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葱岁月里的甜蜜爱恋（一）

　　终于上了初中，是安宋岩所上的那所重点中学，安宋岩比她大两岁，等她进入初一的时候他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个头也已经抽到一米八的样子，站在足球场上显得挺拔阳光，和以前一样面容仍然干净俊秀，目光仍然清澈明亮，一些女孩子常常站在教室门口的阳台上看他参与高一的学生踢足球，敏捷优美的射门姿势常常引发男男女女一阵尖叫。
　　她跟着养母正在教室里找班主任老师报名，听到操场外的喧闹不明所以地探出头来朝外看，发现那个穿一身白色的球衣风一样的男孩子，笑得如此灿烂的就是她的安宋岩，她听到自己的心脏莫名其妙突然砰砰砰地跳将个不停，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养母看到她有些走神的样子，再看看足球场那些活泼的男孩子，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微笑，转身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看你这孩子，傻里傻气的。她朝养母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安宋岩！安宋岩！安宋岩！有人齐声高喊他的名字，她使劲挤进人群，一个女生回头看她，故意迈了一下身子，然后将她一推，一个趔趄她跌出围观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爬起来愤怒地朝那人吼一声：你干什么？人群中的头纷纷朝她看，白眼的多是女生，谑笑的多是男生，有些人甚至开始大声起哄，安宋岩听到哄笑，愣了愣神转过头望向她，脚下的球立即被人从后背斜冲过来踢走，他的手先揪了揪后脑勺，然后在空中迅疾甩过一道弧线，后悔莫及地“哎呀”一声，似乎有些可惜被人抢了脚下的球，见队友们已经跑了好远，他才慢慢转身径自朝徐玥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勾下头去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土，她的脸顿时“倏”地红到了耳根，情不自禁躲闪到一边，用受伤的眼神扑闪扑闪地瞪着他，耳旁又是一阵哄笑，他却自顾自拉起她的手朝教学楼走去，身后传来很多女生望洋兴叹的声音，有些甚至愤愤不平地喊：那个小女生是谁呀？
　　徐玥心怀小鹿一般，被安宋岩一路拉上他五楼的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课桌上高高堆起的一些书，放眼望去整个教室显得比较凌乱，她没想到初中的生活是这样子的，有些讶异地四处瞧瞧看看，他关上教室门，突然从后面拥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她惊了一跳，拼命往外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来连连退后几步大声嚷：安宋岩，你耍流氓啊！他裂开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清澈的眼睛里有戏谑的神情：徐玥，你不知道你是个冒失鬼吗？一进我们学校就莽莽撞撞的，弄得我好难堪。
　　呃，我是被人推倒的。她再次窘得红了脸。
　　为了看我？他双手抱胸微笑俯视着她说。
　　谁看你了，你这人真自恋。说完徐玥想从他面前逃走，谁知道他却张开了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狡猾地一笑迅速从他的胳肢窝下钻出去打开教室门，又一溜烟跑下了教学楼，他站在教室的走廊上勾头看她娇小的背影咚咚咚往下急窜时，见有几个其他班的同学走上来，只好使劲忍着笑，慢吞吞走下楼去。
　　她跑下一楼自己的教室，养母刚好到财务处替她交完学费，领完书本返回，当她们打听到老师没有新任务布置正准备返家时，安宋岩已经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神态自若路过她教室的门口，正好迎面碰上，她有些躲闪地挪到养母的背后，养母则斜侧着身子拉起她的手催促她快走，说莫挡住其他同学报名的路。
　　她不断回头看他，他仍然站在不远处戏谑地朝她笑，用上齿咬着下唇，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徐玥朝他扮了个鬼脸，乐颠乐颠头也不回地跟着养母走出了校门。
　　报名的第一天就是美好的开始，她想。嘴角露出微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快乐正发自内心地从胸中流淌出来，想起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全身顿时充满了力量，摊开新课本，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徐玥，然后又习惯性地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上“徐冉”二字。
　　徐玥的学校离家并不远，只要走过一个红绿灯就可以，两三里路的样子，而安宋岩的家在政府大院，到学校也不远，大概也就三四里路，所以她每天上学总是慢吞吞的并不着急，心里其实就是想每天蹭蹭安宋岩的顺风车，养父母心里也明镜似的清楚她的心事，但见她的学习成绩不错自控力比较强也就懒得管她，基本不过问，也许因为是医生的原故，他们关心的多半是她的身体和心理成长的问题，特别是养母，每天要么拿着钙片和那浓浓腥味的新鲜牛奶追着她诓她嚼喝，要么就是餐餐陪她吃豆腐和骨头汤，每次看到她耍赖深恶痛绝的样子，养父忙放下手中的报纸哈哈哈地大笑，这个时候她既无奈又感觉幸福。可是每到岔路口见到安宋岩顺路搭乘他的自行车时，他总要对她说：徐玥，你是不是又喝你妈妈那腥腥的鲜牛奶了？说话都有那味道，好难闻。她每次都是恨恨地用手使劲掐他后背上的肉，直到他喊痛！痛！才罢手，两个少年，一路嬉笑打闹着朝学校骑行，自行车歪歪扭扭在水泥路上碾成很多的S线，这样的S线重重叠叠印在那条上学的路上，尤其令徐玥记忆深刻，在大学的宿舍里每次跟我说起这段趣事的时候她总是笑得最鬼最癫。
　　她和安宋岩，从初中到高中，几乎是相依为命的四年。
　　她经常想，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剔除扎在她心里关于母亲丁未未红杏出墙的那根刺，也许徐冉会和她一起从小学上到大学，她们会一直在一起相依为命。但是世界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成为定局的事情谁都没有力量挽回，更何况她是个孱弱的女孩子。她的精神世界除了白天的快乐，还有一部分夜晚对父母、哥哥徐峥和徐冉的愧疚，她想将他们的生命都活进自己的生活里，她经常会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上徐冉的名字，弄得老师和同学都迷惑不解：你到底叫做徐玥还是徐冉？她对他们笑笑，说：“都是，你们想叫徐玥我就是徐玥，想叫徐冉我就是徐冉。”“老师告诫她：“不能两个名字都用，你们的学习成绩和活动记录都要进档案的，档案里的名字必须和户口本上的名字统一。”她听后立即垂下了头，感觉有些委屈，但事后也不介意同学们对她乱喊一气：徐玥！或者：徐冉！她都会甜甜地应一声“哎！”
　　安宋岩听别人叫她徐冉经常皱眉，刹住自行车转过来头来对她说：你就是你，跟他们讲清楚你的名字叫徐玥。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说：我们是双胞胎，又长得一模一样，我感觉我们就是一个人，徐玥徐冉都无所谓。
　　可是我有所谓，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哪一天徐冉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们还长得一模一样的话，我也许会认错，但是我想的人就是你徐玥。他认真地说，然后将双脚踩上自行车的踏板，飞一般朝她家的方向蹬过去。
　　她用双手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感觉面部有些潮热，也许是泛红了。这就是他的表白了吧，她想。
　　安宋岩的高中生活是忙碌的，他是学生会主席的候选人，学生会为了锻炼他几乎所有学生会活动的策划方案和学生们的信访、意愿、意见收集整理都由他来做，所以他除了上课时间在教室以外，课余时间基本上都会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学生会办公室设在高中部的教学大楼五楼，而她要找到他就必须穿过隔在初中部与高中部的一条三百多米的椭圆形跑道和长满青草的足球场。
　　她经常在下午放学以后背着双肩包到学生会办公室等他，途径足球场时一些男生常常对着她吹口哨。有一次，有人喊她的名字：“徐冉！”，她本能地回过头，喊徐冉名字的男生站在她的背后，个头和安宋岩差不多，有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眼睛很漂亮，幽蓝幽蓝的，清秀的五官看起来有些腼腆的感觉。
　　她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快速地从球裤的袋子里掏出一封邹巴巴的蓝色信封递到她面前：“呃，你的信。”
　　她疑惑地看了那个男孩子一眼，伸手接过那个没有邮戳的信封，随口问：我的信怎么会在你手里？
　　那男生用手挠了挠后脑勺，由于运动还有些汗珠挂在额头上，他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写给你的。”然后不敢看徐玥的眼睛，机械地慢慢地加快速度转身跑进了足球场，边跑边回头看她，满脸快乐的样子，一不小心却撞在了一个队友身上，引发了足球场上围观的人群一阵哄笑。
　　一部分男生还大声地朝她嚷：“徐冉，看你的男朋友傻样！”。她吓得满脸通红拿着信逃跑了。
　　她在安宋岩身旁坐下，他正在写活动稿，头也不抬地说：“等一下我就好了，你看会儿书。”
　　她的脸仍然红扑扑的，喘着粗气，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不觉说了一句：吓死我了。
　　安宋岩迅速抬起头惊讶地看她，她不自然地将那封信藏在背后，安宋岩伸出手去严厉地命令：“拿来！”
　　她有些害怕他的眼神，乖乖地交出那封皱巴巴的蓝色信封。见安宋岩三下五除二将信封撕开取出信来看，她又委屈地撅起嘴唇朝他嚷：“诶，你干嘛偷看人家的隐私！”，见他不回应，然后小声地嘀咕：“像个强盗，你！”
　　安宋岩拿眼睛瞪她，说：“我这是防守，懂吗？”
　　安宋岩看完那封信，脸色难看极了，生气地把信丢在她的面前：“这就是你的隐私？人家说喜欢你要追求你你是不是特别高兴特别荣耀？”
　　她看他不分青红皂白训斥自己，极度委屈，也动气了：“你吼什么吼？我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脸上写了荣耀二字吗？”说完她眼眶发红，漆黑的眸子几乎要滴下泪来，他心一软，将她拥入怀里，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说：“对不起，我也是气糊涂了，我不该怪你。”她拼命挣扎，他就使劲用双手箍住她的身子，直到她服软为止。
　　他们冷静下来身体分开的时候，她觉得好奇本来想继续看看那封信，安宋岩见状忙把那封信抢过来几下撕碎扔进垃圾桶，神情淡，淡地说：“这样的信你没必要看，以免污染你幼小的心灵。”然后又一本正经地教训她说：“作为一名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感觉他吃醋和装模作样的样子很好笑，见他继续埋头写东西，不得已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历史书。
　　她终究是静不下心来看书，不时地偷看伏案写策划的他，又想起他刚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觉得甚是滑稽，由不得自己“嗤”地笑出声来，他皱了皱眉，转过头貌似严厉地命令她：“看书！”她笑得干脆倒在他身上，安宋岩见状也笑，勾下头盯住她的脸，她呆愣愣地不敢动，咽了咽口水，他的唇在她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便狠狠地覆盖在她丰腴的红唇上。
　　她轻声问他：“安宋岩，你是喜欢我么？”
　　嗯！他抚摸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她，简单地应了一声。
　　“有多喜欢？”
　　“想时时刻刻抱着你的喜欢。”
　　她羞红了脸，抓住他在自己手臂上上下轻揉的手说：“我也是喜欢你的。”
　　哦！他转过头去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么？”她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想了想：“嗯，应该是你那次抓住我的衣角蹲在地上哭的那一天。”
　　“什么呀？”她听他这么一说委屈地叫了起来，迅速拉开了和安宋岩的距离反问：“你不会是同情我吧？”
　　见他没有及时回答，便嘟哝了一句：“我刚才和你可是初吻呢！”
　　安宋岩觉得她认真的样子极其可爱，让他的内心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柔软，他温柔地微笑着说：“傻瓜，怎么会？我应该是一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但是你和徐冉太像，我搞不清楚谁是谁，直到他们出走那天我才分辨出来你是徐玥，所以直到那天我才认定我喜欢的女孩子是一个叫做徐玥的女孩子，而不是叫做徐冉的女孩子。”
　　她“哦”地一声，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徐玥！”
　　“嗯！”
　　“徐玥！”
　　“干嘛？”
　　“我想确定你是徐玥。”
　　“神经！”她嘻嘻笑起来。
　　“所以以后别把自己当成徐冉，好吗？”安宋岩说。
　　“可是自从那次我爸妈带我去看徐冉时我又开始想她了呢，我就想将这个名字也带在身上，我怕时间久了我会忘掉她。”她委屈地说。
　　安宋岩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反正徐冉也不在，我就权当你既是徐玥又是徐冉好了。”
　　“嗯嗯，真乖！”她调皮地用手捏了捏安宋岩的鼻子。安宋岩立即将头凑到她跟前：“还想再来一次么？”
　　她惊跳起来，嘻嘻哈哈笑着从他的身旁逃开了。
　　安宋岩也回过神来，起身将没有写完的活动方案收拾好放进背包里，那天是星期五，周末正好放月假，不补课，很多寄宿生都回家了，走读生也走光了，天色开始晚了下来，他拉着她的手明目张胆地走过高中部教学楼的走廊，紧紧地抓住不放，生怕她再次逃开。
　　他边走边偷笑，用上齿咬着下唇。她也笑，云霞一直飘在她的两颊上。
　　他边走边说：“徐玥，你今后要多笑，不过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她问：“为什么？”
　　“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也只有我能看懂你笑的样子，甜甜蜜蜜的。”
　　她突然想起那个皱巴巴的蓝色信封，调侃他：“那个给我写信的人应该也会看懂我笑的样子吧。”
　　他拉着她的手加重了力度，痛得她龇牙裂齿，忙叫：“你轻点，我手痛。”
　　他仍然紧抓她的手，停下脚步转过身低下头凑到她跟前，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红润的嘴唇：“你的唇部很性感，特好看，你记住了，这是我安宋岩盖过章的。”他说。脸上露出坏坏的表情。
　　她涨红了脸，跺了跺脚丢下一句：“坏人！”然后挣脱他的手一溜烟跑下了楼梯。看她慌里慌张可爱的样子，安宋岩在她身后使劲地憋住笑容，神态自若，背着双肩包慢吞吞从五楼下到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