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结婚
作品名称:山沟里的牛娃 作者:婉玉 发布时间:2016-04-22 11:51:12 字数:4713
瑞平倚在门口看着门外,顽皮的妹妹小红跑过来:“哥,还有三天你就是新郎官了,在这里想什么呢?双珠姐呢?”瑞平对这个可爱的妹妹是又喜欢又无奈,她可是这个家的一颗明珠,学校已经开始放假了,家里又开始充满了春天。然而瑞平的心里似乎放不下什么?总是有点神情恍惚,他像对小红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冬天来了,你看那最后的几片枯叶,孤独地挂在枝头,随着干涩的风摇拽;你看那树上的鸟儿们一个个也都飞走了,寂寥的空中偶尔只剩下那惹人心烦的乌鸦在叫唤……聪明的小红见哥哥这么伤感,悄悄地把瑞平拉进房间:“哥,我是瞒着爹给你这个,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还放不下翠翠?”边说边从怀里的棉袄里抽出一封信来,谨慎地朝外屋看看,叮嘱道:“哥,给你看了这封信之后,一定要保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否则爹爹会打死我的,还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沉住气,不可鲁莽行事。”小红把信紧紧地拽在手心,怕被哥哥抢走似的。瑞平看到是信,有几分兴奋,他清楚,这一定是翠翠写给自己的,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妹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并与小红击掌为誓。知趣的小红,悄悄溜出房间,关上房门。瑞平拆开信,一行清秀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瑞平哥:
近段时间可好?思索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你写这封坦白信,不指望你原谅,只想把心里话都告诉你,再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
上次我说嫁人的事是谎话,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怕你在我和双珠姐之间为难,双珠姐是真心爱你的,虽然我也很爱你,可这辈子我没有这个福份,不能与你牵手,只有祝福你和双珠姐幸福!
这些年,我爹爹一直在县城外的矿山做事,两个月前,矿山出了事故,土方倒塌压死了八个人,我的爹爹也是其中一个……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娘虽然生了好几个,却只剩下我——唯一的独苗,更是爹娘唯一的宝贝,虽然家里很穷,但爹爹还是让我念完小学,所以认识几个字。爹爹的离去,我感觉是天塌下来了。在村里人帮助下,安葬好爹爹,娘哭得死去活来,几次要寻短见,矿山老板觉得我们娘俩可怜,又知道我识字,接我们娘俩在矿山給工人洗衣做饭,我给他记记账什么的。
就在两个星期前的一天晚上,矿山老板喝醉了酒,闯进我的房间,把我給……那天正好娘回山里了,我想一死了之,可矿山老板问我:“你死了,你娘怎么办?”还说他的妻子死了好多年了,他第一次到我家时就看上我了,跟我爹爹提起过这事,爹爹一直不同意……
瑞平哥,我现在是一个很肮脏的女人了,你也别惦记我,好好跟双珠姐过日子,只要你还能记住曾经有个女孩爱过你就行了,别来找我,找我也不会见你的,因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翠翠了。
祝你和双珠姐白头偕老!
瑞平看完信,整个人像是被冻结了,信从他手中掉下,窗外无数的小精灵在空中飞扬,雪花像是蒲公英,又像是无数的白蝴蝶,落在还有几片落叶的柿子树上,显得如此凄凉。瑞平看着看着,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哥哥,快醒醒,娘、娘快来,哥晕倒了……”小红候在门外,听到哥哥的房间有动静,推门进去,吓死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
“瑞平哥,你怎么了?”进屋的不是吴珊珊而是双珠,她看着小红像个雕塑般处在那儿,说:“小红,赶快把你哥扶到床上,他这是怎么了?你娘和你爹爹刚出去说是通知亲朋好友来喝喜酒了……”小红被哥哥吓坏了,听到双珠的叫唤,才晃过神来。
“不用你们搀扶,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们两个弱女子的帮助?”瑞平醒了,他奋力甩开双珠的手臂,站了起来,像是一个僵尸般行走,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好不容易走到床边,“扑通”一声,像个木头倒在床上。这时小红趁着双珠給哥哥盖被子的功夫,闪电般拾起信藏在兜里,并对双珠说:“姐,我去喊爹、娘回家。”说完拔腿就跑,她的心七上八下砰砰得乱跳,不知道面临的是福还是祸?只有暗暗祈求上苍:保佑哥哥平安无事。
双珠细心地給瑞平盖好被子,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她想:瑞平大概是累了,需要休息。
没一会功夫,董春和吴珊珊双双跑进瑞平房间,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们打开电灯,吴珊珊俯身要看看瑞平,双珠轻轻拽住吴珊珊,轻声说道:“小姨,瑞平已经睡了,这段时间又是工地又是筹办婚礼,大概是太累了。”
“这可怎么办?后天就要结婚了,喜帖都发出去了。”吴珊珊眉宇间的波浪纹又聚集在一起。董春向来精明,他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蹲在墙角边的女儿,厉声说道:“小红,跟我出来一下。”小红刚到前厅,董春敏捷从女儿兜里取出信,声音如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你哥看了这封信?说……”小红整个身体像筛糠般,她知道父亲疼爱她,可打小就害怕父亲,胆怯地说:“我,我……我不知道哥哥这般脆弱,我……我没有恶意,只是看着哥哥那神情恍惚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董春用食指狠狠地在小红脑门上点了一下:“缺根筋。”
瑞平一觉醒来,发现双珠趴在他的床沿睡着了,墙边的凳子有个人身体倾斜坐着,身上盖了件棉袄,还在打着呼噜,瑞平轻轻地坐起,一颤抖,感觉屋内一阵阵寒意,他眼睛湿润了,看着墙边上的母亲,看着爱着自己的表妹,他突然意识到不能让他们再伤心,他必须担起男儿的责任。
“双珠,去自己屋里睡。”瑞平推醒双珠,又去喊醒吴珊珊:“娘,天气这么冷,您怎么能睡在这里呢?快醒醒去房里睡。”
“平,你好些了没?你没醒娘怎么放心?你爹爹还是我喊他回去睡觉的。”吴珊珊爱怜地抚摸着瑞平,看着外甥女也还在屋内:“双珠,你也熬到现在吗?赶紧去睡觉,担心着凉了。”吴珊珊连推带拽得把双珠赶回房去,村子里的规矩很严,结婚前男女是不能同居的。
“娘,您也去睡吧,我还想再睡一会。”瑞平看看墙上的闹钟,才午夜十二点一十,说完也是推推拉拉把他娘赶回了屋。许久他都不能入睡,迷迷糊糊还是进入了梦乡。
瑞平哥,我们又见面了,可这次你我却是两个不同地方的人,我在天堂里,你要好好生活,好好疼爱双珠姐……
翠翠,你说什么呢?什么天堂?瑞平看着翠翠飘了起来,而且越飘越远,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原来是一个梦。瑞平双手抱头使劲挠挠,疑问:是不是梦?我想得太多了?明天客人就要来了,我不能让爹娘再操心了。
门前挂满了灯笼,窗户上贴满了大红的红双喜字,一对新人正在拜堂,亲朋好友举杯畅饮,祝福新人白头偕老,恩爱永远!
洞房里静静地坐着一位盖上红盖头的新娘,嬉闹过后,只剩下新郎和新娘。双珠害羞地等着新郎掀起红盖头,许久不见动静,她轻轻撩起一半的红盖头,在屋里尋找新郎,却发现瑞平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倒在沙发睡着了。
双珠眼角滑过一滴泪,伤心地自语:我何苦要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我这个模样怎配得上瑞平哥呢?她狠狠甩出红盖头,转身躺在床上,蒙上被子呜呜哭了起来。其实瑞平并没有喝醉,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自己把她当妹妹的女孩,双珠的哭声像一把刀在身上割自己,心软的瑞平甚至想起身抱抱双珠,安慰一番,可接下来呢?他又矛盾了。只听见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瑞平依然像熟睡的样子,双珠帮他脱掉鞋子,在他身上盖好被子后又自言自语:瑞平哥,我一定会让你愛上我的。那一瞬间,瑞平几乎就要叫出声来,还是克制住自己:我董瑞平何德何能,让你双珠这么痴心爱着我?
夜静悄悄地,只听见外面下雪的声音,如果说雨夜听雨是一份凄凉,那么洞房花烛听雪,又是怎样的心境呢?究竟情为何物?瑞平听着双珠的酣睡声才敢侧转翻身,他问自己: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既然不爱不想伤害双珠,又何必要结婚呢?这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我如此的做法是不是太自私了?不,我做不到,三天后,双珠就要回门了,那时我找个机会问问翠翠,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问问她是否还爱我?可我还能娶她吗?不,不能再伤害双珠了,即便不能,只要知道翠翠现在的状况也好……瑞平就这样自问自答,稀里糊涂睡着了。
“瑞平,快躺到床上去,我要起床烧饭了。”朦胧中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醒,瑞平揉揉双眼,是双珠,她已经转身出去了。他起身爬上床,这是他新婚的床呀,瑞平心里一阵苦涩,双珠真是个好姑娘,怕母亲起床发现这新婚的夫妻分床而眠……
“姨父、小姨,吃早饭了。”吴珊珊吃惊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知说什么好,昨晚客人闹完新房都回去了。“双珠,这是你做的菜?你还是新娘怎能动手干活呢?”吴珊珊有些尴尬,如果村里人知道新娘新婚第二天就起来做早餐,不知道会有多少八卦,更会指责吴珊珊欺负儿媳妇。董春也傻眼了,心想:这外甥女真的不一样,也太心疼自己小姨了吧,这要传出去,我和姗姗的脸往哪搁?于是厉声责怪道:“你这老太婆,让你早点起床,你偏说小夫妻俩刚结婚没这么早起,怕烧好饭凉了,你看这……”
“姨父,你就别责怪小姨了,昨晚我睡得早,所以起得也早,以后小姨就别早起了,天气冷了,睡在被窝里暖和,我起来烧饭就行了。”双珠一句句暖心窝的话说得吴珊珊眼泪在眼眶中打滚,这小丫头真像是女儿,这么贴心、疼人,自己女儿长这么大了,跟自己也没这么亲密、暖心。
“双珠,你说昨晚睡得早,他们没闹新房吗?”吴姗姗的意思谁都明白,新婚之夜,怎能睡得安稳呢?这时瑞平从卧房出来,替双珠解围,也是怕双珠说漏了嘴。
“爹,您看娘这种事还要盘根问底,儿子还不是想早点让你抱孙子呀!”说完偷偷瞄了双珠一眼,只见她的脸通红,这不是害羞,而是气恼,只见她直奔厨房。
“老太婆,你也真是的,你看双珠都难为情了,怎么当婆婆的?”董春心里乐开了花,瑞平的孝顺他都看在眼里,他以为自己的儿子也喜欢上双珠,这真是一段美好的姻缘。突然他又想起什么,说:“瑞平呀,吃完早饭你就带双珠回娘家,因为明天去,你们明天就赶不回来了,刚娶进门的媳妇不能在娘家过夜的,所以路途遥远,你就提前一天回门。”
吴珊珊早就备好了礼品,瑞平左右手全都提满了,她还要瑞平再带上一样东西,瑞平嗔怪说:“娘,我这怎么照顾双珠?干脆给我钱,到那边再买吧。”董春在旁边赞许地点点头:“你娘就不听我的,早就让她别买,到那边下了车再买不是更好。”吴珊珊见父子俩都一样的意见,想想也是,路途遥远,还真不好带。
“小姨,东西别带,也不用到我们那边买,都是一家人没关系的。”
“双珠,你咋还叫我小姨呢?亲上加亲更要懂得礼数,不让别人笑话我们。”吴珊珊从兜里掏出三百元钱塞给瑞平:“这些钱等到了那边拿去买,不要心疼钱,买好的給你岳父岳母……”她远远看着一对新人离开视线,心里是真的满足。
火车上,小两口谁也没说话,双珠等着瑞平跟她解释昨晚的事,而瑞平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路上就这样沉默不语。到了龙岩,已经是傍晚了,下了几天的雪,天气终于转晴了,夕阳一缕缕照耀在小山沟里,一点一点隐去。
“娘,我们回来了。”双珠还在老远就大喊。“双珠,回门了,姑爷呢?”路上遇到邻居唐婶,她轻轻把双珠拉到一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几句,只见双珠脸色煞白,几乎尖叫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不相信。”她疯了似的直奔家去。瑞平不知道邻居对双珠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反常,他双手扔着礼品,摇摇晃晃地追去。
“是真的,女儿,翠翠死了,死的很惨,听她娘说,是那黑心的男人害死的。翠翠娘说,有一次翠翠晚上做梦喊了瑞平的名字之后,那黑心的男人就开始天天暴打,逼问翠翠是不是早就把身子给了瑞平,一喝醉了,回家就打翠翠,发泄完后,又让翠翠原谅他……”
“哐啷”一声,东西落在一地,双珠与她母亲同时朝门外望去,金闪闪的余晖折射照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看不清脸,只听见声音:“大姨,这是真的吗?翠翠死了?是真的吗?”瑞平尾随双珠,听见了母女俩的对话,这时双珠才晃过神来,当她从唐婶那得知好姐妹翠翠去世的消息,也疯了,早就忘了瑞平,听到东西掉地上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可一切都瞒不住了。
“大姨,带我去看看翠翠,她不会死的,不会,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