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租房租出的尴尬

　　今天2月25日，多云。
　　转眼间又一个星期一到了，恰是租房的第四天。
　　从昨天开始，胃口变差，恶心欲吐的感觉像钓鱼的浮标时时在喉头翕动着，吐又吐不出，挖又挖不掉，不上不下地悬浮在喉咙口的难受着。
　　虽如此，整体感觉还能坚持上班。
　　早春二月，咋暖还寒，天气还是冷，走在路上还是风吹如刀的感受。太阳大概是受了雾霾无休无止的折磨有点有气无力的颓废，总是那么不阴不阳的，毛茸茸的脸上带着气恼郁闷。
　　我这几天来除了上班，除了妊娠反应，还多了一层心烦，确切地说因为漏水心里大不爽。妈妈的服务重点当然还是我，用她开玩笑的说辞，我现在是整个家庭的熊猫盼盼。
　　紧接着租房事件，现在的老公连带着小伯他们又开始为房子里的漏水问题进行后续奔波。老实说比起楼下的直接受害者，我们的感受毕竟还好受点，但因为每晚楼下租客不止一次的敲门申诉，心里的不舒畅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一次的奔波不同于此前的寻找房源。性质不同，对应的服务更不同。一时间竟然找不准目标，其感觉就如小时候几个小朋友在外婆家的野地里蒙住眼睛躲猫猫，抓的人殚精竭虑，躲的人消声蹑迹。到头来转来转去，四处碰壁，一个都找不到，尽抓瞎。
　　这是一种空茫的体力和精力的消耗，老公和小伯走马灯似的转着陀螺，却像在石头林子里转圈，出路好像一直在似是而非里。首先是房东不好找，据中介所的说法房东远在B城，鞭长莫及。其次是中介所撂挑子。
　　问题就那样一直涩涩黏黏搁浅着，活像一根单向链子，链子的头是楼下，紧接着的是我们，而我们的延伸部分因为锈蚀却又面临主动脱节的危机。
　　挨过一天又是一天，楼下的住客还是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会在更深人静的时候“笃笃笃”敲门，好在彼此已经相熟，惧怕是没有了的，不过也是实实在在的不方便。
　　尤其是这熟悉又尴尬的敲门总是显出理直气壮又盛气凌人的气势，真的让妈妈和我心有难堪。以至于每次坐到抽水马桶上，就感觉是坐在别人的头顶上使坏，这样一来每次尿尿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暗骂自己缺德。
　　冷静了细想，客观事实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也决定了我们无奈的理亏。妈妈在一次无可奈何下叹气道：这房子租的是个罪呀。
　　也难怪，换位思考，站在楼下租客的立场，要生存就得奋斗。他的工作决定了他的作息，每周七天的白天和傍晚都是排满了事务的。很晚到家已是精疲力竭，要是还考虑楼上陌生客的休息，任凭抽水马桶的位置“滴滴答答’”滴着说不清的污水，那他真的就是雷锋叔叔再见了。说到雷锋，好几次还真的做梦想着要是雷锋叔叔在，问题是不是早就不成问题了？
　　漏水的事情闹得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
　　住着是一种挨度，不住，就得再找中介商谈退房换租。
　　估计那肯定也是不小的麻烦，不敢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事情能够得到圆满解决，对楼下住客和我们都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都说求人不如求己，开始的时候，老公曾经试图通过自身的努力解决问题。
　　蹊跷的是，楼下漏水的卫生间在我们这里看来却是平安无事，看不出有丝毫异样。于是又带着手电去了楼下，这时候，楼下卫生间全封闭的塑钢天面已经挖出了一个方形的小孔，老公和楼下的住客透过方孔轮番查看，问题还是不甚了然。
　　最后，本是门外汉的老公总结勘探结论：排污管外面锈迹斑斑不堪入目，汗水样的水珠在锈蚀的铁管外不断的冒出，看起来问题肯定是相当严重的，解决，估计是要耗费周折的了。
　　搁浅的无奈预示着我们得有坚持的耐心，尤其是对待楼下受害者不间断的提示得有设身处地的雅量。
　　为了在短时间内减少矛盾的冲突，妈妈这几天一直在租房的外围寻找有无公共厕所，用老妈的说法，要是有，那就每天用痰盂解决方便，早晨再送去公厕。那样麻烦是麻烦了点，起码会减轻楼下租客的灾难。无奈，这附近小饭店摩肩接踵，大小商厦铺天盖地，公厕却一个都找不到。
　　于是妈妈又和我协定除了抽水马桶不能不用外，其余的比如早晨和晚上的盥洗就不要再在卫生间的洗脸盆里进行了，而是在豆腐块样的厨房里解决。
　　妈妈的话说得比较动听，她说“丫头，熬吧，人呢，大多数是要经历熬的。坚持就是胜利，摊上这样的尴尬，只好坚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早晨起来，加上晚上睡眠的欠佳，我的心情糟糟的，胃里更是时时有上翻的冲动。
　　妈妈安抚我说“实在不行就休息几天，我们关了租房的门回家。”话是如此说，真正休息还是不敢，外企的竞争压力那么强，流动性又大，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敢打退堂鼓？
　　更何况现在的我已经是一个准妈妈，从大处着眼，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也要做一个合格坚强的好母亲。
　　妈妈随后有点心疼，“看看，这几天眼圈都发黑了，唉，算是好事多磨吧。妈妈知道你很累，心里也烦。这样吧，你安心去上你的班，其他的事情我们想办法。”
　　吃了饭，老妈陪伴着我走下了楼道，又走上了通往单位的大马路。
　　自从得知我怀孕之事起，老妈成了我的专职护卫兼管家。
　　走在路上，瞥见老妈的神情举止，我不由暗暗的感叹，短短的这几天里老妈好像明显变老了，虽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灿烂，表情依然欢愉，那笑容甚至已经嵌进了每一道皱褶里，腰背却在悄无声息里开始微微的佝偻了，满头的青丝里有了隐隐的银光，脸上时不时的出现掩饰不住的疲累，脚步也有了少许的蹒跚。
　　路上，我又一次叹气，喊郁闷。妈妈说，“看看，又想漏水的事情了？这又不是你能够解决的事情，想什么呢？放心吧，总会解决的。丢开，丢开，你的任务就是上班、休息，为肚子里的宝宝养精蓄锐，想吃什么就同妈妈说，其他事情无须操心。”
　　“现在想不操心都难。”
　　“你操心没有用，还不如放开。”虽然说妈妈的口气絮絮叨叨又大包大揽，我还是揣了一颗纠结的心。
　　上午的上班还好，工作不累，香港那边来的邮件也不是太多。
　　最最主要的是反应还不算太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小萌萌也懂得了我这个准妈妈的烦恼？一开始就懂得了要为我分忧。
　　空闲的时候又与同事茹玉就怀孕之事做了小小的交流。
　　茹玉也是个外来妹，与我是差不多进公司的人，因为彼此性格脾性的相近，我们两个比起他人来自然是多了几分亲密的。
　　更巧的是，就怀孕来说，我们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茹玉比我早怀孕三个月，据她说已过了最难受的时期。对于我来说，论怀孕经验和经历，她都是当然的师姐。换句话说是一个可以实时对我进行怀孕知识培训的人。
　　说到茹玉，那可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又是个性情中人。平时里，她有点小小的浪漫情节，总是时不时的带着一脸的向往开导我说，怀揣了梦想和希望，想到这是为了爱，为了宝宝，为了家庭的完美幸福，那妊娠反应好像也会轻很多。
　　每次，我都会笑着开刷她说，听你说的简直不是怀孕，而是吟诗作画了，要我说，这怀孕么就是一个精子与一个卵子在母亲的子宫里边着床了结合了而已，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神圣浪漫？这样吧，你干脆借个喇叭向着这个世界高喊爱情万岁，怀孕伟大得了。那样的话，大概这个世界就没人不知道你老公和你是恩爱情笃的了。
　　我的话每一次都会引来茹玉的痴笑，每每这时，她会眼睛注视着远方，然后一往情深的说，冉萍，真的，爱是可以美化很多东西的。那时候，看她的表情，我就会透过她的憧憬隐约看到她感情世界富有魅力的幻境，那里边充满了诗情画意，就如玫瑰色的大鸟在灿烂辉煌里飞翔。
　　如前一样，这一次，茹玉的轻松让我暂时忘却了漏水的不快。时间也变得快起来了。
　　中午，老公打来电话问起我的感受，又勾起我对漏水的烦恼，感觉上，怀孕使得我成了祥林嫂，喋喋不休又反反复复的。
　　很简单的租房之事搞成这个德行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这就像买了好端端的一块豆腐，一个不小心掉进灰堆里了，捡不得，还拍不得，又舍不得放弃，于是，只有干瞪眼、干懊恼。为此，不但是我，即使是远在乡下的公公婆婆的睡眠也是枕着心事的。
　　可以说，这件闹心事的发生，我们全家人的心情都糟糟的，感觉上就如大冬天的喝了冰镇汽水，不但牙齿瘆的慌，连心都冻成了冰凌凌。
　　最近四天，老公比起租房前更显烦乱，白天要上班，晚上就赶过来跑中介，跑物业，打房东电话，打嘴皮子官司，还不忘对楼下的租客做出对不起的诚恳。
　　即使是这样面面俱到又马不停蹄的紧盯紧催，对事情的解决好像还是意义不大。
　　中介开始就不作为，给了我们房东的电话号码后让我们自行其是。
　　这看起来好像也无可厚非。打房东电话又让直接找物业，开始的物业倒是接待了老公，随即翻看记录就不再理会了。
　　究其原因，理由很简单，之前房东欠着他们整整一年的物业费，现在，要他们无钱为人民服务话通理不通，用他们的话说，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傻子了。
　　推来推去，像转轱辘，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看起来，这个事情好像只有我们才是责无旁贷的。老公恼恨不已，却只能在小小的袖珍房里发牢骚。
　　“这叫什么事情？租房还租了个烫手的山芋。要是这个房子可以搬走、可以消失的话，看看这些人一个个做不做缩头乌龟？”
　　不过牢骚归牢骚，于事无补。三方四面，踢皮球也好，顶缸也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有之，推三阻四的有之，一走了之的有之，最后是最无辜的变成了最倒霉的。
　　最后，老公在与小伯和老家的公公婆婆商议之后还是舍远求近。因为，就前几天与房东的交涉来看，房东就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来看是不堪其用的。想想也是，那叫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要每天打电话到B城吗？房东的态度无可厚非，也就电话里争短论长空谈，却对问题的解决不作为，有时候听听那个男人的口气，好像他也就一代管的，房子压根就不是他的。
　　后来，老公说这个电话不打了，说小家子气点就那个电话费都不值得枉费。你这里心焦火燎，他却坐地日行八万里，半夜来电心不惊，大不济他恼了烦了还可以关机。
　　不过，老公说的是气话，要是真的能够绕开了房东就解决问题的话，那就不是问题了。
　　万般无奈，昨天晚上，老公只好又去了中介所，摇摆的中介所真是随机应变信如神，这个晚上看到老公一个人走进去了，他们的态度更加强悍不耐起来。
　　“烦死了烦死了！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我们带了你们去看的房子，成交与否的决定权最后是在你们手上的，房子是你看中了说要租的，协议是你自己看中了签的。确切的说，就租客与房东来说，我们中介所只是个介绍人，成与不成是你们说了算的。嘿，哪里有包做媒人包养囡的道理呀？”这是一位名叫小郑的人说的原话。言外之意你们租房的时候怎么没有检查仔细？现在来找的什么找？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起来这是一个强手如林的世界，就凭一个别人眼里还乳臭未干的老公是万万对付不了的。一顿抢白后，无奈之下，老公只好灰溜溜扫兴而归。
　　事情就这样一直拖着，转眼间又到了晚上。老公从中介所回来后一直沉默着，眉宇间隐隐的藏着烦恼，只是在我的面前表露出了一种强装的大无畏。
　　最后他装出一种不在乎的口吻说“老婆，你放心，不会有事。我现在再去楼下看看，和楼下的人再谈谈，看能不能有点通融。”
　　“怎么通融？让他在沉默中接受我们的污水漫灌？”
　　“告诉他我们正在努力。”
　　“要是换做我是楼下，我肯定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
　　“话是这么说，起码让他知道我们不会任其自然。”
　　交涉的过程我不得而知，通融的极限应该是放任自流，这可能吗？
　　事后老公告诉我说已经谈好，他对楼下的住户再次表示了深切同情和无可奈何，双方都还心平气和，说到底我们都不是房主却又都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最后达成的协调是楼下的住户再发现漏水直接打电话找房东，这儿老公的首要任务也是找房东，这叫两线归一。归根结底，除此而外我们别无他法。因为，除了找房东，我们真的是找无可找。用老公的话说这叫双管齐下逼着催着他作为。
　　说到再发现漏水，其实说的就是废话，怎么叫再发现？问题现在就一直存在着的，楼下的住客每两天要接滴水一大桶，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悲哀的滑稽。
　　遗憾的是这一个傍晚，漏水越来越甚，楼下最后几乎蔓延成灾。第一时间楼下的住客打了房东的电话，对方说不认识，“咔哒”断了声音，此时，外面尚不算太晚，楼下的人又上来敲门，口气里带着不自在的尴尬，说是实在想无可想，长此以往怎么办？还让不让人活了？真恨不得砸了这劳什子！后来转有老公打，电话是通了，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说小伙子怎么又打我电话啊？老早就说了，房子里出现的一应巨细可以直接去找你们那边的物业，我说了多少次了，嘴皮子都说干了，你们怎么就是不理解？不开窍？还是打这个电话，现在这样打电话有用吗？我们不可能为这区区的小事插翅飞回来呀。”
　　老公苦口婆心又说，“话是不错，不过，房子是你们家的，既然出现问题了，也应该是你们房东自己联系了物业解决了的，我们去了几次没用啊。算我们求你了，你自己打个电话物业说明一下情况不就好了吗？物业费该补交的补交完啊。更何况现在漏水这么严重，看起来你真得走一回才好。”
　　房东倒是推脱得干净，“其实是物业在推脱，这两年里，房子一直都是委托了这个中介所全权负责的，包括物业费的交付什么的。我们不可能为了这么小的事情从B城赶回H城？何况我们现在有事在身。即刻回来不现实呀。”
　　万般无奈，晚上九点半，老公偕同楼下的房客又一次一起去了物业求援。
　　谁知道一只皮球踢来踢去最后没了着落，物业的人被盯得挠头，这一次跟着来到了现场，看后还是坚持原则说，这个事情我们真的不好管，物业费一天不交，我们就有理由不修。更何况问题恐怕还不小，房子老旧，水管已经年久生锈坏了，这不是稍稍的敲打一下换几只螺丝就能够摆平的，得大动干戈换管。我问你们，假如修理换管的话，这么一笔费用又该谁买单？所以说，你们最好的办法还是联系主家。让主家与我们领导商谈。
　　错综复杂的漏水问题最后是谈而未决。
　　明天还得上班，住下的话无处安寝，老公赶了地铁的最后一班车又走了。晚上十一点，敲门声再次响起。我的天哪，真不知道，这样的现状还得延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