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迎头一砖

　　在和盐豆说话时，我又想到了沈小曼。此时的她在学校一定非常担心和害怕，她哭了吗？她还会坚持到比赛结束吗？
　　见盐豆并无大碍，陈令军就对我说：“你先回去吧，运动会还没结束。”
　　我就立即赶回学校去。进得校门，看到操场上还在进行长跑比赛。我用目光搜寻沈小曼，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正要去教室那边，一转身却看到四班的班主任秦德宽。
　　秦德宽问我：“刚才听说和你一起的一个同学，被我班同学用手榴弹砸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说：“没多大事，就是鼻梁有点小骨折，医生已给看过了。”
　　秦德宽道：“没事就好，等明天我再让沈小曼的家长过来。”
　　我就问：“那沈小曼现在在哪里？”
　　秦德宽指了指四班教室，然后向操场走去了。
　　
　　见秦德宽走远，我就快步走到四班教室门口。从后门向里一看，沈小曼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左右各有两位女生跟她一起坐着。
　　我敲了一下门，三位女生就一起转过脸来。沈小曼看见我，忙问：“那同学怎么样了？”
　　这是沈小曼第一次和我说话，我有点激动。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我故意以十分轻松的语气回答：“没事，小伤，过两天就好。”
　　沈小曼长出了一口气，道：“噢，我还以为把他砸昏了呢，吓死我了！”身边的两个女生也开始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我走进教室，坐到三人后面，问：“你比赛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扔偏了呢？当时也把我吓坏了。”
　　沈小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也可能太想争第一，就紧张，一紧张就斜着扔出去了。”
　　沈小曼说话时，眼光有些飘忽，她一定又想到了手榴弹砸倒盐豆的情景。我说：“我要是不及时躲，说不定手榴弹就砸我身上了，好在我们离你还是比较远，所以盐豆的伤也不是多重。”
　　沈小曼就笑了下。这时，我又看到了她的虎牙。
　　“刚才秦老师对我说了，让我明天带我妈过来。”沈小曼说，“等一会，你要是见到那同学，你先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没事就好，刚才我都吓哭了。”
　　我笑道：“没事，他是我好朋友，你放心好了。”
　　有四班的同学跑进教室，说运动会马上要结束了。我就冲沈小曼点了点头，出去了。
　　走出教室，我想：要是这次砸得很厉害，比如把盐豆的鼻子砸塌了，砸成个残疾，那沈小曼该怎样接受那样的现实啊！
　　
　　第二天上午，盐豆没来上课。课间，刘闯、李凯乐和齐正虎都来问盐豆的情况，我就照实说了。刘闯笑道：“盐豆这小子活该倒霉，跑操场上看什么画书的。”
　　齐正虎道：“早上，我看到沈小曼带着她妈妈来了，她们去了秦老师的办公室，然后她妈妈就走了。”
　　“可能去盐豆家看盐豆了吧？”我说。
　　齐正虎道：“差不多，我看着她妈妈提着一个布包，包里鼓鼓的，应该是买的什么东西，去看盐豆的。”
　　刘闯道：“鼻子坏了，盐豆能吃上好东西了，我猜那包里准是鸡蛋和油条，说不定还有麦乳精。”
　　李凯乐以鄙夷的语气说道：“你就知道吃，再吃都胖成猪了。”
　　刘闯回击道：“那比你瘦得跟猴子似的好，看到好的，你能不吃吗？”
　　李凯乐道：“那行，等一会，我找人拿个手榴弹把你鼻子砸了，然后再给你买点好吃的。”
　　见他们拌嘴，我觉得很没劲，就说：“明天星期天，咱们几个一起去看盐豆吧？”
　　三人都说“行”。
　　
　　星期天上午九点多，我们到了盐豆的家，我还把柱子也一块喊来了。
　　盐豆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都在家。见我们进了院子，盐豆的妈妈招呼道：“来了，孩，屋里坐。”
　　我们进到堂屋，见盐豆正仰脸躺在床上，鼻梁上包着纱布，像电影里的七品芝麻官。我问：“怎么样了？国来。”
　　我这一喊“国来”，盐豆有点不适应，其他几人也都不适应。盐豆愣了一下，坐起来道：“不太疼了，医生那天说，今天要换个药。”
　　我之所以喊“国来”，是因为盐豆爸爸妈妈都在，我不好喊他的外号，这是照顾盐豆的面子。昨天来报信，直接在盐豆爸爸面前称呼“盐豆”，那是因为当时着急，把礼貌的事忘了。
　　盐豆爸爸对盐豆说：“你看你也不长眼，人家扔手榴弹，你能在那里看书，不砸你砸谁？在哪儿都要有眼色，你倒好，干脆把眼丢地上了。”
　　我便对盐豆爸爸说：“大叔，这也不能怪国来，他怎么会想到手榴弹能扔偏呢？太意外了。”
　　盐豆爸爸道：“所以说要小心，你们整天在一起玩，要学好，还要学精，不然说不定那会就得受罪，连我们大人也跟着受。”
　　我说：“等会，过来换药，我们几个人一块去，你就不要去了。”
　　盐豆爸爸说：“那也好，你们路上稳当点。”
　　柱子道：“没事，叔，又不是远。”
　　盐豆爸爸便掏出零钱交给盐豆。
　　盐豆接过钱，下了床，问我们吃饭了吗，我们都说吃过了。他说：“我还没吃呢！”说着，就掀开饭筐，拿出一根油条和一块烧饼，卷着吃了。
　　刘闯轻声道：“还真有油条。”
　　盐豆听到问：“你也吃根吗？筐里还有。”刘闯摇摇头。李凯乐在一旁偷偷地笑了。
　　盐豆拿着烧饼油条，道：“走，咱这就去医院吧。”说着就往门外走。
　　盐豆妈妈说了句“正吃着饭，忙的个啥”，但盐豆没听。
　　盐豆边走边吃，一咀嚼，鼻梁上的纱布就上下的动，看着很滑稽。但我此时有点感谢他的鼻梁，若不是他鼻梁受伤，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与沈小曼说上话呢。
　　
　　到医院，很快就换好了药。正准备陪盐豆回家，突听到后面一排房子内传来了争吵之声。
　　这医院当时也就两排平房，前一排是门诊和药房，后一排是病人住院和输液的房间。争吵声就是从那输液室里传过来的。
　　几个人就有了好奇心，暂缓了送盐豆回家的计划。
　　我们走到两排房子中间，在一个小水池边停下了脚步。
　　输液室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先是听到一个男声说：“我今天还就不走，我凭什么要走？你要答应了我，我就走。”
　　又听女声说：“你为什么要来纠缠我，我欠你什么吗？你天天这样烦不烦！”
　　又听另一男声道：“你不要理他，咱挂完水就走！”
　　先前的男声说：“你算什么熊？我和素芬之间的事，跟你什么关系？”
　　后一男声说：“她是我女朋友，怎么不关我的事？”
　　两个男的就吵了起来，言语越来越激烈。可能其中一人动了手，两个男人就都从输液室里打出来了。
　　
　　男人一露面，我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二锤子，也就是三锤子邹虎的哥哥邹豹，刘闯和盐豆也都认出来了。另外一个我不认得。
　　正疑惑间，柱子开口道：“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他以前到我们后面那一家去过，好像跟后面那一家女的在谈恋爱。”
　　输液室里的女子也跑出来了，柱子一看，就说：“真是我们后面的那女的，原来她叫素芬，我以前听她妈都喊她二丫。”
　　二丫去拉她男朋友，二锤子一用力，她男朋友就被摔到一边去了，二丫也差点跌倒了。
　　显然二丫的男朋友不是二锤子的对手，两个人相比，二锤子是武夫，二丫的男朋友则是文弱书生。
　　柱子说：“看样子，二锤子是想跟那男的争二丫的，争着争着就打起来了。”
　　我看那二丫，不胖不瘦的，脸也很好看，扎着马尾辫，显得清秀而又干净，怪不得二锤子会看上她。
　　二锤子继续和二丫男朋友揪斗，二丫拉也拉不开。有大人过去想拉架，二锤子就高叫：“谁都不能拉，谁拉我跟谁没完。”别人就只好退到一边。
　　只见二锤子突然像疯了似的，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衣服前襟，一下子将他放倒在地上，然后使劲地用脚踢他的身子。
　　二丫男朋友在地上翻滚，躲闪，扭曲，二锤子越发疯狂地踢打。
　　二丫男朋友渐渐不动了。二锤子见状就停止了动作，叉开双腿，用右手食指指着二丫男朋友道：“还想跟我争，你他娘的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给你说，我得不到，你也休想！”
　　刚说到这里，二丫男朋友却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了二锤子的左小腿，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将他扳倒，二锤子措手不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二丫男朋友就势骑到二锤子身上，伸出双手想去掐他的脖子。
　　二锤子一挺身，二丫男朋友就又被甩了下来。
　　这次是二锤子骑在上面了，那拳头真如锤子一般，一下下高频率地砸在他的头上、身上。
　　当又一记重拳落到二丫男朋友面颊上的时候，他侧脸看到了那块触手可及的半截砖头。
　　二丫男朋友一伸手，将半截砖头拿在了手中。然后，他脑中似乎卷过一阵风暴，风暴过来是一片空白。
　　围观的人看到那砖头走过一个扇面，最后结结实实地砸到了二锤子的太阳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