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作品名称:村子里的年轻人 作者:百馨 发布时间:2016-04-08 08:57:27 字数:3270
二玲推门进到外屋地,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接着跺鞋上的雪泥,像往常一样先进了西屋。娘已经睡下了,爹还坐在地上的一把椅子里陪着两个孩子看电视,看到二玲进屋,棉棉极快的从炕上站起身,来到炕沿边伸着小手喊叫二姑姑。二玲走过去,把棉棉搂在胸前,脸上露出了这些天以来少有的微笑说:“二姑身上冰凉,你摸摸。”
调皮的棉棉还是将双手伸进姑姑湿滑的秀发里,胳膊搂住她的脖颈,上了怀。二玲顺势抱住了棉棉离开了炕边,同时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爹在椅子里动了动瘦弱的躯体问:“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爹,我姐呢?”二玲小声地问,扭头看了看坐在炕上专心看电视的叶梅。
“东屋呢。”崔占海的声音有些微弱,像生了病似的无力,刚才那样慈爱的目光已经随着二玲的问话,消散在了昏黄的小屋里。棉棉在姑姑的怀抱里得到了慈母般的温暖后,又要回到炕上同梅姐姐继续看电视。只要二玲离开她的时间久了,她都会这个样子来撒会儿娇。
二玲转身回到东屋,大玲还躺在东屋的床上,肚上盖着块厚厚的褥子,她的两半截小腿从褥子下露出来,黑亮的牛皮靴子还套在脚板上。二玲开关门的声音没有惊醒她,紧闭着的双眼眉毛眼角有些凝结着一种力量,像在冰冷酷寒里挣扎。
火炉里的炭火快要熄灭了,屋子里有点阴冷,二玲在进到屋里时,浑身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她忙不失跌地从地上拿起火钳子揭开炉盖,投进几小块儿新炭,又勾了勾炉条的死灰,炉膛里传出哔哔剥剥的响声。接着脱掉身上的棉衣外套,才发现棉衣的后背润湿了一大片,她取来了衣架,将棉衣架着挂到了一根晾衣绳上,回头去喊躺在床上的姐姐。
大玲微睁了下双眼,立即又闭上了,没去搭理妹妹。
“姐,起吧!我给铺被褥,你脱了衣服睡,这样会着凉的。”二玲不得不再次向姐姐关切道。
大玲突然睁大双眼,迅速坐起身,阴沉着脸愤怒的说:“不要脸的东西,你住他哪儿不得了,还回来做啥?”
二玲迎接着姐姐怒视的目光,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她想要去反驳姐姐的这句话,但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贱货,你就那么缺男人?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大玲脚下一用力从床上弹起身,一只手在二玲胸口上狠推了一把,脸上的五官早已变扭曲了。
二玲没加堤防,身体向后仰去差点栽倒地上,她慌忙回过神来说:“姐,你这是干嘛呀?我又怎么啦?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装,是不是还装。你干什么去了?”大玲喘息着。
“明玉哥--”
啪--的一声脆响,二玲的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姐姐一记耳光。她一只手捂住灼疼的半边脸颊,热泪盈眶的吼叫:“你凭什么打我?”
“你犯贱,就该打。”
紧接着大玲又是一记耳光过去,二玲没有躲闪,另半边脸上又是一股火热的疼痛。她干脆放下捂在脸上的手,向姐姐跟前迈了一步,摆出听之任之神态,任凭姐姐拿她出气。
二玲没有还手,大玲就更气愤了,她像又看到了老男人领回家过夜的妖媚女人一样,拼命抓住二玲的长发扯拽,吼叫着难听的话语。二玲像只无力挣扎的小鸡,尖叫着任由姐姐发疯般发作。爹听到吵闹声跑进来,站在两个女儿中间抓住大玲的两条胳膊向后推起,随知大玲仍就不依不饶不松手,爹又严厉喝斥,她方才松了手上的力气,撒手的瞬间长长的手指甲在妹妹脸上勾了下。
二玲由于做了一天的活,又赶上姐姐的这顿折磨,腿下一软瘫在了床头的地方,披散着长发,掩着受伤的脸孔埋头在床边抽抽噎噎的哭起来。爹站在一旁骂咧,大玲双手叉腰喘着粗气,叶梅和棉棉跑出来谁也没敢进到东屋,站在门槛儿探头朝里眊,恐慌的瞪着小眼睛。
娘趴在被窝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劲儿的喊叫丈夫。爹扶起倒在床上的二玲安慰着去了西屋,一进门就骂娘拉扯的好闺女,懂得打自己的亲妹妹了。二玲半边脸有两条血道子,娘看见了瞪着鼓泡眼睛又是骂大玲,又是说二玲,说来骂去最后的还是把怨气又都归结到丈夫身上。
晚上二玲和棉棉睡在了西屋,叶梅和大玲两个睡在东屋,算是相安无事了。第二天一大早,二玲又起的很早,她今天还得去菜地,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黄明玉特别嘱咐过她今天一大早的工作,所以她不能耽搁。
昨夜跟姐姐生了气,她一夜翻来覆去的没睡好觉,想了很多,姐姐恨她,可她对黄明玉的爱不能放弃。不管以后的结果如何,她都愿意为他做出奉献,即使受再大的伤害,她都会默默的忍受下来,她觉得这样做很值得,一想到能为一个自己所爱的人承受些伤痛,她心里就有有说不出的亢奋劲儿。
姐姐打了她,但她一点也不恨她,她明白只要她对自己的爱不放弃,迟迟早早会有这么一天。姐姐大发雷霆,她没有任何反抗,这就足以明示給姐姐,她会跟她进争到底,而永远不会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会加倍努力。不反抗,就足以证明自己已经默认了她与黄明玉之间的关系,这样她就用不着在姐姐面前偷偷摸摸的跟黄明玉来往了,只要黄明玉欣赏她,她就有如愿以偿的希望。
早晨洗脸的时候,简单洗漱过,照镜子梳头时她发现了脸上的伤痕,她摸了摸半边红肿的脸,自言自语地笑了笑。出门的时候她围了块自己针织的长头巾,怕露出脸上的伤痕,她又戴了口罩,这才穿上棉衣出了家门。
天没有完全放晴,偶尔还有零零星星细碎的雪花飘落,风带着晨练的寒意吹在旷野上冷飕飕的。脚下是厚厚的积雪,随着她轻盈的脚步,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她的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口罩上眼睫毛上全结上了冰霜。
走到菜地的时候,太阳从小山顶上露了冻红的脸,金黄色的光芒像探照灯似的扫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黄明玉在清理温室大棚上的积雪,随着他挥舞扫帚的动作,大团大团的雪片伴随着一股股白雾的雪糁儿顺着温室大棚的斜坡滑下来,砸在雪地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
二玲笑着冲站在矮墙上的黄明玉喊:“小心点儿--甭坐了飞机啊!哈哈--”
“来这么早啊?冷吗?”黄明玉听到银铃般的笑声回转身,谁知他刚一转身,脚下的一块草帘子被风吹掀了起来,他慌忙用扫帚去按草帘子的时候,脚下滑了一下,身体在矮墙上左右晃了几晃,栽进了地上的雪堆里。
二玲慌了神大喊大叫的跑过去,黄明玉挣扎着从雪坑里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雪憨笑着说:“你可真行,你刚说完坐飞机的话,我倒偏偏就栽了下来。”
“人家关心你嘛!又不是盼着你栽跟头的,你倒乐了,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吗?你自己不小心,倒怪起我了,摔疼了吧?”二玲妩媚地看着黄明玉,弯腰又去给他拍打裤子上的雪片,她绕着黄明玉转了一圈儿,再抬头的时候,看见黄明玉沾在脸上的雪花,不禁仰头大笑起来。
突然黄明玉发现了二玲脸上的伤痕,他摘掉手上的棉手套,伸手轻轻地拨开围在二玲脖子上的围巾,又要去摘她脸上的口罩。二玲赶紧向后退缩,眼睛躲闪着黄明玉的目光,把脖子上的围巾提了提,尽量要掩住自己的半边脸,转身就要进到大棚里。
“二玲,你站住。”
二玲马上停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去看黄明玉,并轻声地问:“怎么啦?”
“你就不想跟我说说嘛?”
“嘁--说什么啊?”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伤?什么伤呀?哦--昨天回家不小心滑到磕着脸了,所以我刚才才那样提醒你嘛。”二玲直视着黄明玉冻得发了红的脸,眨了眨爬满雪霜的睫毛。
“不愿告我是吧?你那双眼睛可是从来不会说谎的呀,我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大姐弄的,你们生气啦?”
二玲没作声,黄明玉从她的眼角鱼尾纹能看出她在微笑。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她也真够狠心的,怎么能这样对你呢?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找她去。”
“明玉哥,你不能去,如果你这个时候去找她,会把事情弄的更糟的,她会认为我来告她的状的,那样她会更恨我的。”
“这怎么算是告她的状呢?难道我们之间的恩怨让你来无缘无故的承担,我想还是和她说清楚的好,要不这样你还不得受她多少冤屈气呢。”
“明玉哥,眼下正是大批蔬菜上市的时候,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闹出些什么事儿来影响你,这点儿冤屈气我还是能承受得了的,再说她还是我的亲姐姐吧!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好啦!我们赶快开工吧,一会超市的车就要来运蔬菜了。”二玲迈着有力的步子向大棚里走去,黄明玉望着那个执着的背影,心里升腾起的一股暖流使他暗暗的下了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