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我们饥寒交迫的一天一夜没吃饭了，终于，祖母叫我们这些饥肠辘辘的小懒虫去吃饭！于是，我胖矮矮的姑夫把我抱进了厨房，又给了脸庞哭得红肿红肿的姑姑。姑姑抱着我用温和的口音问我：“金刚，你的尕肚子饿么？听你奶奶说，你昨天晚上没吃饭，是真的么？”
　　我假装着摇摇头和摇摇手，意思是表示我不饿，那么，我为什么不直接开口回答姑姑的问题呢？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语言能力，也没有像正常孩子那样灵活自如的四肢。这对我这个无辜的小孩而言，是上帝多么冷酷的行为和不公的创造！为什么上帝创造正常孩子的时候，制造得那么完美无缺呢？又为什么上帝制造我的时候，把我制造得这么缺陷无能呢？这难道不是上帝的不公与冷酷无情吗？这难道还是上帝的恩赐与恩惠吗？因此，我常常这么抱怨上帝，也素日埋怨和恚恨上帝对我的不公。
　　姑姑又用手摸摸我的鼻梁地说：“你这小家伙啊!还很会撒谎呀！能不能让姑姑给你喂饭呢？小家伙同意么？”
　　于是，我微笑着点点头，表示非常乐意。吃完早饭后，那三个神气的阴阳生站在厅房门前的台子上，就对全场的人员说：“各位逝者的家眷或家属们!各位逝者的朋友或亲友们！你们不用担心王二狗了，他已经被大慈大悲的观世菩萨给救走了，已经封他为南海守海大神！虽然，王二狗虽然死得那么惨不忍睹，但是，他已经成仙，去西方极乐世界享受无穷的快乐。——你们不用感谢本道，这是本道应该做的！”
　　他们三个神气的阴阳生在台上挤眉弄眼地互相笑着，倘若在商量什么事情。其中的胖阴阳生向前一步，又摆摆架子说道：“虽然王二狗成神仙了，可是意想不到的是王二狗身上没有带一分钱，所以，他需要一万五千的人民币，他还说让我们三位把钱给他带去，不得有误！”
　　祖父站在院子里抽着旱烟问道：“我们不是烧了很多的冥币了么？怎么还不够啊？”
　　那个狡诈的阴阳生说：“老人家，您可有所不知呀！您不知玉皇大帝锁定下的规律啊！凡人成仙后要交给玉皇大帝一万五的阳币啊！否则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啊！老人家！”
　　祖父是村里唯一医生，他可不相信这愚蠢的迷信呢，就叫三叔和姑夫把他们三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赶出去。那三个急忙地问：“你这个老家伙，既然不相信迷信，那你干嘛要请本道给你的儿子消灾减难，转世回轮啊？”
　　祖父面貌恝然地说：“我请你们这三个做神做鬼，玩弄玄虚的家伙，是为了完成我们祖先一代代传下来的风俗罢了！我并没有把迷信当成真正的事情，因为，我是医生，懂得生命只有一次，并没有像迷信里所说的那样，人死可以转世回轮，超生拔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们还会怕死吗？屡次的生生死死，屡次的回回轮轮和转世投胎，那样还怕甚死啊?”
　　那三个装神弄鬼，玩弄玄虚的家伙，不是方才还是口出狂言，蛊惑人心的说个滔滔不绝吗？怎么现在钳口禁语，低着头在台子上愣着，好像他们三个变成了三个大哑巴似的。祖父又当着村里人的面对那三个阴阳生说：“你们不是说你们常与神仙打交道么？那你们死去要做神仙的啊！你们何不早点成仙，去你们所说的极乐世界。成不？”
　　那三个几乎已经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只好站在台子上低着头，脸面含羞赧之色的愣着，被祖父的正言真理所说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像所犯下小错误的孩子那样。祖父见他们愚蠢的样子就故意问：“还要一万五千元么？要了我给你们拿去。不是我请你们时，你们让我在事情过去之后给你们三百么？要三百还是要一万五啊？”
　　那三个愚蠢的家伙异口同声地答道：“三百！”
　　祖父喜悦中掺和悲伤的情绪地说：“好！赶紧把事情办完，我给你们钱。”
　　于是，他们就怀着失望的心态很不情愿地忙碌了。他们又叫村里人把二叔的灵柩用绳索绑住抬到院子里去，要准备埋藏二叔。村里人把二叔的灵柩抬到院子里时，祖母、二婶、姑姑都扑到棺材跟前就哀天叫地地悲嚎了，犹如三个不懂事的孩子。那三位阴阳生叫人推开祖母她们，抬走二叔的灵柩，准备出殡与安厝。我们这帮乳汁未干的小孩子也得去送二叔最后一程，当时我心里想：以后，再也见不到玉树临风的二叔了。
　　二叔平时也很喜欢和疼爱我，屡次三番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香蕉和像白云一样的棉花糖，也三番五次的带我去熙熙攘攘的镇上，给我买我最喜欢的玩具和我最喜欢的衣裳。我的那个百变金刚是去年过冬节时，二叔在县城打工回来后给我买的。如今，我还舍不得玩那个二叔给我买的百变金刚，我怕玩坏了，到时候再也没有人给我买了。那个百变金刚汽车人依旧放在祖父破旧的书架上，被当做陈设而已。现在我更舍不得玩了，因为，我要把那个百变金刚汽车人当做二叔给我的留念。我也这么认为，那个百变金刚汽车人是二叔的灵魂，只要它还在二叔就在我的身边，永不离去……
　　锣声和唢呐声不断地响起，就像响起了一首让人难以听下去的悲曲一样，两侧的松树仿佛在捂住脸为我那永别人间的二叔哭泣。我们一排排整齐的丧队去那个殡葬我二叔的地方。那三位阴阳生似乎没精打采地在前面舞动他们的法器，银刚闷倦地走在前面，怀里抱着一张很大很大的遗像（那是二叔的照片）。银刚后面有八位村里人抬着二叔的灵柩吃力地前行，二婶和姑姑在后头缓慢地走着、哭泣着，三叔抱着我这个行走不方便的废物向前而行。终于到达殡葬我二叔的地方了。那是一个很悠闲，很美丽的地方，两面的松树正在发嫩嫩绿绿的枝芽，地上野草的嫩芽正在向伟大的太阳母亲感恩呢！正所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啊！”
　　有两只刚刚从冬眠里醒来的小青蛙，在那个刚挖好的坑里戏耍与欢跃呢！它们两只小巧玲珑的小精灵，好像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只看见一个巨大的东西从上面慢慢地用绳索掉下来了，然后从上面传来人类的哭泣声，又意想不到的事情从天而降。既然有一大推一大推的土从上面洒下了，把那两只可怜又无辜的小精灵，给活生生的给活埋了。其实，谁也不知道有两只小青蛙和我二叔一起去另一个世界了；谁也不知道我二叔现在跟那两只小青蛙谈天与玩耍呢！也许，那两只小青蛙是上帝给我二叔的伴侣和恩赐吧。俗话说：“一起上路不怕行程远。”这句话的确有它存在的意味和真理的事实。也许，二叔和两只小青蛙在一起永不寂寞，永不独孤……
　　就这样把我二叔的丧事办完了，也是这样我的一位亲叔叔离我们而去了。自从我二叔离开我们的第三天晚上，我们吃饭的时候，祖父遽然随意叫道我二叔的小名，这时全家人都兴尽悲来，从喧哗渐渐地变得缄默不语了。祖母、二婶和姑姑的脸刚刚从阴雨天转到明媚晴朗的天，现在又来一阵风雨交加的暴雨，降到到我们家人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风过雨停呢？全家人都陷入风雨和沉思之中，就像一幢即将倒塌的大厦，在暴风骤雨中猛烈地摇晃，使人难免会有更加可怖的情绪，也使人有一种非常恐怖的心情。也许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风声鹤唳吧；也许这种令人可怕的情绪是一时风雨而已。说不定很快就云散风去，万缕金光的阳光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很多年没见我的父母了，其中，更加令人伤心的是，我还没有见过我的亲妹妹，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见我一面，更不知道我二叔去世的消息，我父母知道了吗？或许我父母真的一所无知。如果，我父母真的知道这个不吉祥的消息的话，那他们一定会赶来送我二叔最后一程。我父母不知道这个不吉祥的消息也好，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那会怎样想呢？他们哀毁骨立的因这个坏消息而怨怼恶婆子三婶他们吗？以我所知，我父母一定会这样做得，尤其是我父亲。因为，兄弟本身就是骨肉相连的一块肉，假使，把另一半用刀无情的割去，那一半肉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我现在不知道“兄弟孔环，同气连枝”这个词语，有怎样的含意和怎样的兄弟情怀呢？我不知道亲兄弟的情深义重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有亲兄弟的人是怎样幸福与快乐呢？因为，我没有一个亲哥哥或亲弟弟，所以，我不懂“兄弟孔怀，同气连枝”这个词语。但我不缺兄弟，因为，我有许许多多的堂兄弟和表兄弟，他们都很关心与照料我。即使，我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了，他们都会为我报仇雪恨，都会为我还个公道。因此，我所懂得堂兄堂弟之间的深情厚谊，但我由此判断，亲兄弟更有伯埙仲篪的滋味，那我父亲就已经可想而知了。
　　虽然，二叔去世的消息我父母都不知道，但是，我想他们早晚会得到这个坏透了的消息，因为，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因此，我必然相信不用祖父写信或去酒鬼大伯家给我父亲打电话（因为，我们家赤贫如洗，所以，就没有钱拉上电话线或没有钱买手机），都必定得把这个坏透了的消息传到我父亲的耳朵里。
　　关于我二叔被恶婆子三婶他们所杀的事情，酒鬼大伯早已报警了。警察在埋葬二叔的第二天，就已经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庄。祖父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给警察倾诉了一番。然后，那位威风凛凛的警察，把祖父所讲述的事情，非常详细地记在他们所拿的笔记本电脑上。警察他们答应我们，要以最快地速度抓住为非作歹的恶婆子三婶他们，所以，我们每天都盼望早日抓住罪大恶极的恶婆子三婶他们，能给我们全家人还个公道，能为我二叔报仇雪耻。希冀如此吧……
　　时间一天一天的溜走了，残余的冷空气也随着时间溜走了，山里的野花野草都已经绿叶花红了，园圃里梨树和杏树都开花了，还有场前的大杏树已经落花了。那一台台的梯田里祖父种下的冬麦，都已经变成一片片绿油油的碧海，随风吹来时就像真正的千里碧浪。那山沟里的小溪流和小喷泉，都那么清澄和甘醇……
　　仿佛，这一切是大自然给我们人类最美好的恩赐，也是大自然给予一切生物最伟大的礼品！倘若，这农历四月里天是人间最温馨的时令，就像那山上一群群温馨的小羊一样可爱。天上飘着一朵浮云洁白的像雪一样，蓝天上翱翔地鹰鹞，像战斗机一样威武。房檐上还挂着几串去年的老玉米，随微风的骚扰，一粒一粒地掉在分裂的水泥台子上，有的玉米粒儿掉在水泥院子上，做几只小鸡的盘中餐。祖母坐在房檐下小小的木登上，旁边放着很破旧又没有边缘的簸箕，手里摩擦地两根干巴巴的玉米棒，嘴里还哼着去年过春节时，所唱过的秧歌词儿（祖母可是得意门生的秧歌家呢！每年过春节的前几天，祖母就带着一帮男女老少在村子里闹得不可开交啊！又跳又唱，还骑毛驴呢！不过那毛驴可不是真正的毛驴，是假毛驴）。
　　二婶坐在小房子门前给我们这群小懒虫洗衣服。洗衣盆里肥皂沫，好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棉花糖，这把在院中徜徉的铜刚可馋坏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洗衣盆扑去，这把矮矮瘦瘦的二婶可气坏了！
　　二婶生气勃勃地说：“你这个尕王八羔子！想干甚？滚一边去!”
　　小小的铜刚慢慢地说：“我……想吃……棉花糖……“
　　二婶又把铜刚抱在怀里地问：“这里哪有棉花糖啊？尕坏蛋啊！“
　　铜刚又用他那小小的手指指着、洗衣盆里的肥皂沫说：“那不就是很大的棉花糖呀！能让我吃一口……行吗？“
　　祖母和二婶遽然开口哈哈大笑了，我们和祖父在厅房里看电视，被她们得撼天动地的笑声吓傻了！我们都不知道祖母和二婶发什么神经呢？银刚走出厅房门站在台子上说：“你们别发神经了，行吗？我们和爷爷正看《三国演义》呢！诸葛亮正在用他的空城计对付司马懿的几十万大兵呢！你们别傻笑了，行吗？”
　　祖母停止了手中的活儿，面对银刚地说：“你们爷孙们嫌我俩烦你们啊！那为甚不把我俩扔到王家堡的河湾里，让狼吃掉么？”
　　姑姑走出厨房门对银刚说：“好！咱们把她们俩个讨厌的家伙，扔到王家堡的河湾里喂狼，好么？”
　　银刚踟蹰了半天才说：“好啊!反正她们天天打我骂我，还让我去那么远的山上拾柴呀！可是……光靠我们两个的力气，把她们扔不到王家堡的河湾里的。”
　　姑姑又微笑着问:“那怎么办呢？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么？银刚啊。”
　　银刚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说：“这就你不懂了吧！——是的，光靠我们两个的力气往往不可能的，可是……爷爷曾经教过我们这样一句城语吗？就叫：‘人多势众’！——懂吗？我们可以让爷爷、姑夫、三叔帮我们啊！这样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们扔掉呢！”
　　姑姑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好啊！——我马上给这些人多势众的人做饭去，等你们吃饱了才有劲儿，把她们轻而易举的扔掉哦！——去吧！看你的猪哥（诸葛）先生对付那个死马（司马）先生去吧。”
　　银刚就回到他的座位上，和我们一起看《三国演义》了。其实，我们那时所看的电视机是黑白电视机，看上去一点都不清晰，还有模糊的雪花点，不像现在的液晶电视机和智能电视机那样多功能和清晰。
　　祖父坐在沙发上，摸摸我的头问我：“金刚，你觉得诸葛亮和司马懿谁好谁坏啊？”
　　我艰难地用手势来回答祖父的问题。等我做完手势时，祖父的眼眶里流露出一缕蘧然的目光，看着我这个畸形又缺陷的孩子说：“金刚，你真聪明啊！”
　　祖父又回首问其他的弟妹说：“你们觉得诸葛亮好还是司马懿好啊？”
　　银刚忽然从凳子上跳起来，又好像对这个问题很熟的。他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诸葛亮好呢！”
　　祖父又反问银刚地说：“为甚啊？请你说出你的想法和理由吧！”
　　银刚慢吞吞地说：“这个嘛……理由是……”
　　祖父摇摇头地说：“不……不是，银刚，你说错了！还是金刚聪明啊……”
　　我方才艰难地用手势来回答祖父的问题是这样的意思：诸葛亮和司马懿其实他们两个都一样，只不过诸葛亮对刘备一片忠心，而司马懿对曹操别有二心，后来司马懿夺了曹家的天下，这正所谓：“天下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祖父是个很爱给我们出问题的人，也是个很爱给我们讲天文知识的人，他常常有空或闲坐的时候，不是拿得那本很陈旧的《黄帝内经》在看，就是拿得哥白尼写下的《天体运行论》在读。在祖父的书架上，不论是医学书还是天文书，都琳琅满目的摆着，整整齐齐，没有一本横躺竖卧的书。虽然这些书看上去很有年历了，但是被祖父保护的依旧和新买的一样。在晴朗无月的夜间，祖父和我们常常坐在院子里的长石凳子上，看那恒河沙数、星光灿烂的星空，也给我们讲解了地球怎样围着太阳转，太阳怎样围着银河转，银河有怎样的运行轨道呢。因此，我们总是喜欢听祖父所讲的那些惊奇的事物。
　　我们开开心心的吃过午饭后，三叔、姑夫和姑姑要走了，二婶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县城打工，挣点钱来还给二叔办丧事所欠的钱儿，也要给银刚和玉丫挣点上学的钱。姑姑把表妹、表弟托付给祖父和祖母，让他们照顾一年，因为，表妹和表弟天天嚷着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玩，所以，姑姑才同意他们的苦苦恳求。
　　姑姑收拾好行李后，提着行李站在炕头前对祖父说：“爸，他们两个就拜托您和我妈了。”
　　祖父坐在沙发上抽着旱烟卷儿地说：“红叶，你放心去，我和你妈会好好照顾柳凤和柳龙的。”
　　姑夫看着表妹和表弟的脸庞，严肃地说：“你们好好听姥爷和姥姥的话，不要淘气。听见没有！要好好照顾金刚哥哥，不要欺负他啊！爸爸，过年来接你们。”
　　表妹和表弟同声地说：“爸爸，就算您几十年也不接我们来，我们也不会怪您的，因为这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哦！”
　　姑夫豁然开朗的笑着说：“好啊！随你们两个小淘气包吧，不过照顾好金刚哥哥喽！”
　　姑姑提着行李走出门说：“好了啊！再不走恐怕赶不上去县城的班车了。”
　　银刚和柳龙搀扶着我去送姑夫他们几个。等我们把姑夫和三叔他们几个送到场下三角路口处就停下脚步。金獒也从狗窝里钻出来张望这四个快要离去的亲人，犹如它也是像我们一样的孩子。玉丫看见金獒在狗窝旁边着急地挣扎，就走过去解开了拴在它的脖子上的铁索，让这只最听话、最懂事的藏獒获得自由。金獒立刻耷拉地它那两双耳朵跑到我们的旁边蹲下，仿佛它是我们的守护神。
　　等我三叔他们逐步走远地时候，祖父祖母还痴痴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们的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知道这种场景，是十分感动人心的克星，也是十分有舐犊情深的情怀，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祖父祖母的心里、有怎样的感受与伤感呢，但是，从他们憔悴的脸面和与子难以分离的情绪上，就能看出他们有多么爱我三叔和我姑姑他们。祖父祖母现在痴痴傻傻的样子，正如我两岁时候，我父母离开我这个亲生骨肉，是多么的伤感，又是多么的舍不得我这个畸形的废物呀！那种难以分割的场面，如同小草即将见不到太阳的光芒，犹如永远在既黑又暗的监狱里，度过畏惧的一生。我记得我父母离开我的那一天清晨，他们流着泪水将小小的我，送到祖母的怀里，就慢徐徐地走了。他们走几步就回首，望望我这个行将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当时我大声的涕泣了几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地背影，心里腾起悲伤的海浪，倘若汹涌澎湃的海浪拍打我小小的心尖，那样疼痛……
　　不说往昔悲怆的事情来了，回顾起来让人难受与心痛。祖父祖母还在那里，痴痴傻傻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风温和地亲吻着我们的脸庞，路两侧的龙须草和狗尾草，随风地跳起舞来，柳树上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唱起沉醉而动听的情歌。金獒乖巧地摇着尾巴在我们旁边来去踟蹰，犹如是一个多么懂事而可爱的小孩。晴朗的苍天啊！是那么蔚蓝，蓝得像广阔的大海一样；碧绿的梯田啊！是那么葱翠，绿得像一位穿着一件绿色纱衣的仙女……
　　祖父对祖母低声地说：“老伴，咱们带着孙子们该回家了……他们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回家吧，回家吧……”
　　祖母的头向右转一下，看着祖父的左侧面庞说：“好吧，咱们带着孙子们回家吧。”
　　祖父抬起头来，望望那蔚蓝色的天空，又环顾了周围的青山绿树说：“老伴啊，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
　　祖母也望望周围的一切说：“是啊！今天的天气比昨天的天气好多了。”
　　祖父的脸上流露出一份喜悦说：“不如你先回家，我要和孙子们去王家堡的河湾里放骡子去。”
　　我们远远地听见祖父要带我们放骡子去，心里特别欣喜若狂又格外欢喜，倘若就像小小的鸟儿一样，刚刚学会飞行那样愉快，享受属于自己自由的天空；享受属于自己自由的翅膀，飞向蔚蓝而高阔的天空那样快活的翱翔……
　　祖父回首走了几步说：“孩子们啊！想不想跟我到河湾里放骡子去？如果想去的话，等我把骡子从圈里牵来再走。”
　　祖父就迈着迅疾地脚步牵骡子去了。祖母走过来抱起我又微笑着对我说：“金刚，你也要跟你爷爷放骡子去啊？不怕奶奶一个人在家，让大灰狼捉去吃掉呀！”
　　我笑着给祖母做了一个手势，所表示的意思是这样的：“奶奶，现在哪有大灰狼呢？大灰狼只不过在爷爷给我买下的《童话》故事里，才有可恶的大灰狼呢。在现实中根本没有大灰狼的，奶奶。”
　　祖母的眼眶里，流出惊讶的目光，看着我说：“你呀！这么聪明的孩子啊！可是老天爷没长眼睛，把你的一大推能力夺去了，唉……”
　　祖母又从惊讶的目光徐徐转到悲怆，流泪的脸面说：“等明年了，有钱了，我和你爷爷带你去大医院里给你看病，好么？”
　　祖母刚刚把话音落完，祖父就牵着骡子来到我们跟前说：“是啊!金刚，等把你的病治好了，你就可以像别人的娃娃一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去上学了，那样多好啊！”
　　在祖父和祖母的心田里，永远割不完他们对我的盼望和渴望的麦田，也收不完对我大大的寄托的冀望和期待的莜麦田。说一句的的确确的话吧，祖父和祖母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累赘的看待，反而把我当成心肝宝贝一样来娇生惯养。总而言之，他们把我这个又丑陋又没用的孩子，都疼爱得像国宝大熊猫一般呵护我的生命，也给我这个疾首蹙额的孩子，寄予那么多的冀望。
　　祖父左手牵着骡子的缰绳，右手从祖母的怀里把我抱去地说：“金刚，咱们去放骡子吧！让你祖母带着铜刚回家吧。”
　　祖母微笑着提醒我们地说：“早点回来!小心点可别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