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土楼观影

　　看着面目全非的二锤子和近乎疯狂的男朋友，二丫仿佛被吓傻了，她愣了半天才想去拉自己的男朋友。而此时，一场游戏已经结束了。
　　一名男医生过来，用听诊器听了听二锤子的心脏，然后冲着围观的人群摇了摇头。
　　二锤子死了。
　　二丫想拉起男朋友，没拉动。那伙计呆呆坐在地上，看着二锤子的尸体，面如死灰。
　　二丫又跺脚猛喊：“走啊，你想怎么样，在这？”
　　二丫知道，要是二锤子的哥哥和弟弟来了，自己男朋友的小命也难保了。
　　全医院的人好像都围过来了，闻讯的路人也陆续赶到。
　　二丫男朋友终于慢腾腾地站起来，和二丫一起走出了医院。
　　剩下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听了一会议论，我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住在街西的二锤子，看上了住在街东的二丫，两年前，二锤子就开始向二丫示好，但二丫不喜欢二锤子，一见他就躲。一年后，二丫交了一个在粮管所工作的朋友，也就是事件中的男朋友。二锤子知道后，非常恼火，屡次三番找二丫和她男朋友的麻烦，还曾经打过她男朋友两次，可二丫就是不改初衷。前两天，二丫身体不适，就让男朋友陪自己来挂水，且需连挂几天，谁知到了今天，二锤子就知道了信息，并到医院里来继续纠缠，结果就把自己的命纠缠进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二锤子的家人赶来了，派出所的民警也到了。
　　二锤子的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大锤子和三锤子在二锤子的尸体前连番地说着狠话。但人命一出，一切只有交给民警来处理了。
　　最后，二锤子的尸体被抬走了，只留下了一片暗红的血迹。
　　看到二锤子被杀的场面，我很是震惊。一个本来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转眼就完蛋了，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解气：谁叫你二锤子平日尽干坏事，瞎逞能的？现在能不了了吧？你弟弟三锤子打我那一顿的帐我还没跟他算呢。
　　二锤子死了，大锤子也已经结婚，有媳妇管着，以后对付三锤子我已少了许多的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我觉得二丫的男朋友真的做了一件大好事。
　　
　　从医院里往外走的时候，柱子对我说：“要不是你喊我来看盐豆，我还捞不到看二锤子被杀呢！”
　　“太吓人了，当时我都不敢看二锤子的脸了，你说他的鼻梁被砸断了吗？”李凯乐这样说完，又坏笑着看着盐豆。
　　盐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破鼻子，道：“你李凯乐就不是什么好人，二锤子要不死，我非得让他狠揍你一顿不可。”
　　各自谈着观战的感受和对锤子三兄弟的看法，很快就到了盐豆的家门口。“我得回家了。”盐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还有点疼，我就不陪你们玩了。”
　　李凯乐对刘闯说：“我也得回家了，还有作业呢。”
　　我笑道：“做啥作业？还当回事了你，明天到校，一抄完事。”
　　李凯乐和刘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剩下我、柱子和齐正虎三人向街里走去。
　　因为不是集日，所以街道上比较冷清。柱子提议要去找孙刚玩，我同意了，毕竟好长时间没找他讨教了。
　　到五金店里一看，孙刚不在，是另一个人站柜台。我和柱子就有点失望，准备去孙刚家里找他。
　　五金店的对过是邮局，因为是星期天，邮局没开门。邮局门口有一个摆书摊的老头，端坐在书摊后的一个小凳子上。
　　那老头在我上小学时就开始在那儿刻章，现在竟又开始卖书刊了。听那老头叫了声：“快来买书看了，什么好书都有。”我们就走了过去。
　　我拿起一本《飞碟探索》，问：“还有什么好书？”
　　“什么好书都有，只要你想看的。”老头说着，就把几本杂志扔到我们面前。
　　我拿起一本《大众电影》和一本《电影画报》翻了翻，看其中一本的封面是刘晓庆，想买，可是身上没有钱，也就作罢。
　　就去找孙刚。到他家一看，他也不在家，他娘说他去粮管所了。
　　一听到粮管所，我们立即来了兴致：“二丫的男朋友不就是粮管所的吗？咱去看看。”
　　
　　粮管所在街南，正门朝西，门前就是大路。我们一进大门，正巧看到孙刚在院里，蹲在一个大仓库门口和人说话。我喊了一声“刚哥”，他就站起来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到他们两人跟前，孙刚对那人说：“几个捣蛋孩子，街里的，来玩的。”
　　那人就“嗯”了一声，也不再和孙刚说话了。
　　我对孙刚说：“刚才，二锤子在医院里被人打死了，杀人的就是这粮管所的，你知道吗？”
　　孙刚说知道。我问二丫男朋友现在哪去了，孙刚就给我们讲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杀死二锤子后，二丫男朋友就和二丫一起到了自己的宿舍，换了一身衣服。他没有跑，也没打算跑，见到民警后，他乖乖地束手就擒。
　　“那他得抵命喽。”我对孙刚说。
　　孙刚道：“那还用问？没想到二锤子会死在他手里，这家伙平时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
　　刚才和孙刚说话的那人，已自顾自地回到了北面的那间屋里。孙刚指着那屋说：“他屋里有电视，想去看吗？”
　　说实在的，我还真想看电视，当时在街上，好像只有几台黑白电视，但大多都是公家的，我基本没有机会看到。中学校长室里也有一台电视，据说还是罗马尼亚进口的，但平时都是校长和老师关起门来在里面看，我们学生是没资格看的。
　　我就对孙刚说：“想看，带我们看看去。”柱子和齐正虎也非常想去看。
　　孙刚带着我们进到那屋里，道：“全哥，几个小孩想看下电视。”
　　“全哥”转头看我们一眼，对孙刚道：“电视不是我自己的，是所里的，现在在会议室了，如果去看，所长要是知道了，那不得把我熊死？”
　　“就看一会。”孙刚道。
　　“全哥”似乎有点犯难，但最后还是说：“好吧。”
　　他刚把钥匙拿起手里，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到：“你看，还真看不成了，我刚才忘了，停电了。”说完，他就去拉电灯，“啪啪啪啪”拉了好几下，灯泡都没亮。
　　虽然没电，但“全哥”还是带我们去看了那台电视：黑白的，十七寸。“全哥”还教我们如何开关机，并强调道：“开机时，不能立即把音量调到很大，要预热，等待一会后才能把音量慢慢调大。”
　　没有电，“全哥”讲了这些，我更是觉得遗憾。
　　“等有时间再来看吧。”孙刚说，“我听说今天晚上土楼有电影，你们几个人可以去看。”
　　又是土楼！我再一次想到了沈小曼。我心里立即决定去看了，不管是什么电影，都去。
　　
　　晚上，我是和柱子一起去的。没有骑自行车，天刚黑，我们就步行向土楼走去。
　　没有月亮，一路上到四周都是影影绰绰的。不时会遇到附近村庄的人，他们也是去看电影的。
　　电影放映地点是土楼大队部前面的空地上。我们到时，电影场已经坐满了人。他们说笑，乱骂，一些人不断喊另一些人的名字。
　　电影机跟前的电灯亮了，照亮了整个场地。我看到幕布后面都有好多观众，还有许多人爬到附近的断墙和矮树上，灯光里，他们皆兴奋异常，充满期待。
　　有人在拼命地吹口哨，此起彼伏，尖锐而刺耳。我快走进电影场后面的人群时，也将手指放进口中，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发现有很多人朝我的方向看，我很是得意，和柱子大摇大摆地走到观众后面，站定。
　　其实我站不定，我惦记着沈小曼，我希望能在灯光里看到她的身影。我看到有一个站在电影机跟前的女孩的背影有点像她，可那女孩一转脸，我就大失所望了，那张脸怎能和沈小曼的比呢？可那女孩却像是很自信的样子，一个劲地同电影放映员讲话，电影放映员却并不怎么理她。
　　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沈小曼的影子。
　　放映员开始对光。当镜头的光束照到幕布上时，前面的许多人都站起来，将手伸到光束中照耀，电影屏幕上便映出一个个大大的爪子印。这小动作我以前也经常玩，现在看土楼人玩，我突然觉得他们很没见过世面，心里就有点蔑视的意思。
　　
　　电影开映了，放的是《红牡丹》。这电影很不错，我一年前就看过两遍了。女演员很俊，里面的歌也很好听：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第一次看是在刚上五年级时，看完第二天就有人学唱这歌，我也跟着凑热闹，还摸着盐豆等人的脑袋，荒腔走板地唱：“啊，摸蛋，啊，摸蛋……”盐豆也想这样戏弄我，可他个子太矮，够不到我的头，所以就一直吃亏。一次，我还叉开腿对他说：“来，你来摸我的蛋，我让你唱‘摸蛋’。”盐豆就恼得干瞪眼。
　　因为对电影情节都比较熟悉，所以我看得也是漫不经心。柱子当然之前也看到，所以也是漫不经心。看着看着，他就对说：“还是《少林寺》过瘾。”
　　我用肩膀轻轻撞了下柱子，道：“不想看，就算了，不如咱找点事干吧？”
　　“找什么事？”柱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