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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错了(二)

作品名称:蚕食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6-04-18 00:22:11      字数:3185

  现在,一看到孙女回来了,这心情马上就阴转睛了。姑娘大了不能抱了,伸手摸了一把孙女的头,表达着自己对孙女的爱意。
  “爷爷,干啥呢?又没人陪你了?我小弟呢?”豆苗明知故问,心里有股气,可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
  “傻孙女,你咋忘了,你小弟不是上幼儿园了吗,快跟爷爷上楼。”说着就去拉豆苗的手。
  豆苗觉得奇怪,爷爷这回咋这么热情呢?心里一热,情不自禁地搂着爷爷的胳膊在爷爷脸上亲了一下。
  “这孩子,都大姑娘了,还不知羞臊。哈哈,走,爷爷先给你买好吃的去。”老郭又不上楼了,拉着豆苗往市场走去……
  
  “豆苗,咋突然回来了?没钱了?”好吃的摆满了一大桌子,大山看着女儿胖嘟嘟的脸蛋,还长了几颗“青春痘”,关切地问。
  “你这当爸的,就知道钱,也不问问女儿学习情况。明年就高考了,哪重要还不知道?”媳妇瞪了大山一眼,放下一盘炸鸡腿,摸着豆苗的头说。
  豆苗回身搂着妈妈的一支胳膊,撒娇道:“爸,你看我这身肉,能像缺钱的吗?学校维修校舍,放两天假,后天我就返校。”
  小弟豆根看着姐姐搂着妈妈的胳膊,急忙跑过来,一把扯开姐姐的手,自己搂着妈妈的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撅着小嘴生气。
  豆苗斜了一眼小弟,鼻子一皱,举起手来装着要打他的样子,嘴里吓唬着:“臭弟弟,姐不和你好了,有好吃的也不给你。”
  这句话还真管用,豆根一下松开了搂着妈妈腿的手,抓住姐姐衣襟央求着:“姐姐,要好吃的,要好吃的……”
  豆苗“嘿嘿”一笑,拍了两下他的头说:“乖,那儿有好吃的。”
  沿着姐姐手指的方向,豆根“咚咚咚”跑了过去,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豆苗,你还没说你学习咋样呢?你爸不是问你吗。”妈妈夹着菜往女儿碗里边放边问。
  “还好,能排到前十名。老师说保持这个成绩,考个差不多的大学没问题。”豆苗自信、自豪地说。
  “嗯,我姑娘就是行,有出息,继续努力,钱不够找爸要。”大山“嗞”地一口酒,心里这个美。别看他没什么文化,可这女儿行,出个大学生,他当父亲的脸上可是有光呢。
  “你爸有功,这山让他抠的,都变成钱了。再抠几年就该打井了,哼。”老郭一脸的不满。
  “爷爷,我爸不也为了咱家嘛。不过呢,老爸你也是的,好好的青山咋挖的一棵树都没有了呢?可惜了。”豆苗后一句声音很小,有些嗫嚅地说出来的。
  “小孩子懂什么?别瞎掺和大人的事,好好学你的习得了,其他的事甭管。”大山还是听出了女儿话里的意思。
  看着女儿被当爸的说得不吱声了,玉仙开了口:“闺女,将来考什么学校,有没有方向呀?”作为老师,她知道对于女儿的未来应该早作打算。考个理想学校,学个理想专业,将来就业就有了基础,这可是孩子走向社会的一个十分关键的分岔路口,当父母的必须替女儿把好关。
  “妈,我想好了,就报考农林专业。我喜欢绿色,我也……”豆苗似乎胸有成竹,但又意犹未尽。止住了话题,偷看了父亲一眼。
  
  豆苗的这句话老郭听得真真的,“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啥?你也要修理地球?准备挖山砍树?那还能进城吗?不行不行,咋的也得学个什么经济、会计,管个钱算个账什么的,咱不回农村。孙女,听爷的没错。”
  “爸,你不懂。不是学农林就非得挖山砍树的,那就不能种树绿化青山了?再说还有一年呢,急啥。”大山看老爷子要生气,赶紧接过话头,转移话题。
  “你小子懂个啥?如果种树绿化,那还非得上大学?咱镇里拉出任何一个人,都会种树,还费那个劲上学学种树,脱裤子放屁……”老郭觉得这话不能当媳妇、女儿面说,只得打住。
  “爷,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的。现在做什么都讲究科学,种树也一样的。你知道什么土壤适合什么树生长吗?什么气候哪种树容易成材吗?所以,这得学呀。我有自己的想法,你老人家就甭操心了。”豆苗伸了下舌头,感觉有点卖弄的意思,立刻低下了头。她怕自己的话引起爷爷和爸爸的争吵。
  “吃饭吃饭,这事还早呢,明年再说。”媳妇从中一搅和,老郭和大山都不吱声了。“嗞”的一声,却见两杯酒见了底……
  
  嘶鸣的电锯声在虻牛河两岸响起,此起彼伏。按理说,这生产的噪音应该是一首最美妙动听的音乐才是,可对于这虻牛河边上这些板厂的嘶鸣声,不同的人,却听出不同的音调,并不全是美的。
  一块块巨大的花岗岩被切割成一片片薄厚不一的石板,又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再切割成不同尺寸的板材,一摞摞地堆到堆料场上。工人们在溅满水花和石沫的机器前,灵巧地忙活着。这是黄老板自己的板厂,自家产石料,先供应自家用,剩余的再卖给其他板厂,这效益又是翻了几倍的。有时候,因为石料紧张,有些板厂根本都买不到料,但黄老板的厂子从不缺料,所以,这里的电锯声也从未停止过叫唤。
  
  离嘶鸣的机器仅十来米远的地方,两名工人正挖着一口深井。
  “怎么样?见水了吗?”黄老板探着头,脖子伸得老长地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井,他也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问了。
  “快了,再有个一两米就差不多了。”井下,一个瘦小的身子在屁大的井底里活动着,声音沿着井壁懒洋洋地爬上来,带着“嗡嗡”的回音,传到黄老板耳朵里。
  “这他娘的叫啥事呢,离河这么近,就是见不到水,真邪了门了。”站在边上的李厂长卷着大喇叭筒烟,脑门上渗出了汗珠。厂子如果断了水,那就像汽车断了油一样,机器可就动不起来了。
  
  这李厂长四十来岁,身材消瘦,却都是一身的腱子肉,一看便是个灵活好动的主;特别是那双眼睛,更是透着一股敏锐的光。原来就是猎户出身的他,从小便随着父亲进山打猎,什么狍子、兔子、野猪、野鸡没少倒在他们爷俩的枪口下。大凡猎人都是吃肉喝酒的好手,李厂长也是如此,斤巴酒下肚,别看骑着摩托车东倒西歪,可就是不摔跤,而且是开得飞快。
  可随着这些年森林面积迅速减少,眼见得这猎物也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国家实行动植物保护法,严格控制了枪支,李厂长也就“下岗”了。
  炕柜里放着的那支双筒猎枪,只能当个心爱之物保存起来。几个月拿出来擦两下,端在怀里瞄两眼过过枪瘾,最后还得再放回去压箱底。
  为了生活,没办法,只得来到黄老板的厂子成了打工仔。可打工是打工,总是觉得没有打猎过瘾,看着这没有生机的石头,他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此时,黄老板眨着小眼皮,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虻牛河,半死不活地淌着混浊的河水,泡沫飘满了河面,逃跑似地、又缓慢地流过眼前。“这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真有些可惜。我说小李子,听说很早以前这河里有一种叫什么鱼来的,你见过吗?”黄老板转身问李厂长。
  “什么鱼?你让我想想……”李厂长使劲吸了一口烟,吧嗒两下嘴,在记忆的长河里搜寻着。突然,把烟头一扔:“有有,那可是一点不搀假,我小的时候跟我爹就在河里逮过这种鱼,叫细鳞子,对,就叫这名字。鱼鳞细细的,鱼肉嫩嫩的,白白的,吃起来滑滑的,真他娘的香。那时候这虻牛河水也清,也大,河也宽。哪像现在呀,都是他娘的开山给整的。现在这帮老板……”李厂长眉飞色舞地讲着,根本没注意黄老板的表情变化。
  “拉!”顺着井壁爬上来喊声,李厂长赶紧打住了话头,一伸手抓住绳子,三下两下提上一筐滴水的沙石。瘦小的王猴子也从井里爬了出来,满脸是泥地坐在井沿边,一条大水裤把整个身子都快包裹起来,脚脖子处还堆了一大截。
  “李哥呀,你这嘴咋没把门的呢?我在下面都听到了,啥叫开山把水给整没了,那老板能愿意听呀?来,整根烟。”王猴子抹了一把脸,冲李厂长要着烟。
  “靠!坏了,我也没说他呀。坏了坏了!老板肯定不高兴了。”李厂长看着已经远去的黄老板,直拍脑门子。
  “别拍了,赶紧整支烟。”王猴子喊着。
  李厂长脸憋得红红的,递给王猴子一支烟。
  “嘴上没把门的了吧?傻了吧?咋那么欠呢。该!”王猴子点上烟,贪婪地猛吸了一口。在井下他是憋坏了,既转不开身,又喘不上气,不整支烟看来是缓不过来劲了。
  “别说了,俺得把脸找回来,不能得罪这帮财神爷……”李厂长说完,拍拍屁股向黄老板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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