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三十）

　　姚雪和王琪没能见到征帆，她们在城里玩了一上午，就分开各回各家了。姚雪回到家里，心情还是很不好。她为了缓解郁闷的心情，每天都和妈妈一起下地干活。大热的天，出一身汗，感觉舒服多了。妈妈看她那么拼命地干活，知道她是心情不好，干着活，会忘记心头的烦恼。妈妈也不拦着她，觉得让她干活，心里能好受点，就让她干吧！
　　往年的暑假，姚雪也帮妈妈干活，那时候征帆闲着没事干，也爱跟着一起去干。他们说说笑笑地在山野里干活，无忧无虑的。看着蓝蓝的天，洁白的云朵，生长旺盛的庄稼，心情格外的好。现在姚雪跟妈妈在一起干活，蓝天还是以前的蓝天，白云也还是以前的白云，庄稼还是那么茂盛，那么浓绿。可是心情不一样了，姚雪的心里有了忧伤，有了深深的遗憾。觉得心里像缺了什么似的，那么的不得劲。
　　干着活，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过去。那天天气特别热，一早起来，就觉得很是闷热。好像要下雨的样子，姚雪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要去干活。其实已经到了三伏天，地里也没什么活了。姚清芳劝姚雪“丫啊，今天天这么热，别去干活了，别再中暑了。”“没事，妈，我一会就回来。”说完拿着小锄头下地了，她要去给庄稼锄草。姚清芳在家里收拾完碗筷，也跟着下地了。天太热，没有一丝风。树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庄稼也不那么精神。树上的蝉倒是挺起劲地“知了，知了”的叫着。天有点旱了，再不下雨庄稼会受不了的。姚雪走到地里，还没干活呢，就出了一身汗，还真是热啊，她心里想，真该听妈妈的话，不来干活就好了。可是已经到了地里，怎么也不就回去。她干了一会活，妈妈就来了，妈妈身上的衣服都让汗给湿透了。她说“这天太热了，不干活都出汗，干活更不用说了。”姚雪笑笑不说话，姚清芳走过来把她手里的小锄头抢过来，说：“闺女咱不干活了，回家凉快去。”姚雪说：“哪里都不凉快，哪里都这么热。”“外边不凉快，回家吹风扇去。”风扇吹的也是热风。”“反正今天咱不干活了，回家。”姚清芳说着拉着姚雪就往家里走去。
　　山野里不见一个人，这么热的天，都在家找凉快的地方乘凉呢。只有姚雪娘俩在山野里，回家的路上也没有一个人影。她们走回村里，看见有树荫的地方，就有人在那里坐着乘凉。小孩子早都跑到河里去洗澡了，他们是不到天黑不会回家的。姚雪和妈妈一起走着，看见她们的邻居都说：“这么热的天，你们娘俩还去地里干活，不要命了。”“姚清芳笑着说：“这不回来了。”“天太热不能干活，坐着都出汗。”邻居招呼她们俩坐下，反正回家也是个热，不如坐在树荫下，凉快会。姚清芳让女儿也一起坐下来，跟邻居说闲话。
　　她们没有主题地闲聊着，无非是天气，庄稼，老人孩子，这些久谈不厌的话题。正说着话，跑村里的邮递员，骑着摩托车来了，进村就吆喝：“嘿，谁是姚雪？姚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姚清芳听见了，赶快起身不顾炎热，小跑着跑到邮递员的跟前。说，“真的吗？我家闺女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那还能有假，是北京农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姚雪也听见了，她看见妈妈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通知书，双手捧着，像是接过了一件特别神圣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捧着，姚雪迎着妈妈走过去，她的心情很激动。正在树下乘凉的邻居也都围了过来。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姚清芳打开录取通知书。看着那大红的通知书，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他们都高兴地欢呼起来，嚷着让姚清芳请客。邮递员也说：“这么热的天，我大老远的给你们带来了好消息，你们也得请我的客。”姚清芳把通知书交到姚雪的手里，她快步朝村里的小卖部走去，一会拿来一大袋子糖，她把糖分给邻居们，也分给邮递员。大家高高兴兴地吃着糖，打心眼里替姚清芳高兴。这么多年以来，大家都看见姚清芳一个人，拉扯着姚雪有多么的不容易。现在姚雪考上了大学，还是北京的大学，他们都觉得姚清芳快熬出头了。
　　姚雪的心情特别激动，她接受着邻居们的祝贺，表情很平静，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她拿着通知书回到家，又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在抽屉里。开学的日期是九月一号，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姚雪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她想要帮妈妈把家里该干的活干完。自己上了大学，妈妈一个人在家忙活着，该有多累啊。得去跟初中的班主任老师阮萍告个别，还有高中的老师，也该去跟他们告个别。这张通知书上也有他们的心血，他们的期待。姚雪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村里人都为她们高兴，虽然李家村这些年出了不少大学生，可是只有她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村里人啧啧赞叹，姚清芳的哥哥听说了，都来祝贺。姚清芳的大伯子，妯娌们也都来贺喜。他们心里为姚雪高兴，也为姚清芳高兴。姚清芳心里非常高兴，这么多年她含辛茹苦地把姚雪拉扯大，她不辜负姚清芳的期望，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姚清芳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女儿不用再像自己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土里刨食。她可以去一个更加广阔，更加精彩的世界生活。姚清芳这些年都在为着女儿的未来做着打算，为了女儿有个好的未来，付出了所有的心血。现在终于有了回报，姚清芳比谁都高兴。走起路来都带着喜悦，嘴里经常哼着歌。姚雪看妈妈这么高兴，她也很高兴。可是看着征帆家后窗，看着他家那黑乎乎的屋子，心里的喜悦又烟消云散了。自己从小的好朋友不能跟自己一起分享喜悦，这是姚雪心底最大的遗憾。如果没出事的话，征帆会跟自己一起欢呼雀跃，一起举杯庆贺的。
　　现在征帆待在看守所里，他妈妈也很久没回家了。家门前都长出了野草，一派衰败的样子。姚雪心里不是滋味，她多想在上大学前见一见征帆，跟他说说话。可是她知道，征帆不会见自己的，姚雪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她做着开学前的准备工作。被褥不用买，学校里统一准备了，只要交上钱就行。衣服得买，一去就是半年的时间，秋冬的衣服也得准备下。她对于穿戴不是很讲究，有件衣服穿就行了。妈妈可不这么看，她觉得女儿要去大城市上学，穿的太寒酸了，会让人瞧不起的。她去城里给女儿买衣服，姚雪不同意也不行。裙子，衬衫，长裤，羽绒服，都买了。给她买了一个大皮箱，能装下姚雪要带的所有东西，又买了一个背包装零七八碎的东西。这样姚雪上学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开学的日子到来了。
　　姚雪在家等着开学，也不闲着，整天帮妈妈干活。就在快要开学的时候，征帆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到了。那是军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因为他们家里没人，通知书姚清芳帮他接收了。看着那大红的通知书，看着上面征帆的名字，姚雪忍不住哭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姚清芳小心翼翼的把通知书保存好，她说等有机会拿给征帆看看，孩子的努力没白费。虽然他跟大学无缘了，可是让他看看通知书，也会安慰一下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开学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姚雪心里十分舍不得离开家，离开妈妈，这一走就是半年。虽然说家里有电话，想家了就能打电话给妈妈，可是总不如面对面的交谈那么方便。姚雪天天跟在妈妈身边，那依恋的样子，让姚清芳看了心里也很难受。她跟姚雪说着上学的话题，嘱咐她在学校里要注意的一切，姚雪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姚清芳天天做姚雪喜欢吃的饭菜，她知道女儿这一去，半年吃不上自己做的饭菜了。现在让女儿多吃点，要不然到了学校会想妈妈的饭菜的。还有两天就开学了，这天晚上吃完饭，娘俩坐在炕上说话。姚清芳看着姚雪清秀的脸庞欲言又止，姚雪看妈妈有话要说又不说的样子心里着急，她问妈妈“妈，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姚清芳把姚雪的一缕散发掖到耳朵后面说：“妈是有话要跟你说，可是不知怎么说。”姚雪撒娇地躺到妈妈的怀里说：“妈，你有什么话就说嘛，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吞吞吐吐的。”姚清芳轻轻叹了一口气“闺女，妈说你不是妈亲生的，你相信吗？”姚雪偎依在妈妈的胸前，笑着说：“妈妈，你开什么玩笑。”姚清芳把姚雪扶正了，让她坐好，严肃地说：“闺女，你真不是我亲生的，是咱娘俩有缘，才成了一家子。”姚清芳把十八年前的，那个腊月的早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姚雪说了。姚雪听的半信半疑，姚清芳见姚雪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她下炕去拿来当初姚雪躺的那个篮子，还有小被子，小衣服，还有那张写着出生年月日的纸条。十八年的时间过去，那篮子都变得发黄了，写着字的纸条也有点发黄了。姚雪看见这些，才不由得不相信。她的脸色变了，她对姚清芳说：“妈妈，这是假的，是你骗我的对吧？”“这是真的，闺女，那年妈妈捡到你，就喜欢上了你，发誓一定要把你抚养成人。你是老天爷给我的，是我们娘俩有缘分。妈妈知道，你的亲生妈妈把你扔了，一定有苦衷，现在你就要上大学了，把这一切告诉你，你有机会找到她，就认了她吧。”姚雪哭着说：“不，你就是我的亲妈吗，我不去找什么亲妈妈，即使找到我也不认她，她那么狠心把我给扔了，我干嘛要找她，要认她？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妈妈，这么多年都是你在照顾我，让我饿不着，冻不着的。”姚清芳把姚雪搂进怀里，她也哭了“妈妈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当作我的命根子，可是妈妈如果不把这一切告诉你，就太自私了。你长大了，能够找到亲生父母最好了，你也就没有遗憾，妈妈也了却心愿了。”姚雪哭着说：“在我心里你就我的亲妈，我还找什么亲妈，为了把我养大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心里最清楚。”姚清芳擦去姚雪脸上的眼泪，心疼地说：“好闺女，快别哭了，都是妈不好，不该现在跟你说，让你伤心了。”姚雪搂着姚清芳的脖子轻轻地说：“妈妈，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妈妈，是我最亲的亲人。”姚清芳听着姚雪掏心窝子的话，她也哭了，她说：“闺女，妈知道你重情重义，可是亲生父母还是要找的，找到他们，你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来历。”姚雪点点头“嗯，顺其自然吧，他们来找我我就认，不找就算了，反正，有你这个好妈妈我也不遗憾。”
　　姚清芳把姚雪的身世告诉她，心里感觉很轻松。这么多年她一直为这个事困扰着，现在把一切都跟女儿说了，女儿没有跟她生分，相反更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