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夜舞疯狂

　　临放学前，陈令军又对我们说：“明天起，我们的英语课还是换回原来的老师，王老师下星期就不来了，他已经实习结束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有点遗憾，我从内心里希望王老师能继续教下去。
　　反应最强烈的当然要数高美荣了。陈令军话音刚落，她就非常夸张地“啊”了一声。
　　陈令军道：“我知道大家都希望王老师能够留下，但这不是他自己也不是我们学校能够决定的，这要看上面怎么分配了。”
　　高美荣又“唉”了一声。
　　我想高美荣一定也非常喜欢王老师，甚至有点迷恋王老师。但她觉得不可能和王老师发生什么，王老师也不会喜欢上她这样一个学生。所以她对王老师的喜欢和对我的喜欢不一样，她和我在一起，应该是另外一种我体会不出来的感觉。
　　到了第二天上午，英语课。王老师刚走进教室，全体同学就“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起大喊了声“老师好”，声音从来没有这么的洪亮，也从来没有这么整齐。
　　王老师也发现大家有点异常，他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讲话，高美荣突然问：“王老师，你要调走了吗？”
　　王老师笑道：“不是调走了，是实习结束了，我还要回学校，还要参加毕业考试呢！实际上我和你们一样，现在也还是个学生。你们听谁说我要走了啊？”
　　“陈老师说的。”盐豆大声道，“听说你要走，周公旦都要哭了。”
　　王老师问：“谁叫周公旦？”
　　全班同学都哄堂大笑起来。
　　我觉得，那一刻，高美荣都恨不得亲手把盐豆掐死。
　　笑声停下来，王老师没有继续问谁是周公旦，而是跟我们讲了一些他在学校的事情。他说除了学习之外，他也喜欢唱歌，喜欢打球，实习之前，还学跳了一种新舞蹈，叫“迪斯科”。
　　我们就鼓掌，让王老师跳一段“迪斯科”给我们看。
　　王老师有点腼腆地笑了笑，道：“这舞蹈不适合中学生，你们要是学了，老师和校长一定会批评你们的，我就不跳了，说实在的我也没怎么学会。”
　　我们就都遗憾地“唉”了一声。
　　然后，王老师又领着我们，把他这段时间教过的内容温习了一遍，又教育我们要和原来的英语老师配合好，他说不同的老师教学的方法也是不一样的，要学会理解和配合。
　　最后，我们要求他给我们唱首歌，他答应了，就为我们唱了首《送战友》。
　　他唱完，我们又一起把他教我们的那首《童年》献给他：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
　　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
　　最后，高美荣又唱了《妈妈的吻》。
　　每一个唱歌的人都动了情。
　　下课了，许多同学与王老师依依不舍，有几个还跟着他，追到了办公室。
　　这是王老师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节课，这节课给我留下了十分难忘的印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王老师。
　　王老师走后，除了偶尔想起他，我也很想解除内心的一个疑问：迪斯科是种怎样的舞蹈？
　　听收音机，没有关于迪斯科的节目，看电视，也没有。
　　那天，又见到赵五，就跟他回家去玩，主要还是想听听录音机。
　　一到他家，他就打开录音机，立时，一种节奏感十分强烈的乐曲就响了起来。我问：“这是外国歌吗？听不懂。”
　　赵五道：“这是迪斯科舞曲，我才从表哥那里拿来的磁带，他还要我还他录音机，我说再听几天。”
　　“迪斯科？是跳舞的迪斯科？”我惊喜地问。
　　“对。”赵五道，“市里人都开始跳迪斯科了，这舞非常来劲，非常棒！”
　　我问：“那你会跳吗？”
　　“也没有什么跳头，就是摆头，扭屁股，跟着曲子使劲摇摆就行了。”赵五道。
　　说着，赵五就随着乐曲摇摆起来。
　　我一看，发现这舞蹈还真是很随意，很有动感，光是听着音乐就禁不住地想摇动身子。
　　赵五跳了几下，道：“这要很多人一起跳才好看，我准备跟我表哥再学学，他在市里上班，他跳得好。”
　　我对赵五说：“那我喊盐豆几个人来学跳可以吗？”
　　赵五道：“行，这几天我先学，到时再教你们，我把能不够几人一块也喊来。等放暑假再来找我吧。”
　　有了赵五的这句话，放暑假的第一天，我就带着盐豆、李凯乐、刘闯和齐正虎四个人，去了赵五家里。到他家一看，“面筋”齐凤江，“木锨”陶伟，“鳖盖”徐大欢，“能不够”郭龙早已在那里了。
　　看到我们几个人，赵五道：“不能在我家里跳，人多，也太吵了，咱们去我家北面的场上去吧，那里宽绰，也没人。”
　　于是，我们就都去了北面的场。在去的过程中，我问郭龙：“你们毕业了，以后可就自由了。”
　　郭龙道：“我早就受够了，上个什么狗屁学，在校外多好，想干什么干什么。”
　　齐凤江就说郭龙：“说你能不够，还真是能不够，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去把三锤子揍一顿我看看？”
　　郭龙不屑地道：“我为什么要揍他？没到时候，要是惹我不高兴了，他照样占不到什么便宜。”
　　徐大欢一把搂住郭龙的脑袋，道：“卫东哥都没说这样的话，你吹什么牛？”
　　赵五闻言，道：“跟我混，谁也别怕！”
　　大家都说“是”。
　　到了场上，赵五给我们示范了叉腰、走步、甩臂、下蹲、摆胯、晃脑袋的动作要领，然后就让我们跟着乐曲晃荡起来。
　　能不够和盐豆两个小个子跳起来非常滑稽，摆动时就像蠢笨的企鹅，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在赵五的指导下，我和面筋齐凤江两人学得最快，跳得最好。赵五对我们说：“要跳出奔放的那种感觉。”他用了“奔放”这个词，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跳了一会，我说：“迪斯科实际上就是跟着舞曲的节奏，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完全放得开就行，想甩胳膊就把胳膊抡起来，想甩头前后左右的甩，对吧，赵五哥？”
　　赵五道：“也对，就是随着舞曲动起来。”
　　我们把音乐放得很大，几个人疯狂跳着，群魔乱舞似的。
　　跳了几曲，累了，坐下休息。
　　赵五道：“晚上，咱们去街里跳吧？在路灯下跳，绝对够味！”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赵五说：“好，这就确定了，晚上七点，在邮局门口前的路灯下集合。面筋、木锨、鳖盖、能不够，你们四人离家远点，就早来会。”
　　接下来，又跳了有半小时的时间后，各自散去。离开场地时，我听到一个在附近田地里干活的妇女说：“这几个孩子疯了。”
　　真正进入疯了的状态，还是在夜幕降临之后。
　　七点，电视剧还没有正式开演，街上还有许多人在走动。
　　我们几个都准时赶到了约定地点。
　　路灯下，赵五将录音机放好，然后，轻轻地按下播放键。
　　热烈奔放的迪斯科舞曲立即响了起来。
　　早有准备的我们便马上投入地跳将起来。
　　强劲的舞曲，撞击着大地，敲打在人们心头。
　　我们在灯光下，冲撞，旋转，摇摆，抖动……这全新而另类的舞姿让路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年轻人和孩子还不断为我们叫好，甚至跑入场中，学我们的动作。
　　我们就跳得更加卖力，一曲接一曲。
　　也有年长的人对我们的舞蹈嗤之以鼻。在我中途休息那一刻，听到一老太太说道：“这些孩子都玩什么猴的，放的歌都像挣命似的，跳的像鬼附体一样。”
　　我们不管不顾，我们很开心，很有成就感。我们是第一个在三孔街跳迪斯科的人。
　　到了八点左右，有人就开始干涉我们了。他们想看电视剧，想看那部唠唠叨叨的外国电视剧，而我们的震耳欲聋的音乐显然不能让他们看安生。于是我们就遭到了谩骂和驱赶。
　　我们舞兴正浓，不想就此作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另找僻静的地方。
　　我知道街西向南的路边有路灯，且人少，于是我就带着他们去那里赶去。
　　来到那个离粮管所不远的路灯下。乐声再起，我们继续舞起来。
　　没有人看，我跳舞的激情一下子减了不少。跳着跳着，我就走神了，冬天时，就是因为小引和那个全哥共骑一辆车子，才引起我的注意的，也促成我一路跟踪，最后发现她俩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很长时间没见到小引了，也不知道她和全哥现在是不是还保持着那个关系，如果今夜他俩在一起，会不会听到我们的舞曲？
　　向北看，能隐约看到白蛋的小卖部，小卖部里面的灯在亮着，白蛋是不是知道她妹妹的那些事？
　　又跳了近一个小时，都累了，也渴了，赵五说：“今晚就到这吧，明个继续。”
　　音乐停了，准备回家。
　　面筋和鳖盖家在街南，他们先走了一步。
　　剩下的我们八个人就向北面走去。到了白蛋的小买卖前，赵五道：“谁带钱了，买瓶汽水喝吧。”
　　只有刘闯和木锨带了钱，他俩凑钱买了四瓶汽水，我们两人一瓶分着喝了。
　　“好长时间没见到白蛋的妹妹了，她到哪里去了？”走到街里，我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了，你想她了？”赵五道，“她可是个浪货。”
　　我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管她什么货。”
　　齐正虎道：“小引现在上班了，就在学校对面的蘑菇厂里，你没碰到过她？”
　　我说：“这一段时间都没碰到过，以前我光知道她天天挑水。”
　　齐正虎道：“她家门南旁打了个压水井，小引也就不挑水了。”
　　“学校对面的那个大院子原来是蘑菇厂啊，我还以为里面是干什么的。”我说。
　　“去年才开始在里面种蘑菇的。”赵五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