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帝王兴衰血泪史之二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6-04-23 10:16:51 字数:3491
那留守后方的刘勃得知前方大军全军覆没,自然明白大厦之倾独木难支。无可奈何处只得带领部众逃奔后秦,只是兄长之子琨郎年纪幼小无法随行,便将侄子送依贺兰部母舅家……母舅家见这外甥着实可怜,索性将琨郎当成亲子,改其姓名为贺琨,以保安然。
这贺琨在养父母呵护之下,太太平平成长至弱冠之年并娶妻成婚。只是豪强家族却让他远武从文,贺琨未免心存疑窦,却也不敢违抗父命。
其实这是贺琨他养父用心良苦——琨郎迟早总有一日会得知晓那拓跋珪欠下自己杀祖杀父及辱母之血债。若是贺琨从武,难免一场拼命。且不说拓跋珪建国称帝如日中天,贺琨找他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单就情感而言,这二人同为贺家嫡亲外甥,有道是手心手背皆是肉,尽管那拓跋珪将嫡亲姨母纳为爱妃,未免太过混账。不过看待母舅家倒还照顾有加,如今外甥妹夫二位一体,亲上加亲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即便贺琨报仇成功,那也是骨肉相残!唯有让贺琨远离武功,方能图个眼前太平。
只可叹贺琨他养父这一番苦心那拓跋珪却不领情——等不及刘家人找他索命,他自己家便窝里斗斗了个死去活来。
原来这拓跋珪宠幸姨母贺氏产下一子名曰拓跋绍,并封为清河王。要说拓跋珪待贺氏情意绵绵倒也算个变态的多情种子。只是他生性暴戾恣睢,躁怒起来,往往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
拓跋珪动辄杀人杀出了瘾头,不能自持处往往只管杀,不认人。是日他那姨母爱妃贺氏偶然冲撞了他,他竟然也会翻脸拔刀追杀。
也是这拓跋珪报应到了——他那与姨母爱妃所生之子拓跋绍可是个青出于蓝的货色。一时性起,竟取了皇上老子性命……
拓跋珪一命呜呼自作自受,他那长子齐王拓跋嗣却不问青红皂白。闻变即率部众入都,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将拓跋绍及其母贺氏一并宰了。乃即帝位。
消息传至贺兰部,贺琨他养父焉能不知贺氏倚仗太后及皇妃之势均已荡然无存,生恐难免宫廷变故牵连,悲叹树倒猢狲散之余,只有将贺琨身世一一告知,并让贺琨偕妻子石氏携女儿贺莲逃命要紧。
是时贺莲仅只五岁,乖巧可爱是贺琨夫妇掌上明珠。这贺琨久习汉学才学不俗,得知真相悲愤欲绝。然而即便有心拼上一命报仇雪耻,更须先将娇妻爱女妥善安顿了再讲。
贺琨明白了“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樵?”,遂携了妻女,与养父母人等含泪分手,往东南方向而去——拓跋嗣势力再大一时里也不敢轻易进犯江南——径直来到吴郡,于虎丘山旁置下一处房产田园。因是膝下唯有女儿贺莲一个,只好女子当成男儿养。丢开针线女红,教以书画文章……
要说贺琨夫妇正当生儿育女之年,却因莲儿出生时石氏受损,稳婆道其再无生育之能。而贺琨又深爱石氏不愿纳妾,这后继么,似乎已然无望。
好在贺琨妻贤女孝,在这江南福地有田园山水之乐……夫复何求?
只是与那拓跋氏新仇旧恨深似海,贺琨如何得以忘怀?每每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个中滋味,怎一个“苦”字了得?
更苦的是,老天爷并不打算就此赐他贺琨些许甜蜜,反倒又将一场苦难降到了他的头上——他那妻子石氏,本就体质娇弱,这南方暑天溽热,南方人尚且苦不堪言。她一个柔弱娇气北国女子,如何受得了暑溽煎熬?竟至一病不起,抛下痛不欲生的丈夫及只会悲啼的爱女,撒手人寰。
这笔账自然也该记在那拓跋氏的头上,只可叹记账容易讨债难,这贺琨一时里除却痛恨,唯余肝肠寸断……
贺琨父女二人凄惶悲苦,这人家没了主妇委实可怜。
幸而人世间尚有恻隐之心——贺琨家近邻有位五旬许人称欧阳大娘的孑身妇人,这欧阳大娘以种桑养蚕维持生计。虽说平时极少与人来往,可是贺琨携妻女迁徙来此后,却似乎与之颇有缘分。
要说贺琨夫妇虽是出身于豪强之家,却能知书达理,与人为善相见处开口“大娘”闭口“大娘”,尤其小贺莲“婆婆”短“婆婆”长……尽显北人亲热爽朗。
其实欧阳大娘是个外冷内热侠义之人,对这家新来邻居油然而生一种亲近之感。尤其那小贺莲,乖巧可爱为欧阳大娘多年来平淡冷清的生活注入了许多欢快与温暖。桑葚熟了,这“婆婆”总是让小贺莲吃得小嘴乌紫乌紫;新鸡下蛋,这“婆婆”也是将小贺莲衣兜塞得鼓鼓囊囊;石氏去世,这“婆婆”更是帮着张罗料理。又见贺琨一介书生,照看女儿未免手足无措,常常接了莲儿与自己做伴。
贺琨见欧阳大娘与自己无亲无故却能古道热肠,感激不尽处,北国人爽直性情便将自家身世尽皆吐露给了欧阳大娘。
不料欧阳大娘却正色道:“多谢贺公子信任老身,只是贺公子所言,老身并未听清。老身今有一言请贺公子记住——话到嘴边留半句,怒上心头忍三分。此非世故怯懦,而是理智沉稳。否则祸将不远!”
欧阳大娘言词真切,令贺琨更添几分感动,心里头直将她当成了自己娘亲。要说贺琨徙居江南并非一味避祸,心有所系自然会得“出游”。从此每当“出游”,便将莲儿放心托付与欧阳大娘。而欧阳大娘得有莲儿相伴,自也正合心意——毕竟洒脱并非是孤独,悠闲不同于冷清。
光阴荏苒,转瞬间莲儿已是七岁,她只当“婆婆”就是亲祖母,“婆婆”也将莲儿做乖孙女看待。
谷雨过后立夏近,蚕宝宝已是三眠。
这一日午后,莲儿临帖完毕,自然又找“婆婆”去。小贺莲一时顽皮心起,蹑手蹑脚由后门进了“婆婆”家,打算小小吓唬“婆婆”一下。
小贺莲这套小把戏其实不知玩过多少回了,只是“婆婆”听力似乎很不一般——一回也不曾躲过她的耳朵。然而这莲儿好胜之心似乎与日俱增,若不能“吓唬”上“婆婆”一回,决不罢休。
真个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许小贺莲脚头上的“轻功”确乎高明了不少——这一回“婆婆”竟然未曾察觉莲儿来了。
小贺莲恰似小猫一只,进后门,经过道,来到侧厢蚕房。正想吓唬“婆婆”一下,却见“婆婆”手持桑枝一截在蚕房内指指点点……指点处,只见一只只飞虫飘落于门外。小贺莲看得有趣,哪里还顾得上吓唬“婆婆”,走近去一看——竟然是些蝇子,均已折了翅膀。
“好玩好玩……”小贺莲拍着小手欢笑道,“婆婆您得教给莲儿这个树枝捉蝇子的本事——往后莲儿捉了蜻蜓蝴蝶来玩,可就便当多了。”
“好你个小鬼头……脚头上还真练出点本事来了,偷偷摸摸躲得过婆婆耳朵。嗯……果然是块练轻功的好材料!”其实小贺莲未到蚕房,欧阳大娘便已然察觉了。她之所以如此说法,是因小贺莲这些调皮花样已成了她生活中一种乐趣,而赞扬与勉励,乃引导孩童好学、刻苦之良策。欧阳大娘道,“莲儿你可是真想要婆婆教你这树枝捉蝇子的本事?”
“真的想要,真的想要!”这莲儿天生就是个小精灵,“婆婆”这样子说道,她自然明白“婆婆”已应承教她这个本事了,兴高采烈道,“婆婆你快教我,婆婆你快教我么!”
“莲儿果真想学,要婆婆教你倒也不难。不过么——”她二人一个想学,一个愿教,一拍即合之事,婆婆忽又节外生枝道,“婆婆可有两个条件,莲儿须得答应了并要一定做到!要不然莲儿学了这个功夫,只会害了自己。你明白么?”
小贺莲见婆婆和蔼的面容蓦然变得严肃了,明白婆婆这席话定有道理。这若是换作其他小女孩,只恐再也不敢提个“学”字。而这小贺莲血管里流淌着的可是匈奴豪强家之血,反倒来了精神,瞪着一双闪闪放光的大眼睛一本正经道:“莲儿明白!”
“那好,”欧阳大娘点着头道,“一个条件是不怕吃苦——只有不怕吃苦方练得成上乘功夫。而怕苦畏难投机取巧……弄成个三脚猫,迟早会得自取其辱,乃至招来祸殃!莲儿你怕苦么?”
“不怕!”小贺莲稚声稚气却斩钉截铁。
“另一个条件是练成功夫后决不能欺凌良善弱小。”欧阳大娘关上蚕房门,挽着小贺莲来到屋后菜园里指着飞舞于花间的蝴蝶道,“它们这般自由自在。”正说时,一只蝴蝶高高地飞了过来,只见欧阳大娘脚尖踮处身子一拔,一个旋风又落了下来,将手掌伸到贺莲面前说道:“本是天地造化。伤害这些弱小,智者不为,仁者更不为……”
小贺莲见“婆婆”手掌之上一只蝴蝶振翅挣扎却就是飞不出去。正自感到惊奇,又听“婆婆”语带慈和道:“小东西——去吧……”话音未落,那蝴蝶便已自由自在翩翩起舞。婆婆侧着头问贺莲道:“做人要有慈爱怜悯之心,莲儿你可做得到?”
要说欧阳大娘“桑枝驱蝇”只是令小贺莲觉得好玩,那么她这“飞身捉蝶”的功夫,则叫贺莲又敬又服且喜且惊……贺莲年纪虽小且是匈奴血统,不过贺琨辞赋文章儒家弟子,小贺莲牙牙学语,贺琨便做了女儿启蒙之师,道德礼义在小贺莲心里早就占有位置。是以婆婆所问小贺莲并不陌生,连声答道:“做得到,做得到。”
贺莲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欧阳大娘自然是频频点头,抚着小贺莲后脑勺,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好莲儿……真乖!我们这就屋里去,婆婆先教你调神练气,你还要记住——这些万万不可叫他人知晓,就连你爹爹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