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25）日外，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大院。
　　人群散去，洪秘书和刘处长边走边谈。
　　洪秘书：刘处长，您看下次有顺车，是否让乔峰同志也去延安？
　　刘处长：我和童老也商议过，本来应该早送他去的，但是你也知道，延安前一阵搞的整风运动闹得有点过激，特别是抢救失足者运动更是离谱，主要就是针对从白区过去的同志。尽管运动得到了及时纠正，但组织上的审查程序依然很严格，像乔峰这样在国统区长期工作的同志，少不了去了延安要先过这一关。我的意思还是缓一缓，等风声过去了再去，这样会更稳妥些。
　　洪秘书：明白了，我会解释一些延安方面的情况，让他不要产生其它想法。
　　刘处长：你要配合老乔写清楚他的个人材料，越细越好，包括他在海外的情况，可不能含含糊糊，尽量把证人都写进去，以供组织上复查。
　　洪秘书：还是刘处长想得周到。
　　刘处长：（停下脚步）洪秘书，适当的时候也让他出去走走，总不能老憋在院子里，会憋坏的。
　　洪秘书：知道了，我会安排。
　　
　　126）日内，重庆中统局郝潜办公室。
　　郝潜正在给一个手下布置任务，桌上的电话响起，他一边抓起电话，一边示意手下退出。
　　郝潜：是，（起立）局座。我正在布置所有的监视点密切注意，对。已扩大了范围，我明白。目前还没有，我会亲自去。是，要亲和，您放心。
　　
　　127）日内，重庆八路军办事处洪秘书办公室。
　　房间里很凌乱，东西堆得太多，人能够占用的面积只剩中间一点点。
　　洪秘书：（听到敲门声）请进。
　　乔峰：（推门进来）洪秘书，你好，在忙？
　　洪秘书：老乔。来，坐，正准备下午找你好好聊一聊。
　　乔峰：（坐下）找我？什么事？请讲。
　　洪秘书：老乔同志，关于你去延安的事还得拖一下，但也不会很久。
　　乔峰：谢谢了，洪秘书。
　　洪秘书：按照组织的要求，每个去延安的同志都要认真填写一份自己的履历，这是给你的，（递给乔峰一份资料）希望你认真填写，早填好早完事。
　　乔峰：（看了一下厚厚的履历表）这么复杂啊，我的事，难道组织上还不清楚？我又不是刚刚参加革命的小青年。
　　洪秘书：老乔，情况有些特殊，延安现在正在搞整风运动，每个人都要重新认定个人档案，希望你能理解。
　　乔峰：可千万别再搞一次类似清查AB团那样的事件，我记得那次可是冤枉了许多好同志啊。
　　洪秘书：放心吧，老乔，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审。
　　乔峰：那好。（接过履历表沉思了一下）洪秘书，我想申请进城走走，寄封家信，去书店转转，顺便也理个发，洗个澡，可以吗？
　　洪秘书：当然可以，你看什么时候去，我安排一辆顺车。
　　武清河：（画外音）这件事也蹊跷，老乔那天外出正好我有事不在，后来我一直都在寻思，要是那天我陪老乔进城，我一定会和他寸步不离，如果那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奇怪的事？可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往往就是根本没有如果。
　　
　　128）日外，三天后的一个中午，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大院。
　　一辆军用卡车从院子里开出，乔峰坐在司机旁边，他的身旁是一位警卫战士。
　　
　　129）日外，重庆市邮局。
　　乔峰下车进了邮局，很快他出来上了车。车子继续前行，此时不远处有一辆小车在尾随。
　　
　　130）日外，重庆两路口大澡堂门口。
　　乔峰下车，和警卫战士嘱咐了几句，车子开走后，他点燃了一支香烟，警惕地怀顾四周后推门而入。不一会儿，尾随的小车停在了澡堂门口，一个带着墨镜穿着风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快速地推门进入，小车也随即开走。
　　
　　131）日内，大澡堂浴室男更衣间。
　　乔峰刚脱下外套，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来人摘下墨镜。
　　乔峰：（停止了更衣，紧张地）郝……郝部长，你怎么在这里？
　　郝潜：老乔，此地不便说话，快跟我走（重新带上墨镜）。
　　乔峰：去哪里？
　　郝潜：（轻声地）别怕，去了你就知道了。
　　乔峰：（穿好外套）远吗？
　　郝潜：不远，来，走这边。
　　
　　132）日外，重庆两路口大澡堂后门。
　　乔峰与郝潜走出后门，立即一前一后坐上了刚才那辆尾随的小车，车子迅速离开。
　　
　　133）日内，中统局附近的蒙可丽娜咖啡厅。
　　乔峰和郝潜推门进来。偌大的咖啡厅装修考究，里面没有一个客人，在女侍应生的导引下，两人来到餐厅一角。
　　郝潜：老乔请坐，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我在八路军办事处门外守候了你整整十几天，一直到今天才见到你，真是老天有眼。
　　乔峰：（很警惕地）你我现在各为其主，信仰各异，你等我什么？
　　郝潜：（冲着远处的漂亮女侍应生）两杯卡布奇诺，一杯少糖。（转回头动情地）老乔，我记得你喝咖啡可是一直少糖，对吧？
　　乔峰：郝部长，您好记性。
　　郝潜：信仰各异？信仰是什么？老乔，现在国共合作，大家是一家人，我们的共同的敌人是日本人，抗战结束后，建设国家才是我们的最大信仰。老百姓生活安逸，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这不就是当初我们一起共同奋斗的初衷吗？
　　乔峰：可我和你不同，两年前你就已经叛党了。
　　郝潜：不要说的那么直白，我告诉你，以前我在党内的职务比你高，你应该承认我的觉悟也比你高吧，可我有什么？除了一天到晚东躲西藏，能为国家做点什么？一事无成。可现在，我进了中统，大大方方地为国家做事，公开的抗日，个人待遇也很好，老婆孩子都能顾得到，这不就是我们追求的幸福吗？
　　乔峰：（有些迟疑）可我，我还是没想通......你为何盯上了我？
　　郝潜：老乔，我听说你还要去延安，那个地方向你这样的人，去了就等于送死。那边的整风运动，专整在白区工作的人，真的，很多人都整死了。国民党在延安潜伏的特工也被整得说不清楚，许多都要求离开延安，你想想，我能胡说吗？
　　乔峰：你让我静一静，老郝，你说得严重了，我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
　　女侍应生送来咖啡，郝潜将一杯咖啡推过去给乔峰，自己用小勺子搅过后先抿了一口，乔峰去端咖啡，可另一只拿糖的手一直在抖，侍应生退下后，一个身影悄然来到他们的身旁。
　　徐恩江：（微笑地）乔先生，侬好啊，终于见面了。
　　乔峰：（抬头见到徐恩江，诧异地看着郝潜，）他，他怎么认识我？他是谁？
　　郝潜：局座，您来了，（起立）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乔峰先生。老乔，这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徐恩江先生。
　　乔峰：（诚惶诚恐地站立起来）您是徐恩江局长，早听说过您，大名鼎鼎，大名鼎鼎。
　　徐恩江：乔先生，侬能来这里，就是给我徐某人很大的面子，我也废话少说，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侬赶快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以后我让郝潜与你单独联系，绝对为你保守秘密。这个月起，我按照和郝潜一样的待遇给你开薪水，（伸出一个手指）一次过给你一万大洋作为安家费。乔先生，凡是为国家真正做事情的人，我徐某人决不会亏待。
　　乔峰：（很吃惊地）谢谢徐先生慷慨，但事关重大，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考量一下。
　　徐恩江：（坐下）侬不要急，慢慢来，想通了就好，国共现在是一家人，到哪里做事都是一样的。
　　郝潜：（看看表）局座，时间不够了，我先送乔先生走，您歇着。
　　徐恩江：ok，（看着郝潜、乔峰走出餐厅，露出一丝微笑，扬手招呼漂亮的女侍应生）comehere给我一杯拉菲，另外再放一首莫扎特的钢琴曲。
　　
　　134）日外，重庆两路口大澡堂后门。
　　疾驶的车子在澡堂门口停住，郝潜和乔峰下车，临别时郝潜慎重告别。
　　郝潜：（客家话）大家是客家人，不用多说，你自己决定你的前途。
　　乔峰：（迟疑地）郝部长，事情我已经清楚了,可是......
　　郝潜：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只需走出八路军办事处大院，我们的人随时接应你。
　　乔峰：我并没有答应你们。
　　郝潜：记住，做人最好只留一条路，（深沉地）一条活路。
　　
　　135)日内，重庆两路口大澡堂里。
　　澡堂大池子里蒸汽朦胧，走过来几个围着白毛巾的男人，他们上身赤露。乔峰独自躲在池子里的一角，他只露出一个头，一张涨红的脸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136）日外，重庆两路口大澡堂大门。
　　一辆军用卡车从街道的远处开来，缓缓行驶到大澡堂门口，卡车没有停，只见乔峰从里面出来，他快速拉开车门跳上车，卡车加速离去。
　　
　　137）日内，中统局附近的蒙可丽娜咖啡厅。
　　郝潜返回咖啡厅，乐曲声中，他来到徐恩江面前。
　　徐恩江：送走了？
　　郝潜：（点头）是。
　　徐恩江：侬的这位老部下态度暧昧，我估计他可能会动摇。但不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要放弃他，哪怕是一唉唉的（一点点的）机会。
　　郝潜：局座，我已经向他表明，任何时候您都会需要他。
　　徐恩江：（轻轻放下酒杯起身）走吧，（瞥了一眼郝潜）不是我需要他，是党国需要他，现在就看他识相不识相了。
　　
　　138）日外，重庆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大院。
　　中午出去的军用卡车回到了院子里，乔峰迅速下车，他匆匆与司机和警卫员摆摆手，急切地向大楼走去，有些熟人与他打招呼，他都没有理会。
　　
　　139）日内，重庆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大院三层楼走廊。
　　乔峰在路过刘处长办公室时犹豫了一下，他从门缝往里看，里面没有人。他疾步前行来到洪秘书办公室门口，平复了一下情绪，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