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鬓角如钩

　　我问高美荣：“冷不冷？”
　　高美荣故意缩了一下肩膀，颤着声音道：“怎能不冷，都冻死了！”
　　比赛结束，陈令军如愿以偿，我班拿了第一。回到教室，陈令军一改往日阴着的脸，笑道：“今天能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是跟咱全班同学的努力分不开的，特别是孙田同学，能把班级荣誉放在第一位，每天课外活动，无论老师在与不在，他都能自觉主动地带着大家训练，大家也非常配合，值得表扬。”
　　说完，陈令军就让我和孙田把那张奖状贴在了黑板上方。回到座位，孙田凝视着那张奖状，一脸神圣的样子。
　　我不关心奖状，我只关心那本名叫《十二张美人皮》的书。我要抓紧看完，连书和衬衣一块还给张波。
　　当我在家看完《十二张美人皮》后，感觉这书也没有想象的那样好看，只有后面的“乱坟岗”那部分内容还算惊险点，当然情节还是比较吸引人的，晚上睡觉前，我一口气就看完了。
　　第二天中午，我去张波那里还书和衬衣。临走时，我问张波还有什么好书，张波说真没有了。
　　我看到他的床头有本塑料封皮的书，就问：“这是什么书？”
　　张波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头，道：“那不是书，那是我的笔记本，留我写东西用的。”
　　我说：“原来是日记本啊，我还以为是好看的书呢！我们班也有很多人有日记本，但我不写日记，我没有。日记一般都不是给人看的，对吧？”
　　张波道：“我这是笔记本，里面多数都是从书里抄来的内容，也有我自己写的，但都是诗歌，看了也没事。”
　　我出于好奇，就把那笔记本拿过来随便翻了翻，看到里面果然写有很多首诗歌，“爱情”、“理想”、“人生”、“啊”什么的，一行行的，有的我也看不太懂。但笔记本里面的彩色插页却引起了我的兴趣，那彩色插页上都是电影明星，刘晓庆、张瑜、潘虹、李秀明等都有。我问：“这笔记本在哪里买的？”
　　“在供销社文具柜台买的。”张波答。
　　“我也准备买一个用。”我随口说道。
　　当时我真萌生了买一个笔记本的念头，但并不是留我自己用的，我想送给沈小曼用。因为我在班级里发现好多同学都喜欢用笔记本抄歌词、名人名言、优美句子和生活小常识什么的；特别是好学细心的女生，最爱抄写，有的还画插图。我想沈小曼也有这样的爱好，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笔记本。有也不要紧，我就给她买个好点的。
　　于是，我去了二姐家，在她家吃了饭，又问她要五元钱。
　　“怎么要这么多钱？”二姐问。
　　我说要买钢笔和练习簿，二姐说：“那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她虽然这样说，还是把钱给我了。
　　天冷了，父亲就在家里编紫穗槐条子筐，然后到街里卖；天暖了，就又开始卖茶水，很辛苦，我总是不想向他开口要钱，除非万不得已。
　　从二姐家出来，我直奔供销社文具柜。柜台内的营业员是个女的，见我进去，她微笑着问：“想要什么？”
　　我站在柜台外朝货柜上巡视一番，道：“想要买个好点的日记本。”
　　女营业员转身从货柜上拿下几本笔记本，放到我的面前的玻璃台面上，道：“这几本都不错，里面都有插图。”
　　我分别翻看了，真的是都有插图，除了电影明星的外，还有《红楼梦》人物和小猫小狗的。令我特别惊喜的是，竟然还有一本是《少林寺》插图的，里面不仅有李连杰练武和扮演觉远的照片，还有电影里面的插曲和剧照。我立即拿定了主意：就买这本了！
　　买了笔记本，我把它揣在怀中，快步向学校赶去。
　　到校后，我走过四班门口，看到沈小曼正坐在里面认真地写着什么，她班的学生也出来进去的，不方便和她打招呼。想找齐正虎，但齐正虎不在。
　　我就慢步走到一班教室门口，静等齐正虎出现，更期待沈小曼出来，且能从我面前经过。
　　等了有十几分钟，我才看到齐正虎不慌不忙地从校外走来。我问他为何现在才来，他说剪头去了，我一看他的头发，果然剪短了。
　　我把他拉到教室前面小路边的一棵树下，对他说：“再托你办个事，你能把沈小曼喊出来吗？就说我在池塘北边等她。”
　　齐正虎向东看了看小池塘，皱着眉道：“我喊她，她不会出来的，上次你让我喊她，正巧被秦德宽看到了，秦德宽把她狠熊一顿，你不记得了吗？”
　　我说：“这次让她出来一下就行，就说一句话。”
　　齐正虎道：“那我跟她说，她要不出来，你可不能怪我。”
　　结果正如齐正虎所料，沈小曼没有出来。看到齐正虎在他教室面前，无奈地向我摆手，我转身进了教室。
　　下午在教室里，我一直揣着那本笔记本。我准备晚上再和齐正虎一起去找沈小曼。
　　中午买笔记本只花了不到两块钱，我身上还有三块多钱。晚饭后，我让齐正虎陪我到小丽那里理个发，然后再去学校。
　　“你的鬓角都这么长了，剪短点吗？”小丽问我。
　　“鬓角不要剪，头发剪短点就行。”我对小丽说。因为之前在一本杂志看过一位男演员的照片，觉得留个长鬓角很潇洒，所以就不舍得剪掉。
　　小丽说：“有点太长了。”
　　我说：“那你就把鬓角给我卷个弯吧。”
　　小丽就按照我的意思，剪好我的头发后，又用梳子和电吹风把我的两个鬓角都卷成了钩子状。
　　小丽卷好我的鬓角，笑道：“你这是看谁这样的？”
　　我说：“我自己这样不行吗？”
　　齐正虎对小丽道：“他想弯两个钩子，去勾人的。”
　　小丽道：“好，这算我给你帮忙了，勾到女朋友了，要请我吃喜糖。”
　　我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照了照，道：“放心吧，小丽姐。”
　　笔记本还揣在我的毛衣里面，我照镜子时，差点掉了下来。
　　到了学校门口，我对齐正虎说：“我就不进去了，我看你平时和陶雪春处得不错，不如你进去让陶雪春喊沈小曼出来，如果马秀华跟着也无所谓，只要她们出来，让我有个和沈小曼说话的机会就行。”
　　齐正虎道：“我和陶雪春又没什么，我说话她也不一定听。”
　　我说：“有什么没什么不要紧，那是你们两人的事，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帮我把沈小曼喊出来。”
　　齐正虎犹豫了一下，就进了校园，又进到了四班教室。借着教室里的烛光，我看陶雪春跟她出了教室，两人说了话后，陶雪春便回了教室，然后就看到沈小曼、陶雪春、马秀花三人跟着齐正虎，向校门口走来。
　　虽然烛光很微弱，但我确定是沈小曼三人跟过来的。
　　齐正虎和沈小曼三人来到大门外，陶雪春问：“找小曼姐干什么的？今晚外面又不放电影。”
　　我对陶雪春说：“我找沈小曼就说几句话，说完你们就回去。”
　　齐正虎就示意陶雪春和马秀花在校门内等着。
　　我走到沈小曼面前，道：“沈小曼，我今天喊你出来，主要是想送给你一个礼物。为了不让别人乱说，你可以不跟别人说，这礼物是我买的。”
　　然后，我就从怀里掏出那个笔记本，道：“这是我中午特意买的，中午想送给你，但你忙着做作业没出来，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够收下。你用也好，不用也好，随你，我只希望你收下，其他的没有什么意思。”
　　沈小曼没有拒绝，道：“那我怎么拿回去呢？”
　　我说：“你也可以像我这样，揣进衣服里。”
　　“这像什么，跟偷东西似的。”沈小曼道。
　　我说：“不如这样吧，你继续到教室学习。等你们走后，我把笔记本放在你们宿舍前面的树下，晚上休息前，你私下拿回去就行了。”
　　“还觉得像是偷偷摸摸的，你送什么笔记本。”沈小曼道，“好了，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回去了。”
　　说完，沈小曼就转身进了校园，和陶雪春、马秀华回教室了。
　　齐正虎走过来问：“你跟沈小曼说的什么？”
　　我说：“就是问她喜不喜欢我，我还要送她个笔记本，她不想当着陶雪春和马秀华两人的面拿回去，我说等会放在她宿舍门口，她自己再去拿。”
　　“沈小曼说她喜欢你吗？”齐正虎问。
　　我说：“她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你先等下，我这把笔记本放那边去。”
　　去沈小曼宿舍前时，我心中非常忐忑，如果有学校老师发现此时鬼鬼祟祟的我，一定会怀疑我别有用心，说不定还要把我带到办公室审问。好在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出现，我放好笔记本，到了校门口，悄悄长舒了一口气。
　　但我没想到会在校外遇到陈令军。当我走到街口的路灯下时，正巧看到陈令军从一家小饭店里走了出来，他和另外两人分手告别，一回头，就看到我了。“王一元，你这么晚不在家休息，出来干什么的？”陈令军问我道。
　　“我们两人出来剪头的，刚剪好，这就回家。”齐正虎为我圆了场。
　　“对，我们剃头的，正要回家。”我跟着说。
　　陈令军就仔细打量着我的脑袋，口里扑地吹出一口气，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精味。
　　“你这鬓角是怎么回事？”陈令军歪着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