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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月 (上)

作品名称:高三      作者:吴铭      发布时间:2016-04-22 20:28:52      字数:8017

  3月1日早上,校办发了一条短信,大意是说,为了保证教学时间,维持教学秩序,学校决定从下周,即第二周开始考勤,要求全体教职工在规定时间内务必呆在办公室,若点名未到则作旷工处理,即使请假,一月内不得超过两次。
  妈妈病得不轻,而今用止痛药已不再起很大的作用,就是服用,每天也超过了应有的剂量。她本想把妈妈接到学校去,可是,妈妈的呻吟势必会影响到隔壁房间老师的休息,何况她不想让老师们来同情自己,从他们眼中看到那怜悯的目光;再说,妈妈也不同意到学校来:所以,她只有尽可能地回家,在家里呆上尽可能多的时间,服侍妈妈,安慰妈妈。然而,对于妈妈的病痛,对于妈妈那无法抑制的痛苦,因为无能为力,她感到了难以言说的煎熬。每次听到妈妈的呻吟,她只有躲开,独自哭泣。下周就要开始考勤了,她必然是不能常在学校的,于是,接到短信后,经过再三考虑,于下午上班时间,去向校办提出因要照顾妈妈,需在上课之余回家的申请。
  当她把申请递给冯紫云的时候,冯紫云笑着说道:“恐怕不行吧?”
  “冯主任,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妈妈确实需要照顾。”
  “我知道你妈妈的情况,可是,这是学校的规定。要不,大家就都有理由不在学校了。”
  听了她的话,游爱欣几乎要哭了。“冯主任,你就同意了吧?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冯紫云看看申请书,又看看游爱欣,对她说:“一天两天倒好说,可是要请一个学期,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么你去问问校长?”
  爱欣拿了申请书去找校长。当时,校长正和政教主任讨论着什么,她就在办公室外面等着。待他们讨论好,政教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她才怯怯地进去,毕恭毕敬地叫了声:“校长。”
  “有事吗?”土行孙一边看着电脑,一边问她。
  “校长,在上课之余的时间里,我想请假在家照顾妈妈。”说着,她把申请书放到土行孙的右手边。
  土行孙拿起申请书,用眼睛扫了一遍。“这是学校的规定,不能破例。”
  “校长,我妈妈病得很重了,她必须有人照顾。”
  “好像你也申请不值周了,对吧?”
  “嗯。”
  “政教处同意了?”
  “嗯。”
  “记得,你也要求本学期只排一个晚自习,教务处也同意了,是吧?”
  “嗯。”
  “高三每个专科班,三月份高考过后,只上语数英三门功课。几乎,不,事实是,晚自习根本就无法排出去,学校考虑了你的困难,只给排了一个晚自习;值周也一样。实际上,学校对你已经很照顾了,你不该总是对学校要求这要求那的。假如事事都有例外,那规章制度谁去执行?”土行孙右手点着鼠标,没有看她一眼。
  在听他说话的同时,爱欣早已愤激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了。“校长,我爸死得早,叔伯婶娘也不怎么来往,我外婆又只有妈妈一个孩子,我也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只有我能够照顾妈妈了。”
  “可是,要是你提出申请,我同意了,其他老师怎办?”
  虽然声音颤抖着,但她仍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校长,我求求你了。”说着,流出眼泪来。“要不是事非得已,我也不会写申请的。”
  “游爱欣老师,我和你说,呆在学校,这是工作需要。你想想,上午下午各两个小时,加起来才不过四个,人家公务员上班都有七八个小时呢!再说,谁都有困难,困难得自己去解决,总不能都把它们推给单位吧?”
  “校长……”
  “打住!我已经和你说得足够明白,你可以走了。”
  爱欣看着正襟危坐的土行孙,他一脸的庄严肃穆,没有更多的其他表情,恰似寺庙的泥塑一般。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只得过去,拿过申请,踉跄着出门。到了门外,狠狠地撕了,扔进垃圾筒,然后抽泣着冲下行政楼去。
  整个下午,她只是伏在桌上抽噎,任谁喊她都不理。在她对面的覃思,总觉得坐那儿特别别扭,便去阅览室看书。这天是星期五,大家之所以留在学校,是因为今天要召开百日誓师大会。
  离高考只有一百天的时候是2月28日,由于要模拟考试,所以把百日誓师定在了3月1日下午第三节。在这节课上,全校高三师生集中在了司令台前,然而爱欣只是孤伶伶地独自一人站在远处。覃思有时会过去与她聊上几句,但她红肿了眼睛,只是不说话,于是就让她一人呆着。在会上,孙校长讲了高考对人生的重大意义,书记讲了这一百天内努力学习对高考的重大意义。教师代表讲了为保证学生能取得好成绩而努力教学的誓言,学生代表讲了为尽量取得好成绩而刻苦奋斗的誓言。然后是集体宣誓,声音整齐、洪亮,大有将士们奔赴战场前那雄纠纠、气昂昂的气魄。
  会议结束,大家散去。爱欣经过慧萍身边时,对她轻声说道:“吴老师,这几天潘恩上课总不专心,你找她谈谈吧。”
  “我知道了。”慧萍答道,继而又问,“爱欣,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她仍然轻轻地说着,然后,匆匆走了。
  慧萍也觉得潘恩近段时间思想不集中,也想找他谈谈,可由于事多,总给忘了。自从爱欣告诉她潘恩的事情之后,一晃又过去了好几天。
  一次午餐,在食堂门口碰到俞烟,就把她叫住。“开学后这几天,潘恩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没?”
  “没有呀?怎了?”俞烟惊讶地问道。
  “我觉得他精神有些恍惚,想从你这儿先了解了解情况。”
  “我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
  “那好,回头我找他谈谈。”看她拿着两份饭菜,便又问道,“你打两份饭,还有谁?梅青青吗?”
  “不是,潘恩的。”俞烟不免红了脸。
  “潘恩的?”
  “嗯。近三个星期,午饭、晚饭都是我和梅青青帮他买的。上下楼梯、回寝室,是郝向上帮的忙。”
  “郝向上扶他上下楼梯,我见过。但是,打饭……真是难为你们了。”
  “没关系。同学嘛,应该的。”
  “那你先去吧,免得饭菜凉了。”说罢,慧萍就进食堂去。
  到了教室,大家都吃饭去了,潘恩还在看书。见俞烟进来,他就整理好书本,俞烟把一份饭菜递给他,自己也打开盒饭吃起来。
  “呀,好香的肉汤!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听了这话,俞烟差一点喷出饭来。“哪儿来的肉汤呀?”
  “看着这白菜汤,上面漂着些油,我就当它是肉汤了。”
  “听着你的话,我咋觉得你怎那么像路瓦栽先生?易满足!”
  “我是路瓦栽,那你就是玛蒂尔德了。”
  “潘恩!”俞烟红了脸叫道,“你再瞎说,我就不给你买饭了。”
  潘恩没说话,只是深情地看着俞烟。俞烟不敢看他,低了头顾自吃着。
  就这么默默地吃了一会儿,俞烟轻声说道:“吴老师说这几天你状态不佳,问我你有什么事发生过没。”
  “你怎说?”
  “我说不知道。不过,我也觉得你似乎有些不对劲,被车撞坏脑子了?”
  “你才被车撞坏脑子了呢!”说过之后,他又使劲地往地上吐唾沫,一边说道,“呸,呸,你这臭嘴!”
  俞烟笑了。“我没那么迷信,不在乎的。”
  “可我在乎!”潘恩说,“要是我告诉你实情,你相信吗?”
  “那得看情况了。不过,你说吧。”
  “要是我告诉你,我喜欢……”定定地看着俞烟,潘恩红了脸,不说话。
  “你喜欢……你喜欢什么?”
  潘恩低了头,咬着下唇,瞟了她一眼,轻声地、慢慢地说着:“其实,我肋骨已经不痛了。我喜欢……我喜欢……你给我买饭。”
  俞烟停止了吃饭,看着潘恩。“其实,我……”
  她话还没说完,郝向上和其他几个同学已吃完了饭上来,进入教室,见他俩在,就嚷嚷着:“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呀?”
  潘恩低了头顾自吃饭,俞烟却大声说道:“谈你个头!还天天向上呢,好好学习去吧!”
  “干嘛那么凶,班长?潘恩不喜欢女汉子,你不知道?”郝向上扭着身体,慢条斯理地说着,其他几位男生就大笑起来。
  “阴阳怪气的家伙,你过来!”俞烟放下饭盒,站了起来。
  郝向上退后一步,笑着:“我怕怕,行不?”接着又说,“潘恩长得帅气,可他是个书痴!要是选男朋友,在他和我之间,你选谁?”
  “我选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俞烟说着,就去追他。
  郝向上一边跑一边笑道:“还说我人妖!有一天,莫老爷……”
  他跑到门口,却被莫平一把抱住了,问道:“莫老爷怎么了?”
  “莫老爷说我不是人妖!”
  “我又没检查过,谁知道!”莫平笑着对俞烟说,“战利品归你了!”
  俞烟就过去,拧了郝向上的耳朵。“我叫你再瞎说!”
  看着他们胡闹,莫平笑着向办公室走去,身后传来了郝向上的声音:“莫老师,你为虎作伥!”
  进了办公室,覃思看他笑眯眯的,便问他:“老爷子,今天怎了,那么高兴?”
  陈霞也在一边打趣。“今天不回家吃饭,有艳遇了?”
  “老婆,你今天怎也有雅兴开起玩笑来了?”
  “豁,一顿饭没回家,倒变得文绉绉起来,听了叫人牙酸。”
  “别说闲话了,现在几点了?”在办公室的一位老师问道。
  “快十二点十分了,开会去吧。到时,艾段不提,校长可要说话了。”另一位回答说。
  于是他们就去多媒体教室。他们到达后,其他老师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本次年级教师会议,主要有以下内容:
  1、一模质量分析;并根据一模入围情况,列出临界生名单,下周下发名单并组织补课。
  2、3月10日,为会考补考时间。因为是周日,要求班主任强调到位,别错过考试。
  3、3月23日三项高考,要求英语、技术老师在接下来的两周内做好复习迎考工作。另外,从下周开始到三项高考前,每晚第一节用广播练习听力。
  4、下周开始晚自习延长一节。
  5、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有许多自主招生考试,班主任要做好引导工作。若有学生外出参加考试,对于安全一定要宣传到位。
  在质量分析时,孙校长特别点名批评了游爱欣。一模考试,她任教的两个班级,不管是平均分还是入围率,成绩明显在退步,并让书记找她谈谈。说到爱欣,慧萍提了一个问题。从周二开始,游爱欣就请假了,至于具体多少时间,由于她母亲病重已经入院治疗,学校也不清楚。离三项高考只有两个星期,她班里英语课已经自习三天了,所以,她请求学校能够找个老师代课。书记便让陈霞代一班的课,让另一位老师代二班的。由于高三课务比较多,三个班最起码,即便一周五天(周六培训不算),也有十八节,两位老师本不太情愿,可是书记已经开口,而且校长也在场,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又想,应该不会太长久吧。
  没成想,下周一,即3月10日,艾学兵接到了学校工会主席的电话,说游爱欣的妈妈过世了,作为学校,自然会让他作为代表去献上一个花圈,包上五百元钱,问艾学兵年级可有表示。艾学兵说,年级也这么办吧。并且,他把这个消息用短信通知了全年级的老师。大家基本上了解游爱欣的家庭情况,便自发凑了分子。一百、两百不等,不过,覃思给了三百。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覃思还不相信。“她妈妈有病,我知道,怎这么快就死了呢?到底什么病呀?”
  “肝癌。”艾学兵说。
  “她天天覃思哥哥长,覃思哥哥短的,看来白叫了。”涂丛笑道。
  “可是去年看病回来,我问她,她说没什么。我心想,应该没什么吧。若有病,怎么就不住院治疗呢?过年前,我看到了她妈妈,只是觉得很瘦,但没想到……”覃思没有继续下去,只是觉得很悲伤。
  “没住院是因为那时就是晚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没法治。”陈霞说。
  “她居然瞒我!难怪,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那天,她说‘要是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没有明天才好呢’。”覃思自言自语着,然后又问陈霞怎么知道这事的。
  “你们男人就粗心。那几天,我看她整天哭哭啼啼,又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两眼无神,我就知道这事不比寻常。我安慰她,她告诉我的。”
  全年级二十六人,共凑了四千七。收好钱,艾学兵问有谁愿意和他一起去游爱欣家里,覃思马上答应了。
  吃过午饭,艾学兵叫上工会主席和覃思,开车去县城。他们先去街上买了鲜花扎的花圈,让老板叫人跟了送到游爱欣家去。
  游爱欣的家坐落在县城一条偏僻的小巷里,艾学兵把车子停在街道的车位上,然后步行去她家。这是一座低矮的老式房子,泥墙,黑瓦,大门也显得破旧。他们把两只花圈放在门口,进屋去。院子不大,屋内家具也不多,多呈暗黑色。阳光从小小的窗户和天井照射进来,给本不太明亮的屋子增加了些许亮色,但未着阳光的地方却更加阴暗了。
  屋内没几个人,一个坐在桌边收香烛、被单及钱财。工会主席、艾学兵把钱给他,并看着他登记上。一个看他们进来,去泡了糖茶,一边递过凳子叫他们坐。再几个坐边上聊天。听得他们声音,爱欣从屋内出来,看到覃思,叫着“覃思哥哥”就扑在他肩上痛哭起来。覃思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红着脸,垂着手站着,一脸的尴尬。
  过了一两分钟,覃思推开了她。“我不知道……你又总是骗我!我真的的不知道……”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外婆死时的情景,不免落下泪来。
  看到他落泪,倒让爱欣觉着难为情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
  覃思发现她眼睛红肿着,满脸憔悴与悲伤,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劝她,只是默默站着。
  “覃思哥哥,你坐呀。”爱欣说着,一边从桌上端来糖茶,递到三人手上,并在他们身边坐下。
  这种场合,大家都显得拘谨,主席作为长者,也只是讲几句客套话,并问一些她母亲生前的情形,爱欣讲着讲着又哭出声来了。艾学兵和覃思只是坐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十几分钟后,他们起身告辞。覃思握了爱欣的手,劝她节哀。当他们转过墙角时,覃思还看见她站在门口,红肿着双眼,满脸憔悴与悲伤。
  隔天,覃思下了课回到办公室,见莫平边笑边看着一封信,便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情人捎书来了?”
  “田海斌的来信,还问帅哥你好呢。”
  “是吗?那个老油条还惦记着我们呀?”说着,过去看,莫平把信递给他。
  “亲爱的老爷子:(对不起,我总觉得这么叫比莫老师亲切多了。您不在的时候,我们班同学都这么称呼您的)
  您好吗?师母好吗?艾段好吗?帅哥好吗?
  来到部队已经三个月了,到现在才给您写信,请多多包涵。原因是从南方到北方,我严重水土不服,经常感冒生病。而且加上训练,还要搞体能,背理论,就一直没有给您报平安。
  在部队的日子很辛苦,跟高中生活简直有天地之别。天天训练,晚上还要打着手电背理论。我总是在想,如果读书那会儿也像现在这么努力学习,我都要考得很好了。不过,这都是被逼出来的。不好好训练,教官会惩罚我们,那就不是罚扫地、抄课文或做好事那么回事了。所以,我总想,老爷子,您要是多罚罚我,我也许就会好多了。人总是那么贱,对吧?在部队,如果不努力,就注定会落在后面,注定跟不上别人的脚步。我说过不给高三(4)班丢脸的,因为我生是高三(4)班的人,死是高三(4)班的鬼。
  这里的天气,现在还很冷,昨天还下了雪呢。这样的天气中,我们天天搞体能,满头大汗的。现在,我已不再是那个高中时期的老滑头了,不再是那个上课只知道聊天、睡觉、玩手机、课后总给老爷子惹麻烦的坏小子了。部队教会了我许多,也使我成长了许多。我现在浑身是兵味儿,是一个真正的中国士兵。我还拿到了我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工资,特别有成就感。我也懂得了劳动的艰辛。
  老爷子,在没有我的这段日子里,过得好吗?我们班同学为了高考都在努力冲刺吧?王嘉还那么胖吗?江民还只是除了晚上,其他时间都睡觉吗?还有丁姿艳,我早就和她说,爱上有妇之夫,注定是悲剧,她总不听我劝。现在,她开始努力学习了吗?其实,现在,我真的很怀念在我们四班的那段日子。那是我最开心、最潇洒的日子,虽然,我老是犯那么一些小错,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乖,但是曾经的日子真的是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
  老爷子,两年后见,到时您肯定会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田海斌。老爷子,我的文采有那么一点点烂,都是那个帅哥没把我教好,但是还请您将就着看一下吧。亲爱的老爷子,新兵连的生活已经结束了,我已经真真正正地在为保卫祖国作着贡献了。我感到很自豪!
  老爷子,代我向大家问好,包括所有老师、所有同学,我爱你们,吻你们。
  此致
  敬礼!
  田海斌
  2013.3.7
  注:别把这封信给帅哥看,到时他会骂我的。
  看完信后,覃思把它还给莫平,一边笑道:“这小子,居然背后讲我坏话!”
  “有可能是事实呢。”
  “莫老爷,你不要总相信你的学生,我们还是搭档呢。再说,他没学好总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吧?”
  “他把什么责任推到你身上了?给我瞧瞧!”艾学兵问道,一边问莫平要信看。
  “莫老爷,别给他看!”
  “干嘛不给段长看?田海斌也问他好呀?”
  莫平把信给了艾学兵。
  正说着的时候,覃思的手机响了,是雨燕来的,他接了。
  “你干嘛?”
  “刚下课一会儿。”
  “星期天就要考试了,别总想着玩。”
  “不会的。《行测》和《申论》我都看过好几遍了,呆会儿我就去看《金典题解》。”
  “你什么时候回家?”
  “学校规定四点之后才能离开,你想我了?”
  “说正经事呢。昨天你不在家,煤气烧完了,回家后,记着去换。”
  “好的,回家我就去换煤气,保证晚上烧得旺旺的,暖和。”
  待他挂了电话,涂丛不禁笑道:“换了煤气,烧得旺旺的就烧得旺旺的,跟暖和什么关系呀?你家睡炕吗?”
  “小朋友,不懂事,别问。”
  “才比我大几岁呢?还倚老卖老!”
  “涂丛,他的意思是说晚上他要把被窝烧得旺旺的,暖和。结婚了,你就知道了。”
  “我有这意思吗?流氓艾,尽瞎说!”
  “你别总自以为是,你这色狼!你想考警察,是吧?我告诉你,考上之后,体检要让你大难堪。”
  “有什么难堪的,不就脱光了给医生看一回吗?大学入学体检、婚检,我都经历过了。而且,婚检时,那医生还是我同学呢。你如果想看,我也可以脱光了给你看的。”
  “你敢脱吗?”艾学兵笑了。
  “有什么不敢的?”
  “你脱呀?”
  “我又不做裸体模特,在办公室总不行吧?”
  “那去厕所,怎样?”
  “去就去!”覃思嘴上说着,却不动身。
  “去呀!谅你不敢!”
  “去哪儿呀?”这时,陈霞从外面进来,笑着问他们。
  涂丛指着覃思说道:“他说要去……”
  艾学兵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覃思说周六要去参加公务员考试,不能来上课,要请假。”
  “对了,段长,说到请假,爱欣明天该回来了吧?”
  “还没呢。”
  “我们学校不是规定婚丧假都三天吗?三个班可真难上,累死人了。”
  “她又请了两天,要到周一回来。”
  “是么?”陈霞说着,郁闷着坐到自己位置上去。“说是两天,其实还有周六呢!”
  到了周一,爱欣来上班了,但除了上课,她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儿发呆,似一尊佛像,不说也不笑。到了吃饭时间,就去吃饭;到了睡觉时间,就去睡觉。除此之外,只管坐着,默默地。有人问她问题,她也只是“嗯”“啊”地答着。大家知道她内心痛苦,也就不去打扰她。然而,第二天,也是这样;第三天、第四天也是这样。覃思觉着不妥,便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你妈妈必然是爱你的,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
  “覃思哥哥,你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让爱你的人觉着快乐,那天莫老爷说的。”
  “可是爱我的人死了!”
  “还有你男朋友呀!”
  “他也死了!”爱欣哆嗦着,冷冷地说道。
  “我记得叔本华在《爱与生的苦恼》中曾经有一个比喻,他说:‘人生就像一个圆圆的跑道,上边布满了烧得红红的热炭,也有几块纳凉的休息处。那些充满幻想的人,总是以自己站在纳凉之处或即将到达纳凉之处来安慰自己,并不断地在跑道上继续奔跑;而那些看破世事的人,则认为自己应当在这个跑道上任何一点果断地跳出跑道去。’”
  “覃思,你别拿那些悲观消极的思想来迷惑我们的游老师。”莫平看了他一眼,说。
  “是的,叔本华的观点是消极的。我倒是觉得,人生这条路,前面有坎坷,有迷雾,不管怎样,坎坷我们可以绕过,迷雾最终会被阳光照透,以至于散去。”
  “我却觉得叔本华很正确。人生是一条布满热炭的跑道,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跳出去都是正确的。”
  “我觉得……”
  “覃思,你……没事的话去教室帮我把王嘉叫来。”
  “我都变成你的小跟班了?”
  “你怎那么多话,叫你去就去!”
  “好吧,我去!”覃思站起来,去教室叫王嘉。
  当他把王嘉叫来之后,莫平又对他说:“你没事可以批改作业,或者看看书,让爱欣静一静吧。”
  覃思看他一眼,没说话,坐下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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