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教训尿壶

　　我又到屋里找了一块破旧的被单和另一个看上去稍新的口袋，然后到楝树下，和柱子一起把沙袋取下来，又将被单铺开，将沙子倒在上面，包好，再装进新找的口袋里。
　　一个新的沙袋就成了。
　　我和柱子便开始在沙袋上轮番击打，直打得手臂酸疼，手背发红肿胀。
　　然后，我和柱子又开始用刀子修理那两根腊条棍，直修得光滑顺手，才罢手。
　　柱子拿着棍子，在院子里舞了几下，口里还念叨着《少林寺》中的台词：“蛇蝎缠身应解脱，我佛行善亦惩恶……”仿佛他真是一个武功盖世的高僧。
　　此后几天，大概是柱子跟盐豆、刘闯、齐正虎和李凯乐几人说了我们一起练拳的事，他们也陆续加入了进来。
　　我们一起蹲马步、做俯卧撑、拔筋、打沙袋、舞棍，直把我们家的院子当成了习武场。一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就会把沙袋从楝树上取下来，免得父亲回家看到，说我瞎捣鼓。
　　
　　这天上午，齐正虎来的晚了些，他一进院子，就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我刚才从街上过来，看到有几个熊孩子在你爸的摊前买水喝，好像跟你爸还吵了起来，他们摔了一个杯子就骂骂咧咧地走了，我过去问，你爸却说没事。因为街上逢集，人很多，我看你爸很忙，就没再多问。”
　　我一听，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忙问：“那几个人你认得吗？”
　　“因为当时吵架时，我还离得比较远，没看清那几个人的样子，但从背影看好像是街后郭庄的几个孩子。”齐正虎道。
　　郭庄是三孔桥街区北边的一个庄子，有百十户人家。因为离街比较近，所以那庄里就有些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家伙，经常来街里转悠，并且有的还与街上的人有亲戚关系，所以他们有时也在街上胡作非为。
　　其他几个人听到齐正虎说完后，也都气得不行，纷纷表示要惩罚一下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我冷静了一下，说：“我先去我爸那里问清是谁干的，然后再找人算账。”
　　柱子说：“行，我们和你一起去。”
　　于是我们几人就气势汹汹地向街里走去。快到父亲的茶水摊前，我对柱子他们说：“你们就别跟我过去了，我自己去问问，去的人太多，我爸会以为我们是来找事的。”
　　柱子他们便走到街道南侧的墙边停了下来。
　　我到了父亲的摊前。说是摊，其实就是一个支起的大长条水泥块，上面按顺序放着一二十个玻璃杯，杯里是那种放了红色香精的凉开水，杯口用方形玻璃片盖着。
　　很多人聚在摊前买水喝，我见父亲忙得不亦乐乎，就没上前去。等人少了，父亲刚在水泥台后的小板凳上坐下，我就走了过去。
　　父亲见到我，很是意外，说：“你怎么来了？快开学了，你该在家看看书，你都是中学生了。”
　　我没有接父亲的话茬，而是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刚才是不是几个熊孩子来找你的事？”
　　听问，父亲吃惊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问我听谁说的，我就是打听一下。”我说。
　　“也不算找事，就是几个学生来买水，问我水甜不，我说甜，有一个给了我两分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却说不甜，然后就想要回那两分钱，我不给，他就把杯子摔了。”父亲说，“摔了就摔了，小孩子知道个瞎屁。”
　　“我知道那孩子是谁，他外号叫尿壶，以前经常来街里玩，还喜欢打架。”父亲临摊的一个女人说。
　　原来是尿壶啊！这次你是惹上麻烦了。我在心里恨恨地说。
　　我认识尿壶。上小学时，在街上见到他几次，听人说，他是个“角”。“角”在我们本地的就是指那些难缠、不好惹、有点小邪能的人。
　　管你是“角”不是“角”，惹到我父亲头上，那就是惹我。我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但我没让父亲看出来，我说：“噢，原来是他呀，这孩子！”
　　“你可不能再去找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回家去吧。”父亲说。
　　“好，我这就走。”说完，我就忙着去找柱子他们。
　　
　　柱子见我回来，忙问：“清楚是谁干的吗？”
　　“知道了，尿壶。”我狠狠地咬着牙说。
　　“尿壶是郭庄的小混子，我也认得他。”柱子说。
　　刘闯、盐豆、李凯乐也都表示认得尿壶。
　　“认得就好办了，估计现在他还在街里，咱这就去找他，今天非得收拾收拾他不可。”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几个人也都跃跃欲试，说：“不给他点颜色，他不知道咱的厉害！”
　　“我刚才看他们也是四五个人，咱能对付得了吗？”齐正虎问。
　　“咱不是也五个人吗？怕啥？”柱子说。
　　于是我们就开始在街上四处寻找尿壶他们。
　　先把东西主大街从头到尾找了个遍，没发现尿壶的影子。又去菜市场找，还是没找着。
　　最后到了食品站门口，见几个孩子正在一棵法桐树下说笑。柱子指着那个昂着头的矮个子说：“看，那不就是尿壶吗？”
　　我正巧也看到了。“走，咱们过去。”我对几人说。
　　李凯乐有点犹豫，我说：“不想去也行，就在这等着。”李凯乐只好跟着我们同去。
　　到了法桐树下，我直接走到了尿壶跟前，问他：“你是尿壶吗？”
　　尿壶见有人跟他说话，却依然昂着头，他阴阳怪气地答道：“我是，怎么了？”
　　“叫你怎么了！”我上去照他的脸上就是一拳。
　　突然被袭击，尿壶立即恼羞成怒，拉开架势就要迎战。
　　他的三个同伴见状，也准备过来帮他。柱子几人就连忙上前挡住了三人的路。
　　我一把掐住尿壶的脖子，尿壶一扭头，脱开了身子。我又赶上一步，朝他的前胸捅了一拳。柱子及时赶到，一下子从后面拧住了他的胳膊。尿壶使劲地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
　　这时，我就给尿壶的三个伙伴说：“今天是我和尿壶之间的事，跟你们无关，如果你们想帮他，那咱们就开打，后果自己负责，不想吃亏的话，现在就滚。”
　　三个伙伴中其中一个大个还想说什么，我没容他开口，说：“今天说什么我都得教训这个尿壶，想因为他而与我们结仇，也好办，动手吧。”
　　“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街上的元哥，跟他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盐豆对三人说。
　　三人见势不妙，看了尿壶两眼，就灰溜溜地走了。
　　
　　柱子架着尿壶的胳膊，问我：“元哥，怎么办？”
　　我见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就对柱子说：“把他带到食品站的院子里去。”
　　尿壶见自己孤身一人，有些害怕起来，他问：“为什么打我？”
　　“到院子里再说。”我说。
　　到了食品站的院子里，正好看到院子东北角有一个空着的敞屋，我们就把尿壶推推搡搡带到了那屋内。
　　“好，现在我就跟你说为什么打你。我问你，先前你在街上买水喝时，找事了吗？”我拍了拍尿壶的腮帮问。
　　尿壶这小子，个子虽然小，但身上很有肉，脸上也是圆嘟嘟的。我拍打他腮帮时，觉得手感不错。
　　尿壶的眼睛也与众不同，看人总让人觉得满含敌意。他一盯着我看，我就想揍他。
　　听我问他买水喝的事，他就不再言语了。
　　“你知道卖水的是谁吗？那是我爸！你竟敢摔杯子，不想活了你？”说着，我忍不住上去踢了他一脚。
　　“让他赔钱，最起码得给两块钱！”刘闯在一旁叫道。
　　“我没钱。”尿壶说。
　　“没钱就揍！”柱子说完，就冲尿壶的屁股蹬了一脚，差点让他撞倒了对面的墙上。
　　刘闯和盐豆也过去分别朝尿壶的脸上扇了几巴掌。
　　“服吗？”我问尿壶。
　　尿壶还是昂着脸，没说服也没说不服。
　　看他那样，我像打沙袋似的，照他的鼻子猛地出了一拳。
　　很快，鲜血就从尿壶的鼻孔里流出来。尿壶抬手抹了一把鼻血，看了看被血沾染的右手，然后又冷冷地看着我。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硬。但毕竟已经教训过他了，所以我就对他说：“记住，以后在街里要注意点，不要惹到我，要是再发现，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今天也只是给你个提醒，知道吗？”
　　说完，我就喊着柱子几个人一起回去了。
　　
　　收拾了尿壶，几个人很是得意，到我们家，练起舞来更是卖力了。
　　收拾了别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另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番。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父亲让我出去到街上打酱油。打完酱油刚走出商店，迎面就碰到两个人，其中那一个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的家伙，对着我的肚子就是一脚，一下子把我踢个仰八叉，手里的酱油瓶也顺势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碎了。
　　没等我爬起来，那家伙又过来朝我的身上狠狠地跺了几脚，疼得我想爬也爬不起来了。
　　商店里的那个女售货员见有人打架，就在柜台里不住地喊：“别打了！别打了！打伤就不好了！”
　　那家伙还是不罢休，继续踢我。我拼尽力气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然后靠着商店大门一侧站了起来。
　　站定后，我终于认出了打我的那个人，他叫三锤子，是三孔桥街上出名的一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