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集

第五十集

1， 晚上。雍州府衙。外景。
画外音：梁王司马肜忍痛向鲁公贾谧献出宝马，换来朝廷让他代替贪脏枉法祸乱地方的赵王督都雍州的任命。然而，他并不在意雍州眼下的乱局，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报复将他送进监狱的周处，对于那个赵王的狗头军师孙秀，他更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2，晚上。雍州府衙。室内。
程　　据：卑职程据拜见王梁千岁千千岁！
司马肜：程据，你有什么重要军机，快快道来。
程　　据：是。启禀王爷，赵王府内史孙秀在狱中喊冤，是他让卑职来王爷，说愿意用黄金千两和良马十匹换他一条性命。
司马肜：这算什么军机？你不说，寡人倒差点儿把他忘了！哼，寡人杀他的头，抄他的家，那些黄金和良马一样也跑不了，全是寡人的，还用他送吗？想的美！
程　　据：王爷圣明。可是孙秀还说，如果王爷放他，他将献上一件天下奇宝，管叫王爷心想事成，逢凶化吉。
司马肜：真的？什么宝贝有此神灵？
程　　据：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他说必须由他亲口告诉王爷。
司马肜：也罢，反正他逃不出寡人的手心，你去把他带来见我。(程据答应，退出。一会儿，八王妃带绿珠进。)
八王妃：殿下，你酒喝多了，不好好睡觉，却半夜里叫人家来做甚？
司马肜：怎么，嫌寡人吵了你的觉？爱妃别生气，寡人在狱中呆怕了，每天一睁眼总想起爱妃，出来后就更离不开你。这你也是知道的嘛。要不然，寡人来雍州，怎么后宫那么多的王妃都不带，却单单带你一个？
八王妃：哼，还说呢！把人家带到这个鬼地方来，一路上暴土扬尘的，说话都得捂着鼻子。人家嗓子都疼了好几天了！
司马肜：慢慢就会习惯的。西北天气干燥，爱妃别忘了时常喝水。来来，坐下陪家人说会儿话，省得寡人心里憋闷。
八王妃：你呀，你也真是，老了老了，还被差来打仗，这和发配充军有什么区别？我看皇后他们也够狠心的。绿珠，去把我的珍珠茶来拿些，给王爷醒酒。(绿珠答应。退出。)
3，室外。绿珠出来。正遇程据带孙秀往里走。
程　　据：大人果然神算，我说黄金良马，梁王真就无动于衷，我一说大人献宝，他老人家立刻就要见你。
孙　　秀：看，我说对了吧，好戏还在后头呢。(迎面碰上绿珠。双方彼此让路，结果反而一时谁也让不过谁。孙秀两眼发直。绿珠看出对方的色心，不由得恼火。)
绿 珠：你这人，为何成心不让我过去？
孙　　秀：啊……姑娘请，姑娘请。(让绿珠过，回头盯着看了半天。)
程　　据：大人，走呀 ——
孙　　秀：好，好，走，走。
4，晚上。室内。八王妃给司马肜捶腿。程据带孙秀进。
程　　据：王爷，孙秀来了。
孙　　秀：罪臣孙秀拜见王爷！罪臣孙秀给王妃娘娘请安！
八王妃：他是谁？
司马肜：爱妃但坐无妨，此人乃朝廷罪犯，寡人现在要审他一审。(挥手，程据退出。)孙秀。
孙 秀：罪臣在！
司马肜：据那牢头说，你有天下奇宝要献给寡人？
孙　　秀：宝物臣已经带来。
司马肜：它在哪里？快拿来我看。
孙　　秀：殿下不必着急，想要宝物，只消往卑职身上多看几眼。
司马肜：哦？(离座。围着孙秀转两圈，仔细观看。)莫非它会发光？
孙　　秀：是宝物必会发光。只是这件宝贝的光芒非肉眼凡胎所能见。
司马肜：废话！寡人又不是神仙。拿出来吧。(孙秀便把脖子一梗，站起来。)
孙　　秀：怎么？殿下真看不出臣便是天下奇宝吗？
司马肜：你？(大笑。)啊呸！你乃奉承阿谀之徒，溜须拍马之辈，天下有你不多，没你不少，你算个什么东西？
孙　　秀：大王此言差矣！臣忠心耿耿服侍赵王，怎能说是奉承阿庚？臣别的能耐没有，凡主公想到的，我必能先知，主公想要什么，我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乃最起码的为臣之道，怎么能与溜须拍马相提并论？同样，王爷若要用我，我将想王爷之所想，急王爷之所急，鞠躬尽瘁，保得王爷逢险必过，求事必成，这，难道不是天下奇宝吗？
八王妃笑：我看你这个人吹牛倒是天下一绝。你说主子想什么你都知道，那梁王现在心里想的事，你可能说出来？
孙　　秀：臣不敢妄言 ，姑且写之。
司马肜：好吧，写来我看。(孙秀跪行至前，用手指醮着唾沫在桌上写出"周处"二字。)
八王妃：哎呀……果然不错，殿下想的正是此人。（司马肜上前眯眼看看，点头。）
孙秀一笑：臣见识浅薄，乱猜而已。
司马肜：你可有办法替寡人除之？
孙　　秀：此人勇冠三军，且精通兵法，若用一般的法子，万难将他置于死地，所以，非借助天时地利不可。
司马肜：何谓天时地利？
孙　　 秀：眼下齐万年的十万大军将解系围困在石城，殿下可以石城告急为由，派周处前去解围，使他无法推辞，这便是天时。雍州踞石城二百余里，中间有一道梁山，山中又有一道深谷，名叫葫芦峪，齐万年若得知官军援救石城，必然在此设伏，只要吴贼进入葫芦峪，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来。这便是地利了。
司马肜：很好！很好！
八王妃：可那样一来，他带去的官兵岂不也要与他一起死了？
孙　　秀：娘娘岂不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乎？自古行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那周处乃是降龙伏虎之辈，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如探囊取物耳，若不将他诱至险地，如何能置他一死？
司马肜：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看来先生果然可为寡人一用。我且饶你不死，以观后效。
孙　　秀：多谢王爷！
5，室外。孙秀出来，用袍袖擦脸上的汗。不期绿珠又至，急忙让路。
孙　　秀：姑娘请。(绿珠过。孙秀回头看。程据上前。)
程　　据：恭喜大人！
孙　　秀：两世为人！两世为人啊！
程　　据：大人可还记得牢中所说的话否？
孙　　秀：那是自然。兄弟放心，有道是救命之恩，情同再造，若大人看得起我，今后你我就是亲兄弟了。
程 据：不敢！不敢！
孙 秀：哎，何必客气？贤弟请到我家中叙谈。
程　　据：好，好，大哥请。
6，白天。梁山葫芦峪。齐万年率军在林中埋伏。一军校上。
军　　校：陛下，周处带领五千步兵已经进入山谷。
齐万年：传令各营，没有朕的军令，不得妄动。(军校退。)
一将领：陛下，周处乃万人敌，又善用兵，我军利在速战，应在坡下多派些兵马，也好一举击破之。否则，一旦敌人援军赶到，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齐万年笑：周子隐文武兼备，若专断而来，朕当退避三舍与之周旋。如今他受梁王节制，不得自主，正可一战成擒。此乃梁王的借刀杀人之计，哪里会有什么援军？尔等只管将他围住，待我令下，乱箭射之。
众　　将：陛下圣明！
7白天。葫芦峪中。周处率军行进，不住察看周围山势，神色严峻。
偏将甲：我看，这分明是梁王故意刁难将军。敌人有十万之众，我们却只有五千步兵，如何能上阵迎敌？
偏将乙：是啊，区区五千步兵，却偏要去做长途奔袭，正犯了兵家大忌。
周　　处：你们休要罗嗦，这里地势险恶，若齐万年在此设伏，则我军危矣。传令前队加速行进！(传令兵喊着"前队加速行进"，一路策马而去。周处自语：)梁王勒令我从此山穿过，其心可知！(话音未落，只听山头一声炮响，伏兵四出。旌旗战鼓中，是一片"活捉周处"的呐喊声。)
偏将乙：不好！这里果然有伏兵！(一骑兵驰至。)
骑　　兵：报！将军大人！前边山口已被敌军封锁！(山头一阵鼓响，旗门开处，齐万年出现。)
齐万年：周将军，你已经被朕的七万大军团团围住，朕可怜你是个英雄，不忍加害，你可快快下马投降，以免蒙受耻辱。
偏将甲：将军！咱们还是赶紧撤退吧！
周　　处：你以为还有退路可走吗？自古良将受命，遇险境宁可凿凶门而出，也断无后退逃命的道理。传令全军，边战边进，只有冲出此谷才是生路。言退者斩！
众偏将：遵令！(纷纷拔剑策马狂奔。)
周　　处：齐万年！我身为天朝大将，今日受命前来擒你，你若有胆量便撒马来战吧，何必躲在山上做缩头乌龟！
齐万年大笑：周处，分明你已经成了罐儿里的王八，却要骂朕是缩头乌龟，看来你是死不投降了。也罢，朕先替梁王那个老王八杀了你这小王八再说！放箭！(山上万箭齐发。晋军纷纷中箭。周处拔剑，战马狂跳嘶鸣。)
周　　处：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梁黍，期之克令终！……娘，孩儿不能为您养老送终了！前进！前进！(策马狂奔。山谷中杀声动地。镜头自旌旗飞舞的战场升到天空。)
画外音：公元二百九十七年春，周处奉梁王司马肜之命率五千步兵援救石城，在梁山遭遇齐万年七万大军的围攻，血战一昼夜，终因后援不至而全军覆没。
8，白天。洛阳皇宫。大殿内。皇帝宝座上空无一人。文武百官互相问候。王戎混在人群中。
大臣甲：李大人早。
大臣乙：早。早。
大臣甲：大人昨晚睡得可好？
大臣乙揉着肚皮笑：酒足饭饱，哪有睡不好的道理？
大臣丙：哎，我说，怎么这会儿了，皇上还不出来？
大臣丁：不是广武侯已经差人进去询问了嘛。"(石崇匆匆进殿。)
石　　崇：诸位早！
众大臣：石大人早。
石 崇：在下来迟一步 …… 怎么，皇上还没来？那就不算晚。(归班，冲潘岳笑：)贤弟，昨天我新买来几名艺妓，个个才色双全呀。等散朝后，我请鲁公和诸位去园中饮酒赏乐！
潘　　岳：哎呀，今日皇后约我去后宫讲解<汉书>，上午怕是没时间了……
石　　崇：无妨，那就等到午后再说。到时你直接去我那里用餐即可。……哎，贤弟，这些时怎么皇后总让你去后宫读书？(压低声：)说实话，是不是皇后对你有点儿那个意思？
潘　　岳：大哥不可胡言。不可胡言。
石　　崇：玩笑，玩笑。其实，贤弟貌赛潘安，才比曹植，被女人们喜爱也是在情理之中嘛。(那边，王戎咳嗽数声，大有气一气裴頠和张华的意思。石崇这才发觉。)哎哟！那不是贞陵侯吗？大人何时又官复原职了？
王　　戎：承蒙鲁公赏识，皇后开恩，老朽才得以重见天日，与石郎及各位同僚在此相聚。
石　　崇：恭喜！恭喜！这么说，我们该好好为大人庆贺一番喽？干脆，今天散朝后，众位都去贞陵侯家痛饮一醉如何？
大臣甲："好主意！"
大臣乙："我们去定了！"
大臣丙：贞陵公早该请客嘛！
王　　戎：错爱！错爱！这顿饭在下是非请不可。不过在这里我要事先声明，请客可以，大家可都要掏钱呦 —— (众人一片哄笑，冲着王戎指指戳戳，口中“吝啬鬼！”“小气包儿！”等等，说什么的都有。正在闲言碎语，大臣戊匆匆进。)
大臣戊：众位！不好啦！不好啦！(大家顿时安静。)
张　　华：耿大人为何如此惊慌？
大臣戊：刚才老朽进宫时，遇见从雍州来的八百里加急驿马，说是梁王首战不利，周处所率五千人马在梁山全军覆没了！(众哗然。张华、裴頠面面相觑。)
大臣甲："什么？"
大臣乙：周处……他死了？
大臣丙：梁王果然对他下了毒手……
大臣丁：哼，死得好！
大臣己：你说什么？
大臣丁：他早该死！哼，报应！
大臣甲：话不能这么说吧？这毕竟是天朝的不幸。
大臣庚：我看很好，没有此人，天下从此可以太平多了。
大臣乙：哎，大人此言差矣！周处乃国家名将，他一死，朝廷声威大损呀！
大臣甲：梁王心也太黑！
大臣丙：折了周处，看他如何对付齐万年？
大臣己：是啊，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王　　戎：哎，哎，诸位不要慌乱嘛，胜败乃兵家常事，梁王小挫一阵，你我何必如此紧张？
大臣乙：这你还看不出来？此乃梁王借刀杀人之计！
贾　　谧：不可胡言。要知道，恶意诽谤是与巫陷同罪的。(众大臣相视。董猛进。)
董　　猛：皇后娘娘有旨，皇上今日龙体欠安，大臣凡三品以上者，均去光明殿议事。
9，白天。光明殿内。贾南风中厅安坐。高官们分列两旁，互相传阅梁王奏章。
贾南风：你们看看，这刚去了几天呀，就让人家打得这么惨，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放？
王　　戎：臣看这份奏章上讲得明白，梁山之败，皆因周处贪功冒进不听军令所至，责任不在梁王。
裴　　頠：梁王明明知道石城有叛贼的十万大军，却只命周处带五千步兵前去援救，这不是以卵击石吗？怎能说没有他的责任？
司马颙：既然是贪功冒进，必有轻敌之心，想必周处以善战自居，全然不把贼人放在眼里，因此不等援军续至，便轻兵疾进，犯了兵家之大忌，所以才有此败。
石　　崇：嗯，此说成立。
大臣乙：不然！周处精通兵法，深知军令如山，岂能擅自行事？若非梁王逼迫，他又怎能以五千步卒深入梁山险地，去独挡敌人的十万大军？这其中必有问题。
贾　　谧：照大人的意思，是梁王拿五千人的性命开玩笑了？
大臣乙：亦未可知！
嵇　　绍：臣有一事不明。
贾南风：说吧。
嵇　　绍：皇后为什么要用周处做梁王手下的先锋官呢？
贾南风：这是梁王提出的要求。怎么，不可以吗？
嵇　　绍：非也。有德者推荐贤能之士，不记前仇。梁王乃贪脏枉法之人，当然不在有德者之列。所以，臣以为朝廷同意梁王的要求，实在是有欠考虑。
贾南风：你何不直说全是因为我的过错？
嵇　　绍：皇后圣明。臣以为此事皇后有失察之过，宰相也有失职之责。
贾南风：放肆！
石　　崇：臣以为事以至此，追究谁的责任倒在其次，关键在于，朝廷折损一员上将，得赶紧另派能征善战的人前去替补，才是当务之急。
潘　　岳：石大人说得对，娘娘，军前不可一日无将，应该尽快另选他人。(贾南风看潘岳，眼神自然与看别人不同。半晌，叹口气。)
贾南风：那么，依潘郎之见，派谁去才好呢？
潘　　岳：这个……(低头。贾南风环顾左右。)
贾南风：你们说说看。(看王衍。王衍直往后缩。)王夷甫，你以为应该派什么人？
王　　衍：……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这个，老子还说，凡是乐于杀人者，就不可能得志于天下。所以，臣以为最好派有德之人前去安抚贼人。
贾南风：安抚？哼，那厮已经自称皇帝了，你却还提什么安抚，莫非你从没听说过天无二日的道理？你倒是个大德君子，天下第一的名士，要不，你就去安抚吧。
王　　衍：臣……知错。
贾南风：让我怎么说呢！(又看王戎。)王戎，先帝征伐吴国时派去领兵的大将，现在可只剩下你一个了，不行你就辛苦一趟，如何？
王　　戎：臣老啦，(揉鼻子。)而且近来又常常感染风疾，留在朝中出谋划策倒还可以，若出去领兵，怕是要耽误大事呀！还请皇后另派高明。
贾南风：那好，我就说一个人 —— 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此人已经不止一次上表请战了，我怕丢了你们的面子，所以一直没答应他。现在既然朝廷里再找不出其他人，我看，就让他去吧。
嵇　　绍：刘渊文武双全，可称其职。不过，派一个胡人做大将，似乎不妥……
大臣甲："是啊，这不是等于承认朝中无人吗？
大臣乙：问题是胡人根本就不宜重用。
大臣丙：若让胡人人觉得自己比汉人强，那还了得？
大臣丁：臣也以为不妥。
贾南风：你们都嫌他是胡人，可他毕竟还是我的大臣。人家屡次提出为家国效力，你们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可轮到你们不行时，难道也不肯让人家去试试？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莫非他还能和齐万年一起造反不成？
张 华：娘娘所言极是。不过，臣以为刘渊虽然可用，但却未必能得到梁王的信任。臣推荐两员大将，若娘娘同意他们西征，再用刘渊父子辅佐他们，则齐万年不足灭也。
贾南风：两员大将？他们是谁？
张 华：骠骑将军李肇和积弩将军孟观。
贾南风：……这两个人可不能离开京城，我还随时要用他们呢。而且，他们也从没有打过仗呀。
张 华：有刘渊相助，臣可保他们定能成功。
王 戎：此计可行！娘娘，关西战事屡屡受挫，全都是因为将帅失和所致。赵王、梁王位高权重，又岂肯轻易把别人放在眼里？李肇孟观二位将军乃是娘娘最最信得过的人，他们走到哪儿，都可代表皇后本人，所以，派他们西征，梁王必焉能不全力助战？而将帅一心才是胜利之本呀。
众大臣："好主意！""还是张大人想得周到。"(贾南风看贾谧。)
贾　　谧：娘娘，臣以为张华所言，确是一条好计。
贾南风：那好，我就依了你们。不过孟观的老婆刚给他生了个儿子，我特意放他几天假，现在若派他出征，似乎不近情理。就让李肇去吧。刘渊那里，待我亲自跟他说。
众大臣：娘娘圣明！
10，白天。李肇家。李肇垂头丧气回来。梅香迎上。
梅　　香：夫君回来了。瞧你这一脸的不高兴，莫非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李　　肇：唉，皇后今天把我叫去，说要让我率军西征，去讨伐齐万年呢。
梅 香：什么？你答应了？
李　　肇：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我敢不答应吗？
梅　　香：你不想活啦？这些年朝廷在关西损了多少兵，损了多少将，你就不知道？你怎么能答应到那个鬼地方去？！
李　　肇：想起来这些年我忠心耿耿保着皇后，刀里来、箭里去的，不也挺过来了吗？这一去或许命大不死，还可以在人前扬眉吐气呢。
梅　　香：那不行！万一你要是打不了胜仗呢？万一你要被人家杀了呢？周处本事大不大？他能降龙伏虎，还不是照样死在乱军中？你比他又如何？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去！
李　　肇：可是皇后已经跟我说好了，我也向她打了保票，岂能再做更改？
梅　　香：这倒无妨，我去找二小姐说。我这就去！(转身出门。)快备车！
李　　肇：哎 —— 娘子！……(目送梅香走远，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11，白天。鲁公府。室内。贾午陪着贾兰逗猫玩儿。
一丫环：太太，梅香来了。(梅香进。)
贾　　午：梅香，这会儿你怎么来了？
梅　　香：小姐救命！(跪下大哭。)小姐，奴婢怕是活不成了……
贾　　午：呦！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谁欺负你了？起来，起来。(上前扶起。)
12，白天。孟观家。室内。孟夫人抱新生儿坐在床上。孟观在一旁拿拨郎鼓逗着玩儿。
孟　　观：秃小子！丑小子！臭小子！
孟夫人：行啦你，别再把孩子吓着。
孟　　观：没关系，男孩子从小多听听鼓声，将来不怕打仗。来，让爹亲一个。
孟夫人：去你的吧，我们才不去打仗呢，我们就盼着天下太平，是不是？傻小子！
孟　　观：夫人说的好，咱们的儿子就叫太平吧。
孟夫人：孟太平？
孟　　观：对，孟太平。大了就叫孟平。你说呢？我的太平郎？(抱起孩子亲。一家奴进。)
家　　奴：老爷，张华、裴頠二位大人来了。
孟　　观：哦？请他们在前厅稍候。快快更衣！夫人抱好。好，好，太平郎真乖，爹有事，一会儿就来。(将小孩交给夫人。丫环赶紧替他穿袍戴帽。)
孟夫人：真是的，什么事呀？皇后不是准你的假了吗？怎么又找到家里来了！
孟　　观：他们是轻易不来一回，既然来了，必有大事。
13，白天。孟观家。前厅。室内。孟观与张华裴頠相见。
张华裴頠：孟将军！
孟　　观：孟观迎接来迟，望二位恕罪。(落座。丫环上茶。)
张　　华：说来惭愧，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上门打扰，实乃出于无奈。这个……
孟　　观：大人且不必说出，让在下猜猜看 —— 我想，大约定是李肇去不成关西了，二位才找上门来的吧？(张华裴頠相视。)
裴　　頠：将军何以知之？
孟　　观：李肇那人我知道，定是他老婆不肯放他去的。
裴　　頠：不错，正是他家夫人在鲁公府求过情，皇后才改变了主意，只说他病了，再不提出征之事。所以，我们只好来找将军。不知将军是否愿意替他前去？
孟　　观：大丈夫人生在世，当为国效命疆场，立功封侯，才不枉度此生。既然李肇因妇人之累不能如愿，在下自然要当仁不让了。
张　　华：壮哉将军！若大晋的臣子都有将军一样的忠心赤胆，何忧天下不宁，贼寇不灭？将军放心，匈奴大都督刘渊已在皇后面前立下军令，要引所部五千匈奴兵为将军前驱，以刘元海父子之智勇，匈奴骑兵之骠悍，将军统而驭之，则克敌制胜将指日可待。
孟　　观：多谢大人鼓励！话虽如此，但行军打仗毕竟非同一般。在下才学浅薄，还请大人在用兵方略上多加指教才是。
张华笑：将军过谦了。我带来秦、雍地图两张，上面详细记载着各州郡军民分布情况及屯兵、屯粮地点，可与将军共同探讨。(取出图在桌上展开。三人观看。)
14，白天。原野。晋军行进。刘渊父子所率匈奴骑兵在前，孟观的中军在后。旗幡招展鼓号连天。
画外音：公元二百九十八年九月，朝廷以车骑将军孟观为平西将军，率军十万西征。经过一个冬季大小十数次战斗，终于在次年春天大破叛军于中亭，活捉了齐万年。关西战事宣告结束。
15，白天。雍州府衙。室内。司马肜牙疼，捂着腮帮子直哼哼。八王妃带绿珠进。
八王妃：殿下这是怎么了？
司马肜：寡人牙疼……哎哟哟……你怎么才回来？
八王妃：嗐，我在庙里看那些道士们打醮念经，多呆了一会儿。殿下是不是昨晚上贪嘴，让牛蹄筋儿塞了牙缝了？
司马肜：不是，不是。寡人掏过，什么也没有……哎哟……
八王妃：那就是喝酒喝的。你呀，就是不听我的，喝那么多酒有什么好处？牙都泡糟了。要不，我用鞋底子给你抽两下？(噗哧就笑。)
司马肜：爱妃莫开玩笑……寡人疼得心里发慌……
八王妃：那当然，有道是"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可命"。这可怎么办？绿珠，你去拿几个冰柿子来，也许镇镇就好能好些。
司马肜：还是爱妃想得周到。快去，快去。(绿珠答应。退出。八王妃拿起茶壶。)
八王妃：这是谁干的？怎么连茶水都不沏？(几个宫女忙进来接过茶壶。)我刚离开多一会儿呀，你们就欺负上王爷了？！(宫女跪下。)我看你们是找打！
司马肜：不怪她们，是寡人将她们赶出去的……哎哟，寡人烦死了……
八王妃：还不快去！(宫女们答应，退出。一会儿，孙秀兴冲冲进。)
孙　　秀：好消息！大王，好消息！……呦，王爷这是 ——
八王妃：你家王爷牙疼。什么好消息？
孙　　秀：回娘娘的话，孟观刘渊在中亭大获全胜，将齐万年捉住了！
司马肜：啊？此话当真？
孙　　秀：千真万确。这回可盼到殿下的出头之日了！
司马肜：寡人的出头之日？明明是他孟观立了功，与寡人又有何干？
孙秀笑：大王差矣！阵前杀敌全是刘渊父子的功劳，与他孟观又有何干？
司马肜：不一样。你别忘了，孟观是三军主帅，他刘渊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打了胜仗，功劳当然应该是主帅的。
孙　　秀：大王别忘了，您可是秦雍二州大都督呀！没有您在这里运筹帷幄，姓孟的能打胜仗？
司马肜：开什么玩笑？他孟观一来，就亮出皇后的手谕，不让寡人干预他的事，你不是也劝寡人少去和他掺和吗？现在他果然独占其功，寡人只好在一旁干看着，又岂能从他那里讨得一丝便宜过来？
孙秀大笑：大王又错了！正因为他姓孟的独建大功，才正好说明关西这个地方离不开他呢。大王得赶紧上一道奏章，只说贼寇初平，需要孟大将军留守雍州，以防止叛匪余孽东山再起。同时请求皇后允许您亲自押送贼首齐万年回洛阳献俘阙下，如此，平贼之功劳虽然是孟观的，而凯旋之荣耀不就归大王您了吗？
司马肜：对呀！（一阵狂笑。)
孙 秀：大王可想明白了？
司马肜：行！行！现在寡人才知道为什么赵王如此信任你，你真是个无价之宝！(伸展四肢。)好，就照你说的办！……哎，要是万一皇后不同意，却如何是好？
孙　　秀：她不同意，咱还不能想办法让她同意吗？
司马肜：先生有何良策？
孙　　秀：皇后最信任鲁公母子，而对鲁公则娇宠犹甚。凡鲁公说的话，皇后莫不言听计从，凡鲁公要办的事情，皇后莫不百依百顺。臣听说鲁公平生最好骏马，而大王的马厩中恰好有良马数十匹，只要大王忍疼割爱，从中择优选出几匹最好的献给鲁公，还愁大事不济乎？
司马肜：我懂，我懂。当年寡人正是听了王戎的劝告，将心爱的千里赤兔给了鲁公，才得以脱出牢笼。这叫对症下药，对不对？
孙　　秀：殿下圣明。
司马肜：好吧，寡人今天就再来个照方抓药！
八王妃：太好了！这下总算可以回京城了！
司马肜：爱妃，你就早些准备收拾行装吧。(拧脸蛋。与孙秀坏笑。绿珠端一盘冰柿子进。孙秀眼直。)
绿　　珠：王爷，冰柿子拿来了。
司马肜：噢……噢……嘿，你看，寡人的牙竟然不疼了！看来还是孙先生专会治寡人的病。绿珠呀，把这几个柿子赏给孙先生。
绿　　珠：是。(献上。)大人请。
孙　　秀：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拿柿子，两眼色迷迷地盯着绿珠。)
16，白天。洛阳街道。押送齐万年的囚车的军队穿街而过，孙秀和程据在前边开路，二人并马而行。司马肜坐在马车上好不得意。沿途百姓追着囚车人人喊打，污物横飞。
众百姓："反贼！""打他！""打死他！""打死反贼！"“杀了他！”“千刀万剐！”
孙　　秀：怎么样，老弟，这洛阳的百姓还算多否？
程　　据：泱泱大都，人潮如涌，令人目不暇接！
孙　　秀：这洛阳的街景还算美否？
程　　据：楼宇华美，街道宽阔，令人心旷神怡！
孙秀就笑：老弟，你就跟着愚兄我好好干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程　　据：是，是，小弟全听大哥的！(齐万年露在囚车外的脑袋的脑袋饱受杂物打击，焦头头烂额)
齐万年：洛阳刁民你们听着！成者王侯败者贼！来世老子还造反！定要将你们斩尽诛绝！
17，白天。皇宫。室内。潘岳坐着写字，贾南风在他身旁一边措词一边观看，不时往潘岳脸上瞄几眼，弄得潘岳如芒刺在背。
贾南风：积弩将军孟观，有勇有谋，奉旨西征，连战连捷……让我想想。
潘　　岳：娘娘，似乎用"所向克捷"四个字，更能道出孟军将的神威。
贾南风：好，就依你，就依你。还是你们这些文人更会咬文嚼字。……对，所向克捷，生擒贼酋齐万年，甚慰朕心。特赐亲信百人，封上谷公，征拜右将军。钦此。(凑过来细看。)先生的字写得真好。
潘　　岳：……惭愧！臣的字缺少神韵，实在不值得娘娘夸奖。……要说书法传神者，本朝当推卫瓘和石崇二人。
贾南风：人人都说卫瓘的字好，我看不过就那么回事。至于石崇，他在我家练字时我也看过，其实他就会胡乱划拉几笔，骗别人还行。我还是喜欢你的字，笔道这么细，这么柔，恰似你的性格……先生可愿意教我？
潘 岳：这个……
贾南风：哎呀，先生何必谦虚呢！(说着，就紧挨潘岳坐下。) 张泓，再拿一付纸笔来。
潘 岳：臣……臣不敢造次……（紧着往旁边挪挪。这边，张泓递过纸笔，南风接了，又往过凑凑。)
贾南风：别假腥腥的啦，我让你教，你就教！
潘 岳：臣……遵旨……
贾南风：嗯……这个"积"字可是这样写？
潘　　岳：是……是……这一撇可写得再重些……就像这样。(写。贾南风看着。)
贾南风：噢，是这样……你再写几个我看。(潘岳就写。贾南风只盯着人家的手看。)先生的手真白呀，怎么比我们女人的皮肤还要细？(伸手摸摸。)难怪你的字迹这样纤秀。(潘岳吓得不敢动。)怎么了，潘郎？
潘　　岳：啊……啊……请娘娘高抬贵手，臣好接着写。
贾南风笑：算了，照着画也画不会，不如先生手把手来教我，如何？
潘　　岳：啊？！这个……这个臣不敢！
贾南风：怕什么？这里又没别人。过来！(拿好架子等着。)快过来呀！
潘　　岳：……是。(上前颤危危把住贾南风的手。)娘娘请跟着我写……(二人就在纸上画，哪里还写得出相样的字来？贾南风越画越难以自禁，最后一把将潘岳的手握住，贴在胸口上。)
贾南风：潘郎！
潘　　岳：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抽出手，趴地上就磕头。)
贾南风：潘郎起来。(上前搀扶。)
潘　　岳：臣不敢！不敢！(死死趴着不动。)臣……臣死罪！
贾南风：屁！什么死罪？……唉，难道你真不懂我的心吗？(潘岳浑身发抖。)看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如女人呢！你越是这样，就越叫我心疼。(张泓，扶先生起来。)
张　　泓：是。(上前搀扶。)先生请起，(悄悄瞪潘岳一眼，在潘岳身上狠狠捏了一把。)先生还不谢过娘娘？
潘　　岳：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臣家有家务缠身，还请娘娘开恩，让臣下次再来教娘娘写字吧！(连连作揖。转身就跑。)
贾南风：哎 ，回来！(一把拉住。)你给我回来！(董猛带司马肜和孙秀进。)
董 猛：娘娘……(贾南风吃惊，放手，潘岳趁机挣脱。)
贾南风：什么事？
董　　猛：……回娘娘的话，梁王千岁来了。
潘　　岳：娘娘谈事，臣告辞！(匆匆离去。这一切都被孙秀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暗喜。)
司马肜：臣司马肜拜见皇后娘娘。
孙　　秀：微臣孙秀拜见娘娘千岁千千岁！(贾南风心中不快。)
贾南风：你们来啦。
孙　　秀：娘娘，梁王殿下已经将叛贼齐万年在东市凌迟处死，特来向您复命。
贾南风：我没问你。讨厌！
孙 秀：臣罪该万死！(赶紧低头。)
司马肜：是，是，启奏娘娘，臣已将齐万年的人头悬挂在武德门外示众。
贾南风：嗯。好吧。六皇祖，这一年多来让你辛苦了。
司马肜像背台词一样：臣身为大晋皇亲，理应为带头为皇后娘娘效劳，纵使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贾南风：六皇祖坐吧。
司马肜仍然站着：臣在关西尽力剿匪，深得地方官宦乡绅的倚重。为了表示爱戴，他们常送些珍宝及心爱之物给臣，其诚恳之情溢于言表。然而臣始终以为，若非皇后娘娘的仁慈，哪有臣的今天？若不是娘娘的威德泽及天下，哪里会有臣的功劳？因此，臣不敢享用那些玉玩珍宝，便全数带来敬献给娘娘，以表达臣对娘娘的感激之心。(孙秀急忙在一旁招手，军士抬进成箱值钱的东西。贾南风却心不在焉。)
贾南风：很好。皇祖的心意我领了。这里没别的事，你先回去休息吧。关西之乱刚刚平息，虽然我照你的意思留孟观在那儿守着，但毕竟还需要你老在那地方长期坐镇才令人放心。等在京城住上十天半个月，养足了精神头儿，你还是尽快赶回去的好。
司马肜：……是。(悄眼看孙秀。孙秀只顾对贾南风察颜观色。)
贾南风：我头疼得很。除了张泓，其余的人全退下。(众人应声"是"纷纷退出。孙秀走几步，转身。)
孙　　秀：娘娘的头疼病怕是经常犯吧？
贾南风：你怎么知道？
孙　　秀：我观娘娘两侧太阳昏暗，印堂发青，所以知之。
贾南风：这可是个老病根儿了，找了多少郎中都看不好，宫里的御医也无能为力。怎么，莫非你知道哪个妙手郎中会医此病？
孙　　秀：用不着什么妙手郎中，微臣自幼学过一些医术，专治妇女痛经及偏头疼等症。娘娘如果不嫌微臣外行，微臣愿意为娘娘效劳。
贾南风：先说说，你都用哪些药？
孙　　秀：微臣治病从来不用药，只需针灸即可。
贾南风：哦？传御医拿银针来！
孙　　秀：娘娘且慢，臣白天不给人看病，凡行针通脉必在夜半子时。
贾南风：为什么？
孙　　秀：此乃天机。当年微臣的老师便是这样教的。
贾南风：也好。那你就'晚上过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医术如何。
孙　　秀：微臣遵旨。(与司马肜退出。)【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