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假人头

　　小丽没有躲闪，扭头看着三锤子，嗔怪道：“一嘴的臭烟味。”
　　三锤子把手里的烟头扔掉，欲继续和小丽亲热。
　　小丽将身子向一旁撤了一下，指着我和盐豆几人道：“他们还都是学生，你干什么的是？喝你的酒吧！”
　　三锤子很听话，马上停了动作，又转移话题道：“我早晚得揍那个什么孙田的一顿。”
　　我假装替孙田说情：“孙田也许是无意的，先别揍他，以后他再对你说三道四，再教训他也不迟。”
　　三锤子喉咙里发出一个“哼”，没表态。
　　三锤子已喝了有半斤多酒了，脸红得厉害，连脖子、耳朵都红了，估计整个身体都是红的。他又喝完一杯酒后，将酒杯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放，道：“明天，我去学校看看到底哪个是孙田。”
　　怕三锤子喝醉了，不好送他回家，等几个人喝光两斤白酒后，我对三锤子道：“虎哥，今天就喝这么多了，明天我们还要上学，下次有机会再请你。”
　　三锤子说：“好，今天就这样，我也喝不少了。以后在街上碰到什么事，跟我说声，我给你说，一句话的事。”
　　尽管三锤子舌头有点不当家了，但我们几人还是连声说“好”。
　　
　　从饭店出来，走在街上，三锤子还在继续说个没完。静静的街道上，他的声音显得非常大，我们听起来觉得非常刺耳。
　　走到街中心，三锤子说要自己去送小丽，我们要一起去送，他说没事，他把小丽送到家，自己就回家。我心想他和小丽之间有事，那就不打扰他俩了，就没再坚持送他。他俩想干啥就干啥去吧。
　　齐正虎见三锤子走了，就说：“赶紧回家，还有点冷呢！”
　　我说：“你才剃了头，酒又喝得最少，当然觉得冷了，你看我，只穿了一件秋衣，也没觉得冷。”
　　一阵风吹过，街道两旁那几棵法桐树上的枯叶哗哗作响。确实冷了。
　　于是，各自回家。
　　三锤子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并没有忘事。第二天中午，他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来到学校。见到我，他就问：“谁是孙田，让我认识认识。”
　　当时，我正在操场跑道边和岳辉、盐豆几个人一起说话，见三锤子进了校园，我有点担心，怕他真在学校闹出事来。
　　我把他拉到一边，道：“马上要上课了，你现在来干啥？要找孙田也得等他去校外的时候。”
　　三锤子道：“放心，我就是认认他，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我们所在的地方正好能看到我们的教室。我向教室那边看了看，看到孙田正靠在教室后门前的柱子边发呆。
　　我用眼光向孙田站立的地方瞥了一下，悄声对三锤子道：“就是那个黑大个，站在第一个教室后门前的那个。”
　　三锤子抬头看，又狠狠地点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先走了。”
　　说完，三锤子又摇摆着出去了。
　　岳辉过来问：“刚才来的是谁？”
　　盐豆抢答：“三锤子，你还不认得？死的二锤子的弟弟。”
　　岳辉道：“哦，原来他就是三锤子，那他找孙田干啥？”
　　盐豆还想抢答，我用目光制止了他。然后对岳辉道：“我也不知道，我问他他也没说。”
　　岳辉就不好再问什么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我和盐豆、齐正虎一道在街上闲逛，在电影院门口，我一眼看到地上放着一些箱子什么的，就好奇地走上前去，想探个究竟。
　　一抬眼看到电影院门前墙上的海报，原来是电影院里要演戏，演的是梆子戏《铡美案》，这些箱子什么的估计是演戏用的道具了。我对戏曲不感兴趣，连那些戏曲电影我都不怎么喜欢看，但对这些道具我倒产生了点兴趣。
　　有一个铡刀，当然不是真的，但远看就像真的。我想老师讲到的英雄刘胡兰被坏人铡死，那铡刀是不是也和这个差不多。另外那几个箱子，没打开，也不知里面都放的什么玩意。在箱子旁边，还有一个棺材道具，比真实的棺材要小一些，看起来像个大白盒子。
　　棺材上面也有盖板，我走上前去，稍微用力，就把盖板掀了起来。我探头向里一看，妈呀，里面竟然放着个人头，披头散发的，脖子上还有血红的伤口，我吓得连忙把盖板“嘭”地放下。
　　盐豆和齐正虎看我这样，也忍不住好奇，两人又一齐用力，一下子把盖板掀到了地上。他们两人同时朝里看，第一眼也是吓得不轻。再看一眼，就都笑了。
　　“哈哈哈，假的，假人头都把元哥吓成这个样。”盐豆指着我笑道。
　　我过去仔细看，真的是个假人头。嗨!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假的那就不怕了，这“人头”大概就是陈世美的人头了。我之前看过《包公案》那本书，知道包黑子最后把陈士美铡了。
　　想到此，我就一伸手把那“人头”从棺材里面拎出来，然后提着转了两圈。盐豆和齐正虎过来去抢，我就把人头高高举起来。盐豆一下子抱着我的后腰，让齐正虎到前面抢。
　　争抢中，那“人头”就在我手上甩来甩去。齐正虎纵身来夺，我再一甩，那“人头”竟然瞬间脱手了，它一下子向街道方向飞了过去。
　　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尖叫起来。转身看，我有点傻眼了。
　　尖叫的是沈小曼。她倒在了地上，自行车也倒在了一边。那飞出的“人头”，此刻也静静地躺在自行车不远的地方。
　　我慌忙跑过去，想拉她起来，与她一起的两个女孩过来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都把小曼姐摔坏了。”
　　沈小曼抬头一看是我，又满脸恐惧地看了那“人头”一眼，就怒气冲冲地对我说：“干什么的你，烦人不？”
　　站在这个地方看那人头，确实有点逼真，沈小曼应该是受到了惊吓。
　　“砸着你了？我不是故意的！那人头是假的，我和盐豆闹着玩的。”我满脸堆笑地对沈小曼说。
　　沈小曼没有看我，自己慢慢站起来。一个女生帮她把自行车也扶了起来。
　　沈小曼接过自行车，对那两个女生道：“走，咱们走。”
　　说完，沈小曼就上了自行车。帮她扶自行车的女生，也坐上另一个女生自行车的后座，三个人慢慢走远了。我站在原地，一脸难堪。
　　我没看到“人头”袭击到沈小曼时是怎样的情形，又想怎么这么巧就砸到她了呢！想一想，我懊悔极了。
　　当盐豆和齐正虎过来喊我走的时候，我非常不耐烦，冲他俩叫道：“都怪你们两个熊货，害我得罪了沈小曼。”
　　盐豆道：“怎能怪我们，又不是我们让你扔的。”
　　我问：“那你看到砸到她了吗？”
　　齐正虎道：“没砸到她，正好砸到她的车前轮上了，她一紧张，就倒了。”
　　我听了，更加懊恼，道：“什么熊事，这！”
　　我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快步走到那“人头”跟前，然后对准它狠狠地飞起一脚——这一脚的意图是，这“人头”是罪魁祸首，我要狠踢它一下，解解心头之恨，第二是想把它踢到那口棺材旁，算是物归原处了。
　　
　　结果偏偏冤业凑巧，那“人头”就要飞到棺材旁边的时候，它却与正在往东走的孙田不期而遇了。
　　假人头砸中了真人头，假人头没有感觉，真人头的反应则异常强烈。
　　只见孙田捂着自己的脑袋，蹲下来，几分钟之后才慢慢起身。
　　孙田起身后，开口便骂：“哪个狗日的干的？”
　　看砸到的是孙田，我当时是一阵窃喜，觉得也活该你小子倒霉。但听到他这样骂我，我就听不进去了。
　　我走到他身边道：“孙田，我不是有意砸你的，请你不要骂人。”
　　孙田红涨着脸说：“你就是有意的，我知道你早就想找我事了，上次我砸了你一篮球，你这次就用这个来砸我，你别以为我是傻子？”
　　盐豆道：“元哥根本就没看到你，他当时就没抬头。”
　　孙田道：“谁信呢，这么宽的路，人又这么少，能看不到我？”
　　我示意盐豆不要再辩解了。我问孙田：“那你说怎么办吧？反正这事是我干的。”
　　孙田道：“我也不和你在这瞎掺合了，我得抓紧回家，天都要黑了。你只要承认是你有意干的，就行！”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三。每到星期三，住校的同学都要回家带饭的，刚才沈小曼大概也是回家带饭去的。
　　我明明不是有意的，为什么要说自己有意的？你孙田说怎么就怎么？于是，我就对孙田说：“我还就不是有意的。”
　　孙田冷冷地看了我一会，没再言语。
　　他一扭头，抬腿走了。
　　盐豆说：“再叽歪，就揍他个小子。”
　　我说：“揍啥揍，咱又不占理。”
　　齐正虎道：“怎么不占理，他不是骂你了吗？”
　　我想到沈小曼，就说：“算了，以后再讲。”
　　
　　电影院的对面正是父亲原来卖水的摊子，现在天一冷，他就不摆摊了。要不然，我怎能大白天的在这里放肆呢！
　　我想沈小曼当时乍一看到那“人头”，一定是非常的害怕。她现在应该非常地讨厌我，恨我。本来就不知道她心里对我是什么看法，现在我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这时，电影院里有人出来，看到道具有人给动了，他大声喊道：“是谁的事？弄坏了能赔得起吗？”
　　我和盐豆、齐正虎见势不妙，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