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 歡 』(36)
作品名称:清歡 作者:依湄湄 发布时间:2016-03-14 17:51:46 字数:5523
会议室里有人在悄悄的交头接耳。程德宝召集了绿茉他们开会,新上任的总监坐在他的身边,脸上的笑显得信心不足,手指头不停的在桌面上点来点去。程德宝有些不满得瞟了一眼那个人,“啃!”打扫了一下喉咙,开口了:“公司又接了一个大客户,文案的工作依旧由你们部门负责,建明,”他看着新总监,“你具体负责。”
“哦。”手指头抖动的频率加快了,脸上的笑有些怯意。
“其他的,我刚刚都已经说了,”程德宝有些恼火,——这一个自己极力推荐的总监竟然这样没有出息的样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摇摇头,可看见程德宝眼睛里的不满立刻又“哦,哦”了两声,翻弄了一下自己的活页夹,“等下,我去您那里跟您详细谈一下吧?”
“好吧。”程德宝点点头,环视一下,人人脸上都很平静,“散会!”
一阵“哗啦啦”的椅子挪动,众人鱼贯而出的走出了会议室。
程德宝让新总监将文案的工作交给了绿茉,告诉她这一次的客户来自境外,对方的要求跟国内公司不一样,文案必须非常缜密,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绿茉的脸有些苍白,却没有说什么,只默默点点头,接过去总监递过来的厚厚一大迭资料文件,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绿茉,去吃饭吧。”有人影挡住了光线。绿茉抬起头,是小麦。“绿茉,你脸色不好看,怎么了?”吃惊的声口。
“哦?”绿茉摸了摸脸,“怎么了?”
“你不是病了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哦,”笑了笑,有些虚弱,“最近有点儿累。”
“我知道,这份文案很难做。”小麦点点头,“去吃饭吧。”
“哦,”看看计算机上的文件,“我不去了,还有一点儿没有做完。”
“那我给你打包一份外卖吧。”
“谢谢你。”绿茉看着小麦,感激的笑笑。
“这么客气!好了,我走了。”
看着小麦走开去,绿茉靠近了椅子里,眼前有些发黑,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计算机屏幕上的字一个个跳起舞来,又闭了眼睛。抬起手揉揉太阳穴,太阳穴跳着痛。忽然感觉口很渴,拿起放在桌子一边的水杯,站起来往外走去。
一口气将满满一杯水喝了下去,却涌上来一阵恶心,忙摀住嘴巴,五脏六腑里头翻江倒海一样,刚刚喝进胃里去的那杯水犹如海水涨潮一般直往上涌,忙往卫生间跑去。
趴在洗手池上干呕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恶心也过去了。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一抹惊恐自眼睛闪过去。
有人进来了,有些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
绿茉忙打开水龙头,洗洗手。关了水,转身走出卫生间。脚底下的走廊晃动在一波一波的水纹里,一个水汪汪的办公室。
焦仲良走进公司。前台立刻站起来:“焦总,您回来了?”
焦仲良点点头,径直走进去。诺大的办公区很安静,午饭的时间不看见几个人,坐在座位上的也都两只眼睛只盯住了计算机屏幕,手在键盘上飞快得摁着,不然就不停得摁着鼠标,不用猜都知道一个个的都在网络里头畅游呢。如今的白领们,哪个没有QQ、MSN这样的聊天工具?前不久才刚刚听见有人说,更出来了一个什么“偷菜”的游戏,招惹的人恨不得分分钟挂在网络里,种菜、偷菜忙得不亦乐乎的。看着那几个专心致志的人,焦仲良不由得就在脸上现出一个微微的笑意来,既笑员工们的不务正业,又笑自己的不与时俱进,用一个时髦的词,自己很“out”,不免又有些年华老去的念动,到底只一闪念就过去了,哪里就老了?斗志昂扬的呢。这样想着已经快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了。
“嗯?”习惯性的冲着绿茉的座位看过去,就楞了一下:绿茉趴在办公桌上。看看周围没有人,就走了过去。“彭绿茉。”
绿茉抬起头。
“哦?!”焦仲良有些吃惊,“你怎么了?”绿茉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的样子。
“哦,焦总。”绿茉也很吃惊,完全没有想到焦仲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当然,平常他从不跟她说什么话的,也说不到她这里。“我,”忙站了起来,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胃里也依旧不舒服。
“不会生病了吧?”
“哦,没有。”
“哦,”继续盯着那张小小的脸,“要是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身体是很当紧的。”
“我会的。谢谢您。”
“你吃饭了吗?”忽然想起来,关切的声口问了一句。
“已,哦,还没有。”绿茉本想说“已经吃过了”,到了嘴边却又说了实话,——不犯着说谎的,老板并不会就邀请了自己去吃饭。
“不吃饭可不行。”
“小麦帮我带外卖回来。”
“哦。”焦仲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走开去,又想起来几天以前美琪的话“那个彭绿茉怎么了?”看样子绿茉真的遇见什么事情了,那么难看的脸色,尽管她说没事,但肯定有事儿,只不知道是什么事,一个快要做新娘子的女孩子就算再怎么忙也不至于这样难看的脸色,好像生了什么大病一样,生病?手放在自己办公室的把手上,并不开门进去,回头往绿茉的座位上看一眼,她又趴在桌子上了。就攒了眉,顿了顿,到底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心里却有些疑惑。
小麦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办公室。看见焦仲良在办公室里有些吃惊:“焦总,您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正准备去吃。”焦仲良笑笑。
“哦。”小麦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随手将打包袋子放在办公桌上。
焦仲良走过来,看见那个打包袋子。“这是什么?”
“哦,”小麦看了一眼打包袋,“我给彭绿茉带的外卖。”
“哦。”再盯住那个袋子看一眼,指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不在。听人说不舒服请假了。”
“哦。”心里就微微动了一下,脸上却什么都没有,略微点点头,“我去吃饭。你告诉程总一声,等我回来让他来一下。”
“嗳。”小麦点点头。
焦仲良走出办公室,绿茉的座位上果然没有了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些莫名的微微的心疼,她病了,为什么?果然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总将重要的文案压给她,就算从不听见她抱怨什么,到底有压榨员工的感觉。况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文案。可是,旋即就轻轻摇摇头,其他文案,尽管有两三个也很不错,到底比她差那么一点点,这样重要的工作也只有交给最可靠的人才放心,只是太辛苦了这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了。
焦仲良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想着。路过绿茉的座位前,特特放慢了脚步,她的气味还留在那里,不知怎的,他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忧伤来,有些吃惊,却走过去了。
妇产医院,人头攒动。
姚母陪在木木身边,胖胖的脸上有些不耐烦,走廊里排队等候检查的孕妇太多了,嘈杂的几乎自由市场一样,偶尔还能够听见一两句口角,——座椅不够,就会争吵起来,很多时候也并不是孕妇自己出马,大都是陪着的人,有了年岁的女人经过了世面自然都很泼辣,说出来的话都足够劲道,让人,尤其年轻女人难免不脸红。姚母攒了眉,伸着脖子往队伍前方看过去,叹口气,收回目光:“我跟玉章说了,给你转到特需那边儿,那边人少,他怎么没转?”不悦的声口问道。
“哦?”木木楞了一下,“可能他忘记了吧?最近他挺忙的,哥哥好像给他的工作挺多的。”
“忘了?”声音拔高了几分,旁边坐着的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说忘了就忘了?”
“妈~!”木木忙左右看看,“你小点儿声。”
姚母并不看旁边的人,抬起手戳了一下木木的脑袋,“你就那么爱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和你爸爸什么不知道啊!如果真的是你哥哥给他的工作太多,那我就给你哥哥打电话,要他这段时间不要给他那么多工作,毕竟你的事情更重要。”
“妈,不要。”木木的脸涨红了,“今天玉章回来我跟他再说一声,让他明天来医院问一下。”
“有什么好问的?”奇怪的声口问道。
“妈,”木木笑了,“医院总有人家的管理规定吧?我本来在普通门诊建的档,现在突然要转到特需去,总要问清楚怎么转吧?有什么手续没有。”
“让潘玉章明天来问问!”不容置疑的语气。
“嗳。”木木点点头,心里却知道不过是搪塞母亲而已,潘玉章肯定会找了借口不问的,昨晚母亲走了以后,潘玉章给婆婆去了电话,婆婆对母亲颇有微词,尽管自己没有跟婆婆通话,但断断续续也听见了潘玉章的话:“她妈整个一事儿妈……她还好,挺懂事儿的……不怎么反应了……我挺好的……我那个大舅哥?哼!根本不重用我,我都快变成跑腿儿的小厮了,他妈的,”就咒骂了一句,根本不在乎自己还在旁边坐着。“她妈让给她转到特需去……啥是特需?告诉你啊,特需就是特殊服务门诊……要不要多花钱?这不是白问吗?当然了,不多花钱怎么能显出了特殊来?……多花多少钱?我怎么知道?反正她娘家有钱,不在乎……年过完了,再过几个月也就生了,你们啥时候来?我真他妈的不想看见她妈的那张老脸了,像口黑锅似的整天吊着,看了真够心烦的。当初,是她自己上杆子非我不嫁,他妈的却好像我占了多大的便宜,真他妈的!呸!”恶狠狠的“呸”了一声。眼泪就落了下来,潘玉章竟如此的厌恶了自己,憎怨了自己的家人!再想想又有些哑巴吃黄连,嫁潘玉章的确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尽管自己并没有逼迫他,到底也清楚他不会真的想要自己。挂了电话,潘玉章只丢下一句“我妈说了特需太贵。”就自顾自睡觉去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哭了一会儿,又怕母亲第二天看见眼睛肿了要问,就不敢再哭了,胡乱洗了澡也就躺下了。
“你可一定跟他说,要不,我来跟他说。”
“妈,”木木有些不满。
“你自己说吧,真是的!你就那么护着他?!我就吃了他了?哪一天不是我做好了饭等着他回来的?”
“好了好了,”木木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跟母亲嚼舌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潘玉章不是东西!行了吧?”
“你就会护着他!真的是‘女儿外向’,这话一点儿不错!”略微些抱怨的声口,到底裂开嘴笑了。
木木看见母亲笑了,舒口气,也微微笑一下,心里却有阴影悄悄的升起来。
新蕾从大使馆里走出来,一脸的喜悦,——签证下来了。站在路边,抬头看看,天空晴朗的一丝云彩都不看见,那么碧蓝的天空,笑起来,高兴极了。
突然,想起来什么,忙打开手袋,掏出手机,飞快得拨了号码,“妈?是我,新蕾,我的签证下来了……嗯,好的,我现在去一趟初蓓那里……我知道,那么罗嗦,”有些不耐烦的声口,“好了,不跟你说了,拜拜。”看着手机的屏幕变黑了,做了一个鬼脸又笑了起来。迈开步子,走到马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绿茉请了病假,新上任的总监没有说什么,程德宝却非常不快——这样关键的时候请假!不是明摆着捣乱吗?是不是自己没有选择她做这个总监,就用这种方式消极怠工?生病?生什么病?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吗?程德宝摁了电话叫了新总监到自己的办公室:“彭绿茉请病假有请假条吗?”
新总监点点头:“有的。”
“我问的是有没有医院的诊断证明。”
“这个倒没有,公司要求有这个吗?”
“好了好了,”不耐的摆摆手,“她请了几天假?”
“两天。”
“哦,我知道了,好了,你去吧。”
新总监一脸的糊涂,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了。程德宝看着他胖乎乎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恼火,自己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弄了这么一个废物!什么都干不了。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绿茉坐在阳台上的躺椅里,看着窗外。已经立春一个月了,树依旧光秃秃的,不看见一点点的清新的绿色,倒显得天空格外的碧蓝,几缕轻纱一样的云,那么薄薄的,笼着一个淡淡的梦一样。
昨天临下班之前找了新总监,给了他请假条,必须要去一趟医院了,例假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脸色就变了,——这两个多月真的好像一个梦,噩梦。被针扎到了,打了个寒战,跟着眼圈儿就红了,有两滴眼泪滴落在衣襟上。
手机忽然响了,只一声就没有动静,也懒得去看。昨晚刚刚进门就接到了初蓓打来的电话,要自己去她家,又煲了汤。就想到上一次去初蓓家,对着喷香的靓汤却没有什么胃口,惹得初蓓有一些遗憾,说了一句:“这可是专门为你煲的汤呢。”刚刚去了两个星期,又来了电话,尽管是一如既往的娇滴滴的霸道的声口,到底透着几分躲躲闪闪的恐怕伤害自己的小心翼翼。就攒了眉,说最近公司里很忙,常常要加班,只怕没有时间去喝汤了。初蓓听了很关心的声口说忙就更要注意身体,上次看见就觉得她瘦了很多,气色也不好,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初蓓还要说,被自己打断了,实在没有力气和耐心听她这样的絮絮叨叨,又敷衍了两句就挂了。
绿茉看着窗外,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恶心,忙捂了嘴巴站了起来,快步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上“哇哇”的吐。吐完,扳动机钮冲干净,直起身子,墙上的镜子里映出来一张几乎不看见血色的脸来,眼睛又红又肿,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往前走了两步,趴在洗脸池上,打开水龙头,一捧一捧的往脸上濮水,泪水和着自来水,衣襟子都湿透了,肩膀剧烈得松动着,镜子里是一个不胜哀伤的人影。
终于,绿茉从洗脸池边直起身子,伸手拿过来毛巾摀住脸,胸脯起伏的幅度也慢慢的小了,两只手垂了下去,很累似的。毛巾掉在了盥洗台上。
绿茉靠在了洗脸池上,一点气力都没有了,两条腿软绵绵的。
之君看着窗外,一片昏黄,——又刮沙尘暴了,就攒了眉,这样的天气轻易就弄得人心情低落,浑浊的世界!之君觉得自己最近火气很旺,动不动就有要打人的冲动,开车也总是跟旁边的人斗气,还真的打开车窗跟人吵过架,也小小的有过两次刮蹭,都是自己的责任,赔了钱,气越发不顺了。
很久没有跟绿茉联系过了,当然,绿茉也没有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之君一侧的脸上鼓出来一个包,果然绿茉给自己来了电话自己会怎样?原谅她?之君的眉毛动了动,绿茉果然有需要原谅的地方吗?被那个流氓玷污并不是她的错,可,之君的脸上很痛苦的表情。目光在房间里游走着,床头柜上,一张绿茉的相片,绿底白花的旗袍裹着一个美好的身体,多么清新淡雅的一朵小茉莉花!就这样凋零了,落在了肮脏不堪的淖泥地里了。之君的脸完全扭曲了,紧紧咬住牙,“砰!”一拳砸在了凌厉的书桌上,几本书落到了地板上。
之君忽然感觉嘴巴里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