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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知耻而后勇

作品名称:小龙虾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12 17:52:19      字数:4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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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自从我开始学习写毛笔字以来,除开跟舅舅卖过一些日子的对联,就是二十年前我被迫到处流浪的时候,在流浪途中卖过几幅字,卖过一些日子的对联。除此而外,就再也没有卖过字了。我从三年级开始,每年腊月,老早就着手写自家的对联、写同学的对联、写家族中人的对联、写湾间左邻右舍的部分对联、写亲戚的对联,但是却不收钱。尽管我干的是贴墨水、贴工夫的活计,我也乐意,父母也非常高兴,我那年逾古稀的奶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当时,我们那个小小的湾子,说起来只有十几户人家,却有蔡、袁、刘、黄、陈五个姓,而且有文化的人还不少。我的大堂兄二堂兄都上过初中;我那族侄也是我的老师,而且当时已经到花园师范进修;袁迎春正读初中;蔡治和、蔡国安也读过私塾;陈友荣不仅读过私塾,而且还是因为婚姻上犯了错误,从营长的职位上下放下来的人物;黄松桥,早已被公众推举为秀才;跟我同年级的还有三个,比我大三岁的蔡幼明、比我大两岁的堂姐刘建平、我的庚弟,袁迎春的弟弟袁秋明——这些人,谁都有资格写对联。
  但是,除了我那当老师的族侄和袁迎春敢动笔写对联,就是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不点儿了。而且,我比他们写的对联都要多,原因就是我当时不满十岁,并且早在头一年,我就已经卖过了对联,人们都觉得稀奇!
  父母高兴的是他们的儿子有出息了,能够用文化为家庭、为家族、为亲戚朋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为他们增了光添了彩。我那年逾古稀的奶奶,见到她所疼爱的孙子如此能干、如此被人抬爱、如此被人器重,她当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了。
  我高兴是因为别人瞧得起我,给予我一个写字与锻炼的机会,即使是劳而无功,我也乐此不疲;而且,我还要帮人把对联贴上以后,才能回家贴自己的对联。
  我们家乡是年三十傍晚贴对联,对联贴上之后才烧夜香,还要敬土地爷。等我把别人的对联贴完回来已经很晚了,弄得我的父亲每年都不能给土地爷烧头香,也弄得我们家一直不发财!
  我是学生,正处于求知也好奇好动的年纪,我顾不了家庭发不发财的问题。我将自家的对联贴好以后,便刻不容缓地挨家逐户瞅别人门框上的对联,看看有没有好内容、好字迹?也察看别人的对联有没有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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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社会现状,不仅没有电视,连收音机都没有,人们的文化生活就是相聚一堂对歌或讲古话或唱楚剧以及湖北大鼓。我的父母都能唱,而且嗓音都很好,这才有了我们兄妹五个(我那同母异父的姐姐不包括在内,但是姐姐的嗓音也很嘹亮)个个嗓音优美。尽管当时属于禁赌抓赌的年代,但还是有人私下里赌些小钱,如一分钱一牌、两分钱一牌、五分钱一牌、一根烟一牌,年三十晚上,人们更想赌上一把。
  我的父母也打牌,而且还打那类很不好认的燕尾字体书写的扯胡“上大人”,就连我也在父母的影响下,没入学之前就学会了打扯胡“上大人”。
  如今,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儿女、我的侄儿侄女、我的外甥和外甥女,个个都是麻坛悍将!关于这一点,我反复地想过了好多次,难道说我们兄弟姐妹以及我们的子女,如此挚爱麻将,是受我的父母的影响所造成的?那么,别的家庭里的子女,为什么也有迷恋麻将的呢?为什么有的人说戒就能够戒掉呢?我就是最好的例证,说戒就戒,绝不染指!
  但是,我还是要承认,当时的社会风气相当净化。虽然当时人们既无电视,也无收音机,仅有的娱乐,就是唱歌、唱戏,也很少见到打牌玩赌之人!我也由衷地体会到,那时候没有电视,使我拥有更多的时间看书练字,否则,我现在恐怕连一封书信,也写不完整了!
  我至今没有买电视。我不仅怕噪音,也不愿意将太多的时间,花在电视上面。我要看书、练字、写东西!
  现在,我深刻地体会到,儿童时代,是人生学习知识的黄金时代,不仅学得进,而且还记得牢。也就是说,小学时代,是学习的重中之重,小学的基础打好了,中学、大学也就顺利多了,否则,混过了中学混大学;混上了大学以后,绝大多数就更是“鬼混唐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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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之夜,我们家乡有一种土俗却贴切的说法:守戏(岁)。一家人围坐在火塘四周,能唱戏的唱戏、能唱歌的唱歌、能讲古话的讲古话、讲笑话同样允许,你如果不喜欢这些节目,到别人家里串门也行、打牌也可以、自己另行选择节目也不会被限制。到了0点,就是又一年了,见人大一岁。
  我的父母都喜欢打“上大人”,他们有他们的天地,母亲即使是占不上位置,坐在旁边看一夜也行。
  但是,年三十她可没有闲空打牌。白天,忙罢了年饭,她还要忙清洗收捡。到了晚上,她还要炒瓜子、花生之类的吃伙,准备大年初一招待那些前来拜年之人的生活。之后,还要弄宵夜。
  我也想打牌,可当时湾子里的年轻人都不会,连教书的文清都不会打“上大人”,我也就找不到班子了。而且,我似乎跟湾子里的同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陌生感,老是觉得跟他们合不了群,而是喜欢单身独处,即使是勉强凑到一起,说话办事也很难与其它人协调统一。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我好多年,直到我走上社会之后,我才慢慢地弄清其中的原因——我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不仅思考问题的方法与他们相距甚远,为人处世的方式以及生活态度,都有着极大的差距。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趣合。我们不是同类型的人,我们的爱好与兴趣也大相径庭,又怎么能够合得来呢?更为重要的是,你出了风头,占了他们的光,遮了他们的荫,按现时的说法,就是你抢了他们的镜!
  枪打出头鸟,墙怕众人推。你出头打你的头;你地基稳固众人齐心,力能断金,看能不能把你推倒?!
  就连我仅仅只是说了一声“可以”,就遭到了我那族侄,我的老师刘文清的横加指责:“还可以哩,简直飞的不听见!你的文化又大,你还不可以?可以是你说的?”
  我似乎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伤害别人,就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就会遭到侮辱性的诋毁:“飞的个么事唦?球大点你晓得么事呀?招呼飞到半天云里掉下来挞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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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字,在我们家乡的土语里解释成:“癫狂、狂妄”的意思。按照当时人们的说法,“可以”一词,是一种特定的官场术语和才华的体现,不是通常之人随便就能说的,否则,就会横遭指责。
  黄湾的本德当了六年兵,回家探亲带有异乡口音,只是说了一句:“来吧”,结果被袁黄两湾以及周围湾子的人们,嘲讽了几十年,以至于成为他一生的绰号:“来吧”!
  “来吧”一词,用我们家乡的土语应该说成是:“来唦”!
  所以,人们都觉得黄本德当了几年兵,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就飞起来了,就把“来唦”说成是:“来吧”,是一种极为癫狂的自大行为,是乡里乡亲不能认可的行为。
  于是,人们便不约而同地将“来吧”的绰号,强硬地加到了黄本德的头上——“来吧”,也就成了黄本德的代名词了。你只要说某件事是“来吧”做的,人们都知道“来吧”就是黄本德,小名黄自成!
  我们湾子里的蔡治和是富农成份,在批斗他的时候,他坦白他的“所作所为”。于是,“所作”就被简化成了他的绰号。尽管后来他的富农帽子被取掉了,可是,他那“所作”的绰号,至死也未能取掉。
  我们湾子里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有绰号。
  我也有绰号。六岁以前叫哑巴,因为我满四岁还不会说话;十岁以后叫“飞机”,因为我居然在老师的对联上指出了错别字,居然跟老师说了“可以”之类不沾边际的狅妄之语;再后来,我又被青山口的国民称之为“害人虫”,因为我跟他打架,将他的头顶上的脓疮弄得流脓流血;我到了读四年级的时候,便成名人了,因为我的一篇大字报,被记者弄到报纸上发表了,我就成了“喜头”——“喜头”,是我们家乡对鲫鱼的土语。
  于是,也有人叫我“鲫鱼”或“鲫鱼子”,“百能”或“万事通”、“先生”……
  再后来,我们家的聪明人——她称自己是朱镕基,我称她为明白人——我的二弟的老婆朱凤云,到处说我是“酒麻木”。因为我常常喝醉,借酒发疯寻衅滋事行为失控。
  于是,在“明白人”不遗余力地渲染下,人们便将我称之为“麻木”!
  这是后话,以后我自然会逐一叙述清楚,现在只讲那年春节前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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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小小的我发现人们对我和我的母亲,有着一种极为特别的仇视心理。为了弄清人们对我和我的母亲,那种不公平的仇视心理,我苦苦地思考了几十年,也没有找出答案,直到今天,我终于弄清了症结所在。
  五十多年前的孝感,还相当封建,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一直统治着人们;男尊女卑的现象,更是司空见惯。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里,我那早已失去父爱的可怜母亲,应该是一个半痴半呆,胆小怕事的女人才是正理。
  可是,你这个应该半痴半呆、胆小怕事的女人,居然聪明绝顶,胆大妄为地冲破固有的婚姻,将一个女人应有的贤淑抛之不顾,抛夫弃子地冒天下之大不韪,寻找自己所谓的爱,而嫁给自己意中之人!
  这还不说,你这么个丁卯不识的女人,居然用口算,快过了那聪明的蔡国安的铁算盘!多少能干女人,都对那复杂的牵筒梳筘一愁莫展,你这么个丁卯不识的女人,竟然能够将那复杂的纹缕,梳理得井然有序!多少漂亮女人,常常会将茶饭做成夹生,你却将茶饭做得色香味俱全!多少漂亮女人生出来的儿女,都是光艳傻瓜,你生出来的儿女却聪明能干!多少家庭都是三天两头吵得天翻地覆,你的家庭居然总是一团和气!
  世人就是如此,天生妒嫉。他的家庭成天吵吵闹闹,也不甘心你的家庭和睦相处!他的儿女愚蠢笨拙,也见不得你的儿女聪明伶俐!他穷得叮当响,你凭什么要发财?亲戚巴望亲戚有,弟兄唯愿弟兄无。你发财,他贫穷,你叫他这个兄弟的脸往哪儿搁呀!
  但是,当时幼小的我不懂得这么多道理,我甚至于不懂得反抗之词。可是我不服!我为什么就不能指出老师的错别字?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可以”?我偏要硬起这口气,我偏要“可以”!我就是可以!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跟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一样,我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时候!我也因为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而付出了极其高昂的代价!
  在此,我要真诚地对我那族侄、我的老邻居、我的老师、孝昌县一中校长刘文清说:“谢谢你,我的老侄子!谢谢你,我的老邻居!谢谢你,我的老师!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当年你对我说的那段话,的确深深地伤害了我那幼小的心!外加世人对我的歧视,更是加重了我奋起的心!最初我是与你和世人较劲,后来却又逐步演绎成了动力与理解!我知道我适合干什么,也不会做我做不了的事情。你对我的好意我早已心领,但我却不能接受。我既不会当干部,也烦于嘈杂的课堂,更烦于那些无聊也无谓的交际。我喜欢清静,这便是我通过多年的努力所寻找的位置!但是,我作为刘氏家族的子孙,我没有给刘氏家族丢人!作为你的小叔、作为你的老邻居,我自认为没有给你舍面!作为你的学生,我始终认为我是一个好学的、合格的学生!虽然我的成绩微乎其微,但是我认为,每一个努力向上的学生,都是好学生!更何况,我早已明白这样的道理——如果人们都去拉关系谋职谋利,那些在位之人难以应付不说,更为严重的是,阿猫阿狗都往高处站,这个社会也许会乱成一锅粥了!我同样朋白,靠任何人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唯有自己,知耻而后勇,奋力拼搏,才是最可靠、最有力的动力!在此,我再一次为你当年对我的激励,表示真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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