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
　　时间过得飞快，已进入六月的山村景色十分迷人，远远望去，千山万岭都被绿色所装扮。以玉米为主的农作物，早的都已有半人高，正含着苞，一棵棵玉米鼓鼓的，就像有孕不久的少妇，已初露“江山”，迟的玉米也长出了地面，山坡上的绿豆，黄逗，豌豆，江豆，小红豆，连同那些不知名的野生植物，都在开花，五颜六色，点缀在无边的绿色中间，斑斑驳驳，好看极了。小山峰上生长的竹子，松树，毛栗树等其它不知名的杂树，茂密而又旺盛。登高望去，宛如一幅彩色的山水画，美丽而壮观，令人心旷神怡。
　　张家树吃完中午饭，趁着别人休息的空闲时间，他一个人溜了出来，天气太热了，他想下水洗个澡。就在昨天下午他爬山的时侯发现一“清泉坛”。这个水坛不算大，四周都被山包围，从上而下，流进深坛里的山涧清水犹如小小的瀑布，让人看了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奇迹，水坛里的水清澈见底，底部都是由大小小的鹅卵石铺成，没有一点淤泥和沙，四周象是被刀切过一样整齐而光滑，在水坛的中间还放有大块的石头和鹅卵石，足以让人坐在那里，或躺在那里，在清水坛里的一个拐角有通往山涧的一条小沟，水坛里的水哗哗哗地又流了出去。由此可见，这里的水是活水，一切都是天然的，没有人工故意雕琢的痕迹。
　　家树环顾四周，这里很安静，没有看到一个人，他飞快地脱下衣服，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仅仅只是洗个澡，冲个凉，他还要在这里游泳，家树快乐地想。
　　他脱的只剩下一条短裤叉，选择好一角度后，健美的身材在半空中划了一条弧线，象跳水运动员一般纵身跳了下去，修长的身体在水中自由地游来游来游去，水，凉而清爽，真是舒坦极了。
　　想到在高中的时侯，他就经常和同学去河里游泳，他们在河里游泳比赛，他总是领先。生活虽然也没给这个年轻的后生太多的阳光灿烂，父亲去世后，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过的艰难困苦也是不容说。但他坚毅，阳光，从没被困难所打倒，即使在高中的时侯时常饿着肚子，弄不到饭吃，他一个人上山挖野菜，偷偷地在山里自造锅灶烧野菜吃，他都从没告诉过自己的母亲，叔父对他自然是没得说，但叔父自己也是有一大家子人，上有老下有小。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自己困难自己想办法克服，尽量不给叔父多添麻烦。
　　他一会儿屏住气息，把头闷在水里，在水里游着，游着一会儿受不了，又浮出水面，每一次窜出水面都要溅起不小的水花，他喜欢这样的感觉，感觉还真的像游泳运动员那回事。就这样，他反反复复练了数次，感觉累了，仰面朝天地躺在大鹅卵石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
　　兰草从家里跑出来，顺着山里的弯道没有目的地走着，边走边哭。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由于高温，都在家里避署，路上没有碰到一个行人，她想起刚刚那可怕的一幕，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到那个家？
　　兰草原本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可能由于太累的缘故，不知怎的，她吃完午饭，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着了，小房间的门在开着，睡梦中，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惊恐地睁开眼睛一看，小强正喘着粗气，用一双大手在她胸口胡乱摸着，一双兴奋地充满血丝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兰草一起一伏的胸脯。
　　兰草一骨碌爬起，吓得全身发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小强，愤恨地骂道：“你这个流氓，你要干什么？”
　　说着，就挣扎着想往外跑。
　　“流氓，我是流氓？你迟早是我的老婆，你怎么能说我是流氓？”小强说着，一把抱住了兰草，叫她动弹不得。
　　“你放下我，放下我，我要喊人了。”兰草说着，死命的在小强怀里挣扎着，可小强的两只臂膀就如铁箍一般的坚固，弱不禁风的兰草想从那儿逃脱，谈何容易？
　　“兰草，你就依了我吧，我从没有爱过女孩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小强说着，用两条长腿紧紧地夹住兰草，两手捧着兰草的脸，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嘴凑上去，要吻兰草。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救救我……”兰草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拼命地抗争着……
　　已被小强插死的房门被撞开了，大强破门而入，他气急败坏，朝着小强的脸，狠劲地打了一个耳光，小强终于无力地放开了兰草，随即和大强厮打在一起，两兄弟打的难解难分……
　　兰草哭着跑出了家门。
　　这个可怜的女孩在这极期痛苦的时侯，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要是妈妈还在，今天的一切不幸都能避免，虽然她甚至都记不起母亲的模样，但每每想起母亲，她心里是那么的温暖。
　　不知不觉她又上了山，跪倒在母亲的坟前，泪流满面。是啊，她太压抑，太痛苦了，刚刚的事，令她惊恐万分，如果不是大强及时出手相救，还不知道要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大强和小强她只能把他们当成哥哥，现在怎么能和其中一人结为夫妻？她真的做不到，但她又害怕自己的后娘，她不但折磨自己，还要折磨她的父亲。近年来父亲的身体越来越糟，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数的时侯，她只能忍，她不想让父亲难做人，可怜的父亲，他活得太不容易了。现在摆在面前的这一道人生的选择题，她不知如何去选？她更不知自己将何去何从？后娘干预她的太多太多，恶梦般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受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和痛苦，现在自己长大了，什么都懂了。她不再甘心受人摆布，一想到回到家里要面对的那三个人，想到小强对自己可怕的举动，面对如此困境，后果会怎么样？她毛骨悚然，极度的恐惧袭上心头，无助的痛哭失声……
　　（十）
　　家树正睡在鹅卵石上，闭目养神，惬意的快要进入梦乡，迷迷糊糊中被一女人的哭声惊醒。他慌忙地坐起来，仔细听去，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听觉，他念过书不会相信有鬼，但现在正中午，是谁不怕炎热，到这深山老林里哭来着？他再也没有心思躺在这水坛里，他要去寻个究竟。
　　家树穿过一小片杂树林，看到一姑娘跪在坟头，痛苦地哭着。他认出来了，就是自己曾撞上的陈兰草。
　　家树怕自己吓着她，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兰草听到咳嗽声立刻停止了哭泣，惊恐地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是家树，她拘束从坟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满脸泪痕，一声不吭。
　　“你怎么了？这么热的天气，会中暑的。”家树轻声地说
　　“我没事。”兰草说着，就准备离开
　　家树递上湿毛巾，柔声说：“擦擦汗吧，会舒服些，最好去那水坛里洗洗，看你热的够呛。”
　　兰草接过家树递过来的毛巾，她没有去擦脸，而是向水坛方向走去，家树跟在后面。看来她接受了家树的建议，准备去水坛里洗洗脸，天气太热了，此时的兰草感觉自己晕晕的，心慌，想吐，她知道自己在这么高温的天气里，光着头，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怎么会不中暑呢？她摸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眼睛里冒着金花，四肢无力。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摇愰，突然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兰草真的中暑了，倒在了地上。
　　家树看着倒在地上的兰草，满脸紫红，呼吸急促。吓的他手忙脚乱，定了定神，他不顾一切地抱起兰草，往水坛跑去，他知道这里离村庄，离医院都太远，现在唯一只有找到阴凉的地方，才能让她降下温。家树下了水坛，把兰草轻轻地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幸好自己出门的时侯带上了一壶冷开水，喂她喝了几口水。又用湿毛巾蘸着水，轻轻地替她擦着脸，毛巾擦了又洗，洗了又擦。渐渐地，脸色好看了些，呼吸也均匀了。
　　过了好一会，兰草动了动，嘴里呢喃着，两颗泪珠从闭着的双眼里溢出，美丽的脸庞全都是泪痕，上衣的纽扣被小强挣掉了一颗，露出雪白肌肤，健康的胸膛一起一伏，均匀地呼吸着，白扬树般描条的身材，躺在那里，犹如一条美人鱼，孤独而又无助。
　　家树站在水坛里，全身都湿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兰草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希望她快点醒来。他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孩，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会如此那样的痛苦？他怜惜地用手抚摸一下她的额头，心想，还好，现在好像是退烧了。
　　处于半昏迷的兰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迷迷糊糊地做着梦，她梦见自己，突然飞了起来，穿着薄如蝉翼的漂亮衣服，象仙女一样，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越过千山万水，离开了小山村，离开了给她带来那么多痛苦的家。在蓝天白云下，在万花丛林中，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拉着自己的手，他们一起飞呀，飞呀，他们开心地笑着，无忧无虑地嬉闹着……
　　大约有半个小时，兰草醒了。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看到家树站在自己跟前，不好意思起来，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石头上，触电般地摸着自己的胸口，想扣上自己胸口的扣子，可扣子已经掉了，她下意识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把自己的上衣使劲的往下拽，生怕盖不住自己身体。想想刚刚的梦，又看看眼前的人，羞得满脸通红。她勉强而又似乎有点甜蜜的朝家树一笑，那种笑，宛如如一朵含苞欲放，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清纯而又不失千娇百媚。
　　家树突然感觉自己紧紧地盯着她看，有点失态，赶快转移了视线，但心还是“砰砰砰”地一阵乱跳，家树也显得手足无措，前所未有的紧张，以前也接触过很多女孩，可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家树结结巴巴地说：“你中暑了，倒在地上，所以我……”
　　家树还没有说完，兰草打断了他的话
　　“给你……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家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没事，我怎不能见死不救吧？”家树笑着说。
　　“我知道自己晕晕的，起先知道，后来就不知道了。”兰草不好意思地说，
　　“你突然的晕倒，把我也吓死了。”家树也接着兰草的话茬说。
　　“给你添麻烦了，害你在水里站到现在，真不好意思，你也上来坐着歇歇吧。”兰草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大石头。
　　
　　家树两手一撑，动作敏捷而又悠美，没费吹灰之力就坐在了兰草身边的大石头上。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象是很早就认识的朋友，相视一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家树迫不及待地问。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兰草有想对他倾诉一切的欲望，她的直觉告诉她，她遇到了好人，家树的一举一动，那怕是眉宇间的一个微笑，都让她倍感安全和温暖，这种感觉也是她从没有过的。
　　兰草把自己的家庭，把刚刚发生在她和小强之间的事，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家树，说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家树愤怒了，他愤愤地说：“小强简直就是个流氓，你以后住在家里，也不安全了，你要把这事告诉你爸爸，总要拿个主意才好。”
　　兰草使劲地点头，她感觉家树说的有道理。
　　“你的后娘心肠太毒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竟还有这种事？”
　　家树激动的告诉兰草“我国婚姻法很早就规定婚姻自由，他们这么蔑视法律，是犯法。可以通过法律的途径来保护自己。”
　　他还告诉兰草：“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深山里，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精彩，是你无法想象的。城市的马路比你们的打谷场还要宽广，大气车，小汽车，成天车水马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停歇，还有马路上，大街小巷夜晚都是灯火通明。不象你们山村，连电都还没有通……”
　　他接着又说：“现在国家政策越来越惠民，安徽小岗村都实行了承包责任制，就是农田将分到每家每户，农民自己有权在自己的责任田上种植任何的农作物，我想不久的将来，不会再会有多长时间，这股清凉的风将会刮遍全中国，我们农民就有盼头了。”
　　兰草羡慕而又敬佩的望着家树，深情的说：“你懂的真多，要能像你说的那样，那该多好啊！”
　　家树激动地告诉兰草“真的会是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定要有信心！”……
　　兰草听的如痴如醉，眼睛里放着光，那种兴奋和向往，使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不幸，越发的激动和充满热情，她简单地幻想着自己将有一天走出大山，走出束缚她，犹如地狱般的家，带上自己的父亲，远走高飞。
　　想到这里，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把两手举起，对着大山，高呼：“我要走出大山，我要看外面的世界！”
　　家树痴痴地望着身边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她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让人怜惜，那么的让人心痛，同时又是那么的充满热情。家树其实已经发现，自己心里，最柔软，最敏感的一块地方，不知为什么，已被这个刚刚见过几次面的陌生女孩所占据。他突然有个冲动，真想走上前去，抱抱她，给她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