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思意思

　　我捂着肚子，尽量平复了一心情，对三锤子说：“我知道你住在街西，你叫邹虎，你打我干吗？”
　　三锤子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分别叫大锤子和二锤子，大名叫邹龙和邹豹，他们兄弟三人在三孔桥街上赫赫有名，是典型的混世魔王。听我喊他的名字，三锤子又握着拳头要来打我，却被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拉住了。
　　三锤子说：“你认识我又能怎么样？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还怕你不成？告诉你，你以后少欺负小孩，不然，我能打残你，信不信？”
　　我终于明白了，三锤子原来是来为尿壶报仇的。于是，我就问：“你是因为尿壶才打我的吗？我打他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在我爸的茶摊前，摔了我家的玻璃杯。”
　　“那你也不能那样打他，都把他鼻子打出血了！你小子够狠的你。”跟三锤子一块来的那人说。
　　那人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个头和尿壶差不多，脸也有点像，我猜他可能是尿壶的哥哥。一问，果然是的。
　　“我和他是把兄弟，尿壶也算是我的弟弟，你以后见他得放尊重点！”三锤子指着尿壶的哥哥对我说。
　　我深知自己绝对不是三锤子的对手，况且他还有两个混蛋哥哥。所以虽然我现在被打，受了屈辱，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因此，我现在破例服了软。我对三锤子说：“虎哥，我知道了。”
　　听到我喊“哥”，三锤子的语气也一下子缓和下来。他轻松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说：“看你小子态度不错，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好了，咱们走吧。”三锤子冲尿壶的哥哥挥下手，大摇大摆地往街西而去了。
　　见三锤子走远了，我冲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心里道：“咱们走着瞧，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开始有了一个想法：有机会我就和三锤子套近乎，尽量和他扯上关系，然后利用他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然后再伺机报复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想到此，我内心就好受多了，身上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许多。
　　好在我现在身上没有外伤，回去后父亲也看不出来。但酱油瓶却碎了，打好的酱油也洒了，回去怎么跟父亲交待呢？
　　
　　我慢慢回到家，父亲见我两手空空，就奇怪地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撒谎说：“刚才回来时，不小心绊在一块石头上，酱油瓶就被摔碎了。”
　　父亲“哎呀”了一声说：“你这么忙干啥？毛手毛脚的。摔到哪里了吗？”父亲上上下下地看着我的身子问。
　　“没有。”我答道。
　　父亲便又回屋给我拿了一个新瓶子，又掏出一毛钱给我，说：“再买一瓶吧，这次要精心了。”
　　我再次来到那家商店。女售货员一见到我，就关心地问：“刚才他们没打伤你吧？你怎么会惹三锤子呢？”
　　“没事。”我说，“你以后不能跟我爸说这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被打了。”
　　“我认识你爸，也知道你小名叫元蛋，我不给你爸说，但你也要学好，你爸在街上挣点钱不容易的。”女售货员说。
　　说完，女售货员就接过我手里的瓶子和钱，又为我打了一瓶酱油。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怎么和三锤子套近乎。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还在想着。
　　父亲见我发呆，就催促我说：“你愣着干吗？抓紧吃，吃完回屋看看书，快开学了。”
　　父亲再次提起了开学的事，我看一下墙上的日历表，已经是八月二十五号了，再过几天，我就要踏进中学的大门了。
　　
　　柱子再次来找我玩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自己被三锤子打了一顿的事情。柱子一听，马上露出义愤的神色，说：“不能就这样算了，咱们也得找机会揍他一顿。”
　　“你觉得咱是三锤子的对手吗？”我望着柱子的眼睛问道。
　　“那总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吧？”柱子说。
　　“揍三锤子可以，那还有大锤子和二锤子呢？他们又能放过我们？”
　　柱子沉思了一会，说：“那怎么办？”
　　“既然惹不起三锤子，那咱们就先咽下这口气，先走近他，取得他的信任，毕竟他在街上是一霸。他要是成了咱的朋友，对咱也有利，至于报复的事，以后时间不是长着吗？”
　　柱子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就说：“那好，可咱怎么接近他呢？”
　　“等时机呗！”我说，“都是一条街上的人，见面的机会总是很多的。”
　　说完了这事，我和柱子便在院子里又练了一会拳脚。半晌时，盐豆和刘闯也来了。
　　一见到刘闯，我立即来了主意。我问他：“你爸不是大队干部吗？你家里一定有人家给送的香烟。”
　　刘闯道：“有是有，但我不知被我爸藏在什么地方了。你要香烟干什么？”
　　我要香烟当然是想送给三锤子，因为三锤子那次打我之后，往回走时，嘴上叼了一根烟。既然他喜欢抽烟，那我就想先用烟贿赂贿赂他。
　　我没有把这个真实目的说给刘闯听，便顺口撒谎道：“我想学抽烟，又没钱买，你家里有，就给我拿两包吧，反正你爸的烟都是别人送的。”
　　刘闯犹豫了一下，说：“等我回家给找找吧，就怕我爸发现了揍我。”
　　“没事，趁你爸不在家的时候找找，有就有，没有就算。”
　　“那要什么烟？”刘闯问。
　　“好点的，‘红旗’、‘大前门’最好，两包就行。”我说。
　　没想到，下午刘闯真拿来了烟，还是四包，两包“红旗”，两包“大前门”。我接过烟后，心中喜不自禁，兴奋地抱了刘闯一下。
　　既然跟刘闯说的是学抽烟，现在又多出了两包，我就干脆将其中的一包“红旗”拆开，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分别给柱子和刘闯递上一支，两人也就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我到厨房里拿来一盒火柴，将烟点上，吸了一口，没想到又辣又苦，呛得我连连咳嗽几声。柱子和柱子也是第一次抽烟，也都咳嗽不止，刘闯连眼泪都出来了。
　　试着抽了几口，嘴里很不是滋味，我就停下抽烟，任凭手中的香烟自行燃烧。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烟的？你拿这么多你爸会发现吗？”我问刘闯。
　　“我爸把烟都藏在了家里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三条整的，还有很多散的，我就从那散的中间拿来四包，我爸应该不会发现的。”
　　“那就好，马上要开学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拿了。”我说。
　　总算抽完了第一支烟，那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但我没想到就是从这次不怎么好的感觉开始，我竟然慢慢学会了抽烟。
　　手里有了烟，接下来就是怎么送给三锤子了。
　　
　　又是一个集日，我便在裤兜里揣上两包“大前门”，和柱子一起到街上转悠，我觉得应该会碰上三锤子。
　　我们先到了三锤子家附近，候了半天，也没看到三锤子的身影；又到了街南说书的地方，也没发现他。最后，在街西的一个理发店门口，我们终于找到了三锤子。
　　那个理发店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开的，我们经过店前时，正好看到三锤子正在里面和那女子说话。
　　于是，我和柱子便走到店里。女子见到我们，微笑着问道：“剪头的吗？”
　　我摇了下头，立即就把目光投向三锤子，说：“我是来找虎哥的。”
　　三锤子一听我们是找他的，马上就警觉起来，仰脸问道：“找我什么事？”
　　柱子连忙陪上笑脸道：“虎哥，一元哥想单独给你说点事。”
　　“有话不能在这里说吗？”或许三锤子觉得我们打扰了他和那女子谈话，显得很不高兴。
　　“虎哥，我真有话给你说，说完就走，不耽误你时间，出来就好。”我笑容可掬地说。
　　三锤子见我一脸真诚，就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跟我到了门外，又走到了理发店一侧的僻静处。
　　站定后，三锤子冷冷地望着我说：“有话快说吧，我还有别的事。”
　　“虎哥，虽然你上次打了我，但我却觉得你是一个讲义气、有本事的人，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说完，我就从裤袋里掏出那两包“大前门”，毕恭毕敬地递到三锤子面前。
　　三锤子一见“大前门”，眼睛立即就放了光，但很快就又冷静下来，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送给你的。如果认我这个小弟，你就收下。”我诚恳地说。
　　三锤子点了点下巴，说：“你看，朋友可以交，你还送烟干吗？看你这么讲究，烟我就拿了。”说着，他就接过烟，装进自己的裤袋里。
　　然后，三锤子就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小年纪，还挺懂事的，以后在街上再遇到什么麻烦，跟我说声就行，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见目的达到，我内心一阵窃喜：真是不打不成交，这小子终于上钩了。
　　三锤子收了烟，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走回理发店里后，他对柱子也是笑脸相向。
　　我们告辞时，三锤子又说：“你俩以后要是剃头，到这里来，不仅剪得好，价钱也便宜。”
　　我和柱子连连点头。三锤子又指着那女子说：“这是小丽，我的朋友，以后你们就喊她丽姐。”
　　我冲着小丽喊了声“丽姐”，小丽便温柔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