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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三)

作品名称:蚕食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6-04-22 21:54:46      字数:3310

  炮声隆隆,铲车嗡嗡,在秋高气爽的收获季节传得格外的远,格外的响。这是矿山最后的疯狂时期,如果山上一落雪,这钱就如同被封冻了一般,让人看着眼馋,干着急没办法。因此,每一个矿区都是灯火通明,一片的喧嚣,大地也都跟着震颤着……
  离金老五矿山有二里地的山坡下,一连三户人家新盖的大瓦房,青一色的红砖灰瓦,看样子也就盖成有三年多。这几家的房子可是他们用自己的土地换来的。在金老五连唬带蒙的忽悠下,再加上那诱人的票子,几家还是将自己的承包田出让给了金老五,并且,有两家的儿子也到了矿山去打工,挣点现钱,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可就是一样不好,这山上一放炮,家里跟闹了地震一样,玻璃“哗哗”响,鸡飞狗跳猪闹圈,整得乌烟瘴气的。只有到了冬季,这矿山才算消停,这几户人家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这该死的金老五,一点也不着消停,放个炮装那么多药干个屁,想崩祖坟呀!”王老太太刚端着饭碗坐在桌边,一声炮响,吓得她差点没把碗扔了。虽说是在“炮火硝烟”中混了几年了,但突然的炮响还是有些惊人,若是没有一个好心脏,八成早就见老娘去了。
  “忍着点吧,每年这个时候不都跟炒豆似的,没好气地作。”老伴王老蔫只当没这回事,拿起一棵翠绿的大葱,蘸着大酱“咔嚓”咬了一口。生活在炮火硝烟中,他已经习惯了这轰轰的炮声,若是哪天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反倒觉得睡不踏实了。
  “就你心大,这天天‘咣咣’的,大半夜都不着消停,作死呢。”王老太太斜了老头子一眼。她可是一个大辣椒式的媳妇,受不得半点的屈,只要炮声一响,她的嘴也保证“开炮”;而老头子却与他判若两人,他总是抱着个收音机,只要一有动静,往耳朵上塞进两个耳机,不是听评书就是听卖药的讲座,根本不闻“耳外”事,这也省了不少的心。
  可这一不闻耳边事,有时候还真误了大事。去年,有一天接近晚上六点多,老王正继续塞着耳机,躲着轰隆隆的炮声时,正做饭的老伴推开门伸着脖子喊着:“老头子,快把鸡圈起来,又放炮了。”然后头一缩门便关上了,看来也是怕被炮声吓着。
  老王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评书,根本没注意自家的门开,更没听到老伴的喊声。正当他听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只感觉到“咕咚”一声,接着一只老母鸡扑腾几下膀子一头扎到栅栏根下不动了。老王还以为老母鸡在玩土,根本没在意,继续晃着脑袋在一个木棚子下面听评书。
  
  老伴做完饭,用腰间的围裙擦着手上的水渍,听着这阵子炮声停了,钻出了房子。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动不动的母鸡,第二眼便瞅见了摇头晃脑的老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噌噌”两步蹿到老王身边,一伸手揪住老王的耳朵,咬着牙是使劲地拽。她是扯着老王的耳朵,可自己的嘴却咧到了后脑勺,只有动作没有语言。
  “哎呀呀,你这是发什么疯呀!”老王遭到突然袭击,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斜愣着眼睛看着老伴,不知道又是哪惹怒了这位阎王奶奶。
  “我跟你说了你没听到哇?早让你把鸡关起来,外面放炮了,你没听到哇?耳朵里塞鸡毛了!”老伴跺着脚数落着老王,这手是始终没有撒开。
  “你啥时候说的呀?我咋没听到呢?快撒开手,痛死我了!”老王挣脱开老伴的手,揉着火辣辣的耳朵。
  “你个死老头子,你看看,你看看……”老伴直奔栅栏根处,一把捡起那只还在滴着血的母鸡,伸到老王面前一个劲地晃。
  “这是哪个狗娘养的给打死的?老子找他算帐去。”老王这时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顾不上耳朵痛,跳着脚骂了起来。
  “骂个屁,让你早圈上鸡你不听,活该,有能耐上山上骂去。”老伴把死鸡往地上一摔,一扭屁股“咣”一声摔上了房门。
  老王拎着死鸡看了看,抖擞两下叹了口气。望望后山,再瞅瞅家里刚建了两年多的房子,眼光暗了下来。他知道,自家儿子还在矿山干活呢,就是想找也开不了口哇。
  当天晚间老王烫了壶酒,小鸡炖蘑菇吃着,他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吃“这样”的菜了。酒辣和心辣都搅和到一起,酸甜苦辣混合着下了肚。
  就为这类事,两口子总是有着共同的话题,时常坐在小方桌前数落着对方,相互倒着苦水。
  这事没完呀,饭桌上两口子依然进行着讨论。
  “咋地?你还能趴到炮眼上去?得瑟,儿子在人家矿山呢,不怕给你小鞋穿?”王老蔫是生怕有一点事儿。
  “就你胆小怕事儿,再这样下去,我找政府告他们去。这不就是电视里讲的叫‘环境污染’吗?啥也不知道,蔫巴头一个。”老太太可是心里有东西。
  “瞧把你能耐的,还‘环境污染’,我就没听说过,咋就出来个‘环境污染’,崩出屎来了,还是炸出尿来了?切!”王老蔫嘴撇得跟吃了八个苦瓜一样。
  “得得得!不懂别跟着瞎搀和,这个家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老太太拿出了撒手锏,王老蔫借着往嘴里送饭不坑声了。
  
  其实,这几户人家没少受矿山的害,家里的玻璃三年有两次都被震碎过。虽然找过矿山,也找过政府几次,可每次都是被政府一大堆好话给忽悠回来,矿山又拿出钱来换玻璃,还象征性地给点补偿,也算不了了之了。毕竟乡里乡亲的,怎么好意思撕破脸皮呢。
  说来也怪,这三家人中,还都是老娘们做主出头的事多。王老蔫是老实,嘴笨,递不上话,没有老太太干脆利索;隔壁林家,老爷们有心计,啥事先让老婆出头,关键时候他再出头,来个致命一击;而另一个李家,则是寡妇一个,想让老头出面,除非从地里挖出来。
  这三家已经形成了默契,如果有事一准联合出击,一哭二闹三上吊,混点钱眼睛一眯嘴一笑,总不能白被矿山折腾吧?越是到了每年的秋季后,矿山越忙,她们也是越忙,这三家的女主人警惕性也越高,巴不得矿山能惹点什么事来。
  
  “大妹子,这矿山又折腾开了,真要命哟。”林家大姐手中掐着半根黄瓜,从墙头上伸过半个头,冲在院子里赶鸡上架的王老太太说着。
  “吆吆,林姐呀,可不是咋地,这跟闹地震似的,多亏是新盖的房子,不然早给震塌了。这该死的金老五,就不能少放点药,使劲往里塞。呸!我看早晚得让他们给捅炸了。”王老妹子扬了一把玉米,五六只母鸡扑愣着翅膀抢着食。
  “大妹子说的是呀,这政府和矿山穿一条裤子,年年反映年年说解决,可年年这样。当官的都让矿山喂饱了,能替咱说话吗?我这耳朵呀,睡醒后还‘嗡嗡’直叫呢,这帮挨千刀的。”林姐使劲咬了一口黄瓜,把剩下的黄瓜尾巴狠狠地扔到了园子里。
  “再这么半夜三更的放炮,咱还得告他们去,就不信治不了他们。”王老太太发着狠地说。
  “告!必须告!可话又说回来了,咱这两孩子都在这矿山干活,咱告了那还能挣到钱吗?”林姐的一句话,还真让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端着人家的碗,吃着人家的肉,反过来再告人家,是有点那个……可不告,这一会儿一炮的,哪能受得了哇。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觉得为难。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突然,“轰隆”一声更大的炸响,震得玻璃又是碎裂般地“哗哗”声。若不是早早在玻璃上贴上了防震纸条,或许玻璃早就从窗户框上掉了下来。
  “瞧瞧,又来了,蜘蛛的屁股——没头。”王老太太看着矿山的方向,眼珠子鼓出老高。
  “这不是给咱上眼药吗?再这样就……”林姐话没说完,只听得“咕咚”一声,紧接着传来了“稀里哗啦”声响,自家房子上的瓦“哗啦啦”滚下了几片碎渣。
  “啊!挨千刀的,石头砸坏房子了,作孽呀!”林姐说完,转身奔向了屋里,一身赘肉随着跑动的脚步颤动起来。
  
  没两分钟,林姐抱着一块小碗大小的石头从屋里跑了出来,嘴里就没有停下话:“王八羔子,兔崽子,出人命了,砸死人了!”说完,把石头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在地下,两脚不停地登着,扯开公鸭嗓子嚎了起来。
  “这还了得了?这不真的要出人命了?林姐呀,快想想办法吧!”王老太太也有些蒙了,不知如何是好。
  “告!告他们王八犊子去,老娘我就是豁出这身肉了,不给我盖新房子我死给他们看。”林姐用粗壮的胳膊抹了一把眼泪,抓起那块石头,又狠狠地摔了出去。
  “哎哟,姐呀,那石头不能扔呀,找政府好说话呀。快留着,别整没了。”王老太太提醒着。
  “对对,这叫证据。那什么,走,妹子,咱现在就走。”林姐抱起石头,喊着王老太太就往院外走。
  “哎哟,姐呀,这都啥时候了?政府早关门了,明天咱一起去,喊上李寡妇。”王老太太似乎沉着了许多。反正自家躲过了一劫,明天再告或许也不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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