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辆黑色的轿车匀速地行驶在博览大道上。
　　坐在车里的樊成林，随着缓慢前进的车流，嘴里跟着车里的音乐，哼了起来。
　　电话响起，樊成林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便把一只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拿起放在手枕上的手机，划动一下，接了起来。
　　“俞姐，你到了？”攀成林问电话里的人。
　　“准备出站，你到了没有？”
　　“也快了，不过现在有点堵车，要等一会，我到了会打电话给你。你先在那里等等。”攀成林说。
　　“好的。”电话那边的人回答。
　　博览大道最近在扩建车道，施工还在继续，被挖开的路面，挡住了正常车道的行驶通过能力。通过这种破烂不堪的路面，考验驾驶员技术不是开玩笑。前面十字路口便有一台车由于车主的技术有限，通过不了，车被抛锚在那里。一时间，直行车道和从十字路口穿过来的车流，都拥堵在那里。谁也不肯让谁，都在车里拼命地按着喇叭，被卡住动不了的车主，因为他的车动不了，后面继续驶来的车辆，不一会，便排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龙。那些催促他赶快移开的车主，长时间按着喇叭抗议，有的还嫌喇叭声太温柔，头伸出车窗直接叫骂，或者走下车，来到他车旁拍打他车窗，骂骂咧咧地对他指指点点。当所有矛头都指向他的时候，车主在车里心里就越是着急，手里的方向盘与脚下的油门刹车，逼着车外的轮子与破烂的路面作起了顽强地抗争，被碾实磨光的车轮印，更让没有附着力的车轮不断地打滑。当他好不容易移开一点位置，本来可以谦让一会，路就可以畅通。然而，每一位车主都没有和他想到一块，看见他挪出一个位置，便加上油门堵上前去。前面开始移动，后面的以为畅通了，一脚油门还没有踩上劲，又不得不重新踩下刹车，习惯地按下喇叭以示不满。
　　攀成林好不容易驶过了那个十字路口，本来只需要十分钟的车程，一个小时过去了，才刚刚通过往常十分钟路程的起点。
　　前面已没有拥堵，攀成林把油门加深，车速迅速地提起来。
　　车内的音乐从打开的车窗往外飘，空旷的空间，溜出来的音乐，没燃烧完它的热情，便被掩埋在车流的轰鸣声和急促的喇叭声中。
　　拐了一个弯，车流又开始缓慢起来。路边已停留了许多私家车，有的已打开车门，车主站在旁边，对过往的旅客热情地招揽着生意。
　　樊成林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旁边往四周看，没看到要接的人。便低头拨打电话。
　　“俞姐，我到了，你在哪里？”攀成林问。
　　“我在大门口。”
　　“你走出来，在马路边。”
　　“好，你等会，我马上出来。”
　　过一会，樊成林称呼为俞姐的人向他走来。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戴着黑色墨镜，手里推着棕色的行李箱，向他走来。
　　“小樊，好久不见！。”俞姐微笑地对他说。
　　“俞姐，这次旅程如何？”樊成林从俞姐的手里接过行李箱，走到车的后备箱，打开把行李放进去。
　　“收获不少。”俞姐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
　　“现在咱们去哪？”攀成林问。
　　“找个地方，我请你吃个饭。”
　　“好嘞！”
　　车驶离车站，又穿梭在车流中。一路上，坐在副驾驶位的俞姐与樊成林分享着这一次旅程的点点滴滴。
　　“俞姐，最近我也喜欢拍照，有时间，你教教我。”正在专心开车的樊成林说。
　　“哦，真的吗？”俞姐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
　　“嗯，不过，我拍得不好。”
　　“慢慢来，摄影这一行，是需要时间与感悟的。有时候，一张好的照片，往往是最容易触动创作者内心深处的情感。”
　　“俞姐拍的每一张作品，我都喜欢，我常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俞姐一样，拍出好的作品来。”攀成林幻想着，脸上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我相信你一定会。”俞姐鼓励他，接着说：“镜头捕捉的只是一瞬间，却成就永恒。然而，永恒的记忆是不容易得到的，这需要创作者对镜头的理解，以及对镜头外的事物怀着真实的情感。没有情感的东西，都是冷的，让人理解不了它存在的价值与感动。”
　　攀成林点点头，对于俞姐所说的永恒，现在对他来说，这种概念就好比让他中六合彩头奖一样，可望而不可及。他挠挠头，向俞姐表示自己的不懂。
　　俞姐看他的样子，笑了笑：“小樊，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摄影有兴趣了？”
　　“半年前吧！”
　　“为什么想到要去玩这样的行业呢？”
　　“也是受姐的影响。当我每次看到姐出门回来，总会带给别人惊喜与美感，就不由得渴望也能像姐那样去生活。”
　　“你这个是在攀比，这可不好。摄影这一种东西，攀比是拍不出好的东西。一个好的摄影师，只跟随自己心中的意愿。不管外界怎样，他始终如一地坚持着自己内心里最真实的那一刻想法。”俞姐说。
　　“但是现实，俞姐过得就比我们好。”樊成林重申自己的想法。
　　“姐过得好不好，姐心里知道。有时，你看我风光无限，我却依恋你的平凡。每一个在自己没有拥有某种东西前，都会对它乐此不疲地去追求，一旦拥有了，心情就不会像往常一样。就像镜头里的世界，美丽是不容易出现的，只有长期对焦，才能有一瞬的弥存。”俞姐耐心地说。
　　“姐这样的生活，就是我现在的追求。不像我，整天为了三餐，天天得守在车里，三餐不定时。守着电话，怕它不响，生意没了；电话响了，正常生活没了。”樊成林抱怨着。自从他以拉客的营生之后，他常常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只属于一个小小的空间。年轻燥动的心，没有旅客要坐车时，他常常一个人在车里苦拉着脸。
　　每一次的旅客都不一样，到的目的地也不一样。从他们上车到下车，多余的话也只是‘到哪里’‘多少钱’之类。他有时也会主动与乘客交流，但往往也说不到几句，便一路的沉默到终点。樊成林有点厌倦目前的生活，但自己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一天工作之后，常常独自开着车在城里空转悠。看着满目崔灿的霓虹灯，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的笑脸，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曾在一时成为樊成林内心里想扮演的对象，那时候，他多么渴望身边出现一位智者，给他指点迷津。
　　第一次拉俞姐这位乘客时，他给她留下好的印象。她向他要了联络方式，每一次她要离开这个城市到外地或者从外面回到这个城市，俞姐都会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无论他怎么忙，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就算有时候碰巧在外面有事耽搁，俞姐也会等他过来。你来我往，他们便慢慢地熟悉起来。
　　俞姐送他一幅摄影作品，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像是永远看不够的样子。在樊成林的眼里，三十多岁的俞姐，应该是许多人追求的对象。有段时间，在樊成林内心里，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依恋。然而，他克制着，对于两人的地位与生活品味，都存在一定的差距。他就算有非分之想，但也只属于他个人的意愿，并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他收下了俞姐送他的礼物，回到家把它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无论是回到家或者出门，他都要好好地看它一会，才舍得离去。如今，生活上有了一定的宽裕，他心里隐藏的想法，慢慢的抬起头来。他给自己一个希望，也让这个希望慢慢地陪着他去完成这些时间里弥留在内心深处的一个期望。
　　“小樊，你若想学摄影，姐可以教你，但姐要有话对说，每一样东西，追求前与得到后，两种心理是有很大的落差。你要有心理准备。”俞姐意味深长地说。
　　“姐，其实我也只是玩玩，自己有没有那个天分，也不敢说。说不准，我还是只属于开开车，收收钱而已。”樊成林自嘲地说。
　　“天分是在后来的生活里慢慢表现的，前期就要看你是否真的要决心去做某一件事。”俞姐鼓励他。
　　“听姐的，我好好练练。”说完，傻傻地笑了起来。
　　到了四季酒店，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一个小包间。
　　送走俞中慧，樊成林回到家里
　　母亲不在家里，他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三个小时。
　　晚上七点的时候，母亲回来。
　　看到他坐在沙发里，问：“你吃过饭了没有？”
　　他回答没有。
　　母亲便开始数落他懒，没有她在身边，自己都不会动手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他笑了笑，没有反驳母亲。
　　母亲马上到厨房里给他准备食物。
　　八点过后，他坐在沙发里，打开一本杂志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