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作品名称:村子里的年轻人 作者:百馨 发布时间:2016-04-08 09:15:50 字数:3898
打了妹妹两记耳光,凭着自己的手劲儿,大玲知道下手重了。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对待妹妹,心里不免多少有些愧疚,但那股夺她之爱的霸气分毫没能从心里削减出去。她一股脑转进被窝后又细想了想,这也确实怨不得她,妹妹明知他们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却还要横插一杠子,是妹妹咎由自取。她实在搞不清楚,黄明玉哪一点让妹妹如此专一的追着不放。
一阵无话语的长吁短叹之后,大玲愤愤不平的心里稍稍平静了点儿。妹妹在床上翻了个身,脸面向了墙壁,冰冷的寒夜里,她瘦弱的身子在被窝里缩成了团,细弱的呼吸声像似在抽咽。
大玲已经不再想刚刚发生的事了,她清楚地意识到妹妹就是个一厢情愿的傻瓜,黄明玉怎么能娶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做媳妇?退一步讲,就算黄明玉鬼迷心窍愿意了,他的爹娘也不会同意,眼睁睁看着儿子无儿无女。从妹妹嫁到刘家后,一头不光要顶着刘玉军不光彩的事情,一头又要仍受着刁蛮婆婆的侮辱,窝窝囊囊的支撑那个家,还过了那么几年,到头来还是离了婚。
婚离就离了吧,现在在农村也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情,以后再找个能吃苦懂得心疼女人的男人嫁了不就得啦!可她偏不,她不安生也不叫别人安生,现在又跟黄明玉打得火热,甚至连自己的爹娘都不顾了,她不知道妹妹上辈子究竟欠了多少个男人的恩情。
她想起了那天夜晚强吻黄明玉冰冷双唇的一幕,心不由得紧了一下,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儿下贱。移情别恋的男人是不值得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去爱的,那时她看到了黄明玉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要比偷情可怕,后来她才明白他们以前的那段旧情早已不复存在了。
跟老男人共同生活了几年,虽然过的是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她心里一直有个抹不去的阴影困扰着她,经常恶梦缠绕。同老男人离婚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对老男人来说是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就像他炒掉的公司职员一样不费吹灰之力。老男人身边不缺女人,可她还没有真真幸福过,就已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了。
当美好的希望破灭成为一滩泡影的时候,人往往会有极端的想法。大玲本回来要与黄明玉旧情复燃的,现在被妹妹横在他俩中间,这能不恨她?没有灰心,她相信只要黄明玉还没娶亲,她就还有重燃旧情的希望,这也是她和老男人下定决心离婚的主要原因。谁知她回家离婚的这段时间,妹妹倒是提前动了凡心,这能不恨她吗?
明玉不会说谎的眼睛告诉她,他与妹妹并没有发展到谈情说爱的那个地步,如果真像她所认为的一样,那妹妹自然是在单相思了。只要堵住妹妹这头自乱阵脚的缺口,黄明玉自然而然还得和她走在一起,因为她手里还有一道王牌还没跟黄明玉摊牌,她打了妹妹,想要断了她自乱方寸的念想。
大玲闭着眼睛在被窝里胡思乱想了一夜,迷迷糊糊有了睡意的时候,叶梅揉着双眼下地小便。昨夜炉子里的火灭得早,屋里透着寒气,叶梅再转进被窝来裹进一股寒气,小身体冰凉冰凉。女儿嘴里嘶嘶啦啦的唏嘘着打着哆嗦抱紧了她,头埋在了她胸前。大玲搂紧女儿,一只手突然触到了女儿后颈上的那块胎记,她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她开始盼望这块胎记能给女儿带来好运,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能让女儿像小公主一样的健康成长。单凭她现在的条件,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黄明玉还会和以前一样爱她,她就完全有能力还给女儿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女儿裹进被窝里的冷气,让大玲瞬间清醒了许多,她睁开了眼睛,屋里已经不再是那么一团漆黑了。妹妹一夜面着墙壁,蜷缩的身体一直没能舒展,她的头埋在被子里,露着后脑勺,乌黑发亮的秀发散乱在枕头上。
“好好思过吧!你再这样下去我们连姐妹也别做!”大玲心里自愤道,伸出手掖了掖女儿背后的被子。心想,昨夜给她的教训还是起了作用。当昏昏沉沉的倦意再度来临后,西屋里传出了爹的咳嗽声和吐痰声,她知道爹起来了,天就要亮了。
等大玲一觉醒来再次睁开双眼,木头大床上只有她自己还懒在被窝里。火炉里的火烧的正旺,屋子里很暖和,她的眼睛瞪在屋顶上,看那顶棚上一片片的棕黄色污渍。暖冬的阳光从窗玻璃斜照进来,光打在墙壁上,聚有细线似的灰尘在微微的浮动。
爹推门进来给炉子添炭,见她瞪着眼睛看他,就虎着脸骂她昨天夜里吃了疯猫肉了动手打妹妹。妹妹是去给黄明玉打工,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玲没有言语,直直的从被窝里坐起身摸索着穿戴衣服。娘在外屋地大声叫喊棉棉,要她回屋洗脸,棉棉拉着一把扫雪扫帚跑进屋来,小圆脸冻得通红,脚下的一双新棉鞋与裤腿沾满了雪花。
屋子里没看见妹妹的身影,大玲就急着去问娘。娘一手扶着棉棉的后背,一手沾着脸盆里冒有热气的水,一把把地抹到棉棉小脸上。娘先是没吭声,看着立在面前的大玲不走开,跟着唠哩唠叨的磨叽开了昨天的事情,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爹不把柴禾准备好,今天都压在了雪底,烧饭炒菜都得烧湿柴禾。紧跟着弯下腰拍打棉棉身上的雪花,又说棉棉大清早不听话,把二姑姑给买的新棉鞋糟践了。听着娘颠三倒四的话,大玲只好愤愤地转进了东屋。
吃过早饭,大玲去老姑小超市里耍麻将,听到人们在议论黄明玉蔬菜大棚发横财的事情。大棚菜上了市,昨天就有一大车西红柿与黄瓜进了县城里的超市,今天菜地里又来了两辆车拉菜,黄明玉都忙昏了头。大玲听了这些,知道妹妹一定又去了黄明玉的菜地,她坐不住了,牌没摸一把就出了超市。
到了菜地,她远远看见了来拉蔬菜的汽车,恒温车拖着乳白色的集装箱体就停在温室大棚附近。还没等她靠近大棚,张金娥从房子里跑出来冲她一边招手一边吼叫,不要她进到温室大棚里去,说大棚菜娇贵得很,害怕她给带了不干不净的菌进去。
大玲笑嘻嘻地说,是过来帮黄明玉忙,张金娥立刻不高兴地嘟噜着胖脸上下打量了大玲几眼,皱了皱眉头,极不情愿地告诉大玲,里面有工人们在忙,用不了太多的人,进去了反而倒是添了乱。
大玲知道张金娥不愿让她见到黄明玉,既然被她拦在了外面,说明自己没赶对时辰。她也就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看着张金娥一声不吭转身离开的时候,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黄明玉的电话。
此时的黄明玉正和二玲在给蔬菜称重,二玲手拿着一个纸夹,把称重后的一箱箱蔬菜用胶带封了口,同时粘贴上相应的蔬菜标签,以供装车的时候按顺序进行。二玲只是小学三年级的文化程度,但做起这些事情来,却很是得心应手,每一样菜她都查验的十分仔细,每一笔数字又都记得详略得当,她已经成为黄明玉最得力的助手。
黄明玉掏出手机没去急着接听,而是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然后看着低头忙碌的二玲说:“是你姐的电话。”
二玲抬头眨了眨美丽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便低头又去忙碌手里的活了。黄明玉回头接通了大玲的电话,大玲先是冷言冷语的埋怨了他一顿,后又说他娘把她拦在了外面,她也是一番好心来帮忙的,他们不能这样对她,问他是什么意思。
黄明玉当下没表态,只是问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就在你家大棚外。”大玲回过来的话音大了许多,随后干脆利落的挂了他的电话,显然把一种愤怒的力量留在了黄明玉的耳朵里。
“我出去一下。”黄明玉拍了蹲在地上忙碌的二玲,把一卷胶带纸扔在了纸箱上,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二玲目顺着黄明玉的背影,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不知道姐姐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情,是不是还是为了昨天夜里发生在她们姊妹两间的一点矛盾。即使不是为了这些事情,以黄明玉的脾气也会问起她这些,从早晨发现她脸上的伤痕时,她看出了黄明玉心里的愤恨。姐姐要亲自来此找他,她也不好说些什么阻拦的话,只好任凭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出了温室大棚,黄明玉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徘徊不前的大玲,一件嫩绿色的半大羽绒棉衣裹在她的身上,站在雪地里分外显眼。黄明玉向大玲跟前走去,大玲就立在原地不动,她那平视的目光像在审视一个即将犯了错的孩子。
“怎么?找我有事?”
“嘁!非得有事儿才能来啊?跟女人说话不要总能事情说事儿好不好?一根正经的样子。”大玲有点不耐烦的说,细细的眉毛挑在了铮亮的额头上生龙活虎。
“学不会客套话,直截了当还是比较好,也随我的脾性。”黄明玉脸上挂不住笑容,便多了些皱眉头的动作。
“我是来帮你忙的,可是你娘说什么也不容我进去,说是得消什么毒,我身上又没有毒。我知道这是你娘在故意为难我,不想让我俩见面。”
“我娘说的没错,进入温室大棚的人都得先消毒,并且天天如此,我也一样。”
“有这个必要吗?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有!你没听说过就并不等于没有这样的事情,消毒,是我们每天在进入温室之前的第一道工序,每个人都的遵守。”黄明玉很自信地说,眼睛盯在大玲想笑不笑的脸上,看着她阴晴不定的面容,想起了二玲红肿淤血的半个脸颊。
“她在你这里了?”大玲咬了咬薄薄的下唇,眉毛像两条弯曲的蚯蚓。
“谁?”黄明玉冷冷的问。
“二玲呀!还能有谁,你该不会把她藏起来不敢说了吧!我娘可是让我来找她的。”大玲干脆一咬牙说了谎话。
“她是个大活人,藏得住吗?她现在是我的工人,并且正在尽心尽责的劳动,至于你找她有什么事情,也得等到下班才行。大玲,你也是到过大城市的人,你也打过工,打工这个行业的一些规章制度我想你也一定知道,不用我细说了吧?”
“黄明玉,你什么意思?”大玲愣愣的盯着面前的黄明玉,像似一下不认识他了。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维护我个人的利益,我不能看着我辛辛苦苦白手的事业毁在一个不遵守规章制度的员工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明玉,你--”大玲的话无法继续下去,怒目圆睁着沉默了片刻,继而她又像找到了合适的话语,偏了偏嘴唇说:“她是我的妹妹,我有权决定她的去留问题,我希望你能辞掉她,另请别人。”
“怎么?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妹妹啊?”黄明玉一句辩白的话不轻不重地塞住了大玲的喉咙,大玲哑口无言,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