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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集

作品名称:西晋江山美人图      作者:马羊      发布时间:2016-04-04 22:31:55      字数:11350

第五十九集

1,白天。皇宫全景。
画外音:公元三百年十月,皇后贾南风在百官的一片置疑声中断然废掉太子司马遹,引起满朝文武及诸侯王的极度不安。
1, 白天。皇宫大殿。室内。司马瞻猛跳出来。
司马瞻:有什么使不得?太子今日便目无君父,将来即使当上皇帝,乱天下者也必然是他!陛下!太子图谋逼宫,诚可谓丧心病狂,决不可轻饶!臣请陛下即行废黜,先将他押往金墉城囚禁,再议如何责罚。
贾南风:准奏!
司马衷:准奏。(下面一片哗然。)
贾南风:东武公,你这便带人前去宣诏,将那不肖之子押往金墉城听侯置处。
司马瞻:臣遵旨!
贾南风:散了吧。
司礼太监:散朝!(众太监宫女拥司马衷退下。百官议论着散去。)
贾南风:张华,你留下。(张华止步。贾南风从帘后走出。)
张 华:皇后有何吩咐?
贾南风: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真让我大失所望!
张 华:恕臣斗胆,娘娘的所作所为也着实令臣失望!
贾南风: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国家着想,可我这么做,也是为国家着想呀。
张 华:娘娘若为国着想,就应该给太子一条活路,让他改过自新。
贾南风:放肆!路是他自己走的,我又没逼他这么做,现在他整天想的就是怎样谋权篡位弑君杀父,像这样一个狼崽子,我能再留着他吗?
张 华:娘娘差矣。臣看太子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一时的偏激,一则由于娘娘纵容鲁公夺其所爱,二则也是因为娘娘生下皇子,难免有人从中挑拨、搬弄是非,使他误以为娘娘将行废立,因此心中惊惧,才有此狂悖之举。若娘娘好言安抚,向他示以诚意,他必能翻然悔悟,和娘娘言归于好,如此,则天下相安无事,才是上策呀。
贾南风: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说得不错,我是对鲁公有些偏心眼儿,他毕竟是我们贾家唯一的传人,我爹临终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将来能耀祖光宗,少受些委屈,所以我才处处宽容他。这就算是我的不对之处吧。可上天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的想法,别人愿意那么胡乱猜疑,我又有什么办法?最可恨的是沙门,他竟然相信了那些谣言,全然把我 ------ 甚至把他的父皇都当成了敌人,这样下去还了得?我不让我儿子做太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杀掉呀!你说是不是?
张 华:娘娘所说,臣无法预知,但娘娘为什么就不能对太子再亲近一步呢?
贾南风:哼!我猜你准得向着他说话!张华,事情是明摆着的,我和太子就好比水和火,怎么也容不到一块儿去。说白了,我今天不废了他,他明天必然要杀我和我的一家。当初你危难的时候,我和我娘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你不死,现在轮到我家有难处了,你就不肯替我想想办法?
张 华:这……娘娘大恩大德,臣岂敢忘怀片刻!正因为娘娘一家对臣有恩,所以臣对今日之事才颇感为难呀……
贾南风:这有什么难的?我只希望你别站在太子那边替人家说话就行。瞧瞧你们今天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恨不能都冲着我来了。你要是不带那个头,他们谁敢胡说八道?最可气的要数裴頠,他那么不依不饶,还算是我的表兄弟吗?
张 华:娘娘既然把国家大事交给我们,我等理应知无不言,尽心尽责……
贾南风:什么国家?国家就是我家!你们不为我家着想,就是不为国家着想!我家要是倒霉,这个国家一天也好不了!
张 华:娘娘圣明。娘娘一家的荣辱关系到国家的成败,所以臣才要尽力维护它。娘娘请想,太子正位东宫已有十年,上承先帝之嘱托,下孚万民之厚望,根深蒂固,岂能轻易撼动?若娘娘一定要废黜他,则天下定以为娘娘因私废公。一旦人心动摇,后果将殊难预料呀!
贾南风:所以我才让你站在我这一边,我就是公,我要是一完蛋,你们谁都没有好下场,懂吗?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是认沙门还是认我?
张 华:……臣知恩图报,必不负娘娘!
贾南风:那好,我就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再为沙门说一句话,否则,我也只能把你当做忘恩负义的人来看待了。
张 华:娘娘放心,臣绝不再多说一言就是。
贾南风:哼,这还差不多。
3,白天。皇宫。城门前。司马遹身穿布衣,由司马瞻率甲士押送着,徒步走出,不时回头看。
司马瞻:司马遹,莫非你贼心不死,还想着有朝一日回来做皇帝不成?
司马遹:非也。
司马瞻:那你回头看个什么?
司马遹:我想看看那妇人什么时候也像我一样走出来,被你们这帮狗才带进金墉城去。
司马瞻:哈!你可真会骂,连我都捎上了!告诉你,你恐怕永远也见不到那一天了。(小声:)你想想,皇后能让你死在她后边吗?
司马遹:那倒是。不过,我司马遹人头落地之日,离她命丧黄泉之时必定不会太遥远,你可愿意和我打赌?
司马瞻: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过一把赌瘾。我倒是不在乎和你赌一场,只是你已经没了脑袋,就算赌赢了,又如何向我要账?而我要是赢了,又到哪去找你呢?
司马遹:你要是赢了,也不必找我,你甘做皇后的一条狗,到那时,自然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就算是我给你的吧;而你要是输了,我也不会来找你,因为皇后身败名裂的时候,你自然会变得一文不值,弄不好还得跟着一起掉脑袋呢。就算你还我了,如何?
司马瞻:嘿!小子!心眼儿转得倒快!可惜到那时你什么都不知道了,没了赌赢的快活,也没了赌输的烦恼……哎,这也不错呀。
司马遹:我虽无知,天地却依然有灵。皇天在上,先帝在上,他们是不会放过恶人的!
司马澹:行啦,行啦,少废话,快走。(正往前走,忽然一辆马车驰至,王惠风几乎滚下车来。)
王惠风:殿下!殿下留步!
司马遹:你……你来干什么?
王惠风:臣妾来为殿下送行。
司马澹:拦住她!(众甲士上前横戈阻拦:"站住!""不许过来!")
王惠风:东武公,求你行行好,我只想给太子送几件过冬的棉衣,并不为别的。
司马澹:什么太子?这儿没有太子,只有罪人!
王惠风:是我错了。苍天有好生之德,还求大人开恩,准许民女为罪人司马遹送些行装。
司马澹:快点儿,送完就走。
王惠风:多谢大人!(从仆从手中接过衣物来到司马遹跟前。)殿下,臣妾听说金墉城里夏不开窗、冬不生火,这几件冬衣可为殿下御寒,望殿下好自珍重!(递上。司马遹茫然接在手中。)
司马遹:你……这又是何若呢?我待你不好,你本该恨我的……(王惠风伸手捂其口。)
王惠风:殿下不必说了,臣妾嫁给你,到死也是你的人,你一直心情不好,只恨臣妾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却给你凭添了不少苦闷……现在你落到这个地步,臣妾也只能尽这一点微薄之力了……(落泪。)
司马遹:惠风!(抱住。)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我不是人!
王惠风:夫君!(跪落,紧紧抱住司马遹,二人失声痛哭。)
司马澹:哎,哎,怎么没完啦?把他们分开!(众武士上前,却难以分开。拉扯中,衣物散落。司马澹大怒。)你们这帮废物!两个人都分不开,还有什么用?(跳下马亲自动手。)哎,王惠风,你不是说送了衣服就走吗?这是干什么?
王惠风:求求你,让我和太子一起去金墉城吧!我要亲自照护他!
司马遹:不!你不能……
王惠风:我能!我能!
司马澹:胡说八道!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却要去做囚犯,你疯了不成?
王惠风:我愿意!求大人告诉皇后,王惠风自愿陪司马遹住进金墉!
司马澹:啊……我明白了,你是想有朝一日他还能出来做太子,将来也好当个皇后吧?(话音未落,被王惠风一口唾沫啐在脸上。)
王惠风:呸!我不要什么太子、皇后,我要我的男人!(紧紧抱住司马遹:)夫君,从现在起,我再不离开你了!要死也跟你死在一起!
司马遹大恸:……惠风!你这样做不值得,还是回家去吧。
王惠风:不!我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女人,我不离开你!
司马澹:嘿,越说越来劲儿了!王惠风,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可不客气了!(正不可开交,王衍和郭藻乘车赶来。)
郭 藻:惠风!我的好女儿!(连滚带爬下了车。)
司马澹:得,你爹娘来了,看你怎么说!(郭藻上前来拉女儿。)
郭 藻:惠风!你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跟娘回去?
王惠风:我不!我要跟太子一起走!
王 衍:他已经不是太子了!他是国家的反叛,你和这种人呆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王惠风:他不是反叛!他是无辜的!
郭 藻:哎哟喂我的傻闺女,你糊涂啊!就算他不是反叛,可他得罪了皇后,还能有出头之日吗?快跟娘走,娘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保你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王惠风:娘,女儿要是只为贪图富贵而活着,和猪狗又有什么区别?女儿自幼饱读诗书,知道世上唯有仁义二字是最为可贵的,如今皇后不仁,使太子蒙受不白之冤,你们在这个时候让我离开他,难道就不怕背上不义之名、受子孙后代的嘲笑吗?(说得王衍连惊带气,浑身发抖。)
王 衍:不许胡说!……她疯了!她疯了!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家去!关起来!(众家奴答应一声,如狼似虎扑上,硬将王惠风与司马遹扯开,连拖带拉塞进马车。)
司马遹:惠风!
王惠风:殿下!殿下!(王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气急败坏地将郭藻推上车。)
王 衍:快点儿!快点儿!走!(马车离开。)
司马遹:惠风!来世我一定好好待你!……来世……但愿来世我再不生在这帝王之家!(王惠风挣扎着扒上车窗。)
王惠风:殿下要活下去!我要你活着!
王 衍:把她给我捆上!堵住嘴巴!(马车疾驰而去。司马遹泪流满面,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衣服,真是痛不欲生。)
司马遹:惠风……我对不起你呀……惠风!
司马澹:哭也没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带走!(众武士押司马遹上路。)
4,白天。洛阳街道。王衍家的马车疾驰。车内。郭藻搂着被绑住手臂堵住嘴的王惠风。
郭 藻:女儿,我的好女儿,莫怪爹娘心狠,这全都是为了你好呀!(王惠风只是哭。)
5,白天。洛阳街道。石勒身着胡服,赶着一辆拉货的牛车行走,放声高歌。
石 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反复唱。正唱得起劲,不期王衍的马车从后边赶来,车夫挥鞭乱抽。)
车 夫:闪开!闪开!(见石勒牛车挡道,大怒。)混帐!还不快快让路!(鞭打石勒。)
石 勒:哎,你怎么打人?
车 夫:打你?打你是便宜的!小胡贼!没看见这是尚书令的马车吗?耽误了我家老爷的大事,你小子还想不想活了?
石 勒:这就怪了!你家老爷有急事,难道别人都没有急事不成?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过,你从旁边过去好了,我又没拦着你。(跳上车,继续高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王衍在车中不由得烦恼。)
王 衍:何人在外面乱唱?
车 夫:回老爷的话,是一个赶牛车的小胡贼,他故意挡住道路不让老爷走。
郭 藻:废物!还不把他拿下!
众家奴:是!(催马而上,将石勒围住。)
家奴甲:下来!下来!
家奴乙: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找死!
石 勒:哎,你们要干什么?
家奴甲:甭问!下车跟我们走!(将石勒推下车。王衍的马车从旁边疾驰而过。)
郭 藻:带回府去!饿他几天!哼,反了他的!
众家奴:是!(推搡石勒。)"走吧!""走!"
石 勒:我犯了什么王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家奴乙:凭什么?就凭你一个小小的胡贼竟敢跟我家老爷争道!我看你长得贼眉鼠眼就像个刺客!
石 勒:我不是刺客!放开我!
家奴丙:少跟他废话,把他捆起来!(上前动武。石勒反抗。)
石 勒:你们仗势欺人!我要去官府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寡不敌众,被绑上。)
家奴丙:你说什么?要去官府告状?告诉你,官府的衙门就在我家斜对过儿,走吧!(推石勒走。)
6,晚上。鲁公府大门前。贾谧醉熏熏哼着小曲下车,李秀上前搀扶。
李 秀:少爷您慢着点儿。
贾 谧:行啦,行啦,我说李秀,你都老成这付模样了,是我扶你,还你扶我?去,找地方喝酒去吧,我放你几天假。
李 秀:多谢少爷!可少爷您今天喝多啦,少爷当心!
贾 谧:没事儿,没事儿,我今天是喝多了点儿,可我乐意!我高兴!你说,司马遹这块绊脚石终于让我给搬倒了,我能不高兴吗?
李 秀:是,是。(几名丫环出来搀着贾谧往里走。李秀止步。)那,少爷,小的告退了。
贾 谧:去吧,到酒坊里领一坛子好酒,好好庆贺庆贺。
李 秀:多谢少爷。(目送贾谧进内宅,不由得直摇头。)唉!(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贾福走来。)
贾 福:呦,这不是李秀吗?我说,你坐在这儿干吗?
李 秀:少爷他喝醉啦。
贾 福:醉了?那还不是常事儿?醉就醉了呗,你叹个什么气呀?
李 秀:我看他们全都醉了。
贾 福:此话怎讲?
李 秀:老太太临走时跟他们说什么来着?让他们善待太子,善待太子,他们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把好端端的一个太子给废了,你说,他们不是全都喝醉了吗?糊涂呀!
贾 福:唉,主人的事,咱们管得了吗?你呀,也甭操那份儿心了。
李 秀:我是替咱们老太爷着急呀!老太爷要是活着,看见他的儿孙们这么毁,这么造,急也得急死。当年他跟着景帝和文帝东征西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给子孙后代造福吗?结果怎样,我看,弄不好,连贾家的祖坟也要被挖了!
贾 福:嘘!你老糊涂啦?怎么能坐在家门口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了去告诉少爷,那还了得?快走吧,回去该吃吃,该睡睡,少管闲事!
李 秀:是。是。我是老糊涂了。(起身离开。)老糊涂喽!
7,晚上。鲁公府。内宅。室外。贾谧醉熏熏哼着小曲进院,王春风迎出。
贾 谧:春风!我就知道你在等我。
王春风:夫君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贾 谧:今天我高兴,在外面喝了几杯酒,所以回来晚了。(王春风扶贾谧进屋。众丫环退出。)
王春风:家里有得是酒,夫君何必到外面去喝?(倒茶。)你呀,我看你是高兴得太早了!
贾 谧:高兴得太早?娘子可知我因何而高兴?
王春风:满城百姓尽人皆知,我还能不知道?唉,只可怜我的小妹,刚嫁给太子没几天,还不曾享受夫妻欢爱,便遭此劫难,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贾 谧:噢,原来是为这个。你放心,小妹的事包在我身上。今天在朝堂之上岳父大人已经当众请求让小妹和沙门离婚,等将来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亲自为她选一个好婆家,岂不比终日跟一个朝不保夕之人在一起担惊受怕要强百倍?
王春风:夫君虽有此心,只怕小妹不肯领你的情。
贾 谧:为什么?沙门对她那么冷,他们之间毫无感情可言嘛,我今天废掉那厮,实在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她还能不感谢我?
王春风:小妹性情刚直,岂是朝三暮四之辈?她既然嫁给太子,便要从一而终,再不会再嫁别人,夫君若真的可怜她,就应该让她和太子破镜重圆。
贾 谧:……破镜重圆?什么意思?
王春风:实不相瞒,小妹早上来过咱家了。
贾 谧: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王春风:还能说什么?她痛不欲生,只求夫君能在皇后面前讲情,让皇后赦免太子。
贾 谧: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王春风:夫君!小妹是顶替我嫁给太子的,如今你们把太子从她手里夺走,叫我这个做姐姐的于心何忍?
贾 谧:你呀你,真是妇人之见。你也不想想,沙门已经被废,他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猛虎,心里充满了对我们贾家的仇恨,一旦放他出来,他能不伤人吗?
王春风:……可……难道小妹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贾 谧:没有!绝对没有!(王春风哭。)哎呀,你怎么哭了?
王春风:我替妹妹难过……
贾 谧:又是妇人之见。比起我家的事,你妹妹那点儿事算得了什么?
王春风:夫君何出此言?
贾 谧:这还用问?我们贾家能有今天,实在是来之不易,外面多少人都忌妒得要死,想方设法算计我们,皇上在时什么都好说,一旦皇上死了,只剩下皇后孤儿寡母,那沙门若继承皇位,能靠得住吗?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来着想呀。说得难听些,若是我家有朝一日被灭门九族,你妹妹早晚也得被他废掉。
王春风:夫君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能不说两句。
贾 谧:好,你说,你说。
王春风:且不提小妹的委屈,夫君只为自己着想,也早该对太子好些。
贾 谧:我一猜你就要说这个!
王春风:姥太太临去世时,也曾再三叮咛夫君和皇后要善待太子嘛!她老人家足智多谋,说这话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你们却全不放在心里,以至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跟我说句心里话,这骑虎难下的滋味难道好受吗?
贾 谧:骑虎难下?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是杀了他!
王春风:那样的话,天下人都要指着后背说我家不仁不义了。
贾 谧:谁敢说?嗯?他有几个脑袋?
王春风:就算人们不敢说,难道还不能道路以目吗?那比说你还要可怕呢。
贾 谧:照娘子看来,我和皇后竟比周厉王还不如了?
王春风:我是替咱们全家担心呀!我虽然读书不多,却知道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太子已经立了十年,早已深得人心,一旦废掉,怎能不让天下失望?夫君和皇后何苦要与天下人做对?
贾 谧:好,好,就算你说得有理,可有道是"事过境迁",时间长了,人们总会把过去的事忘掉。好在皇后已经有了慰祖,把他立为太子,也是合情合理的嘛。十年之后,人们还不照样像认可沙门一样地认可了他?
王春风:我看不见得。
贾 谧:为什么?
王春风:若慰祖是皇后亲生的倒也罢了,可他分明是你的兄弟……(贾谧急忙上前捂嘴。)
贾 谧:住口!(往窗外看。)……这事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王春风:我怎么知道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天下人早晚都会知道。
贾 谧:哼,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木已成舟,要是惹急了我,咱们就来了改朝换代!我就不信姓贾的人做得了将相做不了帝王!
王春风:夫君!说这话是要遭天报的!
贾 谧:妇人之见!全是妇人之见!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我兄弟做了皇帝,天就姓贾!(气冲冲拂袖而去。)
王春风:夫君!你要去哪儿?夫君!(追至门口,伤心落泪。)
8,晚上。鲁公府。室外。贾谧气冲冲朝前院走,贾福忙命丫环们打灯笼在前边照着。
贾 福:少爷要上哪儿去?
贾 谧:上哪儿去?鬼才知道!(忽然,隔壁院内传出一阵笛声,贾谧惊讶不已,忙住足倾听。)那不是绿珠在吹笛子吗?
贾 福:正是。自从姑娘来到府里,这还是头一回听她吹笛子呢。
贾 谧:……莫非她也知道沙门的事了?
贾 福:这……小的不知。(贾谧想了想,掉头走向那座院落。)
9,晚上。鲁公府。室内。绿珠凭窗而坐,面对一轮明月吹笛,吹到伤心处,腮边滚下两行热泪。一会儿,贾谧进,绿珠也不理睬,继续吹。一曲终了,贾谧鼓掌。
贾 谧:好。好。姑娘的笛音好似清风,直入心脾,令人如醉如痴啊!(见绿珠不答,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姑娘吹得凄凉哀惋,莫非是为了沙门?
绿 珠:老爷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贾 谧:唉,我赞赏你是个痴情女子,所以才对你格外敬重。不过,人生苦短,姑娘却何必与一个无望之人苦苦相守?
绿 珠:我想着他,是因为他心里有我。为了这分情缘,我愿意守到地老天荒。
贾 谧:可我心里也有你呀,你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绿 珠:不一样。
贾 谧:怎么不一样?
绿 珠:他的是爱,而你的只是占有。
贾 谧:笑话!什么爱?爱就是占有。没有了占有,人还爱个屁呀!像他那种烟花巷中的风流浪子,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而我,虽然不敢自封圣人,对女人的美却是十分挑剔的。天底下也只有我这样的雅士才有资格欣赏你、拥有你,也只有我才配做你的知音,给你带来真正的幸福。
绿 珠:可我要是不愿意呢?
贾 谧:为什么?说呀。
绿 珠:因为我不爱你。
贾 谧:……好,好。那么我倒要向姑娘请教,什么是爱?
绿 珠:我不会说。但我知道,不论遇见什么,太子都不会伤害我。
贾 谧:我伤害你了?
绿 珠:你伤害了太子,难道不就是伤害了我吗?
贾 谧:这个……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你是不是想救他?
绿 珠:我救不了他。
贾 谧:不,你救得了。只要你答应跟我,我至少能放他一条生路。我可以保证不杀他,你以为如何?(绿珠低头不语。贾谧起身。)你先好好想一想吧,等想好了我再来。
绿 珠:不必了。我愿意。
贾 谧:你真的愿意?
绿 珠:我愿意。
贾 谧:你若真的愿意,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绿 绿:我只求和太子再见一面,以做永别。
贾 谧:好,我答应你!来呀,备车!
10,晚上。王衍府。室外。王衍夫妇将王惠风关在屋里,转身出来。
王 衍:把门锁上!(家奴答应,关门落锁。)
王惠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爹!娘!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被天下耻笑吗?放女儿出去!(推门哭叫。郭藻有些不忍,被王衍强拉离开。)
郭 藻:惠风别闹啦,爹娘可都是为你好呀。
王 衍:别理她,她已是疯颠之人,全然不可理喻。
郭 藻:可她不吃不喝只顾哭闹,万一弄坏了身体怎么办?
王 衍:这叫邪气攻心,任凭你我磨破了嘴皮也没有办法的。
郭 藻:那,要不要去给她请个郎中?
王 衍:不必。让她闹去吧,闹累了,自然也就安静了。等过些时候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才知道爹娘的一片苦心。
郭 藻:唉,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能把女儿嫁给太子呀!都怪你!
王 衍:怎么怪我?你不是也同意的吗?
郭 藻:你要是不出那个馊主意呢?!哼,想当宰相,结果把女儿赔进去了不是?!
王 衍:岂有此理!当初是哪一个举双手赞同的?现在却又怪起我来!
郭 藻:就怪你!就怪你!不怪你怪谁?
王 衍:好,好,怪我,只怪我瞎了眼,认错了人,行了吧?你也不必跟我生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就是杀了我,也万难更改了。还是顺其自然吧。(转身离开。)
郭 藻:哎,你要去哪儿?
王 衍:你自己先回屋吧,我随便走走。
郭 藻:快点儿回来啊,我一个人睡不着!(目送王衍远去,一跺脚,赌气进院。)
11,晚上。王衍府。室外。王衍闷闷不乐穿过花园独行。忽听远处一间屋中传来石勒的叫喊声。
石 勒: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王 衍:什么人在那里叫喊?(一家奴跟上。)
家 奴:回老爷话,是那个今天在街上拦路唱歌的胡人。
王 衍:带我前去看看。(家奴答应,忙打灯笼在前面引路。)
12晚上。王衍府。室内。石勒被捆在在黑屋的柱子上乱叫。
石 勒:怎么,你们人都死光啦?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来人哪!有人没有?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狗官!凭什么随便抓人?放我出去!(外面一阵开锁声,门开处,王衍进来,坐在登子上。)
王 衍:喊呀。接着喊呀。你怎么不喊了?
石 勒:小人无罪!
王 衍:你没罪?你骂本官无法无天,罪过还小吗?
石 勒:大人无故将小人抓来,关在这里一天,不给水喝,不给饭吃,小人不服!
王 衍:嘴还挺硬!可见是个未开化的狗胡,全然不懂什么是规矩!
石 勒:小人就是不懂。小人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大人的车夫上来不分清红皂白便鞭打小人,就算小人有什么过错,大人尽可以带我去官府说理嘛。大人这么做,就是目无王法。
家 奴:混帐!
王 衍:别理他,听他说。你说呀。
石 勒:小人说完了。
王 衍:那好,我告诉你,大晋朝有一条不成文的王法,那就是王公贵族可以无法无天,像你这样的小小草民,又是个臭胡人,不要说把你关起来,就是杀了你,和杀一条狗毫无区别。你懂吗?
石 勒:我不懂!小人就是没罪!
王 衍:看来你真是个无知的家伙。好吧,老爷我从来没教训过谁,今天我心情不好,吃了皇后的算计,就拿你出气了!拿棍子来!(家奴取一根柴禾棒子递上,王衍掂了掂。)混帐东西!这么沉,我抡得动吗?换根细的!(家奴急忙换了一根细的。王衍再掂掂,比较满意。)这还差不多。(用棍头挑住石勒的下巴。)怎么着?你现在要是肯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说一声"中书令老爷饶命",我就放了你。如若不然,我定要打你一百棍!你说不说?
石 勒:我不说!我没罪!
王 衍:好哇,有本事你就挨着,我还告诉你,你要是怕疼,哼哼一声,我就叫人把你活埋!(冲家奴挥手:)去,让他们在花园挖个坑。(家奴答应,退出。)怎么?你瞪着我干什么?嗯?你还瞪?!我叫你瞪!我叫你瞪!(开始疯狂抽打。石勒紧咬牙关不哼一声。)
15,晚上。洛阳街道。贾谧的马车疾驰而过。车内,贾谧与绿珠并肩而坐。
贾 谧:姑娘,有道是"君子一言九鼎",到时你可不要反悔呦。
绿 珠:老爷放心,奴婢虽然没读过书,却深知诺言重于生命。奴婢必不辜负老爷。
贾 谧:好!快走!(外面,李秀快马加鞭。)
16,晚上。金墉城。贾谧马车赶到。守城士兵上前盘问。
众士兵:"站住!""什么人?"
李 秀:没看见这是鲁公的马车吗?(下车,开门。)少爷请。(贾谧扶绿珠下车。众士兵忙行礼。)
众士兵:小的拜见鲁公。(司马瞻从值班的屋里走出来。)
司马瞻:怎么回事?……呦!鲁公大人!下官给大人见礼!(单膝脆下。)
贾 谧:东武公不必拘礼,请打开城门,我有话要对司马遹讲。
司马瞻:是。开城!(众士兵开城门。)鲁公请。姑娘请。(一路往里让,极尽奴颜。)
17,晚上。金墉城。室内。司马遹躺在床上,面对孤灯展转反侧。忽听屋外有脚步声,急忙翻身坐起。片刻,门开了,贾谧满脸堆笑进来。
贾 谧:殿下可好吗?
司马遹:怎么是你?莫非你来杀我?
贾 谧:沙门说哪里话!你我从小一起玩着长大,虽然在权力上彼此难容,但发小之情总还是有的嘛。我心再狠,也不会对你下毒手呀。更何况我还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呢。你说是不是?今晚我给你带来一个人,看见她,你就不会再恨我了。姑娘请进吧。(绿珠进。)
司马遹:绿珠……
绿 珠:殿下!奴婢拜见殿下……(哭着上前跪倒。司马遹扶起,紧紧拥抱。)殿下!
司马遹:你终于来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呀!
贾 谧:得,你们聊着,我就不打扰了。(退出。使眼色,几个太监进,站在旁边看着。)
绿 珠:殿下受苦了……都是我害了殿下!
司马遹:不。不是你。不是你。是天。天欲亡我,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你来了就好,能和你再见上一面,我死了也得安心。
绿 珠:殿下……
司马遹:别这么叫我,我已经不是太子了,现在我落到这个地步,连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都不如。还是叫我沙门吧,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的姐姐,咱们不是八年前就说好的吗?
绿 珠:……沙门,姐姐今晚是来向你告别的……(司马遹搂得更紧,落泪。)
司马遹:……我知道……知道……
17,晚上。金墉城。室外。贾谧妒火中烧,在院中踱步。司马瞻上前讨好。
司马瞻:鲁公,您这是?
贾 谧:你会钓鱼吗?
司马瞻:……啊,在下明白了,原来您是在往钩子上放香饵!
贾 谧:不让他们见上一面,她是不会心甘情愿跟我的。
司马瞻:那是,那是,强扭的瓜不甜嘛。绿珠姑娘才色双全,就是貂蝉再世也难出其右,鲁公真是艳福不浅……
贾 谧:岂有此理!
司马瞻:嗐!在下嘴臭!那貂蝉乃祸国妖女,怎能比得上姑娘的一半?我是说那西施……嗐,也不对……对了,还得说王昭君!这个……(忽听屋里传出笛声,忙住嘴。贾谧住足倾听。)
18,室内。绿珠坐在司马遹身旁吹笛。司马遹低垂着头,闭目伶听,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往下滚。一曲终了,二人半晌默默无语。
绿 珠:沙门,你在想什么?
司马遹:我在想我们过去的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晚上,但姐姐却给我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从那以后,我才渐渐懂得了什么是爱一个人,那不是常人所理解的男欢女爱,而是一种刻在心上的依恋之情,就好象鸟儿离不开天空,鱼儿离不开水一样。我想,就算我死了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忘掉你的。
绿 珠:好弟弟,有你的这番话,姐姐今生今世就知足了!(将玉笛摔碎。贾谧闻声跑进来。)
司马遹:姐姐,你……
贾 谧:姑娘这是干什么?
绿 珠:是鲁公让我毁掉它,又何必明知故问?
贾 谧:……我不明白。
绿 珠:老爷应该明白!士为知己死,曲为知己存,你毁掉了我的知己、我所爱的人,就等于毁掉了我的一切,也包括这支笛子。
贾 谧:可我也喜欢你呀!你不过是个娼门中的女子,生来就是供男人们受用的,难道沙门能得到你,我就没权利得到吗?
绿珠冷笑:以鲁公手中的权力,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贾 谧:不错,只要我想要,就一定能得到。可惜我没那么高的梯子,要不然,真能摘颗星星下来送给姑娘。……我真不明白,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自从你到了我家,我从没碰过你一手指头吧?还不是因为我从心眼儿里敬你、爱你?咱们将心比心,难道你还要让我跪下求你不成?
绿 珠:老爷大可不必如此,我说过,只要能和沙门见最后一面,从今往后我就是老爷的人。可是有一件事只怕老爷从来都没想到过。
贾 谧:你说。
绿 珠:老爷只知道星星难摘,却不知世间却有比星星更难得到的东西呢。
贾 谧:哦?那是什么?
绿 珠:是人的心!老爷可以得到我,但却不可能得到我的心,我的心只属于沙门,为他生,为他死。一个没有的心的人,不过是一具僵尸而已,就算你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呢?老爷若非要不可,我今天也只好把心留给沙门,身子跟随老爷走了。(拉司马遹的手:)沙门,今后不论你上哪儿,都带着姐姐的心一起走吧……(牙关一咬,转身撞柱,头破血流,倒地。)
司马遹:姐姐!(扑上前抱住大哭。)姐姐!我的好姐姐……
贾 谧:这……该死!该死!(转身往外走。司马澹忙跟上。)
司马瞻:鲁公,这,这姑娘尸身如何处置?
贾 谧:废话!扔到郊外去喂狼算了!(怒冲冲离开。司马澹进屋。)
司马遹:姐姐,小弟不会忘记你的,你放心去吧……
司马瞻:唉,可惜呀,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转眼功夫就变成一堆臭肉,真让人惨不忍睹。这就是命,活该她有福不享,自寻绝路。好了,你也别哭了,鲁公吩咐过,把她扔出去喂狼,这也算是她应得的归宿吧。来人。(几名士兵答应,进。)
司马遹:你们要干什么?
司马瞻:抬走。(众士兵答应,上前抬绿珠,司马遹死死抱住不放。)
司马遹:不!你们谁都不许碰她!我不让她离开我!你们这些畜生!把她还给我!(众士兵抢夺:"殿下!""殿下松手……""别跟他废话,把他手掰开!""去你娘的!"司马遹寡不敌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人家拖走,伏身捶地嚎哭,痛不欲生。)姐姐!我的好姐姐!是沙门无能毁了你呀……(司马澹哼了一声,狠狠关上房门。)【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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