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

　　五
　　
　　说实在的，洪源镇可比不得南桥镇。虽然都是依路而建，但是所依的路却可是大不一样，正如父亲所说的，大路始终是大路，终归还是比不上马路的。更何况，洪源镇是在一个山窝窝里，所以洪源镇自然也就不会好到哪去了。
　　当然，和外公赶集的日子终归都是兴奋的。清早，外婆帮我穿好衣服，我和外公便出发了。从外公家院子出来，沿着明兰湖边的路朝外走着，很快，我们又回到了进入到外公家里那个三叉路口了。过桥的时候，看到桥下深深的溪涧多少还是让人感觉到有些害怕的，不过外公似乎很是习惯了。过了桥，我们便朝着那条山间的大路继续朝山里走去了。四周还是雾气蒙蒙的，大路两旁是高耸的悬崖峭壁，山上的树木若隐若现的。路的前方是看不清的，却也不知道是通向哪里。我安静的牵着外公的手，内心充满着好奇却又带着一些未知神秘的恐惧。虽然我知道外公是说要带我去镇上，然而我却始终觉得这条路是通向某个神秘的地方，并且那个地方该是有神仙的。可是我知道外公是从来不会骗我的，所以一路上我内心虽然忐忑不安，然而却也依旧一路很是安静。山中的空气很是清新，呼吸着让人很是舒服。虽然我一路上很是安静，可是一路却也不是那么的平静的，已经听得到鸟的欢叫了，而那条溪涧却也在不远处一路陪着我们欢唱，偶尔，还能看到一辆拖拉机，拖拉机远远的便听得到响声了，只是走进一看才知道是这家伙儿。拖拉机装满了木头，碗口粗的木头被切得一样长，整齐的码放在拖拉机的货箱里，木头堆得高过了拖拉机的车头，拖拉机拖着一大车的木头有些摇摇晃晃的，从朦胧中来，很快又消失在朦胧的雾气里。山里的这条大路两旁也是长满了杂草的，只是这里的杂草比明兰河边似乎要更加的繁茂，而明兰河两边是一片宽阔的田野，而这里大路的两旁除了山还是山，仿佛是谁在两条山脉中间劈开了一条路一般，多少还是让人感觉到有些压抑的。山路在山谷中看起似乎更显得狭长，仿佛没有个尽头一般。终于，我还是忍不住了，因为我们已经走了有许久了。
　　“外公，这条路还有多远啊！”
　　“不远了，再一会儿就到了。泉清累了么？”
　　“不累。”我跟个小小男子汗一样回答道。
　　外公望着我笑了笑，还是抱起了我。
　　“外公。”
　　“怎么了？”
　　“这条路有尽头么？”我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当然有啦！”
　　“那路的尽头是什么呢？是洪源镇么？”
　　“不是哦！”
　　“那是什么呢？”
　　“路的尽头呀！”外公顿了顿，蹲了下来，顺势一把把我抱了起来，然后语重心长的跟我说，“路的尽头呀还是路！”
　　“不明白。”我摇摇头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我问到了一股烟味，于是我把头又转向了外公的背后，把下颚靠在了外公的肩膀上。外公的肩膀比父亲要的刺人，他的肩胛骨突出得有些高。
　　“那另外一条路的尽头呢？”
　　“另外一条路的尽头还是路呀！”
　　“哦！”我始终还是不是很明白。
　　“到了！”外公突然说道。
　　我急急的转过头来，却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颗大榕树。待再走进一看，榕树下却有一座桥，桥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最重要的是它和南桥一样也是有栏杆的。在桥头看到桥的两边栏杆上刻着两行字，一边写着“一桥连天下”，另一边写着“造福世人间”，横幅上则写着“山高水长”。
　　于是，我又要下来，外公便又把我放了下来。我站在桥边，扶着栏杆，看着下面的潺潺流水，下面的溪水流的很是湍急，那是在南桥上所看到的所完全无法比拟的。极速的流水冲击在巨大的石头上，溅起很高的水花，水沫子飞得异常的远，下方的平缓处总是积攒许多的泡泡，而这种水撞击石头的声音却远是南桥下那种流水流过小小的河卵石发出的那种哗哗声所无法比拟的。桥边的那颗榕树却也是有些年纪了，大榕树的主杆看上去很大，却也不知道要几个人才能将其抱住，榕树枝繁叶茂的覆盖了整座桥，桥下有一张石桌，石桌上，几个老年人一大清早的在树下的石桌上悠闲的坐着。
　　过了桥，就算是真正的进入到镇上了。洪源镇较之南桥镇来说，要更小，加之地形限制，街道就更显得狭窄了。
　　然而，小镇在赶集的日子里是脏乱的。在薄雾蒙蒙的清晨中，忙碌的人们带着昨夜残留的倦容，还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街道两旁被小贩密集地占据着，使得原本狭窄的街道更显得拥挤：简单围成的水池，活蹦乱跳的草鱼，鲢鱼，旁边堆积着一堆鱼的内脏，腥味一阵阵的传来，猎人将他们的猎物挂在木桩上，小菜摆在蛇皮袋上带着轻轻欲滴的水珠，卖糖葫芦的，卖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小贩的叫喊声，讨价还价的调侃声...，那个时候，小镇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稀奇与神秘，它仿若是山里隐藏的一个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人做买卖也很特别，与以前在在南桥镇上看到也大不一样。
　　“哟，老王又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啊！”
　　“是咯，昨天晚上下的套子。”
　　“挺肥的哟！”
　　“野猪肉，精瘦得很咧。”
　　“听说前段时间老李家的坟都让野猪给拱了？”
　　“可不，附近好几座坟都有被拱，老李家的祖上的坟都被拱出了一个洞。”
　　“那也是该整治整治这般畜生了。”那人狠狠的说道，仿佛将那群野猪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不，昨晚我们山上去了好几户人家呢！杀了两头。”
　　“嗯，嗯。”那人一副快意恩仇的惬意。
　　“要不，来两斤？”
　　“行！”那人爽朗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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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就是这种闲谈闲聊中做着买卖，这个时候，小镇的人们不是很富有，但是却充满着祥和与宁静。
　　到镇上之后，我总是一声不响的跟着外公，我有些迷迷糊糊的，似乎还在带着自己幻想的梦境中晃荡着，在这个真实的小镇中恍惚着。尽管外公已经走得很慢，然而，我依旧是紧促的步伐跟着。一边看着喧闹的人群，一边牵着外公的手，穿梭在街道的人群当中。
　　小镇的边上有一条铁路，清晨的时候总会有一列火车经过。冒着浓浓的黑烟而来，然后“哐哧，哐哧”的随着浓烟而消散在远方。不过这里的人们似乎习以为常了，火车经过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将这里的嘈杂声完全淹没了，而待火车一过，人们又跟无事一般继续在街上熙熙攘攘的穿梭着。听到火车声后我又更加怀疑我晚上所听到的是否是真实，刚来外婆家晚上那种在迷糊中听到的火车声到底是不是就是这火车的声音呢？如果听到的是真的话，那么那天晚上我所看到的花仙子又是不是也和火车一样是真实的呢？我又开始在这种梦幻与现实中纠缠起来了。
　　就这样，晃晃晕晕跟着外公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之后，外公又开始按照外婆交代准备买一些干货了，于是我们又来到了那一路摆着地摊卖干货的地摊前来。然而，在转悠的时候却看到德林老头。原来德林老头也在这里摆地摊，卖火焙鱼。火焙鱼也被熏得黄黄的，看起来干干净净，大大小小的分成了几类摆在了前面。
　　“你怎么在这里呢？你们家显枣呢？平时不是都他出来卖的吗？”外公惊讶的问道。
　　“唉！”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别说他了，这家伙这几天又出山了，不晓得做什么去了，整天嚷嚷着要挣大钱，发大财，又不想做事，懒得跟个鬼一样！”
　　“唉，现在的年轻人呀！”外公亦感叹了一声，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
　　德林说什么又要送一些鱼仔子给爷爷，指着我说是给孩子吃的。不过这回外公却是怎么都没有接收，最后外公在另外一个地摊上买了一点便宜的黄豆和粉条之后便急急的走了。
　　回去的时候，外公带着我沿着铁路抄近路回到山里。他带着我在进山谷前铁轨旁边的一条小小的岔路进去，小路两旁的杂草差不多齐我深，沿着小路走上一段距离便又回到了那条那条大路上了。离开铁路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的幻想，于是我便问外公，
　　“外公，这条铁路要伸长到什么地方呢？”
　　“要延伸至很远的地方哦。”
　　“很远的地方是哪里？”
　　“很远的地方就是它的终点。”
　　“终点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终点就是在很远的地方啊。”说着，外公便哈哈大笑起来了，他并不知道我那时内心的那种不安与兴奋，我多么希望外公告诉我终点便是住着神仙的地方呀！不过外公似乎全然不知我心里的想法。
　　“能够到达神仙住的地方么？”
　　“火车可不能够到达神仙住的地方哦！”
　　“为什么呀！”
　　“因为火车人造的，它只能带人到人住的地方呀！”
　　“哦！”我不再说话了，外公的回答却太让我失望了，我本来抱着的那一点点幻想一下子被击碎了。
　　从热闹的小镇回到外公的家里之后，我便又变得如这眀兰湖一般的沉静了。我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外公家的门前，望着山边如火烧般的晚霞，望着夕阳渐渐消退在山的后边，不过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我本以为那辆经过的火车是可以带我去花仙子那，可是外公却告诉我只能到达人住的地方。我闷闷不乐的来到外婆的房间，潮湿的地面，暗沉的空间，然后躺在外婆的老式床上，倚着头，从树枝缝隙中涌进了的夕阳，透过床架上的雕刻的各式各样的鸟兽图案，在昏暗的墙壁上投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影子，充斥在外婆的房间。只不过，夕阳的光辉充斥在外婆的房间，可却怎么也改变不了这房间阴翳。躺在外婆的老式木床上，顺着阳光望去，窗外树林中的阳光更显柔和，光晕布满在树林的空间，我仿佛能读懂那些光的语言。无聊转过头，我看着那些墙壁上的影子，影子在墙上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有的像飞鸟，有的像山里的野兽，而有些又像仙女一般。我又开始幻想起来，我仿佛觉得那些影子晃动，并且要开始飞了起来。我想它们一定就是山里的精灵，我只要再看它们一会儿，这些鸟儿，兽儿，仙女什么的就立马会飞了起来的。
　　然而，它们并没有飞起来，母亲却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