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火葬

　　在人生的海洋里总会遭遇磨难，无论是滔天巨浪，还是狂风暴雨，我们必须搏斗应战。宁静无波的海域，同样潜伏着危险。海底怪物数不胜数，在意想不到时给我们致命一击。人们掉进人生的海水里，只有死路一条，除了别人的援救、自己是美人鱼和海底怪物的帮忙。而罪犯正是利用海底怪物自由出入海里、警察难以侦察怪物来施行罪恶活动。他们投入巨资，冒着生命危险驯服海底怪物成为它们的宠物，随叫随到。他们在海底怪物的肚子里建造一座坚固的城堡，在它们的腹部外开一道隐秘的大门，用来进行走私、贩毒等罪恶活动。城堡里应有尽有，解决罪犯的一切生活起居。海底如同人生的阴暗角落，成为了可怕的罪恶之城。
　　警察则用捕捞船来捕捉犯罪证据，捕捞船装配定位器和坚固的密网，随便往海里撒一下密网，捞起来收获颇丰，可多数是小怪物。警察会使出派人卧底的绝招搜集犯罪证据，只要证据确凿，卧底警察按一下定位器，警船马上定位进行撒网捕捞，多凶猛巨大的怪物都在劫难逃。罪犯也不甘示弱，派人打入警局内部，要是发现卧底警察的身份，后果可想而知。
　　各大媒体纷纷报道郭宏走私的证据，视频显示一条奄奄一息的大鲨鱼被罩在捕捞船的一张白色密网里。大鲨鱼乖乖就范之前，已经与武警、密网大战几百回合。大鲨鱼用利齿撕咬着密网，奈何它的利齿还不如律师的高效，密网毫无破损。大鲨鱼最后精疲力尽，它腹部里全是郭宏走私的犯罪证据，走私集团的成员们只好束手就擒。
　　林宇四处寻找林州的这些天里，林州躲在海底怪物“龙鲸”的肚子里。龙鲸是一条世界上最大最凶猛残暴的海底怪物，奈何它也成为罪犯的宠物。到底是谁拥有如此强大的财力和能力呢？怎么能忘了大名鼎鼎、富可敌国、有权有势、黑白两道都忌惮的头号人物高进呢？高进墨镜不离眼，私下化名加入许多国籍，不仅留一条后路给自己，也助长他更肆无忌惮地犯罪。
　　高进只是像对付其他死对头一样，除掉郭家罢了，谁让郭宏的走私生意威胁到他呢？在郭太太身上套情报和放精神病人"状元"进医院劫持医生，只是他的小把戏，收买冯刚律师也轻而易举。他喜欢做事密不透风，还喜欢斩草除根。
　　从医院带走林州的那个额头长疤的人就是高进的手下黑虎，林州有双重人格和精神分裂，高进希望好好利用一番。如果林州当时冲入产房，郭家两个保镖就可以打趴他，对郭家毫发无损。高进便命令黑虎带林州回“龙鲸”的城堡内，让闻名各地的演说家王忽悠给林州洗脑和升级改造。王忽悠矮肥小光头，国脸红鼻，金鱼眼鼓鼓的，小眼珠转来转去，仿佛要忽悠谁。他参加过许多高档的电视节目，另类的演说俘获无数粉丝的心。高进给王忽悠的任务是：驱使林州坚定报仇的信念，增强林州的怒火，使警察确信报仇只是林州的个人所为。
　　“世上有一种火，可以毁灭一切，知道是什么吗？”王忽悠隔着屏幕一边抽着烟一边用鼓舞人心的语气对林州说，普通话和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一样标准，光线昏暗的房里只有他和林州，王忽悠大拍桌子激动地讲下去，"是怒火!看看人间多少沧海桑田的巨变不是源于人们的怒火！现在，你也有一股怒火，在你仇恨的眼里。你尽管做你想做的，我们则可以帮你的怒火提升几万倍的战斗力，直到你燃烧完所有的仇恨！”
　　刹那间林州眼里的怒火像两颗火红的太阳，滚烫着沸腾愤怒的熔浆。他从当父亲的喜悦，一下子坠入地狱，如同身体被人肢解般痛苦。而今除了弟弟，他最心爱的女人、来不及出世的儿子、从小养育他的母亲通通离开了他。他一定要报仇，要郭太太死无葬身之地。他握紧拳头，指甲插痛手掌，面目狰狞地看着屏幕里王忽悠的背影：“不用你费尽口舌，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唯一担心的是我弟弟，他还在读大学，把钱打到他的账户里，否则一切免谈。”
　　林州还想再说什么，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抱着疼痛不已的脑袋，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把他恶魔的另一面激发了出来。注视着林州扭曲凶狠的鬼怪般的面孔，王忽悠可以不用答应给他弟弟钱，只要控制他已足够。即使答应给钱，也不会真给，只是伪造一些凭证哄哄林州这类人罢了。每次高进面无表情地吐着烟圈，接过王忽悠的电话，肥厚的嘴唇歪动几下怒斥王忽悠：“给个屁钱，你想让警察找上门啊。”
　　几天后林州的怒火升级完毕，升级到多可怕的程度，只有高进清楚。林州是一副被高进控制的行尸走肉，脑里只有郭太太那句话“我有本事让你出不了这家医院“，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郭家。
　　法院宣布郭宏夫妇的走私罪成立，虽然他俩已经去世，但是巨额罚款是免不了的。社会到处一片欢腾，在媒体和闪光灯的围追堵截下，郭太太交出了所有的金银财宝，包括那艘陪她几十年的超级豪华巨艇，并且辞退所有保镖和仆人。前一天刘妈嫌郭家败落主动辞职时，与郭太太撕破脸。月月依依不舍地放生喜欢的小狐狸，小狐狸许诺有机会一定报答月月。
　　郭太太和月月搬去郭枫的船，郭枫的船是一艘古朴典雅的画舫木船。船上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一切几乎仿造古代，充满诗情画意，唯一不足的是无法防火。郭太太病怏怏地半躺床上，六神无主，皱纹密布，消瘦许多，只盯着手里的全家福相片。月月愁眉紧锁，始终陪在郭太太身边。她答应过父亲，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照顾奶奶，可她连父母最后一眼也见不到。家里的重担压在郭枫身上，他从警局接郭宏夫妇到医院火化时，被媒体群众围得水泄不通，差点摔破了骨灰盒。他精疲力尽地把骨灰盒送到一艘墓船下葬时，郭灵的墓上绽放一片红色的彼岸花，正蔓延到父亲的坟墓。
　　郭枫找了块草坪坐下，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商战的书，只翻开折角的那一页深情地浏览起来。那一页的颜色字体和整本书页不同，明显是从另一本书上撕下来后粘贴上去的，是一首没有署名的诗歌：
　　【爱的墓园】
　　不是尘世的嘈杂
　　我才浪迹无人的死海
　　这无人的死海啊
　　黑夜没有皎月繁星
　　白天没有碧空暖日
　　只有灰蒙蒙的风雪
　　祭拜一片冰封的墓园
　　
　　不是爱人的离世
　　我才留恋绝望的墓园
　　这绝望的墓园啊
　　春季没有花开蝶绕
　　夏日没有玉树果香
　　只能赠送几片风雪
　　为了唤醒墓里的爱情
　　
　　不是忘记归途
　　我才深陷窒息的坟墓
　　这窒息的坟墓啊
　　昨天还是爱的仙境
　　绿树成荫繁花似锦
　　昨天还是情的桃源
　　欢声笑语轻歌曼舞
　　
　　而今爱情在沉眠
　　像活生生的蛇一样冬眠
　　我向佛苦苦哀求
　　让爱情睁开眼吧
　　一起追寻心灵的桃源
　　
　　郭枫从墓船回到家，郭太太让他抱小笑星过来瞧瞧，怕自己离世，再也见不到孙子。月月熬夜照顾郭太太，趴在床沿睡着了。郭太太随手拿起郭枫刚脱下的西装外套给月月盖上，那本商战的书掉到她面前。她捡起书，刚好打开折角的那一页，小眼忽然一瞪一亮，露出从前那种愤恨鄙视的神情。他虽不喜读诗写字，但这样简单的文字，她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即使自己有心无力，郭太太也恨不得把纸撕烂。郭枫已经成家，还偷偷关注前女友阿清。阿清肯定写过不少情诗给郭枫，郭太太对郭枫阳奉阴违的做法无法接受。她闭上红肿的小眼，吁了一口怨气，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明白她可以撕烂那一页纸，却永远撕不掉郭枫的心。郭枫离开阿清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病，只有一个儿子了，难道还要把他逼上绝路吗?
　　“妈，等一下吧，需要换尿布。”郭枫走回来说道，恰好撞见郭太太拿着自己的书，不由地低下头，苦瓜脸更蒙上一层阴影，精神低落到极点。郭太太没有发火，只投去一副责怪又无奈的眼神。郭枫高大魁梧的身体慢慢地跪在郭太太面前，郭太太眼含热泪地抚摸郭枫蹙额愁眉的脸，不觉地想起了林宇，20岁不到，和郭枫确实像，郭枫右脸多了一颗黑痣。
　　与此同时，林州在高进的操作下找到了郭枫的船。林州木木地站在一艘破船上，全身发红，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终于变成两团大火球发射到郭枫的船上。一团又一团的怒火点燃了船艇，火舌刹那间四处飞窜。郭枫突然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立马反应过来对郭太太说：“妈，好像着火了。”
　　一下子房里浓烟滚滚，郭太太惊慌地呼喊月月，月月没反应。郭枫只好一手搂抱郭太太，一手重敲月月的头。月月从睡梦中醒过来懵懵懂懂的，直到一股烟味把她呛住才明白一切，紧跟大家跑出房间。郭太太希望月月和郭枫别管她，要郭枫去找齐美和小笑星。郭枫怎么能丢弃自己的母亲，月月也答应过父亲，一定要好好照顾奶奶。
　　齐美给小笑星换好尿布时，一股浓烟味夹杂着热浪向他们袭来。她准备抱小笑星离开，可小笑星看不到金元宝一直撕心裂肺地大哭。那种哭声无法形容的绝望阴森恐怖，这让全身心爱护儿子的齐美吓坏了，齐美晕头转向的，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
　　靠近林州这边的火势凶猛，郭枫只能带着郭太太、月月在炙热烟雾中摸索很久，才逃出火势还没蔓延的甲板上。三人被熏得黑乎乎的，呛得咳嗽连连。救出母亲侄女后，老婆孩子还在里面，郭枫必须赶回去。他双手重重地握住月月的肩膀，看向甲板用来出行的小艇，要月月带郭太太离开，并且好好照顾郭太太。漫天的大火灼烧着船体“噼啪噼啪”地响，郭枫似乎听见妻儿的求救，他没办法放弃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或许只有自己死了，阿清才会彻底地忘记他，便毅然决然地冲入火海。其实迅猛的火势差不多要吞没船体，郭枫本可以放弃妻儿，甚至为了自己的私心：只要独活下来，他和阿清就可以在一起。可郭枫跑进去了，也出不来了，留阿清独自在墓园里徘徊。
　　一个高大的身影抡着棍棒从背后重重地砸向林州的脑袋，是他的弟弟林宇。刚才到处寻找林州时，林宇见这边火势冲天，场面混乱，周围的船只纷纷逃窜，便预感不妙。他马上飞快地划过来，不出所料，的确是他哥哥在放火。林宇大声呼喊林州，可林州好像不认识他，一直往郭枫的船上发射怒火。迫不得已，林宇只好找来棍棒阻止林州，林州的脑袋渗出一滴滴血。怕林州死去，林宇不停拍打着林州的脸，林州睁开眼时没有了怒火，却傻乎乎的，吮吸手指，直流口水。
　　海域的另一边，郭太太歪坐小艇心痛地望着火海，她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心里一遍遍地祈求老天爷放过他的儿孙！月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放好小艇和扶郭太太到小艇来，可郭枫的船烧得完全变形，正慢慢下沉，溅起的海浪冲击着这艘小艇。又一个大浪猛扑过来，无情地冲翻了小艇，月月和郭太太都落到海里。月月忽然看到自己的下身变成一条长长的鱼尾巴，万点鳞片闪闪发光，如同做梦一般。可她没时间去思考，因为郭太太一动不动地沉往海底。月月不会丢下郭太太，她扇动着美丽的鱼尾巴，双手抱紧郭太太拖回海面。可她们刚好处在海底大漩涡中，月月觉得好重啊，一股巨大急速的引力正拉着她们往下沉。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小船快速地划到她们面前。船上的一个蓬蓬头乞丐二话不说，从水里一把捞起郭太太抱上小船。月月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一个翻身也跃上小船。月月不再是美人鱼，变回了从前。小船脱离漩涡后，蓬蓬头乞丐马上抢救郭太太，月月爬到郭太太身边做人工呼吸。郭太太咳着醒过来，脸一侧转，嘴里吐出几口海水，依然有气无力地躺着，茫然地看着天空。月月正想谢谢眼前这个救命恩人，一看清救命恩人的脸，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因为蓬蓬头乞丐长得像戴着假发的阿达。他与月月复杂的眼神对视了好久才开口道：“快离开这里吧，越远越好。”
　　是阿达，没有认错人，依然一副浑厚磁性的嗓音。月月纠结是该为师傅报仇还是该感谢他，而阿达正疑惑月月掉进海里怎么会没事，他救郭太太时，没注意到月月的鱼尾巴。月月不明白阿达葫芦里卖什么药，似乎阿达不是想象中那样可怕，因为她发现阿达与她对视的眼神里，露出更多的纯真和深情。阿达留那条小船给月月，自己跳上另一艘大船，一会不见了踪影。远处郭枫的船已经完全沉入海底，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和破碎的漂浮物，就像他们生活的痕迹。
　　林宇没有带林州逃走，一直在犯罪现场等待警察的到来，即使林州犯了死罪，林宇也希望能从轻发落。见证大火和海水吞没船艇的全过程，林宇既痛苦又害怕，脑袋简直要爆裂，可他不想像哥哥那样精神分裂。没有了父母，哥哥又变得傻乎乎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林宇不知道以后怎么办，难道他要在世上孤独一生吗？
　　在"龙鲸”豪华的城堡里，一副墨镜的高进翘腿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缓缓地吐着烟圈，看着电视上直播警察逮捕林宇和林州的画面。林州傻乎乎的样子，高进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预见林州怒火过盛会烧坏脑子。
　　“郭家还有活的吗？”高进着急地接过电话，肥厚的嘴唇蠕动几下。电话那边怯生生地回答：“只有那个老太婆和她孙女逃走了。”
　　“你们全是饭桶，怎么可以让两条鱼漏网？”高进放下翘着的小腿，狠狠地把手机摔到地上。阿达急匆匆地赶过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他刚乘坐他的海底宠物“小白龙”登上“龙鲸”的城堡，换上一身黑色的名牌休闲装。他神态自若地安慰高进：“干爹请放心，两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威胁。如果真的把郭家全灭口了，反而会引起警方的怀疑。”
　　高进靠着沙发沉思一会后，咧开肥厚的嘴，带一点笑意：“阿达，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好吧，放她们一马！”
　　高进又站起来，带着阿达走向城堡的歌舞厅，他要和阿达好好庆祝一番。还没走到歌舞厅门口，几个只穿比基尼的前凸后翘的面具女郎正嬉皮笑脸爹声爹气地迎上来。三个足球在走廊上弹来弹去，像歌舞厅里的动感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