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集（1）

　　12-01：班珙寨办公室日、内
　　原工作队住房变成了办公室。
　　方兴国进门，见田保华在屋里，陪着两位外客，都不是普通佤族男子。其中一位跟方兴国年令相仿，在缅甸人中个头算高的，可称英俊小伙。
　　田保华：方长官，他是缅甸边防军的少尉排长梭敏先生。来和解放军交朋友。
　　方兴国一惊：（心声）他们军人怎么闯进来了？
　　田保华：方长官莫惊怪，直说吧：他们准备消灭防区前面一股败军。一旦枪响，请你们不必惊动，他们决不是向你们开火，请勿误会。
　　康本、田保华款待客人，泡酒。
　　方兴国：老大，你的朋友真多啊！
　　田保华：（一笑）做生意嘛，朋友多多的好。
　　方兴国一时难表态。装作热情和客人泡酒，客人忘了听他答复。
　　方兴国：（心声）你们要打的，毕竟是我们的中国同胞。他们虽然是败军，两兄弟打架，他们打输了，那还是兄弟！我再不表态，等于默认人家去打兄弟！
　　田保华：方长官，你不愿多交朋友吗？
　　方兴国：（只得用外交词令打哈哈）我们都是军人，军人不怕打仗，但军人都有父母兄妹妻子儿女。如果你们的士兵阵亡了，亲人会怎样？政府怎样抚恤？
　　外客用缅语说了几句话，田保华认真细听，翻译。
　　田保华：梭敏先生说，是受上司派来的，希望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他们联合作战，以强大火力从东面出击，把那股败军围歼，因为你们“包饺子”（打围歼战）有名。
　　田保华：方长官，为难吗？
　　方兴国：中国尊重别国主权，不干涉别国内政。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
　　田保华翻译完，客人满意了。他送给方兴国一盏英式马灯。
　　方兴国一时无礼可送，只得把兜里的一个针线包回赠给对方。
　　方兴国礼貌地送梭敏出门，互敬军礼告别。
　　
　　12-02：勐困寨日、外
　　三个外乡男人走进勐困寨。艾广上前相迎。他们是汉人，穿便衣。
　　头头给艾广三个猪肉罐头，艾广不接，头头扔在地上。
　　头头：今天，我们奉张团长命令，要把班珙王的养子带走。你和班珙王有交情，你转告班珙王，我们是为了保护他的养子。
　　艾广：（怀疑）张团长有手令吗？我没听张团长讲过。
　　头头：少啰嗦！去叫那小孩来！
　　
　　12-03：草房前日、外
　　艾广带着三人走到方兴边伯父家的破草房前。
　　艾广：（喊）方兴边，出来一下！
　　方兴边走出破草房，看见三个陌生男人，身子缩回去。陡地，又冲出来，沿着草墙，往破草房后边跑。一男子冲上前，把他逮住。他还要跑，男子打他一巴掌。
　　艾广上前拉扯，男子一脚把他揣倒在地。
　　方兴边被三个男子捆住，拖走了。
　　
　　12-04：丛林里日、外
　　莾莾丛林，阴森恐怖。
　　小股武装在丛林小道穿行。
　　方兴边反捆双手，用绳子拴在马鞍上，伴马前行。
　　武装甲：小孩，你再跑，我们就把你丢在这老林子里，喂老虎，喂毒蛇！
　　方兴边：我不跑了！
　　武装甲：乖！我们会叫你养父拿钱来赎你。
　　方兴边点点头。
　　武装乙：听话就好！
　　方兴边：我要拉屎！
　　武装乙：又想跑吗？拉在裤裆里算了！
　　方兴边：我不跑，我养父有钱。让我拉屎！
　　方兴边放出一串响屁。
　　武装甲：让他拉吧！放开他，他能往哪里跑？
　　武装乙解下套在马鞍上的绳子，拽在手里：你就地蹲下拉！快点！
　　方兴边蹲下拉屎。
　　拽绳子的武装乙捂住鼻子，脸转过去。
　　方兴边连屎带土抓一大把，撒向武装乙脸上，拖着绳子，钻进密林里。
　　武装乙：小孩又跑了！
　　没人应答，马匹也走远，随林间小路消失。
　　武装甲：小免崽子！让他死在林子里算了！
　　
　　12-05：哨所日、外
　　岩坎抱着一竹筒水酒来到哨所。
　　方兴国急忙上前相迎。岩坎把酒给方兴国，方兴国坚决拒收。
　　岩坎拉方兴国到一旁细语。
　　岩坎：康本管家告诉我，我家老二被土匪抓走了。
　　方兴国：（耐心听完）老爹，不要着急。情况复杂，我详细了解，再想办法。
　　岩坎：大头人去北京了，管家、大魔巴都不作主。
　　方兴国：老爹，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
　　岩坎可怜兮兮地走了。方兴国送岩坎出门，缓慢走过操场，送到哨所门口，站住，又讲了好多话。岩坎走远了，他还呆立着，拍着脑袋，万分痛苦。
　　
　　12-06：草房日、外
　　勐困部落大土司艾广带着两个随从来到方兴边伯父家的破旧草房前。
　　草檐低矮，大土司不想弯腰进屋去。
　　一随从：（门外喊）方兴边，出来！
　　屋里没人应答，却从竹板墙縫看见半张面孔。
　　艾广：你出来，不要怕，我给你讲几句话。
　　方兴边挎着长刀走出。刀把的白银包套显眼。
　　艾广：你逃回来了，我高兴。你快点回班珙寨去！
　　方兴边：我回去，败军就会来烧寨子！
　　艾广：我和你养父有交情，必须保你回去！你养父光荣去北京，解放军边防指挥官写信来，代你养父救你。你还不回去，你养父以为我投靠败军做怀事，会惩罚我们勐困寨。我怕败军，更怕班珙王！
　　方兴边：我在这里给伯父家干活，等伯父回来。
　　艾广：你这孩子！我给你看信，识字吗？
　　艾广给方兴边看方兴国的信。方兴边看不懂。
　　艾广：你还认识这个边防部队指挥官？方兴国！
　　方兴边：他是我大哥，是个英雄！鬼神都不敢要他的头，他的头壳是铁打的，长刀砍不动。他叫方兴国，我叫方兴边。他佤名岩老大，我是岩老二！
　　艾广：就是他写信，要你快回去！班珙王去北京了。你快回去吧，替我在你大哥面前讲好话，请班珙王把红辣椒和子弹收回去吧！
　　方兴边：我再等等，伯父回来才走！
　　
　　12-07：哨所夜、外
　　方兴国和赵永章站在一处高地上，望茫茫黑夜（一双背影）。
　　
　　12-08：草房夜、外
　　班珙寨沉浸在黑夜里，看得见岩坎草房的模糊轮廓。草房下传出轻微响动。一个影子闪一下。观众会误判为某种惯于黑夜觅食的小动物在活动。
　　草房门洞亮起一点松明子火光。亮点中，岩坎慢下楼梯。火光照着草房下的“牛圈”，照明反刍的黄牛。牛眼在明子火下形成两个小反光点。反刍的声音清晰可闻。
　　岩坎抚摸黄牛，举起松明火，扩大查看范围。
　　“小动物”在黑暗中跃出，松明火被扑灭了。在黄牛身旁，岩坎和“小动物”扑打。无声无影。扑打，扑打。黄牛受惊，有冲出围栏之势。
　　压抑的喊声：老爹，别打，我是你儿子！
　　方兴边的黑影窜进草房。岩坎追回去。
　　
　　12-09：草房里夜、内
　　岩坎追进草房，又点燃松明子，照明儿子的脸。
　　方兴边一身佤族装扮，腰挂长刀。再次扑灭火光。父子俩再陷黑暗中。
　　方兴边：老爹，莫照光，莫大声。我偷偷回来的！
　　岩坎：大头人去北京了，你还得回大头人家。
　　方兴边：不回！我要去当解放军！阿妈呢？
　　岩坎：走了！
　　方兴边：阿哥呢？
　　岩坎：也走了！
　　方兴边：咋个都走了？
　　岩坎：病鬼缠身，都死了……死了……
　　长时间静寂。只闻喘息声。
　　岩坎：你咋个回来呢？
　　方兴边：那边不好活！伯父被败军抓走了。几个土匪抓了我，想要大头人拿钱赎我。我跟他们到老林子里，躲开了。
　　岩坎：你伯父呢？
　　方兴边：我逃回勐困寨，等伯父回来，伯父生死不明。那边的败军被赶跑了，艾广大土司放我回来，我等不到伯父回来。
　　岩坎：回来好，你大哥方兴国是哨所领导，他做了我的儿子！
　　方兴边：我不敢去找大哥，你去请他来我家。
　　岩坎：今夜深你躲起来，明早我去哨所。
　　
　　12-10：哨所门口晨、外
　　天刚亮，岩坎站在哨所门前等候。
　　一声长长的哨响，战士们起床出屋了。
　　方兴国走出门，看见岩坎，急忙走向哨所大门。
　　岩坎紧张地对方兴国讲述，方兴国非常高兴。
　　方兴国：回来就不怕了，你先回去，我过一下就去。
　　岩坎轻松了，慢慢离开哨所。
　　
　　12-11：草房內日、内
　　岩坎的新草房，在晨光中闪亮。
　　方兴国带着报务员来到方兴边家里。
　　方兴国一见方兴边，就抱住他，在火塘边打转转。
　　竹笆楼板吱吱吱吱响。
　　方兴国上下打量方兴边：长高了，长高了！可以挎长刀了！
　　方兴边拿出他的长刀让方兴国看，刀刃锋利，刀把包着白银。方兴国挥舞长刀，喊：杀！杀！高兴过头，一刀劈着桩子，把碗口粗的龙竹柱劈开了大半。
　　岩坎托出一筒水酒，方兴国和方兴边抱着酒筒痛饮。
　　方兴国还向方兴边头上淋了好多酒。
　　报务员不好意思喝。岩坎看着憨笑。
　　方兴国：兄弟，你快讲讲，怎么回来的？知道我写了信吗？
　　方兴边：那边，政府军打败军，败军都跑到南边去了。勐困大土司听那个张团长讲的，有败军上了飞机，飞到台湾去了。
　　方兴国：是真的？
　　方兴边：大哥，我慢慢跟你讲。我不回大头人家，要跟你当解放军。
　　方兴国：大头人去北京了，等他回来再说。
　　方兴边：我还他债，把牛退给他。
　　方兴国：大头人喜欢你，还想教你在寨子里做大事。大头人收你当养子，也举行过仪式，符合佤理。等大人回来商量，双方都得一个满意的结果吧！
　　方兴边：大哥，你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
　　方兴国紧紧抱住方兴边，抱了不够，把方兴边顶在头上，在竹楼板上转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