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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品名称:我的书童年回忆录      作者:李泰      发布时间:2016-04-08 20:48:16      字数:8339

  第二章
  我便慢慢过去了。洗完之后,祖母唤我们吃饭了,我就踏步不稳地走过去,坐在了炉子旁边那破旧又绣满了老虎图案的沙发上。那座沙发在大人的眼里,显得微微不足,只能坐三四个人,但是,在我们这帮小孩的眼里,它可是像骡子一样的庞然大物呢!可以容得下我们六七个小孩呢!祖母左手拿着火箸,右手指着桌子地说:“银刚,你把那桌子上的筷子拿来,我给你哥喂饭,快去!”------银刚和玉丫是我亲二叔的一双儿女,他们平时都很会照料我。
  祖母又面对着晶丫说:“你给铜刚喂饭……”祖母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门外进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妇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三婶这个恶婆子。我一看到这个恶婆子心中如火海一样,被她欺负的昔日重新浮现在眼前,犹如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自从我父亲和母亲离家出走之后,这个恶婆子乘我祖父和我祖母不在家时候,让我给她打洗脚水,我就规规矩矩地照这个坏女人的吩咐去做。可是我把一脸盆水摇摇摆摆、泼泼洒洒地端到她身边时,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与此同时,脸盆里的水泼到她的身上。随后,这个恶婆子像母老虎一样,把我这个病得要死的孩子一把拿起狠狠地摔倒地上,她又走了过来把我踢得死去活来,鼻青脸肿。这是三年前我被这个恶婆子毒打的事情,我要终生切记、永远切记,一辈子也不会忘却我和她的恩恩怨怨。
  晶丫惊异地叫着:“妈妈!您,怎么来了呢?”
  三婶摆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说:“当然是看我的两个小宝贝啊!-----来……铜刚,让妈妈抱……”
  祖母明知故问地说:“你干甚来了啊!又没钱了么?……”
  三婶笑着对祖母说:“嗯……又输光了……”
  祖母一下把我的饭碗甩到饭桌上,愤怒地说:“要钱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把我老太婆的命拿去赌!没钱-----来……金刚,我给你喂饭。”
  三婶立即就变了脸说:“那钱哪!那腊月卖下荞麦的钱哪?难道不翼而飞了么?”
  祖母叹了一口气说:“这钱,我和你爸要给金刚看病哩,你不能拿啊!……”
  三婶冷笑着说:“呵……给傻子看病!看得好么?……他父母不见踪影,你们两个老掉牙的!还想把这傻孙子拉扯一辈子。能么?真是太傻太痴呆了!”
  祖母暴跳如雷、站着笔挺的身躯地骂道:“你这个泼妇!这些年里你可把我们王家害惨了,你晓得么?你看看这个家让你赌成什么样子了----我们王家怎么娶了个你这样的媳妇!”
  三婶又指着祖母的面庞说:“好……不给是么?我和尕狗子离婚。”三婶的话说完就回首而去。
  突然,晶丫跑过去抱住三婶的腿哭着说:“妈妈!你别和我爸爸离婚,好吗?你们要是离了婚,那我们两个孩子以后谁管呢?”
  三婶恶狠狠地说:“我非离不可!”三婶把晶丫踢开走了。晶丫和铜刚哭着越来越悲天悯人了,听着那伤心的呜呜哭泣声,谁不怜恤谁不同情呀!就连这世上最坏的人,最铁石心肠的恶魔,见到这种悲惨的场景时,也要感动落泪呀!所谓“亲生母亲”,这样的母亲还算得上是慈母吗?
  祖母流着泪,走过去扶起晶丫和铜刚说:“我可怜的孩子啊!你妈妈这个败家子,她不管你们了,爷爷奶奶管……”
  我虽然一滴眼泪没有滴,但是,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憋屈与苦衷。又想起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呢?难道真的不要我这个鸡头鱼刺的废物了吗?也许,他们真的不想要我这个孩子,但我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不……我不能这么想。我父母不回来看我和祖父、祖母,一定有什么难处和困境。不过,三婶所说的那些话,倒还挺有道理的。三婶说的的确很对,祖父和祖母拉扯不了我一辈子。因此,我的脑海里浮出歧路的概念——那就是死亡的念想。我虽然因这个问题思索了好多天,但是始终还没拿定主意。之后几天,这个要见死神的念头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个恶婆子走到三角路时,被脚下的一块大石头,给狠狠地绊了一跤。恶婆子三婶自言自语地叫道:“哎呦!……我的腿呀!钱没要到还把我的腿给摔断了,真是晦气的一天。以后拿什么去赌呢?这真是问题……”她站起来一拐一弯地就走了。三婶正一瘸一拐地走着,迎面由远而近走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男子,尽管看上去有些土气一点,但是他们长着特别的俊秀,只不过皮肤被太阳晒着黑黄黄的,这是因为长年累月在田里勤劳的干活,所以才这么黑。
  胖子含讽刺的口吻地道:“这不是国色天香的尕狗子媳妇,怎么来到我们王家堡哩?”
  瘦子拍拍胖子的肩膀同样讽刺地说:“二蛋哥啊!人家是多么高贵的人啊!怎么会和你对话哩?”
  胖二蛋大伯又用讽刺的口音地说:“是啊!高贵的都不会走路了。”
  三婶忍无可忍地拾手指着骂道:“杨二蛋、杨驴子,我可不是吃素的!你们别把我惹毛了,否则,老娘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杨驴子三叔摆出一副彪形大汉的样子,吓唬她地说:“我倒想看看,究竟谁把谁‘吃不了兜着走’,我们两个更不是吃素的!”
  三婶心有余悸又恫恐起来了,她脸上愤怒的表情变得悯人了许多,好像浑身突然没有一点力气了似的,瘫倒在那冰冷冰冷的地上,“俗话说: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们不知道我的苦啊!……”三婶抽抽噎噎地说。
  杨驴子三叔怜悯地问:“你有甚苦衷么?”
  三婶哽咽着又从大衣口袋拿出纸巾,擦擦脸上的泪水地说:“你们不知道……我阿公,阿婆的真面目啊!……”
  此时,迎面吹来一阵春风,把三婶又黑又长的头发,吹得迎风飘起,这使三婶更加让人觉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犹如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七仙女下凡。这也使杨二蛋大叔和杨驴子三叔垂涎三尺,鬼迷心窍。其实,他们俩光棍一条,都没有成家立业。杨二蛋大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说:“你公婆把你怎了?把你打了么?”
  三婶哭得越厉害了说:“嗯……我今天早上去看我的俩孩子去,没想到我那公公婆婆向我要钱,给他们的大傻孙子治病,我一五一十地说,我一年到头挣的钱都给尕狗子赌上了,我还哪有钱啊!这不是明摆着要我的命么?但他们二话不说,就拿起铁锹向我的腿一拍。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怎么活啊!……你们看看,我的腿被他们打得怎么样了。”三婶一边流着泪水说着,一边指着那摔伤的腿给他们看。
  他们两个颠倒黑白的家伙,看着姱容修态的三婶,摔伤的那条腿时,心里怪难受的,觉得我祖父和我祖母怎会是这样的人呢?平时他们老两口平易可亲,非常受村里人的喜欢和爱戴,怎么会这样如此歹毒呢?真是道貌岸然,假仁假义呀!这使杨二蛋大伯和杨驴子三叔更加动了恻隐之心、不分青红皂白了。
  他们从那冰冷冰冷的地上扶起恶婆子三婶,一人捉着一个冰肌玉骨的胳膊,搀着恶婆子三婶向那边斜坡走去。
  斜坡上两侧的野草嫩嫩绿绿的,随着春风吹起,野草香浓的气味,在满山遍野都可以很容易地嗅到弥漫的芳香之味,是那么新鲜,那么清新!嫩嫩的野草香气虽然在漫山飘散,但是没有花的气味,因为,我们故乡,往往是在农历的四五月份,才会有花红柳绿的美景,现在哪有花影缤纷的海洋呢?
  他们搀着那个弄虚作假的恶婆子走着时,从斜坡高处向他们走来三个人,好像是正午干完田里的农活回家吃饭的农民吧。三个人牵着骡子慢慢地走近,那个恶婆子才发现他们是我祖父和二叔他们。
  二婶背着背篼向三婶他们走近,笑着说:“你怎么在这儿?甚时候来的么?”
  三婶羞赧地说:“我甚时候来的!难道你不晓得么?”
  二婶觉得三婶好奇怪啊!又回答说:“不晓得,我们怎么晓得,你是甚时候来的?”
  三婶装得一本正经的面貌说:“你别装腔作势了,行啊?难道阿公打我的时候你不在现场么?”
  祖父和二叔一听更加糊涂了,他们都以为三婶的脑子进水了。祖父牵着骡子向三婶走去,走到三婶的旁边就问道:“我甚时候打你了?你赌博赌疯了,还是赌傻了么?”
  三婶钳口禁言、趔趄地让他们两个黑白不分的家伙扶着,恶婆子虽然不敢回答祖父的问题,但她在她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一肚子的坏主意,就等怎样对付祖父他们。站在三婶旁边的胖二蛋大伯就替三婶开口:“父老乡亲们,都把您当成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您怎么能做出这样没天理的事啊!”
  祖父摆着滑溜可笑的姿势问道:“你这个娃啊!说话怎么这么尖酸刻薄,你说说看,我怎么没天理啊?”
  胖二蛋大伯鼻翼噏动地说:“自个做了事,难道自个不清楚么?你看看你儿媳妇的腿都被您打成甚样了啊!”
  祖父他们更加懵懂了,不知道胖二蛋大伯在说什么。他身边那匹黔色的大骡子,微微把头摆动一下,又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在地上觅食了。一阵春风推着天上的云儿,像地上的小羊一样到处乱跑;葱翠而嫩绿的野草,像小孩子似的在阳光下快乐的戏耍;斜坡左侧的悬崖显得特别畏惧,像一只刚从冬眠里醒来的饥饿的熊,饥饿得要吃人似的。二叔是个性格非常粗鲁的人,再也忍不住胖二蛋大伯的一派胡言,二话不说就迎上去来一个如虎扑食,把颠倒黑白的杨二蛋压倒身下,用左手抓住那个胖子胸前的衣襟,又用右手给他一拳头,正好打到胖二蛋大伯的鼻子上,接着连续打了三拳。二叔急速地站了起来,又用脚狠狠地踢他几下,把胖二蛋踢着在地上来回翻滚,犹如打滚着小马驹子。
  胖二蛋大伯惨叫一声说:“杨驴子!还愣着干甚?还不快来帮忙!……”
  于是,杨驴子三叔迅即而来,从二叔的背后下手。结果,二叔灵机一动,忽然闪开,杨驴子三叔蹉跌的失了个跟头,绊倒在地。二叔乘这个好机会迅即迎上去,用穿着黑破布鞋的右脚,来了一个武侠小说中说的那个连环无敌脚。几脚过后,杨驴子三叔在地上像被人打断腿的老狼一样哀嚎,同时痛得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动,犹如是一只快要死了的驴。
  杨驴子三叔流着泪水哀求地说:“二狗子哥,别打了!别打了……这……这不关我的事啊!再说了我没有骂六爸啊!”
  二叔怒发冲冠地说:“哦!是么?那你为甚要偷袭老子呢?难道你不是故意的?”
  杨驴子三叔疼痛地说:“是啊!二狗哥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你俩打得这么热闹,所以,我也来热闹一下。”
  二叔从小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孩子。听祖母说,二叔从小是个顽皮又淘气的孩子。他从小就喜欢跟别人家的孩子在一起打架,也喜欢跟别人家的孩子到那个野兽出没、杂草丛生的森林里去冒险。偶尔,打死一条大蟒蛇,带回家祖父祖和母觉得很诧异,又担心以后干那么冒险的事情会送命的啊!因此,祖父和祖母常常为此事发愁,也因二叔性格鲁莽而担心,怕早晚有一天会惹出什么事来。因此,二叔养成了做事鲁莽的性格,又形成虎背熊腰的身躯,干起打架的活儿来,才这么得心应手,灵活自如。
  胖二蛋大伯看着杨驴子三叔打不过我二叔了,就急匆匆地从地上站起来,随意从地上抓起一块大石头向我二叔的头上扔去。结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石头打到我二叔的额头上,额头上血淋淋的鲜血如泉而出。杨驴子三叔又来一个落井下石之招,把我二叔推下左侧悬崖。恶婆子三婶一看闹出人命了,就转身趁机而逃。可奇怪的是……恶婆子三婶刚才还趑趄因腿伤而寸步难行,怎么现在遛地比兔子还快呢?
  祖父和二婶一看二叔被杨驴子三叔推下悬崖,就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犹如两只痛苦万分的绵羊、它们即将被无情无义的人类活活的宰了。祖父虽然没有像二婶那样哀痛欲绝地哭泣,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伤感,无比的哀痛,宛若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狠狠地戳在心上似的。此时,胖二蛋大伯和杨驴子三叔知道自己已犯了滔天大罪,无法挽回,就像如蝇逐臭那样,跟着恶婆子三婶落荒而逃。
  祖父与二婶剜心裂胆,又急匆匆地走下那很窄很窄的、通往悬崖下面的羊肠小路,到了二叔尸体的旁边。二叔正躺在一块刚刚发出嫩嫩萌芽的草地上,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虎视眈眈地看着疾恶如仇的恶婆子三婶他们那些坏人,头靠在很硬很硬的一块石头上,那血淋淋的鲜血已经把那快很坚硬的石头染红了。头上不知有多少裂缝,身躯不知有多少的骨骼已经粉碎。二叔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好像要把磨牙吮血的恶魔与野兽一般的恶婆子三婶他们打倒!
  祖父和二婶看到这惨不忍睹的场景时,心里特别怨怼恶婆子三婶这三个坏蛋!恨不得把他们这些恨之入骨的坏人,统统吞入肚子里。祖父和二婶流着特别酸苦而又特别疼痛的泪水,只见祖父用他那只粗糙的左手,把二叔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蒙住,又背着二叔五马分尸般的尸体,蹒跚地走上那又陡又窄的羊肠小路。身躯矮小的二婶在祖父的后面紧跟着,帮祖父扶住二叔那遍体鳞伤的腰围,又哽咽哭泣地说:“爸,我来……我来背……”祖父若无其事地走着,也不应从一声,可能他被伤心糊涂了,或是被吓垮了!当然,自己的亲生骨肉被那些恶人所杀,还杀得那么惨绝人寰,怎么能不伤心糊涂呢?怎么能不被吓得魂飞魄散呢?祖父和二婶把二叔的尸体背回来时,祖母和我们兄第姐妹看着二叔的身上血糊糊的,就像电视里演的那个被日本人所杀死的八路似的,额头上的血液都凝固了,看上去干巴巴的。祖母遽然晕倒在地,二婶流着眼泪急忙将祖母扶到炕上,让她休息一下。祖父把二叔血糊糊的尸体放到我前面说过的那座绣满老虎图案的沙发上。
  二叔横躺在那座很旧很旧的沙发上,那魁伟雄壮的身躯,那玉树临风的潇洒脸庞,现在被染得血糊糊的,没有了以前的帅气。二婶跪在那冰冷的砖地上,用她那条灰白色的头巾包住头哭泣,祖父坐在那嘎吱嘎吱地破椅子上,仿佛,那把破旧的椅子撑不住祖父那瘦骨嶙峋的身体。祖父眼眶里含着酸疼的泪花,一滴滴地往地上滴,仿佛是世界上最悲怆的人,仿佛是地球上最可怜的人。
  我和小弟弟铜刚啙窳的坐在炕上,其他的那三个孩子都呆若木鸡的站在下面,其实,我们都很畏惧眼前悲惨的场面,更害怕的是躺在那破旧沙发上的二叔,他的脸面徐徐地发青,变得冰凉凉的,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又好像祖父在去年秋季时,在麦场里打死的那只小老鼠似的。我们几个小家伙都的确以为二叔他睡着了,但是,祖父和二婶为什么要如此地哀泣呢?又为什么哭地如此的悲哀呢?就算二叔像电视里面的八路那样,被坏人打死了,那又怎样呢?祖父曾经不是告诉过我们:电视里面的人物,其实,都是打不死的,统统都是假装死亡而已。如此说来,难道二叔也是假装牺牲吗?难道祖父他们在拍好看的电影吗?
  我那时还是乳汁未干的小孩呢,不懂这人间的生生死死、是是非非;也不懂这世间的悲悲欢欢、哀哀戚戚。所以,我才会这样天真的胡思乱想,也才会这样的愚蠢无知。二婶唏嘘了一会儿,就拿着脸盆出门打水去了,好像要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二叔清洁一下。祖父闷气地从那破椅子上起来,用袖口擦一擦脸上的泪水,走过去看看躺在沙发上的二叔一会儿,然后就急速地走出门了,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
  二婶打来了一脸盆很冰冷的水,放在那座旧沙发下面的砖地上,又走过来拿起脸盆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我看见她的脸都哭肿了,眼睛都哭红了,就像火烈鸟的眼睛似的。二婶虽然没有三婶那样貌美如花的面庞,也没有我母亲那样高大强壮的身材,但是,她很善良、厚朴,也常常和我们玩躲猫猫和捉迷藏的游戏,一玩起来躲猫猫和捉迷藏,她提前发现的第一个人总是我。二婶把二叔那血糊糊的衣服脱下来,又拿着刚从冰凉凉的水里捞出来的毛巾,再用她那双又黑又粗的双手捏拧一下,就给二叔擦身上干巴巴的血迹了。
  祖母不知什么时候才清醒过来,一醒来她就奔下炕哀天叫地地哀嚎了,用手摸着二叔的额头,又如同骨鲠在喉地问二婶这是怎么回事。二婶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清楚。祖母知道真相与事实后,更加撕心裂肺了,犹如被坏人把祖母的心肝挖出一样疼痛,又好像祖母被几十只恶狼撕咬在她身体上一样无比疼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上的太阳徐徐慢慢地遛到崦嵫旁边,新来的残月慢慢地从东方升起,一朵浮云遮住了月亮一半的身躯,就好像月亮不敢看这人间惨不忍睹的惨景,所以就躲在一朵浮云背后,偷偷的在那里哭泣。今天夜里的风却那么凄清,如同伤感这人间的悲哀、不公的事情……
  今天晚上我们得饿着肚子熬夜了,因为,大人们都忙着哀泣或给躺在那里的二叔换新衣服,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奇怪的新衣服。那是祖父今天日薄西山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的。或许,是祖父给二叔买的吧。除此之外,祖父还给二叔买了很多杂八杂七的东西,都是我们这帮无知小孩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但在其中,有一个巨大巨长的黑木箱子,是四个村里人抬到我们家的院里的,放在院中央大花园的旁边,看上去黑漆漆的,好像装什么似的。我们这帮小孩子都非常喜欢这个大家伙,又很想接近它,也很想摸摸它,又怕大人们揍我们,所以,只能在远处”可望不可亲”的观赏这个大家伙。也有许多用纸做得小房子、小汽车、小纸人,还有许多用金色和银色的纸做得金元宝、银元宝以及还有许许多多、各形各样的用塑料和纸做得色彩斑斓的花串。酒鬼大伯和堡子上的二叔,正在把这些色彩斑斓的花串,都一串一串地挂在房檐下。
  祖父忽然喊银刚和玉丫过去一下,他们俩就连奔带跳地奔过去。祖父让他们穿上了那件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白色孝服;祖父就连我这个疾首蹙额的人也不放过。因此,二婶和我们披麻戴孝的跪在厅房门前的台子上。看着厅房里面的二叔被一块白布所盖着,周围有三个身穿宽大的大法衣,头戴五岳冠,手拿三清铃和赤血魔剑的阴阳生。他们的胸前胸后,绣着一个很大的八阵图。在八阵图上面仿佛黑白相战,看起来很神气的样子。他们准备要把躺在那里的二叔放在那个漆黑的大木箱子里面(漆黑的大木箱子就是棺材,我那时才是六岁的孩子,不认识死人的灵柩,所以我把它就叫大木箱子。),他们让院中闲站着的村里人把那个巨大的木箱子抬进厅房,把穿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这种衣服的二叔,放进了那个罕见的大木箱子里,然后,把那个巨大又沉重的盖子盖上。那三个奇怪的家伙就开始装神弄鬼的在厅房里舞弄着他们的法器了。他们三个神气的阴阳生,都是祖父下午请来给二叔招魂转世的。除此之外,祖父还请来许许多多的村里人,都是佽助我们埋葬二叔,送二叔到那个漆黑的世界安息与休息。
  二婶和我们饥肠辘辘地跪在那冰冷冰冷的台子上,祖父和祖母在我们旁边闷气得坐着。那三位神气的阴阳生,正在手舞足蹈的使法,一位拿着三清铃摇着不停,嘴里还念着什么经呢?他摇着三清铃走过来,围着我们转了三圈,然后,他喝了一口酒,就向我们的脸上一喷。意思是把我们身上的邪气统统化解,他还赐给我们几茶杯神符(就是黄纸烧成灰后,再倒入一杯水中)。相传,只要喝了神符的人乃能一生平安,消灾减难,百病不得,魔鬼也不敢把你怎样!
  祖母怕我被冻感冒了,就给我拿来了一件绿色的大衣。那件大衣是我二叔在世时候穿着,如今穿到我瘦瘦小小的身上,感觉格外舒坦与温暖,也觉得我成了一位真正的大人似的。
  三叔、姑夫、姑姑、表妹和表弟他们趁夜赶来,他们一进门姑姑用自己雪白色的头巾,包住自己的头哭泣地来到二叔的灵柩前面,就像祖母和二婶一样哭得那么哀痛欲绝,那么撕心裂肺。三叔、姑夫、表妹和表弟他们都跪在我们跟前。三叔和姑夫的脸上的表情固然伤感,但是,他们并没有流一滴泪水。而我们这帮小孩子更没有流一滴泪水,反而,见到这么人多串联的场面,还欢快呢!因此,表妹和表弟异口同声的问我:“老哥,咱们明天能去山沟里玩吗?山沟里有大树有小溪流,还有多么可爱的小松鼠,那是多么美好呀!”
  我旁边跪着的银刚很惊讶地说:“好啊!我也要去保护哥哥,万一你们把哥哥扔了或欺负了怎么办呢?那我可不成啊!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哥哥,万一你们要是把哥哥扔了,那我可会后悔一辈子的。”
  跪在银刚旁边的玉丫一本正经地说:“是啊!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后悔一辈子呀!不行,我也要去!万一哥哥像我爸爸那样被你们打死了,我以后还怎么活呀!一天早晨我给谁穿衣服、洗脸呢?”
  跪在我们后面的晶丫面貌温柔又天真地说:“哥哥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以后和玩呢?又给谁喂饭呢?”
  表妹和表弟诧异地问道:“哦!原来你们都很关心哥哥嘛!哥哥也是我们两个的哥哥,我们怎么可能会把哥哥扔了呢?”
  在我们旁边站着酒鬼大伯微笑着说:“你们这些傻孩子,这都甚时候了啊!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如镰刀的皎月在夜空中悬挂,一闪一闪的星星在夜空中眨着大大的眼睛,一缕夜风把我们的脸蛋吹得发凉,院中站得每一个人都被今夜的凄凉冷透了心扉。今天的夜空中充满了悲不自胜的哀泣声,听起来多么让人伤感,又如此的凄清……
  我们跪着跪着就睡着了,不知谁把我们一个个抱到那座小房里的炕上,可能是祖父也可能是瘦高高的三叔,或者是胖矮矮的姑夫。总而言之,我们总算消磨了这么悲怆的一天,也度过了这么凄惨的一日。
  清晨的曙光斜斜地从窗外照进屋子里,又逐步地爬到我们的脸上,它的脚丫是那样温煦而舒适,仿佛,是母亲的脸庞触到我们朦胧的脸上,又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是那么的恩惠与亲情。我们被清晨的曙光所惊醒时,那三个装神弄鬼、又神气的阴阳生,还在厅房里手舞足蹈的使法,他们遽然停了三清铃并放下手中的法器,命令院中的三叔把那台放在台子左边的录音机打开。录音机一打开时,播放着一首令人十分伤感的丧曲,仿佛,一个个音符就能戳透人的心扉与脏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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