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矮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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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正值饭量旺盛的我，竟然连三顿饱饭也吃不上。这种现象，在当时的生活条件下，也不是我们一个家庭所存在的问题，而是整个国家面临的实际困难！只是，在我们生产队里，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而已。
　　当时靠工分分粮，奶奶挣不了工分；母亲的病情日渐加重，也不能下田挣工分；靠父亲挣得的工分，所分得的口粮，又岂能养活一个家大口阔的一家老小？更为甚者，常年病患不断的母亲，也是针药不断，花钱似流水。尽管母亲将菜园子四周种上了南瓜、葫芦之类的瓜果充当口粮，一家人也仍然常常忍饥挨饿！
　　我的奶奶生有我的大伯、二伯，以及我的姑妈和我的父亲四个儿女。我的爷爷去世早，我的奶奶守寡将四个儿女养大成人，并促使儿女们相继成家立业。奶奶老了，姑妈是出嫁之女，按照当时的习俗，没有义务承担娘家母亲的活养死葬。可是，我的大伯、二伯，居然也不承担他们的老母亲的赡养！为此，我的父母跟大伯、大妈，以及二伯、二妈经常发生争吵，却也毫无用处。
　　我的奶奶和我的父亲都灰心了，不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了。
　　我的奶奶说：“我哪个都不靠，讨米要饭只靠我的幼（父亲的乳名）！”
　　我的父亲说：“我哪个也不指望，讨米要饭也要为我的老娘养老送终！”
　　可是，我那文盲的母亲，心里却怎么也不能平衡！
　　我记得我当年由于吃不饱饭，向我的外婆诉说了一次，外婆也就因此而数落了我的母亲几句。等外婆走了之后，我却遭到了母亲的一顿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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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记事以来，就见我的奶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纺线车前渡过。奶奶纺出的线既细也匀，深受四乡八里的人们称道；奶奶也为她能纺出的一手好线，而引为自豪！奶奶靠她纺的一手好线所挣得的微薄的收入，不仅贴补家用，还帮我们兄弟姐妹交学杂费。
　　小时候，我经常坐在奶奶的纺线车旁，盯着奶奶手把纺车纺线的样子，觉得甚为有趣，也甚为奇怪。那纺车发出的“吱吱吱吱儿”的叫声，特别奇特，极像我幼小的记忆中的摇蓝曲。
　　奶奶告诉我，我的母亲将我生下来以后，老是东躲西藏，根本就不敢落屋。
　　我好奇地问奶奶，我的母亲为什么要东躲西藏呢？
　　奶奶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为了躲避她的前夫的追查。奶奶还告诉我，我一生下来根本就没有吃上奶，是奶奶用小瓦罐煮粥将我喂大的。
　　奶奶说：“亏了婆婆日夜守在摇窠旁边，纺着线摇着你，总算是把我的孙喂活了，摇大了！”
　　……
　　我不明白，那雪白的棉条，怎么就被奶奶捏在手里，一扬一甩就纺出线来？一瞅准奶奶离去，我便坐到奶奶的椅子上，模仿着奶奶的样子，右手摇纺车，左手拉棉条，十分投入地纺起线来。
　　奶奶发现我动她的纺线车，急得边跑边嗔怒地呵斥：“哎呦，你的个孙莫把婆婆的亭子弄断了！”
　　奶奶如果不惊叫还好，这一惊叫，反而令我一激凌，亭子真的断了。
　　我立马嬉笑着蹦出纺车外，瞅着奶奶心痛地换亭子。
　　奶奶将亭子换上之后，轻言细语地对我说：“车一个亭子得三分钱。你把婆婆的亭子弄断了，婆婆就背了三分钱的时，你也就少吃了三分钱的糖砣！听话，再莫弄婆婆的纺线车啊！”
　　不仅如此，我还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坐上母亲的织布机，模仿母亲的样子，蹬脚踏，甩梭子，织起布来。
　　母亲的织布机，可不比奶奶的纺线车，是不能随便乱动的。可我由于好奇，还是斗胆地冒险为之。结果可想而知，我被母亲抽了一顿条子。
　　奶奶见我被抽打得遍体鳞伤，心疼地对我说：“男人无志纺棉纱，女人无志走人家。纺线织布，是女人的事。你日后是个男子汉，不能纺线，也不能织布。你要好好读书，当官做大事！”
　　我上学以后，晚上写字或写作业，常常将桌子或凳子拖到奶奶的纺线车旁，既可以省下一盏灯，也能听奶奶讲我儿时的趣事儿。
　　奶奶对我说：“你到四岁多还不会说话，都说你是个哑巴。我总是不相信我的孙是个哑巴。”
　　有人会做假，我却不会做假。截止今日，我还是不想多说话，尤其不愿意与那些讨厌的人对话。
　　我也没有遵循奶奶的教诲，没有好好地读书，也没有当官做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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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前面讲了，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玩水，也喜欢捉鱼。正是因为我有了这些喜好，也就常常将衣服打湿或弄脏，也经常令母亲气愤。经过了多次相劝不起作用，母亲只有开打。
　　我小时候十月间还到塘堰里洗澡，摸鱼。为此，我的母亲也是气得跺脚，我也不从水里起来。母亲没有办法，只有扔土块或石头驱赶。
　　可是，我会潜水，只要一潜到水下，土块和石头对我也不会构成伤害。但是，有一次还是在我从水下刚露出水面之时，被母亲扔出的石将头砸破！
　　这天夜里，我的奶奶为这事跟我的母亲大吵了一架；我的母亲，也几乎哭了一夜。
　　当年，母亲除了有病而外，她还常挂念我那姐姐，还因为奶奶养老的问题跟大妈吵闹。因为我从此摆脱了二堂兄的控制，不再跟他拎鱼篓，也令大妈非常恼火，她也常常无事生端地与我的母亲吵架。
　　母亲的确毛躁，稍有不顺就想抽人，我便是母亲发泄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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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这句话早已成为不变的名言。
　　可是，有的人明知某人是来搬弄是非，还稀里糊涂地听信是非之言，做出违背良心、违背道义，伤人却不利己的事情。
　　我小时候就特别精怪，对那些搬弄是非的人便能一眼看透。你搬弄你的是非，我愿听则听，不想听抬腿走人。要我上你的当，门都没有！
　　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相信耳朵听到的，并且还要经过我认真考虑以后所得出的结论，才可以付诸与行动。
　　我的父亲早年就很有主见，从来不听信于旁言旁语，否则，岂不是早将我的奶奶赶出了家门！可是，到了晚年，他却因为身陷泥沼而不能自拔，常常听信于小人的谗言，不仅害了我和我的儿女，也害了他自己！父亲临死前终于明白悔悟，可是为时晚矣！
　　因为我小时候经常被母亲责打，就有不少人搬弄是非。虽然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大多数已经不在人世，可是他们搬弄是非的言论与目的，我却熟记于心。为此，也有人说当时小小的我太精怪了，如果将来能长大，那可不得了！
　　我的奶奶和父母常对我说：“只有拉蛮的父母，没有不下雨的天。”
　　我的生命是父母所给，父母有权力主宰我的肉体！这是当时幼小的我对生命与肉体的理解和认识。
　　我的奶奶，每次见到我的母亲将我打得浑身是伤的吋候，都要连哭带骂地跟我的母亲大闹一场。可是，当母亲伤心地啼哭的时候，奶奶却又教训我，要我听话，不要惹我的母亲伤心！奶奶还嘱咐我不要嫉恨我的母亲。
　　奶奶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她今儿打你是为你好，是教你日后好好做人！”
　　每当我为母亲煎中药的时候，奶奶还要求我跪下点火添柴。奶奶说：“后人为老人煎药跪着煎，是对老人的孝心，也是对菩萨的敬重，菩萨就会保辅你妈的病快点好起来！”
　　而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们，对我说的却是另有其词：“她老是打你，跟她煎药的时候你屙泡尿里头！”
　　我把你说的话当成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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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说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王八成乌龟，跟着强盗会做贼，跟着无赖成混混，跟着流氓不干净！我庆幸自己老早摆脱了别人的控制而独立自主，否则，我将会成为另一类型的人物了。
　　我不信旁言旁语，有人却偏把是非之言当圣经。人们常说：“姻缘劝拢祸劝开。”可有的人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那一年，我和二弟一起做秤，在郧西的店子换了两块银元。按说这两块银元，我和二弟每人一块才是正理儿。由于忽略了没有来得及将二弟的那一块给二弟，我那女人却将银元给我的女儿拿出去玩。我知道后让她将属于二弟的那一块给二弟，可她却偏不给，而且还不干不净地骂我的母亲。
　　我劝说了她好多次她都不听，还跑到湾子中间越骂越起劲了。她恨不得把前三百年前的事情，都翻出来骂。她专拣那不堪入耳的话语骂我的母亲，骂我的母亲教唆我找她的麻烦！
　　我要打她，可我没有打到她是小事，反而被黄伯母和余嫂，以及我的大堂姐合起来揍了一顿。我受了窝囊气我还得兜着，她却不依不饶地寻死放赖。
　　可是，作为家族中的堂嫂，你应该将祸事劝开才是正经。她却偏要当着我的面对我那女人说：“那是碧华(前妻)，要是我呀，我把他屋里的百鸡巴喏打得稀鸡巴日喏烂！”
　　我气得头要爆炸，但我还是竭力忍耐。这话谁也说不出口，你作为堂嫂怎么说得出口呢？
　　谁知我的二堂兄只是望了她一眼，她立马撒起泼来：“你翻么眼睛？再翻我把你的B眼睛抠了它！我可不是碧华，你捏得紧紧的！我不闹得你屋里大菩萨过节小菩萨遭殃算是好事你！”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一嘴巴朝那张搬弄是非的臭嘴抽了过去。她对我说：“我们两口子说我们的，又不与你的将相干，你打我做么事？”
　　我义愤填膺地说：“你再搬弄是非我把你的嘴掌翻！”
　　从此以后，她倒是没敢当着我的面搬弄是非，而背地里将是非却搬弄得更加恶毒，我们的婚姻最终破裂，完全是拜她所赐。我的儿女发展到今天的这一步，她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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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若干年以后，我的那些经历，都被我的二堂嫂和我的二弟媳，搜罗成我的劣迹，有声有色地到处渲染传播，说我玩水经常被母亲打得要死；说我弄坏了母亲的织布机，挨了母亲的条子抽打；说我有一次偷饭吃，被我的母亲逮住了，而被母亲用筷子抽打得满脑壳是包。
　　如今的孩子，大鱼大肉都腻烦，谁还偷饭吃？就算是我当年偷饭吃被母亲抽打，那也是被饥饿所迫啊！
　　我不想评论谁是谁非，但是，作为二嫂和弟媳的她们，如此搜罗别人过去的生活小节予以传播，诋毁别人，其人格、人品也令人置疑！
　　可是，我这个身受其害的人，从来都没有抱怨过我的母亲对我的抽打；而那些局外人偏要拿这些早己成为记忆的往事，揉成烂泥糊满我的面庞，其用意的确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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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这些，除开那一年我抽了二堂嫂一嘴巴外，就是因为打麻将。
　　如果不是因为打麻将，也不至于引发许多事情，我的二堂兄也不至于充当游说而得意忘形被人宰杀！我那二堂嫂也不会因为索赔的官司纠纷而将我恨得入骨！
　　如果不是因为打麻将，我那二弟媳，也不会存在向我借钱未能如愿；如果不是因为打麻将，我那二弟媳，也不会因为我请妹妹吃饭而忽略了她们这帮牌友。
　　如果不是因为打麻将，我那二弟媳，也不会存在我请他们吃团年饭的时候，还要惦记着打上几圈。结果，二弟媳骂二弟被二弟捶了一顿，父亲将麻将桌掀了。
　　于是，我和父亲都成了二弟媳怀恨的对象！父亲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我也难逃厄运！令人痛心的是，居然还殃及到我那无辜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