，早就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艺术家了。”肥胖男子说。
　　“中慧的虚名，也是有劳各位不吝盛赞才得已。”俞中慧说。
　　“大家都是人材，都是在各行各业里，为人民服务。只不过我们的中慧，就比我们高雅一点，他带给别人首先是视野的冲击，再而影响思想的蜕变。”赵专家下定论地结束这一番争辩。
　　在座的每一位，都发出哈哈大笑。樊成林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只好跟着他们也笑了起来。
　　“中慧，你这个弟弟，现在是做什么的？”席间，肥胖男子问。
　　俞中慧看了看樊成林，笑了笑。准备开口向肥胖男子说道。
　　“我就是一个私家车拉客的。”樊成林抢在俞中慧开口前说了出来。
　　全席的人都停下进食的动作，又向他看了过来。
　　“开车的好，现在流行嘀嘀搭车，听说，满足了很多人的出行。”马中致讨好地看着俞中慧说。
　　“关于私家人出来拉客，其实，我是不赞成。首先，这对一些出租公司来说，带来一定的影响，他们在拼价格。其次，也会滋生一些不务正业的人员，他们隐藏在里面，给社会的治安稳定带来一定的影响。最后，有些地方我曾听说，他们会拉帮结派，对于一些不是同一路的私家车主，要靠这一行来营生，会强迫他交纳一些保护纳费才允许他在那个地方营运。这就滋生了变相的社会秩序，也就是黑社会性质。”赵专家分析道。
　　肥胖男子一脸惊愕地看着赵专家，他不得不佩服专家就是专家，不是问题的问题都能让他看出有问题来。他慢慢地把一块肉叉进嘴里，鼓鼓地嚼着，表示自己无力反驳。
　　“赵专家杞人忧天了，没有这一些私家车，一些人出行，一到节日，有些地方，人们的出行就成了问题。”席上有人反驳。
　　“但你们考虑的问题只是图方便，没想过市场上的一些运作以及社会上一些治安的隐患。私家车出来营运，抢了出租车的生意，你想过那些出租车司机心里感受没有，从公司里把车承包出来，一天从早到晚，交完各种费用，留在自己手里的钱便没有多少，还有家里的人要供养，他们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加上，私家车都出来了，城市的交通设施赶不上，交通会造成拥堵。如果这个队伍里隐藏着不良分子，治安的隐患便逐日可见。最近新闻上不是报道了某某地方的年轻女大学生，坐上黑车，下落不明。这些问题，存在了，没人去解决，便会成为日后的大患。”赵专家语重心长地说。
　　席上已有人在窃窃私语，都在分析着私家车应不应该出来拉客。
　　肥胖男子听完，点了点头，马中致没有任何反应，呆坐在那里，眼里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俞中慧。只见她时而皱起眉头，时面舒心的一笑。
　　俞中慧看了一眼樊成林，只见他低着头在那里吃着东西，一脸平静地沉默着。
　　赵专家还意犹未尽地发表着议论，俞中慧没有听得进去，她在心里正懊恼得很，她不想让樊成林来这里是听课，听教育的，她只想让他来好好的吃一顿饭。没想到，这些人却有成见地发表着各种议论，好像一个开私家车出来拉客的人，都是一个伪装的不良分子。
　　樊成林对于席上的人的各种讨论，兴趣全无。他心里知道，世界上有好多种人，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职业，每一个职业，必须有人去做。这个社会，只有在不同的领域里，存在着不同的人，才会运转起来。天不是靠一个人顶就能顶得起来，盘古开开辟地，一人顶起了混浊不分的天，付出生命才把天地这对怨家分开，但这只是传说——只属于一些文人骚客意淫出来的传说。如果天真的塌了下来，以现在的社会来说，一人的力量能受得住？既然传说是如此，那也罢了。但现实的社会，就不能如此，必须人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去努力经营，才能有更好的局面。
　　私家车出来拉客，确实解决了不少人的出行问题。但也存在各种问题，樊成林不否认在私家车拉客的领域里，存在一些不良分子。但他自己在做这一行时，却是本分地出卖着自己的劳动力去换取了应得的回报。
　　生活，我们缺少了创意，所以就原地踏步不前，缺少了理解，所以就诸多计较。樊成林对于这一次他人的议论，在心里，默默的接受着。他不反驳，并不代表他没话可说，只不过，一个行业的新生，必会遭到许多不理解的目光。但如今，许多人都接受，因为，它的实用总会在无声地驳斥空洞的理论。
　　席散后，俞中慧拒绝了马中致的邀请。她送走了其他人，马中致也在那些人的行列里，他不舍地走了一会，回头又看了一眼俞中慧。她对他挥了挥手，便一个人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旁。
　　樊成林比那些人提前出来，俞中慧给他信息要他等她。他从酒楼里出来，一直在车里，直到俞中慧来找他。
　　“俞姐，你来了。”樊成林给她打开车门。
　　坐进车后，俞中慧看了看他。
　　“席上那些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没事，俞姐，他们说他们的，我吃我的，别人怎么说，都有他们的道理，一件事没有亲自去经历，事实就无法看得透彻。”樊成林笑着，看了看她，接着说：“谢谢姐的邀请，让我吃得好饱。”说完，在俞中慧的面前腆着肚子，双手在上面轻轻地抚摸一下。
　　俞中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