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算计孙田

　　显然，陈令军看到了我的喇叭裤。
　　陈令军顿时暗了脸色，气冲冲地向我走来。
　　陈令军走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拉出了队伍，又像秦德宽推齐正虎一样，把我推到了队伍前面。
　　这样，我和齐正虎就同时在全校师生面前亮相了。
　　陈令军推我的动作很是粗暴，这点让我心里颇有些不快，至于让我到人前亮相，这倒没有什么不好。我穿喇叭裤本来就是想与众不同的，想让大家都能看到，现在他给我创造了条件，我觉得应该谢谢他，这也并没什么难堪的。而齐正虎犯罪似地低着头，完全没必要。
　　但一说归一说。我虽然对被“示众”并不反感，但我对孙田的行为却极为反感。他用面部动作给陈令军告密，其目的就是想借班主任的权力，来让我出丑，他是恶意的，是在不动声色地对我进行构陷。以为我不注意，哪想到被我明察秋毫。
　　因此，此时的我更加憎恶这个小子了。
　　我站在孙田的右边，陈令军站在孙田的左边。孙田还在若无其事地领操，陈令军阴沉着脸，大概正在想着如何教训我；而我则不时侧脸看孙田，但这小子却一直没有看我，看来，他是心虚了。
　　做完操，我和齐正虎分别被陈令军和秦德宽带到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里面的老师看到我们俩的裤子，有的说“好家伙，这是什么新式裤子，裤脚都能当拖把用了”，有的说“现在的小孩都怎么想的，要是在前几年，这样穿出来，还不得被别人斗死”，有的说“想出洋相，就让他们出个够，天天到门口站着亮相去”。
　　陈令军在办公室桌前坐下来，看看我，又看看齐正虎，道：“又是你两人，不砸老师宿舍了，又开始穿奇装异服充港客了。”
　　秦德宽道：“现在都在倡导‘五讲四美三热爱’，你看你们俩，把自己弄成流氓的样子。你看，人家认真学习、思想正派的孩子，谁愿穿这样的裤子？这裤子穿着不好受不说，就是别人看着也别扭。”
　　秦德宽说着，就弯腰拽了两下齐正虎的裤脚，道：“你看你看，成什么样子了，你要是还想当我的学生，等回家就换一条正常的裤子，否则，就别想进我的班级。”
　　陈令军无声地审视了我半天，问我是不是还继续穿这样的裤子。我没回答。
　　陈令军就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把小剪刀，然后蹲在我的脚边，把我的两个裤腿都剪出了两个大口子，道：“回家，让你妈把这两个裤腿改小才能穿，知道吗？”
　　一听到他提到我妈，我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向后退了两步，瞪着眼冲陈令军喊道：“我就是要穿这条裤子！除非你杀了我！”
　　陈令军见状，刚要发威，此时一个住在街上的老师便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我猜那老师大概说的是我家现在的状况。
　　陈令军听那老师说的话后，表情缓和了许多。他过来对我说：“你爸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更要懂事，把主要精力用在学习上，不能受外面的不良风气影响，也给你爸争口气。”
　　见我还不吱声，陈令军又说：“如果你坚持要穿这裤子，那下午就把你爸喊过来，他如果同意，我就让你穿；要是不同意，那你看着办，好吧？你要是不想喊你爸呢，那我就亲自到街上去找他，反正就几步路的事。”
　　我确实不想让我爸来学校，不想给他增加思想压力。我刚穿上这喇叭裤时，他一看到就数落我，不让我穿，我说是二姐给买的，学校也有人穿，他才没继续阻止的。
　　想到此，我对陈令军道：“好，我不穿，下午就换。”
　　放学后，见到齐正虎，问他还穿喇叭裤吗，齐正虎笑道：“那还穿个屁，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我说：“也无所谓，不在学校穿了，出了校门穿什么，他们也管不着了。但我这次一定得找孙田算个账，要不是他给陈令军告密，今天陈令军可能还不会注意到我穿了喇叭裤。”
　　盐豆在一旁道：“就得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整天就喜欢打小报告。”
　　齐正虎道：“反正我是越来越讨厌秦德宽了。”
　　两天后的课外活动时间，班里同学大多都去外面玩了，只剩下前面几个小个子。盐豆从他的位子下来，到我跟前，问：“你怎么不出去？”
　　我说：“我正想怎么整孙田来。”
　　盐豆眼睛转了转，道：“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我说：“正在想。”
　　然后，我就看到孙田的凳子。现在，我和孙田、岳辉仍然坐在最后一排，我坐在了门口，孙田和岳辉坐在中间靠南的两位，孙田坐在外面。
　　我走到孙田的位子边，一脚把他的凳子踢到，接着照那凳子的一条腿上，猛跺一脚，那腿儿便从与板面的衔接处，应声而断，而后又跺断了第二根。前面几个同学忙转身向后瞅。盐豆吓唬他们道：“看什么看？想挨揍？”几个同学就不看了。
　　我让盐豆把凳子扶正，然后又把那两断腿按原处立好，乍一看凳子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做好这一切，我让盐豆在教室里等着，我去外面找岳辉。见到岳辉，我就对他说：“我把孙田的凳子弄坏了，我想整整他，你一会回自己位子时，不要碰到他的凳子了。”
　　岳辉笑道：“哦，知道了，我这就先回教室。”
　　同学都陆陆续续进班了。岳辉和我都已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只等孙田到来。盐豆在前面也不时向后看。
　　孙田来了。
　　他到了课桌前，就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凳子瞬间倒掉，孙田也瞬间坐到了地上。发现情况不妙时，他想伸手扶讲桌，没想到把讲桌也拽到了，桌子上的书和文具落了一地。
　　岳辉早有准备，及时退到了后墙边。见孙田坐在地上，半天才起来，岳辉假惺惺地说：“你看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怎么能把凳子腿都坐断了？”
　　孙田站起身，揉了揉屁股，道：“这凳子绝对不是我坐断的，一定有人搞破坏，不知是哪个坏种。”
　　听孙田骂人，我在心里回骂：你才是坏种，叫你整天打小报告，就治你，看你怎么着?
　　盐豆不时转脸朝后看，我连忙用眼色示意，让他别看，以免暴露目标。
　　孙田嘟哝了几句，就去办公室找陈令军。陈令军来到教室，也不好断定凳子就是被人故意损坏的，他在教室里巡视一番，就带着孙田，到后勤主任那里找了一把旧凳子过来。
　　看孙田坐定后，一肚子火无处发的样子，我心里很是舒畅。
　　次日，街上逢会。
　　三孔桥每年春天有两个会，阴历三月里和四月里各一个。这是今年的第一个会。
　　一逢会街上就变得无比热闹起来。可惜这个会日不是星期天，我们都还得上课。许多同学上课时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眼睛看着老师和黑板，实际上心里早飞到街上去了。那里有卖各种吃的、各种玩的东西，还有说书的、算命的，还有很多突发的热闹事。
　　中午一放学，我就和岳辉、盐豆三人一起向街里跑去，在街上我们买来几个烧饼吃了，算是过了午饭。
　　我们从街西走到街东，又到了街南的牲畜市场，最后又转到街西，来到了小丽理发店的西面。
　　小丽理发店西面原本就是一块空地，但一逢会这空地就不是空地了，虽然摆摊卖东西的不来，但那些说书的、算命的还是愿意来的。
　　现在这儿就有一个唱大鼓的，他的四周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我看到三锤子笑眯眯地站在唱大鼓的旁边。在我们的对面，孙田竟然也在那聚精会神地听。
　　当唱大鼓的说唱完一段，说到“且听下回分解”后，三锤子就拿着一顶帽子，帽口朝上，走到人群面前，道：“说书的也是混口饭吃，帮个忙，给点零花钱，多少随意啊！”
　　有人一见要钱，就转身走了，没走的就一分两分、一毛两毛地将钱丢进帽壳里。
　　当三锤子走到孙田面前时，我看到孙田摇了摇头，没有掏钱。大概三锤子已经认出了孙田，他歪着头看着孙田，突然大声道：“你他妈的没有钱来听什么大鼓？还不赶紧给我滚蛋？”
　　孙田没有动，他问三锤子：“我来听书，又不是听你说的，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要赶也轮不到你赶！”
　　三锤子冷笑一声，道：“好，你有种，轮不到我赶。”说完，三锤子把帽子突然向地下一放，抬腿就向孙田的腹部踢去，孙田没有防备，一下子坐到了身后的沟里。起来后，浑身是泥。
　　孙田还想和三锤子理论，有个老头过去把孙田拉住，道：“没钱就别听了，回去吧，看你是个学生，也别太认死理。”
　　三锤子还要打孙田，那老头就说三锤子：“你打人家学生干什么，没有钱，不要就是了，你打了他就有钱了？”
　　三锤子道：“我看到这孩子就不顺眼，他还想跟我叫板，我看他还嫩得很！”
　　孙田看三锤子如此凶悍霸道，只好拍了拍身上的你，悻悻地离开了说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