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终于找到了亲爱的组织（1）

　　喂！黄毛老朋友，你好呀！你这个坏家伙，老滑头，人生成功春风得意。欢迎你回到祖国大地搞建设。我代表确吉克草原人民欢迎你！
　　黄毛，这次来带回些什么，又准备做什么国际贸易？
　　嘿，我们的外国友人，你好呀！能打开你的箱子看看你的货物吗？
　　黄毛这个家伙只身一人进入了中国境内。他浑身上下就像带有了一股特殊的气味，不管走得多远，看没看到黄毛，确吉克的牧民们就能立即从空气里嗅到一股果实腐烂的气味，黄毛来了。大山里的女人们除了嗅觉灵敏，心中更像是长了一只天眼，仿佛真有所谓的第六种感觉，清楚地知道黄毛什么时候来。一俟他来，女人们就如同羊见青草般饥饿地扑了上去，犹如见到了失散久别的亲人，围在他的旁边喋喋不休，打听着界河对岸各种稀罕古怪的事情。
　　今年的春天与去年相比，似乎来得稍早了一些。即使如此，春风一到，对面国家的黄毛就准时地来了。和往年一模一样，他仍旧带着他的红胡子朋友，背着一个大布袋子像讨饭的和尚，结着伙伴壮着胆子最先来到了确吉克草原。
　　哈罗，黄毛兄弟！这一次回来你都带什么稀罕的商品来了。能不能掏出来给咱们亲戚朋友瞧瞧？不会又是什么望远镜、刀子和大蒜夹子吧？几个年轻人走上前去，其中一个人伸手解开了布袋子的口袋绳子，用力一抻就打开着袋子，带着惊讶目光把手伸了进去。在他的手刚刚掏出时，手里捏着一件东西，立即却被黄毛快捷果断地一把夺过来，然后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同时，迅速地抢过了被打开口的布袋子。
　　哈罗，我的中国朋友，这样做很不礼貌的。黄毛接过口袋，轻轻地把抢过来的东西重新放进布袋子里，边用非常到位的礼貌回应着他身边问好的人们。为了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他强调道：而且，你们已经严重地破坏了两国人民的友好关系。
　　黄毛，你呀，不像中国人，真是一个小气鬼！这又不值多少钱呀!
　　首先表示一下，我现在不是中国人，是一位外国友人。你可是标准的中国人，你也不大方呀！不过，你拿人家东西的动作还是挺快的。黄毛用哂笑的态度不甘示弱回敬着。
　　嘿嘿，年轻人和黄毛的拌嘴里明显处于弱势，为了掩饰便自已的尴尬，便在哼哈之中不甘心地走掉了。
　　这是外国友人黄毛在中国的边境区内，做国际贸易生意应付自如的一个场面。
　　每当毡房的窗外，初显绿色的草甸上，又一次密密麻麻开满了大片的金黄色花朵。木屋顶上保温的泥土层中，重新长出油油绿绿的野油菜花时，黄毛就来了。像往年一样，从马背上跳下来时，高大的腰板上身前身后，鼓鼓囊囊飞披着一件硕大无比的褡袷布袋来了。红胡子遇到人总会微笑不太爱说话，长相上更像一个俄罗斯人，他的大块头更大像一位标准的保镖，总是不近不远时不时地守卫在黄毛的旁边。
　　远远望去，这是一位看上去接近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哈萨克男人，他除了长着一头浅黄色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他只能任由它们散乱地披在肩膀上。蓄起的胡子、浓粗的眉毛和手臂上的汗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金黄色。这是一位与中国哈萨克牧民特征没有明显不同的男人，他会操着一口热情流利的带着俄语味道的哈萨克语，身体灵活地与围在他身旁谈生意的哈萨克牧民热情地比划着、交谈着。走近他的身旁，他常年累月会洒喷一身有些刺鼻子的怪异香水，这些气味时不时地散发出来，立即引起了中国男人才有的嘿嘿嘿哂笑声。笑什么，这不奇怪，因为这是对你们的礼貌和尊重才洒的香水，我用的可是法国正宗的男式香水。今年有些不同的是，面部显得有些苍老的黄毛，又一次跟随着春风的脚步，以商品交易和民间探亲的名义，再一次来到了临近边境的确吉克牧场。
　　黄毛是从边境线“那边”过来的人，就是说，他是一位在两国政府机关从未办过合法护照手续、偷偷“溜”过来做民间生意的小商人。卡德清楚地记得，在他很小的儿童时代，就曾经吃过年轻时代的黄毛从“那边”带过来的用薄薄锡箔包装的水果糖。因为，他带过来的糖果味道和口感特别，几乎是入口即化，甘甜微酸，口里生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也让自己很早就深刻地记住了这位待人和蔼的黄毛。巴合台尔一直对家人说，黄毛挺辛苦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没有真正地富裕起来。看样子，哈萨克人不做生意的习俗是正确的、是有道理的。其实，巴合台尔爸爸没有意识到，黄毛做生意只是一个用了充足的借口和理由，真正的想法还是想回到中国的故乡，回家来看看才是他的真实动机。
　　同时，对黄毛印象不深的卡德，也从爸爸的嘴里基本上了解了一些黄毛的一些情况。黄毛原本是一个中国哈萨克人，出国前的黄毛就一直在中国新疆出生和长大的，他在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职业中专和大学，就和巴合台尔他们一样，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在牧业生产队挣工分的中国牧民。后来，年轻的心高气盛的黄毛，实在不太甘心也不安心自己就这样过上一辈子，于是就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跟着一批从中国大量外逃的哈萨克人，一路颠簸越过国境线跑到了前苏联，成了前苏联的一位合法移民。在界河对面的国家里，他先是做了几年建筑工人，然后，为生活所迫还是重新操起老本行去放牧养畜。再后来，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开放和苏联的解体，他又自然而然放弃放牧的职业，过界线、跨界河，成了一名来往于两国之间、与中国故乡人有着扯不断线的中国外国人。
　　黄毛曾经说过，他一生的转变，真的要感谢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如果没有这位邓大人，就不会有从事国际生意的他。中国人的改革开放政策在激活了中国人改变生活和命运的同时，也给对面的邻国牧民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其中，一直有着二流公民感觉、受人歧视的黄毛，就是仗着熟悉中国的边界情况，有一批中国的亲戚朋友优势，便成了第一批敢于跨过边境、做私下民间贸易的生意人。
　　新疆的阿勒泰地区是新疆西北的边境地区，算得上是中国最西北了，在中国版图的西北角，它与几个邻居国家的边境线很长，估计约有1800多公里。犬牙交错的边界线、民间来往的桥头堡，往往就是一条小溪流或河床的狭窄处，或者是一座山峦的尖顶两旁的山脊梁，甚至是一棵独立生长、枝茂叶盛的大树和树下一条细长的小路，更有甚者就是一条小小的沟壑，低矮浅陋的小河就成了两个国家的分界线。地域上的相同性，即使在国界的附近地区，也会造就出不同民族习俗的相近。在分别属于两国边界的地方，两国之间的差别显得特别的微小，喜欢吃一样的食品、喜欢使用同样的习俗，甚至是对美对丑的观念几乎一样。特别是在地域上的距离，一个男人只要一大步的跨跃，不需费多少脚力，他就能立即跳落到了一片外国的土地上，出国就是这么简单易行。有些时候，生活在边界上的糊涂牧民，还有一些不明国家级道理的牲畜，走着想着、走着吃着，往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出了国。所谓的国界线，所谓的分界线，根本就不像内地人想象或电影电视上演出来的那样，有高墙耸立、泾渭分明、划分严格的分开设施，有所谓的岗哨林立、国门耸立。生活在这些偏远地缘的牧民们，不论是汉族人、哈萨克人，还是蒙古人、回族人，他们的居住点，往往远离自己国家和政府，有时远到数十公里、数百公路的距离，倒是和外国人居住的村庄、城镇距离很近，只要得到了批准能够走去的话，往往是骑着马儿走上几公里或十几公里就能进入了。国与国，其它就和人与人、家与家的关系一模一样。做生意也是如此，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也为了双方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发展，两国之间共同约定了共同认可的开放口岸，提供给双方从事贸易生意的人集中交换交易。这些交易的口岸和交易点，也像中国的县城和乡政府一样距离牧民们很远，甚至是在几百公里以外的某一城镇中。所以生活在国界线旁边的牧民和边民之间，私下里就会因为生活和交往的需要，自然而然地做一些以物换物，以货易货类式的边贸生意。一般来说，做中国商品出口贸易的人多一些，大包小包的货物从这里被托运出了中国。中国一方多以轻工产品和茶叶、服装、鞋袜等生活品为主，种类繁多，价格非常低廉，足以让并不算富裕的对方边境居民和流动的牧民们喜欢和羡慕；而对方进入中国的商品则多是退役和报废的军用物品、重工业的轮胎、机车和他们喜欢的烈酒，民用方面以制作坚实质量上乘的刀具、单独出售的军用枪刺、望远镜等商品居多。同时，还会捎带来一些中国人比较喜欢的鹿茸、虎骨、熊皮胆、雪鸡等野生物品。有些时候，有些大胆者还会运来的大车大车的废旧物资，这些被切分割开的飞机、大炮、坦克甚至是稀有原料制作的航空零件，往往会成为中国商人最喜欢收购的货物。一到私下里约定的时间，双方的牧民就会用马球驮、车载和人背的褡链等方式，装上对方需要的商品、手里拿着外形好看的货物，直接就在边境线上现场交易，或是以短期探亲的名义，允许对方的人员私下里进入中国的地界，买好了东西或是交易一完成，就必须立即带着购买的商品回国返境。一般来说，不管当天完成没有完成交易，当天必须回到自己的国家线去，不能随意的留宿。否则，在中国滞留的时间一长，就会受到双方边防军警反复繁多的盘查诘问，这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牧民们为了避免麻烦，不论交易如何，会早早回到各自的国家。否则，就会给自己的将来生活和以后的生意增添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