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搭错红线

全家聚完会，郭宏咳嗽不停，和徐珍回到自己的船艇。深夜的暴风雨刮得船艇摇摇欲坠，郭宏咳得睡不着，爬起来坐在摇摇晃晃的床上。以前像狗一样巴结他的人，现在个个像见鬼一样回拒他的求救。要真是高进背后搞鬼，恐怕自己出事，郭家也跟着完蛋。弟弟郭枫有生意头脑却城府不深，很难东山再起，而高进的靠山遍布各地。郭宏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母亲怎么办？母亲能拉下面子吗？虽然自己落到这个地步，母亲的影响巨大，但他并不恨母亲，母亲为他付出了一切。还有月月怎么办？作为一个父亲，总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却从没真正和月月谈过心......
　　躺在一旁的徐珍全身赤裸，皮肤如干柴。平时妆容百变，五官也百变，睡觉从不卸妆。她已无睡意，每次她问郭宏怎么回事，郭宏都以沉默代替。徐珍觉得丈夫肯定在隐瞒着什么，该不会真的犯法了吧。之前贵妇们总爱邀请她去参加桃花源贵族俱乐部的活动，她们互相攀比炫耀，放纵情欲，互相包养男模，推荐男星。现在门庭冷冷清清，曾经的朋友知己，都找借口回避她。徐珍坐起来摸了摸郭宏的额头，不安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郭宏不仅感觉肺脏要爆裂，似乎精神也马上要崩溃，吃药打针也无济于事，只想着如何应对走私的事。他低着头咳着说：“明~天~就~好了。”
　　听到丈夫断断续续的话语，徐珍走下床去斟了一杯温水，轻轻地拍着郭宏的背，让郭宏慢慢喝下。郭宏只能先咳一下，再慢慢喝一口。窗外的闪电侵入卧室，联合暴风雨要撕碎他们一般。喝完水后，郭宏经过深思熟虑，把自己走私的事和无人帮忙的情况向徐珍全盘托出。
　　“我早猜到了，郭家走到这一步，我也脱不了关系。”徐珍忍住眼泪，一副淡定的口气，愿意接受这一切。她卷发蓬松像阴影里的乱草，乱如他俩糜烂的生活。他俩常常参加桃花源贵族俱乐部的换妻活动，享受人体盛宴，彼此外面找情人，也瞒住了郭太太。一方面郭宏工作繁忙劳累，极少时间陪徐珍；一方面郭太太霸占月月，徐珍既孤独又忙于应酬，所以他俩能体谅彼此，从不提“离婚”两个字眼。
　　郭宏想把左手上的桃花婚戒脱下来，可怎么脱也脱不下，硬脱的时候痛入骨髓，大概是融进肉里了吧。十六年前，他俩去了一个古时称为武陵的地方旅行，夜宿桃溪边的一片桃花林里。徐珍怀上了月月，才和郭宏完婚，婚戒有意选择桃花款式作纪念。
　　“你干嘛啊?”徐珍第一次见郭宏脱下婚戒，郭宏咳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离~婚~吧。”
　　郭宏估计自己要蹲监狱，妻子38岁还年轻，不想连累妻子。父亲离世后，母亲在别人的鄙视下含辛茹苦地养大他们。他明白女人的艰辛，不希望妻子像母亲一样当寡妇，况且妻子从小过惯奢侈的生活。妻子是大小姐的脾气，和母亲意见不同时，不愿迁就太多，但也为郭家四处应酬客人，大多时候也是她主动向母亲打招呼的.......
　　“不，老公，我不要离开你！要不是你和月月，我已经精神分裂了。别人总羡慕我们的荣华富贵，却不知道我们的痛苦。有时我希望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月月陪着，就够了！”徐珍抱着头拉扯自己的乱发，她戴婚戒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郭宏的左手，像是想起了什么，亲吻了一下他们的桃花婚戒说，“还记得当年那位给我们雕刻桃花婚戒的仙风道骨的老人吗？他警告我们无论何时也不能脱下桃花婚戒，否则月月会遭难。老公，我们要永远戴着它！不能让月月遭难！”
　　因为徐珍多次梦见这样一个奇怪的故事：为他俩制作桃花婚戒的老人就是月老，慈祥和蔼，白发白眉白胡须，还穿一身白衣裳。月老也受恶魔的习气感染，常常搭错红线，免不了被世人痛骂。他希望美人鱼醒过来重建桃花源，等了千年之久，终于牵线一对有缘人，并在十六年前的桃溪边迎来这对有缘人。那对有缘人就是郭宏夫妇，他们是第一对踏足真正桃花源土地的恋人。月老把美人鱼的灵魂送进徐珍的肚子里，为保住胎儿，月老汲取天地所有的优点来制作桃花婚戒，保佑月月顺利成长，时机成熟时美人鱼会吸收婚戒里所有的精气，再次现世，斩妖除魔！
　　郭宏夫妇俩聊到了天亮，忽然手机”铃铃铃“地响，传来刘妈悲伤的声音：“大少爷，灵灵小姐出事了。”
　　第二天，郭太太的船被白色覆盖，以前的水晶大厅设为灵堂,为郭灵送葬。郭太太想起女儿曾经要离婚的事，不愿女儿的葬礼在女婿家举行，想尽一切办法帮女儿签订离婚协议，怕女儿到阴间还要和女婿做夫妻，死不瞑目。媒体报道郭家被警方调查，来为郭灵送葬的亲戚朋友才寥寥几人。每个人都披上白色丧服，只有棺柩的周围摆满了郭太太要求刘妈买来的红色彼岸花。
　　郭太太垂着肩膀跪在地上抽泣，面庞和眼睛红肿不堪，一旁的月月扶着她。郭枫垂头丧气，一脸胡渣，预感自己离死也不远。齐美抱着小笑星，小笑星依然笑不拢嘴，和灵堂的气氛格格不入。郭宏夫妇祭拜郭灵后，叫月月去走廊。郭宏本想送月月出国留学，但已经来不及了。
　　“月月，无论爸爸妈妈做错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家，知道吗？”徐珍搂着月月，她的桃花婚戒消去了月月身上的薄霜。月月对徐珍点点头，看着郭宏面色发青，简直要把心咳出来，瘦得只剩骨架子，担心地问郭宏：“爸爸，你怎么了？看医生了吗？”
　　话音未落，郭宏忽然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月月和徐珍赶紧扶住郭宏，郭宏一下子又醒过来。月月一脸担心，郭宏心痛地抱住月月，徐珍也抱住他俩。桃花婚戒上所有的精气完全输送到月月全身，驱除了月月体内的寒气和秽气。
　　郭宏喉咙肿痛，断断续续地嘱托女儿要照顾好郭太太。月月边答应边抽泣起来，桃溪般的双眼红红肿肿的。她的每一声抽泣，就像鞭子狠狠地抽打郭宏和徐珍的心！
　　越来越响的警笛声正向郭太太的船靠近，郭宏明白警察正在围捕他，为了家人的安全，他命令郭家所有保镖不要轻举妄动。全副武装的警察登上郭太太的船，如入无人之境。郭枫边摇头边含泪看向郭宏，一把扯住郭宏的衣领，大声地质问：”哥，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郭宏无言地把郭枫的手移开，弯着腰拍着胸口，咳个不停。郭太太听着警察震动的脚步声把灵堂团团围住，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郭宏边咳边走到她面前，突然双膝重重地跪下，几滴泪珠滴在水晶地板上，尽量用完整的话语说：”妈，对不起！”
　　郭太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哭喊，只能呆呆地坐着。两个警察发射一张白色大网，罩住了郭宏，郭宏没有任何反抗。月月哭喊着”爸爸“，想冲过去救郭宏，被几十个仆人和保镖死死抱住，郭宏眼神示意月月听话。徐珍觉得自己和丈夫是一体的，向警察伸出双手，并坚定地看向丈夫。郭宏对徐珍摇摇头，可警察已经把徐珍罩进坚网里。郭太太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儿媳离他远去，心如刀绞，晕了过去。
　　郭宏和徐珍被押送到警察局的船上，警船的外形是一张白色的密网，一旦人们犯罪，就会被这艘密网盯上，直到捕进密网里。几乎无人能从密网里逃脱，越挣扎勒得越紧，除了后台的人际关系和律师的帮忙。律师都有一嘴獠牙利齿，能不能成功，关键是能否找到密网里最脆弱的一环，用獠牙利齿撕开一道口子。
　　警察审讯完，郭家聘请的冯刚律师刺猬头下一副无奈的表情，正给郭宏夫妇介绍他俩的处境：“哎，按照你们这种走私大案，最轻也要20年。”
　　“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吗？”徐珍不想放过一点点希望，用可怜的眼神向冯刚询问。冯刚大嘴里露出两颗弯弯尖尖的长獠牙，小眼塌鼻粘在一张倒三角的脸上，他给徐珍的回答是一个劲地摇头。郭宏一见冯刚反常的举止，便明白他已经被高进收买了。冯刚是世界顶级律师，不可能这样一口否决。徐珍无奈地拍着额头，眼角不知不觉增添了许多皱纹。
　　“如果高先生经常参加慈善活动，或许可以改善社会舆论。”冯刚假惺惺地问郭宏，小眼睛眨巴眨巴的。郭宏知道已经无法挽救局面，自己平时都是偷偷地募捐，怕郭太太知道，保密得不透一丝风。郭太太觉得为人民服务不是她的责任，便以穷人都是懒人为借口，拒绝了所有的慈善活动。
　　郭宏咳得喘不过气，魂不附体。徐珍从凳子上扶他到地面躺一会，咳嗽或许会好一点。还没来得及躺下，郭宏抽搐一般手脚蹬着地，身体僵硬地颤抖几下，忽然一动不动了。徐珍一边喊一边拍着他的脸，使尽全力用指甲压住他的人中，还是一动不动：“老公，快醒醒啊。”
　　冯刚察觉不妙，慌张地跑出外面喊警察和医生。徐珍摸着郭宏停止跳动的心脏，她没有哭泣流泪，用带婚戒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郭宏戴婚戒的左手，轻轻地靠在郭宏的怀里，慢慢让自己的心随郭宏而去。当医生过来时，他俩安详冰冷地睡在一起。
　　郭太太刚好处于半睡半昏迷中，她不仅梦见郭宏和徐珍死去的真实情形，并且梦见月老和土地公公散步路过，土地公公感伤道：“为了美人鱼的回归，不得不搭错红线。”两人频频惋惜之际，郭宏夫妇幻化成了一对连体比翼鸟，扑腾着鳞光闪闪的翅膀，一起轻松地飞出了密网。梦境一些错乱的意识告诉郭太太：月老并没有搭错红线，郭宏夫妇的鬼魂是一对连体比翼鸟！相传美人鱼在桃溪边拯救过一对被猎人箭伤的连体比翼鸟，连体比翼鸟曾许诺过报答美人鱼！由于美人鱼沉睡不醒，连体比翼鸟足足等了一千年。他们忍受世间所有的罪过，只为了美人鱼睁开沉睡的眼！但当郭太太稍微清醒一点时，她只记得美人鱼和桃花源两个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