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凤凰仙子

　　他问：“第几座山了？”
　　她喘着粗气回答：“到四姑娘家了。”
　　他说：“你看见山顶上那一片紫光了吗？四姑娘家正张灯结彩迎接我们。”
　　她抬头朝前上方望了望，一脸茫然：“我怎么没看见。”
　　他说：“我们快一点到山顶不就看见了。”
　　她恍然大悟：“好呀，原来你是让我望梅止渴。”
　　他笑着说：“前方一定有梅。”
　　龙腾飞远远看见了一片紫色光芒，紫色是他最喜爱的颜色，高贵淡雅，不热烈，不艳俗。红到极致才发紫，紫色是颜色的一种最高境界。《龙飞凤舞》里的龙飞要是修炼到紫色，那就达到了最高一层，离实现心中的愿望也近了。
　　龙腾飞没有看错，山顶上确实开着一大片紫色花儿，远近高低，千娇百媚。微风一吹，令人心颤。一群蝴蝶在花丛中嬉戏追逐，蹁跹飞舞。他想起了那次在凤凰山上遇到的那对蝴蝶，他给了那只黑色蝴蝶一个很好的栖息地。那只黑色蝴蝶，经那个假清洁工一搅扰，不知道飞往何处了。那个假清洁工的名字叫王怀德，他记得很清楚。
　　小凤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身上的疲劳烟消云散，钻进花丛中要他帮她拍照。相框里的小凤同样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笑脸像花儿般绽放。
　　小凤拍够一阵，要给他拍。他有些心动，想到一个男人站在花丛中装模作样感觉怪怪的，没让她拍。她还是用自己的手机趁他不备偷偷地拍下了几张。给他看，偷拍效果比那装模作样要好。其中有一张，他凑近一朵花前，闭着双眼，脸上的表情变了形。不知道是抓拍失误，还是她故意的。他让她删了，全删了。她却指着那一大片花说：“这么好看的花，可惜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他说：“给她一个名字，叫紫凤，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好！这名字真好。”她很高兴，确信这个名字跟自己有关。
　　他说：“四姑娘爱美，好客。”
　　她说：“比不上七姑娘家的诱惑。”
　　他说：“七姑娘可厉害，把守着穿越的路口。”
　　她手握一朵花，试探着问：“雷燕是你的七仙女吧。”
　　他说：“我心里没有七仙女。”
　　他是为凤凰仙子来穿越的。从小就在心里的凤凰仙子，不再是凤凰山上峭崖旁小屋里那冰冷的塑像，已经能在QQ里和他对话。他感觉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凤凰仙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很可惜手机一直没有信号，他无法从QQ里告诉她自己目前到达的位置。看来七姑娘有些霸道，对每一个踏进她们地界的人，都要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只能安分做她们的臣民。
　　QQ真是个好东西，能把天底下素不相识的人联系到一起，甚至成为最好的朋友。他的同学们有的早在小学就开始玩QQ了，他这方面应该算是晚熟，一直到高中毕业后，他才拥有QQ。
　　高考结束等待张榜的那段日子，人轻松了心却是悬着的。梦也特别的多，各种各样的梦都有。当然，他梦得最多的还是凤凰仙子。就连白天闭上眼睛稍一迷糊，凤凰仙子也会进入他梦里。一天他从凤凰山回来，感觉有点累，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凤凰仙子来到身边，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醒来后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凤凰仙子最后是在电脑里消失了。他连忙打开电脑，在电脑上翻了个遍，最后他想到了QQ。
　　他从此有了QQ，在QQ里迫不及待地查找到一个网名叫“凤凰仙子”的。加为好友后，他第一句话就问对方：“你在哪里？”
　　问过之后，自己都感觉突兀。对方的回答也爽快：“资料里有。”
　　他点开对方的资料框，里面记载着：备注名：凤凰仙子，年龄：1000岁，所在地：宇宙。这算什么呀，难道真的是凤凰仙子？
　　“凤凰仙子”成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QQ好友。他每天打开电脑，首先就是把QQ登录上去，看到“凤凰仙子”的头像总是亮着，心里感到特别踏实。想说话却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他发现自己很不会聊天。每次只会问对方吃了没有，你在干嘛呀？
　　他挖空心思，天南海北，东扯西拉，生活中的工作上的事情都对她说。“凤凰仙子”倒像是什么都懂，都能给他满意的回复。甚至他还在脑子里打转的下一句话都被她先知道了，提前就把他想要知道的说给他听。有时候就连他在做什么都能猜到，真的是神了仙了。她分明就在身边，在她面前，他没有任何秘密。
　　他没话找话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加你为好友吗？”
　　她回问：“为什么？”
　　原来也有她不知道的，他得意地说：“其实，我和凤凰仙子之间还有一段故事。”
　　“哦，说来听听。”她似乎很有兴趣。
　　于是，有了很长的一个话题。他对她讲起了自己和凤凰山上凤凰仙子的故事，从三岁父亲带他上凤凰山，到父亲为他在山上建凤凰仙子塑像。那以后，他就把凤凰仙子当做天底下最知心的朋友，甚至心中最大的理想就是能见到真正的凤凰仙子。为了这个理想，他可以付出一生。
　　他一口气讲了许多，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你在听吗？”他问道。想到对方可能同时在跟其他网友聊天，他心里酸酸的。
　　终于，对方发过来一段话：“你处事认真自律，时时处处想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那就是神仙的眼睛，神仙一定会保佑你的。”
　　她就像一个幕后高人，说出来的话让他似懂非懂。却很想听她说话，就像一日三餐必须吃饭一样，一天不跟她聊上几回，心里就不踏实。
　　那段日子里，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电脑跟前，感觉像是恋爱了。那段日子里，父母也很少管他，随他做什么。母亲每天尽心尽责地做些好吃的，要他把为高考冲刺的付出补回来。可是有一天吃饭时，母亲发现他胃口不是很好，细看他脸上的气色也不好，问他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他摇了摇头说：“很好吃呀。”
　　“别担心考得怎么样了，尽心尽力了就行。”母亲安慰他一句，又突然想起来问：“燕子最近有联系吗？”
　　他说：“跟她有什么好联系的。”
　　母亲不提起，他真忘了雷燕。雷燕已经走了好几个月，她的学习成绩正常参加高考肯定没戏，她父亲花巨资提前让她去澳洲上了一所什么大学。人走了，就像一阵风吹过。
　　父亲问他：“最近有没有去爬山？”
　　他回答说：“有一段时间没去了。”
　　父亲说：“等过几天有空，我们一起去爬山，比一比。”
　　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按分数他完全可以填报北京上海一些名牌学校。那样的话，他就要远离从小长大的鹏城，会不会也远离了从小就在心里的凤凰仙子呢？他对父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在鹏城上大学。母亲听了当然高兴，这样的话儿子就一直在身边。父亲要他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上大学也是人生关键的一步，或者也可以考虑一下去澳洲读，读完了还可以回来嘛。
　　他听父亲的话，关起房门独自在房间里静下心来，打开电脑，对QQ里的凤凰仙子说起心中的烦恼，要她给一点意见。
　　“天地之大，何必局限于鹏城。”她给他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
　　他有点不高兴：“我是认真想听你的意见的。”
　　她说：“我也是认真这样说的。”
　　他问：“我们能见个面吗？”
　　她反问：“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吗？”
　　他说：“这也算见面呀。”
　　她说：“只要你心里想着，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他感觉她真的就在离身边不远的地方，跟他只隔着一层薄纱。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后，对父母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上鹏城大学。
　　填报专业时还是顺了父亲的意愿，报的鹏城大学电子信息专业，父母都希望他毕业后子承父业。大学里，其他同学都在忙着谈恋爱，忙着找出路，这些都仿佛跟他无关。实在无聊了，他也像其他同学一样思考将来，他想，父亲的事业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他也无法提升。他要开辟一片新天地，他对着QQ里的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你想开辟什么天地？”她问道。
　　他说：“我不适合做老板，相比于人，我更喜爱和大自然打交道。”
　　“你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说，“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一个更大的难题。”
　　他选修生物学为第二学业，业余时间除了QQ，就是选修专业。时间过得很充实，也很快，四年一晃而过。
　　大学毕业回来后，父亲问他有什么打算，母亲连忙对父亲说：“燕子现在也回来了，在她爸下面的公司当老总，你也给小飞安排一个吧。”
　　他说：“我想自己开一家公司，做生物科技。”
　　父亲当即表态：“好，自立门户，我支持。”
　　很快，他就在红楼里有了一家自己的公司。同行里别人研究的是怎样改良、利用生物，为人类服务，更主要是给自己带来最大利益，往往也不尊重生命。而他更多的是为了保护生物，保护生态。眼下投入大回报少，好在父亲理解他支持他，做他坚强的后盾，他才能真正享受干事业的乐趣。
　　他的生活也变得简单，除了红楼里的公司，还有凤凰仙子，一个是凤凰山上小屋里的，一个是QQ上的。相比而言，QQ里的凤凰仙子更亲近，更真实，更鲜活。
　　一个周末，母亲带着小妹妹娇娇很早就出去了，家里就他和父亲。父亲对他说：“怎么样？一起去爬凤凰山。“
　　他说：“好呀，不是说要比一比吗？”
　　从父亲身上他总能感觉到那么一股活力，父亲意味深长地问：“你的凤凰仙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久没去看了。”
　　父亲说：“给你妈打个电话，中午不用准备饭菜，等我们下来，一起到山脚下的农家乐吃。“
　　他跟父亲来到凤凰山下，沿着登山道走到了那个竖着牌子的岔路口。字还是那字：“山路陡峭，禁止通行”，牌子像是新换的，原来木板的换成了水泥做的。父亲站在路边，像三岁小孩似的调皮地看看四周无人，对他手一挥：“冲！”
　　那原本就不明显的路，被新长出的杂草覆盖着。走了一段，他听见父亲明显的喘气声，劝父亲停下来休息一会。他想起了那棵当年和假清洁工王怀德一起命名的“长年树”，想带父亲去树下坐一会儿。父亲却坚持往前走，说：“只要你不累，我就能往前走。”
　　父亲的脚步沉稳有力，不紧不慢，一直保持着匀速向前。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他和父亲来到了峭崖边的小屋。小屋里满地的枯草落叶，空中布满了蜘蛛网，高高的凤凰仙子塑像身上到处是鸟粪。他忍不住要走进去，走到凤凰仙子身边。父亲一把将他拉住，喊一声：“小心地雷！”
　　父亲让他等在门口，自己从树丛里捡来一根树枝，走进小屋里对着空中一阵挥舞，把角角落落里的蜘蛛网一扫而光。然后让他进屋，一起动手打扫。小屋里很快就光亮了，父亲却坐在小屋门口的石板上不想动，两眼望着远方，嘴里说：“你该去找凤凰仙子了。”
　　他们从山上下来，正好是午饭时分。来到山脚下的农家乐菜馆，母亲带着妹妹已经在门口等着。父亲看样子跟老板很熟，很快就安排好了一桌饭菜。也许是爬过山后，吃起来特别香甜。正吃着，他听见手机嘀嘀响了，像是QQ发出的声音，这是很少有的事。他自从有了QQ后，这个QQ里的好友只有凤凰仙子。不同的是，对凤凰仙子的备注名从凤凰仙子到凤凰，再到最后一个字：凤。
　　他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她发过来一条消息：“你现在在干嘛呢？”
　　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发来问话，他连忙回答：“现在是饭点，肯定是在吃饭啰。”
　　她说：“哦，吃饭。”
　　他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难道你不吃饭？”
　　她又问：“你在吃什么呢？”
　　他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对他吃饭这么感兴趣。他说：“我和家人正在一个农家乐里吃饭，过来一起吃吗？”
　　她问：“吃什么呢？”
　　他说：“有两个菜比较新鲜，算得上山珍，无任何污染。”
　　她问：“什么菜？”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真想过来？他连忙回答：“竹荪和蕨菜。”
　　他等待着她的回话，可对方半天没有回应，也许同样正在吃饭吧。他只好把心思回到了吃饭上，吃几口，又盯着手机看。
　　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了一段很长的话，说，她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竹和蕨在一起议论说，人类太残忍了，什么都吃，连他们的后代都吃了，也就是竹荪和蕨菜。在一旁的蛇听了愤愤不平，说要替他们向人类报复。她连忙站出来说，万万不可伤害人类，她来想办法跟人类沟通。
　　她劝他说：“你还是别吃这些生物吧。”
　　他禁不住抬头扫了一眼四周，满眼都是吃得热火朝天的食客。他怀疑她就在附近，正在盯着他吃些什么，他说：“只听说过劝人别吃荤杀生，哪有劝人不吃素的。”
　　她说：“竹荪能生长成翠竹，蕨菜可以长为茂盛的植物，这都是上天给予人类的恩赐，为何要吃掉呢？亏你还研究生物。”
　　他刚吃下去一口鲜菇，问她：“那是不是山上的野蘑菇也不能吃？”
　　她说：“蘑菇最终只会腐烂，但千万别吃到毒蘑菇。”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话题，他问：“我们可不可以见面好好聊一聊？”
　　她说：“我只是把我的一个梦告诉了你。我们要见面也可以，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