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意外

　　三人边走边说，瑞平看看天空，那时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手表，就只能看天空的太阳就能估算时间。
　　“唉，太阳都没有，也不知道几点了，故事都讲了这么长时间，估计我们中午回不到家吃午饭了，不如摘些野果，在山里吃点算了。”瑞平不想让翠翠失望，只能如此打算。
　　“行，瑞平哥，听你的。”翠翠被故事迷住了，迫不及待地回应，双珠不满意地白了一眼，翠翠害怕地低下了头，她无法接受原来在家亲如姐妹的双珠一下子如此敌意对她，当然瑞平丝毫没注意双珠厌恶翠翠的表情，他轻轻干涩的喉咙，继续他的故事：
　　七姑娘为了留住书生养好病，让这个书呆子昏昏沉沉睡了七天，在每餐进食时，喂些食物，随后用仙术让他进入睡眠状态。七天后，书生醒了，整个人精神抖擞，他还在嘴里叽咕道：这一觉睡得真香，真好，真长。“真是个书呆子。”玉霞轻声嘀咕，然后噗嗤一笑。
　　七姑娘正想说话，书生双手抱拳，腼腆地低下了头说：“多谢两位小姐救命之恩，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今日就要进京赶考了，我叫牛付毅，家住万县牛家庄……”
　　“所以你姓牛？哈哈哈……”玉霞大声失笑，在七姑娘面前还是难改她直爽的个性，不过她跟七姑娘一般大，从小被王母收留在身边，跟七姑娘一起长大，虽是丫鬟，却形同姐妹。“玉霞，不得无礼。”七姑娘转过身，从怀中取出一个亲自编织的绣花荷包，羞涩地说：“这里面是些银子，够你一路上的开销……”书生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吞吞吐吐地吐出一句：“假如姑娘不嫌弃我家境贫寒，高中后一定……一定……一定娶姑娘为妻可否？”七姑娘的脸“唰”得红了半边，心里又惊又喜，一下子不知如何应答，倒是玉霞着急了：“不可，万万不可……”
　　“为何，是在下的身份配不上你姐姐的容貌？”牛付毅脸上隐藏着一丝丝不悦。
　　“你可知道我们小……小……”玉霞一着急差点倒出七姑娘的身世。
　　“玉霞，公子时间不早了，你去把那头刚买的马牵过来，陪公子一起进城。”玉霞不悦地离开，还不放心回头看看，害怕她家的小姐会与书生私奔似的。
　　“小姐，可否嫁给我为妻？高中状元的那天回来一定娶你。”牛付毅依然不死心问问。七姑娘羞涩地低下了头并微微点头，书生喜上眉梢，哈哈大笑几声。这时玉霞已经把马牵到书生跟前，看着书生如此开心，聪明的丫头猜出小姐一定答应书生的求婚，暗暗担心七姑娘会陷入情网，人类与仙界是不可能成婚的，不知是喜还是忧？
　　“翠翠，当心，脚下有刺。”瑞平停下嘴里的故事，看着翠翠，这下可触动了马蜂窝了。
　　“表哥，你真偏心，我在前面走，你都不提醒我，反而翠翠走最后，你……你，讨厌死你了……”说完，赌气一个人攀岩陡峭的岩石，“啊……”只听尖叫一声，双珠脚下打滑，像燕子在空中翻滚几圈就直接坠落山崖。这下吓坏了瑞平和翠翠，他拉着翠翠的手朝山脚奔去。这座山也真是奇怪，山脚都是茂密的松树，偏偏山顶边缘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刚刚双珠攀爬的是那块岩石像是为了展现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性，又像一个美女的乳峰，从这里摔下的人不死也半残。
　　到了山脚，寻找到双珠时，她的头深陷在田间的泥土中，一双脚却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已经人事不知了，瑞平摸摸手腕脉搏还在跳动，奋力搬开石头抱起双珠飞奔到马路。
　　“这个该死的鬼地方，等汽车也这么难。”瑞平看看昏迷不醒的表妹很是着急。“瑞平哥，别着急，一会就有了。”翠翠话音刚过，就听到汽车的声音，朝着远方的车声望去，一辆军车正往这边疾驰而来，通往这个村子这是唯一的马路，好在村子附近有个海军部队设在此处。
　　“停一下，停一下。”吉普车还在很远的地方，翠翠就急不可待地招手，似乎害怕看不见自己矮个子，还一直不停地蹦跳着。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探出头来是一位十八、九岁左右的帅气男孩。
　　“请问我能帮你……”车子缓缓停下，男孩边说边打开车门。翠翠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说：“快，快救救我姐，她从山上摔下来……”那时的军人都是活雷锋，只要老百姓有个难事，他们都会慷慨相助。
　　这时车上一位当官模样的中年人，赶紧帮忙让瑞平上了车。
　　“小肖，赶紧送往市区医院，看上去伤势不轻，我们部队的医院是没有这样的设备。”
　　“团长，你不是赶着回家的火车吗？马上就要一点二十了……”
　　“小肖，你这榆木脑子，人命关天，回家重要还是人重要？”
　　“你都好几年没回家，好不容易买好车票……”小肖还在嘴里念叨着，但还是很谨慎地开着车。
　　“少废话，专心开车。你不是董瑞平吗？在我们部队包工程的小包头。”团长眼尖一下子认出了瑞平，可瑞平像是被魔鬼捉走了魂魄，丝毫没有听见团长对他说的话。“是的，他是董瑞平，谢谢您的帮忙，这是他的表妹，我是他表妹的好姐妹，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我们嚷着看火车，瑞平哥说这里离火车站太远，爬到那座叫七女峰的就能看到来来去去的火车了，于是……没想到……都怪我……”善良的翠翠语无伦次，眼里含满泪水，而瑞平整个人就像傻子，他心如刀绞，一直在责怪自己，喃喃自语：要是自己能不嫌麻烦，带你们去火车站看看，就没有这样的悲剧了，大姨就这么一个闺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大姨交代呢？想着这，眼眶湿润。
　　“别着急，瑞平哥，马上就到医院了，到了医院医生一定有办法救双珠姐的。”
　　“是呀，小伙子，你也别想太多了，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一定会医治好你表妹的……”坐在后排的团长真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人，遇到事情能如此冷静。
　　十多分钟后，终于抵达了区医院。救援的担架早就在院门口迎接。
　　“快，送急救室……”团长像对士兵下达命令一般，冷静的内心也是担忧。此时的瑞平已经魂不在身，望望天空，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也在病房里挂着点滴。
　　“双珠呢？双珠没事吧，我要去看看她……”瑞平边说边要拔针。翠翠赶紧制止他的冲动，安慰说：“医生说双珠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大腿摔断了，现在还在手术……”
　　“大腿都断了，还叫没什么大事？我要去看看……”这时一位身穿军装，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小董呀，别着急，这是市区医院，是这里最大的也是最好的医院，放心吧，医生会治好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真的算是万幸了，如此高的悬崖摔下，没有生命危险真是谢天谢地。”
　　“团长，怎么是你，是你救了我表妹？”此时的瑞平如梦初醒，他千恩万谢，眼圈有些湿润：“团长，我大姨就这么一个女儿，家里虽还有三个表哥，两个都快四十岁了，家里太穷，一个都没有成家立业，最小一个还是智障，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以后就变得人也不认识，甚至独自出门，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是傻愣愣地笑……”
　　“21号病床家属，赶快来抢救室……”护士在走廊里大声喧哗，瑞平从床上一跃而起，团长按住他：“你等吊瓶打完，我先去去就回。”看着匆匆离去的团长和翠翠的背影，瑞平坐卧不安，抬头看看药水就要吊完了，心里是又急又害怕，会不会……他不敢往下想，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翠翠平安。
　　“医生，请问怎么回事？”团长小跑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面还有好几个医生。
　　“你是杜双珠家属吗？我们准备给杜双珠做手术，但在手术前，你必须了解一些情况：她是从山顶摔下的，我们已做了检查，髋骨粉碎骨折移位压迫膀胱左移，还有软组织挫伤，现在是大便失禁，骨盆骨折差异大，手术好了以后多少有畸形，可能旋畸形严重的后遗症，你看看，这上面需要你签字……”团长犹豫了一会，站在门外的瑞平一下子闯了进来，拿起桌子上的笔，在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他担忧的是双珠的生命，至于是否会带来后遗症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
　　“不是说已经手术了吗？”瑞平扭转头看看翠翠，这时医生已经走进了手术室。“我是一个山里人，看到双珠推进去了，以为是手术了，医生说那是在做什么T?一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翠翠难为情地耷拉下脑袋，像被别人拆穿了谎言似的，既委屈又难过。
　　时钟像静止了似的，瑞平刚吊完点滴有几分精神，年轻就是资本。团长坐在手术室外坐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一会眉头紧皱，一会按住腮帮思考。“团长，已经给部队通过电话了，让警卫班值班的战士去通知董瑞平的家属……”开车的小肖行了军礼向团长汇报。“什么，我家人知道了？那我大姨她能挺得住吗？”瑞平毕竟还是年轻，这样的大事怎可能瞒得住呢？突然他想起些什么？摸摸口袋像是在找什么？然后尴尬地对团长说：“团长，我表妹的医药费……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他吞吞吐吐地说着。“钱，我们团长早就替你交了，要么怎么能手术呢？”
　　“多少钱？”瑞平怯怯地问。
　　“五千。”团长已经来不及制止这个直爽的小伙子。
　　“天呢，那么多，我们家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翠翠惊讶地叫道。“手术室外不能大声讲话的。”一护士走过来，白了一眼这个乡下妹子。这时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的缝隙里顽皮地跳在瑞平的身上，“咕咕咕”，什么声音，见瑞平摸摸肚子，“瑞平，你们中午还没吃吗？”团长看看手表，此时已经是下午二点四十分，于是一个眼色，小肖出去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团长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像疼爱自己的孩子般责怪道。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瑞平坐如针尖，一下子起身，一下子坐下。“别着急，动手术哪有那么快的时间？”团长亲切拉着瑞平的手，一边安慰着。瑞平感激地看着这个跟父亲一般年纪的男人，高高、宽宽的额头，四方脸，黝黑的皮肤依然展现出英俊的脸蛋，威严的脸上却透出那份善良。瑞平眼睛一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来了，饺子来了，快来吃吧!”小肖带着三份白色快餐盒装好的饺子，还在门口就嚷嚷。看样子是太烫了，翠翠机灵地跑过去接过两份，小肖这才用右手捏捏耳朵说：“烫死了，真担心撒了一地。”团长接过翠翠手中的一份递给瑞平，一边催促道：“孩子们，快吃吧，这么长时间胃怎么受得了呢？”小肖把手中的一份递给团长，团长一脸的不悦，问道：“我这么大年龄消化能力不行了，这份你快吃。”小肖一脸茫然的样子，傻傻地站在那里发呆，这是他入军队以来，第一次与领导近距离的相处，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父亲般的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团长已经为他打开了包装盒，亲手递回给小肖，十八岁的孩子，顿时泪水像清泉汩汩流出。“傻孩子，看着你们我还真想念我的儿子了，他也跟你们一般大，还在军校读书，今年估计又见不上一面了……”团长脸上难得洋溢着微笑，那笑脸像是愧疚更像有几分遗憾。他看看饥不择食的瑞平和翠翠，笑得更灿烂了，想起自己的童年，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为了养活兄妹七个，给有钱人家洗衣做饭，冰天雪地的日子撬开冰块……
　　“病人家属，快过来，病人出来了，手术很成功……”正在这时，跌跌撞撞进来两个中年妇女。“我的孩子在哪？在哪？”一位两鬓银发的妇女哭泣着，歪歪扭扭乱走，身边一位年轻点的妇女搀扶着。
　　“大姨，妈……”瑞平闻声回头。那个银发女人就是他的大姨，年轻点的妇人就是瑞平的妈妈吴珊珊，她走到瑞平身边，扬起手来就是一耳光，骂道：“让你照顾好双珠的，你是怎么照看的？如果双珠有个三长两短，我……”吴珊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改口说：“真是气晕了头，万一双珠有什么后遗症，谁负责？”
　　“我，我负责……”瑞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像是在宣誓。团长紧紧拽住吴珊珊的手，安慰道：“病人刚动完手术还很微弱，保持安静吧，去病房照顾。”
　　“妈，小姨，别骂瑞平，是我，是我不好……”这时双珠已经清醒，只是麻药还没过，没有疼痛的感觉，声音虽然像只蚊子，依然听得清。
　　双珠推到病房后，团长安慰了一番，起身要回部队。“瑞平，部队的工程你就暂时不要操心了，你不是交给那个小毛孩马雨生了吗？别看他那小子年纪小，做事可有头有脑了，是个建筑工程的料子，安心照顾你表妹吧！”瑞平送团长到医院大门口，怯怯地说：“团长，你给我垫付的那个医药费，我可能一时还不了，是否能在部队的工程上扣？”
　　“傻小子，我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是用我的工作证抵押在这里的，我已经跟医院说好了，明天就送钱过来，别担心药费了，我会帮你想办法的。”瑞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弯下腰正要叩头。团长像老鹰捉小鸡般抓起瑞平站起，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一脸不悦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站好，别让我看不起你。”说完甩甩手臂就走了。瑞平无辜地呆望着团长离去的背影，他只是想表达自己内心的那份谢意，看样子真的错了。
　　团长走了，瑞平一脸沉重的表情：虽然双珠已经动过手术了，可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万一有个后遗症，残疾什么的，那时的我是否该履行承诺？此时的他有些后悔当时信誓旦旦的说出的话，如果我爱的人是双珠，她即便残疾我也会跟她结婚照顾她一辈子，关键我爱的人是翠翠，那该怎么办？想到这，脸上的愁容一瞬间宛如乌云般密集在整个脸上，小小年纪的额头像是水浪的波纹，不知不觉就到了病房门口，他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微笑着走进病房。
　　“瑞平，双珠究竟是怎么摔下山崖的？”瑞平的大姨不高兴地问道。瑞平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双珠是因为吃醋生气而……这时双珠已经睁开了双眼，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但显然很清醒：“妈，你就别责怪表哥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但眼神中依然充满醋意。”吴珊珊疼儿子心切，也怕追问原因是自己儿子的过错，马上拽拽她姐姐的手：“姐，双珠刚动完手术，你就别再刺激她了……”这时，翠翠走过来，拉着双珠的手说：“姐，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双珠轻轻推开她的手，没想听她道歉的意思，人们都说，爱情是一把双刃剑，把曾经美好的友情都抹杀的一文不值。聪明的翠翠知道双珠讨厌她，与其在她面前晃荡，不如知趣离去，于是对着瑞平说：“瑞平哥，我在这只会添乱，现在还早，我正好敢火车回家。”然后又满脸歉意地对双珠的妈妈说：“大妈，我先回去了，您好好照顾姐……”说完捂着脸奔出病房。
　　“翠翠，翠翠……”瑞平马上从后门追出，然而已经不见她的身影。瑞平的命运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