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公判大会
作品名称:街曲8090 作者:晓扇 发布时间:2016-04-21 07:26:50 字数:3340
果然,一看到《霍元甲》,我第一眼就迷住了。电视剧刚开始时的主题歌,主角霍元甲那形象,陈真那楞劲,那令人耳目一新的武打场面,真的是令人热血沸腾,叹为观止。
来刘闯家看电视的人就更多了,甚至都有附近村庄的人过来。
大家都被电视里的情节深深吸引,神情专注,似乎达到忘我的境界。看到精彩处便一齐欢呼,看到紧张处,不自觉地为剧中人捏把汗。
大家看得正投入,突然地就停电了,院子里就发出一片惋惜和抱怨之声。等了一会,刘闯爸爸说:“看样真的不来电了,都回去吧,下次再来看。”
都不想走,都期待奇迹能够出现。又等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来电。
“看样不能来了,今晚,估计第二集也放得差不多了。”有人失望地说。
就是啊,一晚就放两集,第二集才刚刚开始,竟然停电了,也不知未看到的情节到底是怎样的。
人们陆陆续续开始走了。
估计来电的可能性不大了,我就对刘闯说:“那我也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我到刘闯家玩,问他:“昨晚怎么就停电了呢?我第一次看《霍元甲》就不顺。”
刘闯道:“也太巧了,听我爸说,可能是队里的变压器坏了。”
我说:“那还得等一个星期了。”
刘闯道:“下星期六可能看不成了,我爸生气了,他要把电视机送到大队部去。”
我问为什么。
刘闯道:“实际上,我爸早就想把电视送回去了,天天来人看电视,家里也不安生,有人还说闲话,说公家的东西也朝家搬。有人白天也来看电视,烦人。看就看是喽,还有人在晚上搞破坏,弄坏我家院子里的东西。昨晚,有人把手扶拖拉机上的一些零件都给卸走了,还把柴油机的油管拔掉了,漏了很多油。”
说完,刘闯就带我就去看院子南墙边的手扶拖拉机,我一看柴油机的油管真没有了,地上还漏了一片柴油;油箱盖也不见了,烟筒也歪在了一边。
刘闯道:“这些人真是坏种,让你来看电视,你还破坏我家的东西,你说我爸能不生气吗?他说下午就把电视送走,别人谁想往家搬谁搬。”
我是不想让他爸把电视送走了,那样以后看电视就得四处找地方了。但人家主意已定,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又等到一个星期六,就已经开学了。
晚上的重要节目还是看《霍元甲》,刘闯家不能看了,那就还去粮管所吧。本来是想去大队部的,但大队部只允许他们内部人看,我也就不想厚着脸皮硬上了。
我和盐豆、刘闯一起去的。到了粮管所的会议室,看着里面人已经是满满腾腾的了,我们三人就站在门边歪着头看。
趁中间加广告的工夫,我朝观众里面瞧,看到了全哥。全哥坐在一张椅子上,披着黄大衣,面色沉静。我想:他为什么不喊小引也来看电视呢?也许小引不喜欢看电视吧?那现在小引不是不正睡在他的宿舍内呢?
正胡思乱想,又听前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孙国伟可能要判死刑了。”
我就问:“谁是孙国伟?”
说话者看了我一眼,道:“就那个在医院把二锤子杀死的人,以前在这粮管所上班的。”
一听,我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二丫的男朋友呀!那家伙原来名叫孙国伟。
想到二丫的男朋友,我脑中立即浮现出那天他和三锤子在医院里打斗的情景。
又一集的《霍元甲》开演了,我立即停止回想,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电视画面上。
电视依然是看得相当过瘾,看完回家时,我们三人是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回忆情节或点评,说到高兴处,还摆出个武打姿势,冲着空气“吼”、“哈”、“嗨”地发一阵子威。
然后我就说到了孙国伟,我说:“孙国伟要真的被判死刑了,真的亏,他是被逼急了才杀了二锤子的。”
盐豆道:“你只是听人说,又不一定是真的。”
星期天,在街上听人说要在中学里开宣判大会。我想:星期六那人说的话难道是真的?
星期一到校后,在学校里开宣判大会的事得到了证实。陈令军下午在班里说:“明天上午9点,要在咱们学校召开公开宣判大会,会来许多领导以及警察和解放军,外面许多老百姓也会来参加,所以我们今天一定要进行全面彻底的卫生大扫除。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在宣判会期间,一定要服从老师安排,遵守纪律,不能给咱学校添乱和抹黑,否则,后果自负。”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上完一半,我们全校师生便到操场上集合。主席台后面的墙壁上贴着一长条横幅白纸,上写“全县冬季严打公捕公判大会”几个黑色大字。不一会,几辆绿色大卡车就鸣着警笛驶入了校园。大车停下后,一个个罪犯便被全副武装的警察和解放军战士压到了主席台上。
此时,主席台也就成了宣判台。我看到那些罪犯的胸前都挂着写有自己所犯罪状的牌子,强奸、杀人、盗窃、寻衅滋事等等,他们有的一直低着头,好像是羞愧懊悔的样子;有的则昂首望天,做沉思或魂飞天外状,还有个人此时竟与台下的熟人打招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时我看到了他,孙国伟——二丫的男朋友。
他和其他罪犯一样被剃了光头,从台下看上去显得非常的瘦弱,脸色也苍白了好多。他胸前的那块牌子上,写着“故意杀人犯孙国伟”几个黑字,“孙国伟”三字上面打了一个大红“X”。我想:二丫要是看到了这个场面,该会是怎样的心情?
当宣判人员说完了“拉赴刑场,执行枪决”这句话后,我感觉孙国伟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委顿下去了,成了一个绝望的符号。
然后,罪犯就被分成了两批,一批被拉去游街示众,另一批被拉去枪毙。
车子走了,人们便都跟着跑了出去。他们跟着车后,兴奋异常,像过一个盛大的节日,在这样的节日里,有太多的热闹可看。
我们还得回去上课。
但我们的心似乎也被那些警察和罪犯带走了,我们特别想知道罪犯被枪毙时的情形,行刑的是对着犯人哪儿开枪的,中枪后罪犯是否也会像电影里面那样,身子抖动几下才会死掉。
我们也想知道行刑的具体地点。两年前,曾跟着大人追着去看枪毙人,但追着追着就追丢了,结果啥也没看到,人们就只能对行刑过程瞎猜。
课间时,岳辉对我说:“我听说,这次枪毙人是在西南的山脚下,也不知真假。”
我说:“放学后,到街里问问,不就知道了?如果真是那里,咱去看看吧?”
岳辉说:“行。”
中午放学,我到街西头问白蛋:“上午枪毙人,是不是从这过的?”
白蛋道:“是的,朝西面开的,当时跟着好多人去看,可人怎能追上车?追了一阵子,就都回来了。”
我看到小羊在白蛋的店里玩,就笑问他:“小羊,还认得我吗?”
小羊对我傻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又去问了小丽,小丽也说是在西南的山下。
回去,我就对岳辉说:“真是在那里,看看去吗?”
岳辉在就到宿舍找了一辆自行车,他骑着,带上我就向西南山脚而去。
路上,岳辉突然说:“到地方才回来,我们就要迟到了。”
我说:“第一节不是体育课吗?晚了没事,吴世凯知道咱没去也不会熊咱,孙田要是到陈令军那里打咱小报告,咱就揍他。”
岳辉道:“孙田不敢。”
大约半个小时,到了山脚下。在一块平缓的坡地前,我们停下来。岳辉说:“应该就是在这里枪毙犯人的,枪毙完,直接就从南边上大路拐过去走了,这儿人也少。”
我走下路,上了那个坡地,开始察看附近是否有血迹。看了一会,发现无论是这里的砂土,还是石头上,都很干净,那砂土面上似乎有人踩过的痕迹,但好像只是三两个人。而这次枪毙的人就有三个,再加上警察和验尸、收尸的,人应该还是比较多的。
“看起来不是这里,他们选的应该是更加隐蔽的地方。”我说。
岳辉也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又往前走了十几米,一看山脚下都是松树了,更不像是毙人之处。岳辉说:“回去吧?”
岳辉跟我说话时,我恰巧发现路便茅草丛中有一个长方形盒子,像是塑料烟盒。捡起一看,我禁不住狂喜起来:这竟然是一盒很新的歌曲磁带,上面印有“蒋大为——牡丹之歌”的字样以蒋大为的头像。
我举着磁带,兴奋地对岳辉道:“我拾到一盒磁带,是蒋大为唱的歌。”
岳辉拿过磁带道:“我还是第一次拿这个玩意呢,以前只是看见过,不知道怎么玩。”
我知道怎么玩,磁带是用录音机放的,在孙刚家,他放给我听过。我记得他当时给我放了一首歌,叫《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他还唱给我听,不过他唱得很不好听。
我家是没有录音机的,只有一个小收音机,还坏了。二姐家里有个电唱机,放大唱片的,跟录音机简直没法比。
这真是一个意外收获。我和岳辉都非常高兴。我说:“等回去后,咱就找个录音机放了听。”
我们正盘算着到哪儿找录音机,这时候,北面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