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深夜惊雷

　　有同学听到我的话，立即笑出声来。高美荣这次没像以往那样朝我翻白眼，这次她很坦然地看着大家对她笑，做操的动作也是很舒展。
　　又一个课间，高美荣在东池塘边遇到我，她就走过来问：“那天，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明知故问：“哪句话？”
　　高美荣道：“眼睛是海洋。”
　　我说：“没什么意思，我说的是电影里面的话。”
　　高美荣见我漫不经心的，就不再问，独自走了。
　　有时我也想，和高美荣处朋友也挺不错的，虽然说她有时疯疯癫癫的，但人长得也还算好看，又不小心眼。
　　可一想到沈小曼，我就打消了和高美荣相处的念头。
　　寒假临近。我和高美荣的关系似乎还像以前那样。
　　这天逢集。中午去学校，在街上突然见到一个人，从后面看感觉似曾相识，很像张二柱，跑到跟前一看，我立时喜出望外，还真的是柱子。我猛拍他的肩膀，大喊一声：“柱子”
　　柱子正提着一袋青菜朝前走，一转头看是我，也是喜不自胜，道：“元哥。”
　　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道：“几个月见不到你，想死我了！你去哪里了，干什么了？”
　　柱子道：“去市里了，帮我姐卖衣服呢。”
　　我说：“市里好吗？”
　　柱子道：“当然好了，好得没影了，要什么有什么，人家吃的穿的都比咱强多了。”
　　我看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上衣，像棉袄但又不厚，就问他：“这是什么衣服？”
　　柱子骄傲地说：“这是滑雪衫，轻巧又暖和。”
　　他拉过我的手，让我摸摸那件滑雪衫，真的很滑。
　　柱子又说：“市里小青年谈恋爱可来劲了，在公园里当着人的面就抱着亲嘴，有的还一边走一边亲。”
　　我笑问：“那你也亲一个了吗？”
　　柱子道：“咱急个啥？才十几岁。”
　　我说：“我带你去见潘秀华吧？她现在在初一三班。”
　　柱子有点不好意思，道：“不去了，人家也不一定认得我了，以前我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我说：“要是想见她，我给你传个信。”
　　柱子说：“不用了。”
　　听说柱子回家了，盐豆、李凯乐、刘闯和齐正虎都很高兴，说晚上一块去刘闯家，拉拉呱，看看电视。
　　晚饭后，几个人来到刘闯家，见刘闯的爸爸正和几个村干部在对着几个本子合计着什么。刘闯爸爸见我们去了，就对刘闯道：“我把电视机搬到外面给调好，你们哥几个看着，别让人家乱动电视，我们几个人得在屋里查账，也别让别人进来影响我们。”
　　刘闯爸爸说完，就把电视搬到外面，放到一个小方桌上，然后插了电，打开，调好，就进了屋内，还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院子里来看电视的也越来越多，有的在后面看不到就不时抱怨。
　　我和刘闯、柱子几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小声谈话。
　　今晚放的正片还是一部外国电影，有谈恋爱的情节，还有黑人。
　　每当那个黑人男主角一出现，就有人嘲笑，道：“哪有这么黑的人，简直像从锅底里爬出来的。”
　　又看到两个黑人一块亲吻的镜头，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就叫道：“我的娘来，这都黑成这个样了，人长得像个猴子似的，怎么见了面还这么热乎？热得像火炉子似的。”
　　老妇女的话引得大家轰然大笑。
　　突然人群里面有人吵了起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有人打架，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有的急于看电视，就劝架，道:“算了吧，少说两句，都是不远的人。”还有的说:“来人家看电视，吵什么架的？有什么事回家叨叨去！”
　　可打架的人根本不听劝。我站起来，看到后面打成一团，我就骂了句：“妈了个逼的，不想看就滚蛋！”
　　我刚骂完，好像真有一个要滚蛋了：他大概是寡不敌众，要逃跑了。他从右边的墙根挤过来，跑到人群前面，然后绕过放电视机的桌子，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在靠近电视机桌子时，他好像绊在了什么东西上，差点趴倒了，幸亏是桌子挡了一下，但那一刻非常危险，电视机差点被他碰掉了。
　　刘闯见状，尖声叫道：“你们来俺家捣什么乱的？”
　　刘闯爸爸听到动静，就打开门来问：“怎么回事？不好好看电视，咋呼什么的？”
　　刘闯就把有人闹事的情况说了。
　　刘闯爸爸问是谁闹事，但没有人回应。刘闯又加了一句：“刚才跑的那个人，差点把电视剧碰掉了。”
　　刘闯爸爸听了，二话没说，走到电视机跟前，就把电视关了，道：“今天我们这有公事，让你们看电视已经是照顾面子了，你们还在这乱来，那今天就看到这里吧。”说罢，就把电视关了，直接抱进屋里去了。
　　院子里的人就非常失望，一些人就抱怨打架的人。实际上那时打架的人已经都出去了，被打的先出去的，随后打人的就追出去了。
　　电视机虽然被抱走了，但一部分人好像还不甘心，还在院子里等。我说：“都走吧，明天再来看。”
　　过了好一会，人们才陆续走开。
　　考虑到刘闯家还在查账、算账什么的，我们就放弃了继续在刘闯家看电视的念头，而是出了院子，到街上转悠去了。
　　离春节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在街上，能听到时而传来的放鞭炮的声音。因为不是正式过年时间，所以现在大多都是贪玩的孩子放的散炮，单个地放，声音也显得孤独，不成气候。
　　齐正虎道：“咱们也买炮放放吧？”
　　柱子说：“都这样晚了，商店都关门了，哪买去？”
　　我想到了白蛋的小卖部，就说：“白蛋那边可能还没关门。”
　　他们几个人都恍然大悟一般，一起向街西飞奔。
　　到了街西，看到白蛋的店已关了门，但从小窗口的缝隙里还能看到亮光，我就说：“去敲敲看，说不定白蛋还没有睡觉。”
　　过去一敲，里面果然有人答话。刘闯说：“买东西的。”
　　很快，小窗口就打开了，我看到白蛋披着棉袄站在窗口前，他举着蜡烛，眼眯着，声音沙哑地问：“买什么？”
　　“买炮！摔的炮。”刘闯说。
　　白蛋问要几盒，刘闯看看我们，道：“三盒，还有那个大雷子吗？来两个。”
　　白蛋拿出来三盒摔炮和两个大雷子，交给刘闯。刘闯付了钱，接过炮。我们几人便有说有笑地向街里走去。
　　刘闯把摔炮给我们每人分几个，我们就一边走一边摔。这种摔炮虽小，响声也不算大，但在这样的晚上听起来却是非常的响亮。偶尔遇到一个在街上走动的大人，冷不防会被我们的摔炮声吓一大跳，有的经不起吓且脾气差的，还要骂人。
　　我又问刘闯买大雷子干吗的，刘闯说：“吓唬那个疯老头去。”
　　李凯乐说：“人家本来就是个疯子，你再吓他，他不是更疯了吗？”
　　我说：“他到处跑，我们到哪去找他？夏天时，不是在坟地里住的吗？”
　　我又说李凯乐：“对了，你不知道的，当时你没敢去。”
　　李凯乐道：“我那天晚上有事。”
　　盐豆笑道：“你没事也不敢去的，那好，今天我们不找到疯老头不罢休，就是找到坟地也要去找。”
　　都说“行”，李凯乐也只得跟着说“行”。
　　我们就满街找疯老头。最后终于找到了，疯老头在街东的一个草堆前面。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呼呼大睡。于是，我们就点了一个大雷子放在他的脚边，然后迅速跑到一边。
　　片刻功夫，大雷子“嘣”地一声炸响了，好像平地里起了一个惊雷，我们离了好远都觉得耳膜被震得“嗡”地一下，那疯老头所受到的惊吓那是可想而知了。
　　只见疯老头在异常响亮的炮声中，“啊啊啊”地大叫着坐起来，浑身抽搐一般，眼睛满是惊恐和茫然。他起身向东边的黑暗处跑去，我们在后面开心地大笑不已。
　　“还有一个大雷子呢？”李凯乐问。
　　刘闯说：“走走看，看在哪儿炸合适。”
　　我向四周看了看，向南一眼就看到了队长家的房子。队长的儿子王伟忠自从被踢出教师队伍，现在也不知到哪干什么了。队长的几个闺女也都出嫁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两个老家伙了。平时我基本不走近他们的家院，一看到他们一家人，我就会恨得直咬牙。
　　现在估计队长老两口已经上床睡觉了，我觉得此时吓吓他们也不错，他们也不可能猜出是谁搞的鬼，即便猜出了也找不到证据。
　　想到这里，我就指着队长的院子对刘闯道：“向那个院子里扔一个大雷子，那是队长家，快过年了，让他们老两口听个响。”
　　几人在小学就都知道我恨队长，所以都赞同我的想法。
　　我说：“放完这个雷子咱就各自回家睡觉，别让人抓住把柄，好不？”都说行。
　　我就让李凯乐、齐正虎、刘闯三人在街对面的一个树下等着，然后我和盐豆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到队长家的院墙下。
　　站定，盐豆划亮一根火柴，我把大雷子靠近火头点燃。大雷子刺刺地冒出火花，我一抬手，将大雷子扔到院子里。
　　之后，我转身就跑，刘闯几个人也随即跑开了。
　　没跑几步，就听到了那痛快淋漓的“砰”的一声，接下来就是疯狂的狗叫声，叫得非常惨烈。
　　隐约听到队长和她老伴的叫骂声。
　　我跑到通往我家的巷口，那叫骂声就听不到了，狗叫声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