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的小伯
作品名称:怀孕日记 作者:兰花悠悠香 发布时间:2016-03-17 15:27:47 字数:4850
(一)
今天是3月3日,星期天,天气阴转多云。
借了周末的光,今天我和妈妈还在家里住着。整整一天,除接听了云妹打来的一个电话之外,一直处在妊娠反应的风口浪尖里的我神情疲惫。尽管现在的我在茹玉的谆谆教诲下把妊娠反应美化得如同一条匍匐前行的缎带,把每一阵难受当成微风掀动了缎带的优雅。到了真正难受起来的时候,还是大有把缎带揉搓成乱麻的不爽。
虽然窗外又是望不尽的雾霾,不过,就心境来说,还是相对安谧的。
自从得知肚子里开始了小萌萌的孕育,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有一种渐渐长大成人的成熟感。老妈平时里说的“养儿方知父母恩”的话似乎也在隐隐中印证着颠簸不破的正确性和远瞻性。
自从上次得到茹玉言传身教之后,从昨晚开始,在反应轻微的时候我就试着与肚子里的小萌萌对话。茹玉说宝宝是有灵性的,与其难受担心加空想,不如跟他(她)多说话,给他信念,也给你自己信念。
安寝前的整个晚上,我的手安抚着肚子里诞生小萌萌生命的摇篮位置,我轻轻地对他说话,我要他(她)放心,我告诉他说,作为一个正在成长中的母亲,我有多么欢迎他的到来,我要她(他)安心,我说,我会学着做一个好妈妈,尽管现在的我还很不成熟,但是,为了他,我会努力,我会给他力量,做他值得骄傲的母亲,我会给他一个幸福的家。
一早,老公出门去修车顺带车子的保养,老妈去了菜市场。
据说,公公婆婆一早又去了中介所。
去中介所原是昨晚分手前与小郑约定了的,小郑说今天上午九点准时在中介所碰面。九点半再去看第二处房子。公公婆婆都是时间的忠实信徒,都是宁可天下人负我,而我决不负天下人的人。
大概是之前忽略了中介所上班的时间,公公婆婆早早的起了床。为了省钱,又在豆腐块的厨房里下了面条找了一些我们吃剩下的咸菜什么的,胡乱对付了早餐。之后,便步行去了中介所门外候在紧闭的卷闸门前。
天冷,干等更显阴冷。因为气候的不尽人意,街上有点冷落,这时候大部分的店门还没开,用婆婆电话里自嘲的口吻说,两个人坐立无措,就在中介所面前傻啦吧唧的站了再蹲着。
时间长了,无论站着蹲着总有点不自在,两个人便沿着那条东西走向的小马路走走、停停、再等等、看看,在凛冽的早春寒里瑟缩着,踽踽着。期间,几欲寻找着太阳的微笑要暖和一下被冷僵了的手和脚,却终因高楼的自高自大而无缘与太阳亲密接触。最后只好再次回到那扇冷漠的铁门前苦等。
后来,两个人实在冷得难受,又沿着昨晚上中介所带去看的那所房子面前实地考察,掐算了时间,放慢了速度,一连来回了两次,最后以路途太远,还要连着三次横穿马路决定放弃。
再次考证了备取的房子之后,两位老人再一次来到中介所门前,这时已是九点,与卷闸门旁边标示出的上班时间已经吻合,不过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直等到九点四十分,小郑姗姗来迟,因为天气的确寒冷,小郑一边开门嘴里一边丝丝拉拉的吸溜着冷气,嘴里随后自语“这鬼天气。”
开了门,小郑让两位稍等,便又是一番楼上楼下的打扫,看起来那也是他的职责。
好不容易等待他所有的事情完结,他这才带着老两口去看房。不料,到达目的地,前晚上说定了的看房之事遇阻。
门内的人坚持不开门,说得等待晚上八九点钟再来。
隔着一道门似乎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公公婆婆好话说了不少,说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能不能通融一点?就看一眼。
里边的人坚持原则,楞是要等到晚上,说现在不方便。
我的天,既是如此,那昨晚上电话里亲口答应的什么呢?干脆回绝了不就结了?这不玩人么?这些话估计只是在公公婆婆的脑海里盘旋,没有说出来。听到门内的回答,那个小郑摊开双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嘴里说“人家不开门我也没办法,那就晚上再来吧。”
灰溜溜的回头,婆婆隔着门有意提高了嗓门嘟哝了一句:既如此昨晚上就不该答应呀,害得人家赶早的等待。
里边的人耳朵倒是机灵,又答,搞七捻三,没素质,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现在是九点半吗?
这真是顶真的碰到了顶真的,中间却因为一个糊涂的,没了辙。
看房的事情没有结果,漏水的事情还是横亘在心头的巨石,租房租出的烦恼成了尾大不掉的麻烦。
下午两点多钟,公公婆婆打电话告诉妈妈说,换房之事还得磨,他们得返程赶回自己的老家了,因为明天老两口都得赶着上班。估计到家差不多得半夜了。
一天一夜,老两口心事重重,操心劳神,奔东走西,一切却仍是悬而未决,老两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晚上的看房之事上。
走之前公公特地打了小伯的电话,让其晚上再陪着侄儿一起去看房。
(二)
晚上来了小伯。因为所租房子的逼窄,小伯是等在楼下的。
小伯是早来的,他告诉我们说整个的下午就一直在中介所里与相关人斡旋这件事情了。
斡旋的结果不想自明。我们反反复复的邀请小伯去楼上。要他吃个便饭。他笑着摆手“我已经在附近吃过面条了,估计你们也是家里吃好了来的。华儿,你送了他们之后就下来,我们该去中介所了。”小伯回答了我们之后又回头叮嘱老公。
在这里顺便要说说小伯。
五十岁左右的小伯是我公公的弟弟,这是一个做事稳实的人。
小伯一米七零的个头配着个略微偏瘦的身架,谈不上伟岸,更说不上倜傥风流,确切的说也就一相貌平平的普通人。
小伯的头发是那种家常的短发,总带着些微的凌乱,不做任何修饰,估计即使是木梳都是很少上头的。白皙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睛一说话总是不由自主的转动,每每给人一种局促不安又尴尬的错觉。
感觉上,憨厚的小伯是略显腼腆的,虽然这于他的年龄是不相称的。
小伯与我们常常走动。
夏天交替着两件鱼白色和淡咖啡色的半旧衬衣。或者同色系的短袖衫,一条暗蓝色的旧裤,脚上是一双漏风的风凉皮鞋。春秋天他总是一件咖啡色的半旧夹克,冬天则是一件灰褐色的羽绒服。那随着季节更换的几双皮鞋斑驳陆离的,看起来已经不知道跟随了他多少个春夏秋冬了。
说起来有点感伤,不知道是小伯的疏于细节还是小婶婶的懒于购买和装点老公,小伯那与皮鞋亲密接触的袜子总是完整不坏的占据少数,大多时候的袜子总是别开生面,不是裸着后跟就是伸出脚丫的,以至于小伯每次在进门换鞋的时候总是遮遮掩掩又迟迟疑疑的带着几分的不自在。为此,我好几次都想买上一打的袜子送与小伯,却最终不敢在这样有伤自尊的细节上导致小伯的尴尬。
即使是在如今这市场经济的大氛围下,在许多人都富得流油的大环境下,一年四季,小伯的穿戴还是在不露声色中彰显着他生活中的诸多不如意:普通,平凡,卑微,有着些许的尴尬,有着些许的不得已,有着些许的酸涩。凡此种种,又不想在人前畅所欲言,就像他穿着的坏袜子那样,只能躲进鞋子里遮羞。
小伯的走路有点慢条斯理的沉稳,总是迈着个稍微内八的步子,一如他沉默而不善言辞的个性。
不常看到他喧笑,话很少,即使是亲兄弟相见也如此。他厚厚的唇瓣总是像包裹了万水千山的沉重,但是言谈举止里又自有一种让人想要走近的亲和力。确切的说,小伯有点象一头负重又羸弱的骆驼。
骆驼样的小伯每一次的到来,总是我们有求于他。
有时候是我们碰到生活中的尴尬了;有时候是因为突发事件分身乏术了,还有时候是他家里做了自认为好吃的了,电话邀我们过去未能如愿,便挑了我和老公喜欢吃的,巴心巴肺的乘了地铁或者骑着半旧的自行车送过来了。
说到骑自行车,用小伯的话说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其实深层次的意思有点不好说。
还有一次,竟然就为了一只小小的市面上很少见的地漏过滤网。说起这件事情还有一插曲,那是三个月前,我们楼下的蓉阿姨家漏水了,查找了多路原因最后竟然是我们家的地漏渗下去的,当时我们不得其解,后来,物业的人说是头发的缘故。
记得那天,小伯拿着那只小小的过滤网蹲下身子直接装在地漏口之后说“我前天骑着自行车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的。这下好了,以后你们可以放心用了。”
就我和老公来说,几年里麻烦小伯的事情确实不少,就拿老公刚刚来H城的事情来说,从联系工作到看房、买房、装修房子,每一样,每一步几乎都有小伯的参与。
据老公介绍,小伯是八十年代中期的北方名牌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毕业后,因为成绩的卓然,被H城的一家大型国企慧眼识英,安排在单位的计算中心工作。
谁知道命运弄人,后来,他从国企跳槽进入一家小机构,最后小机构却倒闭,七颠八倒的,他也就从时代的梦想弄潮儿成了潮流的弃儿。
后来的几年里,为了生活,他做过销售,打过工,甚至摆过地摊,最后皆因他不善与人斤斤计较的个性而作罢。
近年来,他又从头学起了电脑。虽然,几年的时间,他不停顿的寻找,四处求索,最后也只是成了半个上岗者。这期间,倒是生于斯长于斯文化水平平平的小婶婶,工作、收入还是相对安稳的,也正因为如此,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还不成问题。
小伯的女儿秉承了他沉默寡言的个性,聪明亦如他,在女儿的身上,是寄托了小伯几乎毕生的希望和憧憬的。前年,随着小伯女儿的被名牌大学录取,小伯明显开心了许多,我想,大概小伯是看到了在他自己身上幻灭的梦想终于又有了重见光明的希望了。
希望只要还是希望就是好的。这就如同把美好和憧憬寄托在永远这个词上是一样的意思。虽然说小伯的生存之路有点坎坷困顿,但半赋闲的小伯在老家人的眼里毕竟还是他们一直不变的骄傲,尤其是当年他高考成绩的一鸣惊人似乎成了老家人心灵深处一面腊腊作响的旗子定格在了荣耀的高峰。更兼着他在H城生活了那么多年,用老家人的话说:这翔升该是一个有了根脉的人了。
老家的七姑八姨只要有事来H城,小伯是万万不可或缺的人。往往是一个电话,他便随叫随到,仿佛听命的小兵。
这几年,因为市场经济的繁荣昌盛,老家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纷纷走出了田野,走出了农村,成了木工师傅、泥瓦工师傅渗入到了全国各地的建筑行业;更有那卖菜的、捣鼓家电修理的、从事二道贩子勾当的也均是志满意得。
老家人大都富裕起来了。富裕起来的人,眼光也变得高远了,纷纷有人把发展的眼光盯到了作为更上一层楼的H城。
这样,小伯便也变得忙碌起来了。小到联系住所落脚,大到别人家里买房子的实地考察,联系房源,和买房成功之后的一应善后手续,包括房产证的接手,接下去的出租,考量租客的可信度,在主家框定了的范围内与租客讨价还价等等。
岂止如此,所有涉及到H城地盘上的事情,几乎都成了小伯的专项分管:公公抽不出身的时候自然是找他,表哥有事了还是找他,甚至姑姑的老公在H城的工地上劳务不见电话回去不放心了,也得要他去看看安好与否。
小伯是可敬可亲的,更是可信赖的。对于我和老公说来,他等同于我们的亚父,确切地说,他就是静静守望在我们身后的大山,是我们这个支脉里在H城的全能。
公公婆婆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有这样的一个小伯守望在你们身边,那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今晚上有小伯陪着老公去看房,说心里话,我和老公便多了好几分的踏实。本来事先说好了还得请姑父出场的,不巧的是小伯联系之后告诉我们说姑父上夜班,抽不出身。
谢天谢地,这一晚,小伯偕同老公如愿看到了房子。
这一次,老公、妈妈、和小伯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全方位考量了房子的里里外外,不但问了还检查了外围有关漏水等等的问题,其慎重仔细的样,用事后我开玩笑说的话都不亚于神舟飞船飞天前的准备工作了。
接下来就是换房的具体操作了。
根据中介所小郑的意思,“这一次你们的中介费可以不出,这已经是最大的优惠了。而且也就我,如果换了别人还不行。但是,说到前面已付的房租还得与前房东再行商量,万一他不同意,我们也没辙。”
老公与小伯两个人跟着又去了中介所,因为,就小郑的话与此前中介所答应的又有了出入。
一番据理力争之后,中介所的负责人答应再次出面与房东联系。但一切仍是未决,我们只好烂泥萝卜上口,擦一段吃一段,耐下心等待下文。
晚上近九点,老公回去后,有干妈琼打来电话找妈妈。说是两周后的周末要请我妈妈和我们小俩口无论如何回家喝我云妹的订婚酒。
对着电话,妈妈笑着说还早着呢,怎么这么早就来预约,干妈说知道萍儿怀孕了,让你们早点安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