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三十三）

　　征帆在监狱里度日如年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他觉得时间对于他来说，过得太慢了。冬天过去，春天到来，花开了，草绿了，小鸟儿又开始嬉闹了。他心底的春天也来了，王琪感情真挚的信，让他的心感觉到了春天的温暖。他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的女子，那么一片真情的爱着自己。征帆用心感受着属于自己的爱，属于自己的春天。
　　姚雪每周还是给他写信，给他寄书。在他心里，王琪和姚雪的分量一样重，不过王琪是一心爱着他的人，姚雪，却是他的亲人。他跟姚雪一起长大，姚雪在他心里一直是亲人般的感觉。小时候姚雪是他的妹妹，他喜欢保护她，喜欢当她的保护人。可是姚雪很独立，很多时候都是姚雪在保护他，在对他行使保护人的权利。别人欺负他的时候，都是姚雪第一时间站出来，向欺负他的人发威。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姚雪更像是他的姐姐。什么事都爱管着他，爱挑他的毛病。他做错了什么事，她都毫不留情地批评他。小时候别人跟他开玩笑，说他跟姚雪是两口子。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他心里想，娶媳妇怎么也不能娶姚雪，那这样他一辈子都得让姚雪管着。一辈子都不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那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小时候是这样想的，现在他也是这样想的，姚雪只能是他最亲的亲人，而不可能是另外的一种关系。
　　现在他心里有了王琪，对姚雪的感情也没有变淡。姚雪写给他的信，姚雪对他叮咛，他都记在心里。姚清芳还是每个月都来看他，雷打不动，跟他说些外边的事。姚雪放寒假的时候，要跟着姚清芳一起来看他，他没让她来。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不合适见姚雪，王琪也说过要来看他，他也不让她来。他不想以囚犯的身份跟她们见面，他想等自己出去了，再以平等的身份跟她们相见。姚雪写给他的信，他还是不给她写回信。他知道姚雪会懂他的心，她不会怪他不给他回信。王琪的信他也不回，他想，王琪虽然对他很痴情，可是时间长了她也许会厌倦的，遇上比他好的男孩子，也许会忘了他的。他不想让王琪陷得太深，等她厌烦了，她会自己退出的。那时候彼此都不至于太伤心，给自己一点余地，也给王琪一点余地。
　　征帆心情平静地过着牢狱生活，他现在只想着时间快点过去，他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虽然他还没想好出去以后该怎样生活，可是自由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失去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宝贵。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了，不长不短的五年时间过去了，征帆恢复了自由，他可以在阳光下生活了。那天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出狱了，跟他一起生活了五年的狱友都祝贺他终于获得了自由，征帆感到很兴奋。他们为征帆送行，希望出去以后征帆能够好好生活，也希望他不要忘记，这些跟他一起度过五年牢狱生涯的狱友。
　　他浑身轻松地走出监狱的大门，来到外边，看见天是那么的蓝，阳光是那么的刺眼。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该怎样面对外边的一切。他觉得五年的时间，外边的世界改变太大了，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了。他犹豫着走向门外的世界，他刚走出监狱的大门，就看见姚清芳，姚雪，自己的妈妈，还有王琪，那个给自己写过无数情书的姑娘。他们都站在那里等着他，迎接他，她们面带着微笑看着他走出来。五年不见姚雪完全是个大姑娘了，俏皮的马尾辫变成了披肩的长发，一条浅黄色的长裙包裹着她苗条的身材，人也沉稳了许多。她对着征帆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却把王琪往前边推，王琪腼腆地笑着往后躲，姚雪说：“你写过那么多信给他，白天黑夜地想着他，现在人就在眼前了，你却这样扭扭捏捏的。”王琪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征帆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征帆使劲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你好，谢谢你。”王琪红了脸，她不知道再跟征帆说些什么。征帆仔细地打量着她，她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王琪了。在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总是微笑着，不爱说话的女孩，也变得成熟了。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举止行动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眉眼还是那么耐看，身材还是那么优美，身上的衣着也让征帆看了觉得舒服。王琪也打量着征帆，那个在她记忆里阳光帅气的男孩，现在已经不见了当年的青涩，变得成熟冷峻了，让王琪的心里燃起更热烈的爱恋之情。
　　姚雪看着征帆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琪看，冷不防的说了一句，“别在这站着了，看西洋景呢，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征帆这才收回眼神，看见姚清芳和妈妈站都在那里看着自己，他走到姚清芳的身边叫了一声“姚妈妈。”抱住姚清芳，声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姚清芳拍着他的后背说：“出来了就好，以后好好的。”征帆嘴里答应着放开姚清芳，她看见妈妈站在姚清芳的身后，用失落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有乞求，有悔恨，还有渴望。征帆的心里不由得发酸，他叫了一声“妈。”白牡丹哭着答应了，上前拉住儿子的手说：“儿子以前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再不会犯糊涂了，你能原谅妈妈吗？”征帆看着妈妈消瘦的脸庞，无神的眼睛，松弛的皮肤，发觉妈妈真的老了。他点点头“妈，咱不提过去的事了，咱要往前看。”姚雪在旁边拍着手说：“对，往前看，过去的一笔勾销。我在饭店里定了桌菜，咱们去那里吃一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她走过来一手拉着姚清芳一手拉着白牡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把王琪跟征帆留在了后边，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知所措。征帆犹豫着伸出自己的一只手，王琪毫不犹豫地挽起了他的胳膊。他们走在后边，虽然嘴里没什么，眼睛却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们来到城里最好的一个饭店里，姚雪跑前跑后地张罗着。她拿来菜单，让征帆点菜，征帆接过菜单，看了看又放下了。“姚雪，不要这么铺张吧，咱们去一个小饭馆吃点就行了。”“那不行，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吃完了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征帆知道自己拗不过姚雪，从小就拗不过她。他胡乱地点了几个菜，姚雪嫌他点少了，她让王琪点，王琪点了一个，姚雪又让妈妈跟牡丹婶子点她们一人也点了一个菜，姚雪拿过菜单点了饭店的招牌菜。这才招呼着他们吃喝起来，姚雪跟王琪都不喝酒，她们喝果汁，姚清芳跟白牡丹果汁都不喝，只喝水。姚雪要来一瓶啤酒给征帆喝，征帆摇摇头，“我不喝酒，只喝水吃菜。”姚雪给征帆倒上酒，也给自己和王琪倒上一点“今天例外，咱们都喝一点，过了今天就都不喝酒了。”她举起酒杯，王琪也举起酒杯。征帆没办法，也只能拿起面前的酒杯举了起来。“今天是征帆，重生的日子，过去的征帆已经不存在了，今天是一个新的征帆站在这里，为重生的征帆干杯。”王琪，征帆都干了杯中的酒，姚清芳和白牡丹也喝干了杯中的水。他们一起为征帆庆贺，庆贺征帆开始新的生活。
　　征帆看着眼前的亲人，眼里涌起了泪水，这几年他在里边盼望着出来，又害怕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出来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该如何面对以前的熟人。现在看着姚雪这么费尽心思地为自己做这一切，他心里很感动。王琪一直微笑着坐在他的身边，让他的心里感到很温暖。他觉得自己没被抛弃，这个世界还是愿意接受他的，自己的亲人还是愿意他回到他们的身边。他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地吃菜。姚雪看着他吃的那么香甜，自己也很高兴，她让着妈妈和白牡丹让她们多吃点。王琪却吃得很少，她一个劲地往征帆的盘子里夹菜，也不忘给白牡丹和姚清芳夹菜。姚雪看她一双眼睛一刻也不离征帆，心很感慨。她从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王琪终于等到了征帆。他们才真的是患难见真情呢，这样的女孩现在真的不多了，她一定要提醒征帆好好珍惜。
　　他们一起欢快的吃着饭，姚雪看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对征帆说：“征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征帆放下筷子拿起面前的餐巾纸擦擦嘴，说：“还没想好，我在里边学了汽车维修，我想开个汽修厂，可是没资金，还是先打几年工，挣了钱再说吧!”“你可以在镇上开个汽修部，那样不用太多钱。”“镇上太小了吧？”“还别小看了咱们镇上，那可是个风水宝地，它的旁边有省道，有国道，每天的车流量不少呢，特别是一些大货车，坏了还真没地儿修。我就经常看见那些货车司机车，车出毛病了，打电话到城里找人给修，又贵又不方便。”征帆沉吟了一会，“那也需要钱啊，我现在身无分文。”“我可以给你投一部分资。”王琪小声说：“我也有点钱，你先拿去用。”白牡丹说：“我这几年也攒了点钱，都给你。”看着儿子在犹豫她又加上一句“这钱是我自己当保姆挣得。”征帆不再犹豫了“谢谢你们，我一定好好干，活出个样来。”“对嘛，”姚雪一拍手站起来，“就该这样。”
　　征帆看着姚雪说：“这些年你们对我的帮助和鼓励，我忘不了，特别是王琪。”他拉着王琪的手“你这么看得起我，一直不离不弃的爱着我，让我心里特别踏实。我再不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谁都对不起。”王琪温柔地对他说：“最主要的是你要对得起你自己，没人会小看你，只要你堂堂正正地走以后的路，路会越走越宽的。”“对，我一定会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等咱们的汽修厂挣钱了，我就娶你。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让你成为最幸福，最美丽的新娘。”王琪的脸红到了脖子，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姚雪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又高兴又感慨。征帆有了王琪，他以后的生活会大变样的，会越来越好。自己的生活呢？也会越来越好的，虽然心中的那个他，还远在天边。可是他一定会出现的，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他们吃喝完毕，姚雪去结了帐。他们一起走出酒店，已经是下午了。姚雪开过一辆面包车，让他们上车。她送王琪去学校，王琪师范大学毕业就在他们镇上的中学教书。白牡丹还在城里当保姆，她不回去。征帆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无家可归。姚雪看他犹豫就说：“王琪在镇上买了房子，你如果想去镇上就去那里住。如果想跟妈妈说说话，就在城里租个小旅馆住下。想回村，就去我的种植基地住，那里也有房子。”征帆说：“那还是去镇上吧，看看在哪里开汽修厂合适。”说完就上了姚雪的车，姚清芳也上了车，只有白牡丹自己失落地站在那里。征帆看妈妈那个样子，自己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他对妈妈说：“妈，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等我安排好了就来接你。”白牡丹这才露出笑容，挥手跟他们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