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兵法活学变用

　　李光粥引众将伫立于河阳南城楼上，平眺史家军前部先锋部队潮水般向河阳城驰来，为首一员大将银盔银甲手提方天画戟，身旁将校高擎着“燕”字和“刘”字两杆大旗。
　　“这名战将乃是史思明麾下兵马使刘龙仙，颇有些名气很受重用......”身后一名安军降将向众人介绍道。
　　刘龙先来到南城门外，令弓箭手压住阵脚，抬头向城楼上看了看，认得李光粥大帅，旋即张口激将道：“李光粥你个缩头乌龟，胆敢出战与老子交锋大战一场吗？！”
　　李光粥被他骂得反而嘿嘿笑了，回过头来笑问众将：“那位将军会会这位刘大仙？”
　　望宜子主动请缨道：“末将身为先锋官，理应出城与他交战！”
　　“好，本帅另派白孝德与田青两位将军率三千骑兵于城下列阵接应。”
　　不久，城门洞开，望宜子披挂齐整纵马提枪冲出南门。
　　白田两将随后引兵跟进。
　　“军兵擂鼓助威！”白孝德厉声喝令，二十面大鼓咚咚咚齐声敲响，众军士发声呐喊助威。
　　刘龙仙挺戟直刺望宜子心窝，望宜子立枪向外拨拦。
　　望宜子使出近八成气力，刘龙仙手中戟杆险些被拨离脱手，方知来者唐将绝非等闲之辈。
　　两将各自小心翼翼交战到十余回合之际，望宜子举枪平扫砍掠刘龙仙头盔上红顶缨，刘龙仙转侧身摆举戟杆急架梁。
　　望宜子这一招犀牛望月是为虚招，而是趁他架梁之机，迅速拧转枪尖向下斜行刺向对方右腿。
　　刘龙仙想躲晚矣，右腿中枪，当时大叫一声向前狂奔，右腿被划开三寸长血口，伏在马上大败而逃。
　　白孝德、田青那边把战鼓敲得更响，望宜子单枪匹马立在阵前并不追赶，在千众骑兵簇拥下奔驰回河阳城南门。　　
　　午后，史思明率大军进抵河阳城下。
　　他前几日兵进洛阳却遭遇一座空城，竟连个鬼影也未遇见，于是匆匆退兵到白马寺南扎下大营，又在河阳以南建造月城，防备李光粥夜间偷袭。
　　李光粥此时依旧坚守在南城门楼之上，向前方瞭望军情。
　　战场交锋，两员大帅相互已然熟悉。
　　颇有当年魏武挥鞭气派，史思明于马上举鞭高分贝喊道：“李大帅久违啦！某身为大燕皇帝，今日亲自统兵进取西京，大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不日即可直捣唐庭，朕爱惜你是个人才，据说你手下兵不足三万，如何与我大燕雄兵抗衡？不如早些举城降我大燕，可许你高官厚禄飞黄腾达！”
　　“多谢大燕阁下相邀，”李光粥中分贝宽堂音应答道：“想我李家三代无有固定墓地，我李光粥势必以死报效国家，尔为逆臣则我为朝臣其义不两全，非尔死必我亡，绝无苟合或者投降之条件！”
　　史思明听得字字铿锵，当时着恼气哼哼传令道：“各队军兵，给我架云梯猛烈攻城！”
　　立马，一百纵列军兵肩扛云梯手持刀枪盾牌冲到城墙之下，不顾上面滚木礌石疾如雨下......
　　一架架云梯高高竖起，一列列军兵踏云梯攀爬上城墙......
　　后面便是弓弩手，缕缕向城墙上发射弓箭，掩护军兵攻坚。
　　李光粥亲自督战，将军士呈纵向密集排列，前仆后继不断向下抛击滚木礌石。
　　两军激战将近一个时辰，史思明仅仅试探而已，眼下将天将正午，随即传令鸣金收兵。　　
　　史思明故意炫耀军马，每日里让士兵放牧千余匹良马于黄河南岸沙洲，直接向北岸河阳城头上唐军暂时他的阔绰。
　　哨探向李光粥禀报说：“大帅，南岸每日皆有史家军马游牧洗浴......”
　　李光粥来到城楼上举目眺望，沉思许久之后命令田青道：“你去尽力挑选军中母马，至少要凑上五百匹吧，吧牠们的马马驹暂时留在城内，待到明日史家军放出那些公马，你立即把这些母马放牧到黄河北岸......”
　　次日平明，南岸良马们在草坪上咀嚼青草缓缓游动，北岸母马们惦记在马驹们，纷纷嘶叫不已。
　　南岸公马听到北岸马鸣，纷纷涉水渡过黄河来到北岸。
　　此番斗马，顺势虽不惨重，史思明却大为恼火----计谋逊色李公一筹，实难料到李光粥会使出此等狡猾招数。
　　河阳以西支流上有座浮桥，乃是唐军运送军需补给之重要通道，史思明心生一计便收集大百余艘大木船，择机顺风逆流而上，百条船分成十数纵列，最前面那条船上堆满木棒，到时以火油浇燃，后续有军兵使用大木棒推动木船逆水前行，进逼浮桥力图一举烧毁浮桥。
　　李光粥指令望宜子、田青：“你们分别在浮桥两侧指挥军兵用百尺长杆叉住木船，同时各带两千名弓弩手，射杀穿上士兵......”
　　望宜子、田青立即出发，命令军兵携带长杆飞奔浮桥，实施堵截。
　　史军前面的火船难以靠近浮桥，不久即自焚燃烧，后续木船上军兵不断被弓箭射杀，无数军兵纷纷跳进水中逃命......
　　史思明此计不仅落空，所派出部队损失惨重。　　
　　“报，报大帅，”田青前来帅帐秉报：“有荆楚隐士刘三黑求见！”
　　“大帅，”望宜子喜道：“这刘三黑隐侠曾经在金光门打擂台上力挫渔阳突骑三雄，武功高在末将之上。”
　　“哦呀，”李光粥闻听，即刻传令：“快快有请刘三黑隐侠！”
　　田青回身拱手道：“三黑兄长里面请！”
　　刘三黑上前一步躬拜道：“刘三黑前来唐营报道，甘愿在李将军麾下为国效力听候调遣......”
　　李光粥双手向前搀扶，笑道：“英雄快快请起，本帅能得三黑辅助真乃是如虎添翼呀！”
　　此时，众将纷纷前来报到，中军官点卯之后，李光粥开言道：“我军与史军对垒数月难分高下，今日决战定要决出胜负，李抱玉将军听令！”
　　李抱玉趋前一步拱手抱拳道：“末将在！”
　　“本帅命你率军一万死守河阳城，务必坚守两个日夜，藉此消耗史家军将士体力......”李光粥发出第一道将令。
　　“末将一定尽心竭力，死守城池......”
　　“是啊，要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精神，纵使城破也要与城墙同在，与敌军拼尽最后一口气力！”
　　“仆固怀恩、郝廷玉、望宜子、荔非元礼、论维贞、田青听令！”
　　六员主将齐齐向前拱手道：“末将在！末将在......”
　　“尔等各带本部人马，与本帅同步率唐军主力进入河阳南部河岸河堤围城，即进驻临建卫城隐蔽待命，李光粥适时分派部署决战行动：“仆固怀恩、仆固珪父子把守西门，郝廷玉把守东门，荔非元礼、论维贞把守南门，望宜子把守北门，三黑与田青将军与本帅登上中围石堡，掌大旗为中军指挥.....待敌军从河阳城墙前转来围城门设大鼓擂动，望见中军大旗摆动即为向前奋勇冲杀，若大旗停止摆动，则即刻撤离卫城回归城内，预备弓弩手压住阵脚！”　　
　　秋月高悬拂晓，史思明会兵周挚不数万众铺天盖地向河阳城发起猛攻，气势凶猛势在必夺。
　　河阳守将李抱玉甚至动用城中男丁登城楼参加战斗，河阳军民拼尽全力向下抛送滚木礌石，以及柴草火把，死守城池喋血激战......
　　到第三日平明历经两昼夜，河阳军民击退史家军十余次进攻，情况亦是岌岌可危。
　　辰时许，趁史军人困马乏，李光粥派出哨骑传令：“隐蔽于卫城四门唐军同时擂鼓吹号！”
　　霎时，四门八百支牛角号仰天长啸，四百面大鼓咚咚震响......
　　史思明方才知悉唐军主力却在黄河北岸卫城那边，而卫城高台城堡之上一杆唐军大旗迎风猎猎飘扬......
　　“快快！给我转攻河阳卫城！”史思明气急败坏，放声大吼道。
　　战马嘶鸣之中，一队队步兵骑兵纷纷掉头奔向河岸。
　　但见卫城石堡之上，大唐军旗由一名彪悍将领威风凛凛左右舞花连连摆动摆动着----岂知此乃唐军指挥出围攻击信号。
　　麾旗将领身旁，伫立着三十名猛士，准备轮班接应战旗持续摆动。
　　李光粥手持大剑，严密监视前敌军情，随时准备发出帥令。
　　军号战鼓声中，仆固怀恩、仆固玢、郝廷玉、望宜子、荔非元礼、论维贞、田青各率本部唐军马步骑兵奋勇杀出四门，呐喊声震天动地。
　　与此同时，李抱玉派出一支唐军开南门杀向史军后卫......
　　望宜子率先冲出北门，迎面撞见大燕主将周挚，两人皆是各为其主并不搭话，周挚举枪投林直刺望宜子中胸。
　　周挚身为主将自然也是颇有功夫，但他接连指挥攻城，早已人困马乏，遇上强敌焉有不败之理？
　　望宜子勒马左闪身让他一枪走空，探左掌趁机抓住枪脖，右手摆动大枪秋风扫直奔周挚头盖。
　　周挚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低头闪躲，稍慢些头盔上红缨啪地一声被枪尖削掉，飞出一丈许好生狼狈。
　　周挚急忙抽回大枪，无论如何手中家伙不能让人家掠去，如此这般丢丢器械岂不叫战马兄弟们笑掉门牙？
　　周挚调转马头仓皇逃遁----唐军这主端的是豪横，他心下着实纳闷打何处闪击冒出这漂亮将军哦？
　　万众史家军骑兵见主将败逃，谁敢再冒险迎战？纷纷效仿调转马头势如潮水般向后退却......
　　东西两门那边战况残烈，双方血战许久难分胜负，尽管史家军占人数优势，怎奈军将困饿交加，战力大减，激战到最后终于难以继续支撑，一队队丢盔卸甲落败而逃。
　　李光粥提前引军支援南门，他早已望见史思明亲自指挥一万军队强攻南门。
　　荔非元礼、论维贞等战将正在包围中左冲右突，欣慰得见李光粥、刘三黑率大批唐军赶来增援。
　　李光粥手持牛角号扬声喝道：“大燕伪皇帝听清了，你那攻打四门几万众兄弟
　　皆以大败溃逃，你还要顽固到底吗？！”
　　史思明抬头北望，气得两眼冒火-----李光粥身侧五花大绑着近百名被俘的史家军将官......
　　眼见刘三黑等几十员唐将纵马引兵杀来，史思明无奈只好放弃。
　　“撤！撤！撤！三军鸣金撤退！”史思明大吼三声，在百余名战将簇拥下，沿黄河北岸策马向东奔驰而去......

　　上元元载早春二月，史家军集结固守怀州。
　　及至农历三月，冻土已然开化，唐军一万工兵昼伏夜战----开挖一条通往怀州城墙内的地下坑道。
　　地道战术无疑是李光粥拿手把戏，既然攻城难下，他决定把太原防御战时那一套拿来活学变用。
　　一切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中，每三十人一组，分作十班轮换向前掘进掏挖进尺。
　　之前经过几次决战，史思明均遭惨败，最终退缩在怀州固守城池。
　　五月初，地下秘密通道贯通直达怀州城里南门附近。
　　是夜首更，李光粥击鼓升帐召集麾下将领。
　　他大致说明地道打通情况：“如今通向怀州地下通道已经打通，我军今夜沿地道杀进怀州，望宜子、刘三黑、田青听令！”
　　“末将在！”“末将在！”三将出班拱手伫立。
　　李光粥拔出一枝令箭交付望宜子道：“本帅命你与刘田两位将军统军两万从南门正面击鼓攻城，不得横向而必采用纵列云梯攻城，虚张声势主为佯攻，亦即减少损失保存实力，命令尔等与二更天击鼓呐喊攻城！”
　　“末将得令！”望宜子接过令箭，即与刘三黑、田青回去准备攻城事宜。
　　入夜三更，夜风习习，月明朗朗。
　　此时，史家军将领安太清方刚入睡，他每每在入睡之前必然巡查东门----他被史思明调遣负责怀州东门防御。
　　方刚进入梦乡，他忽然被城外鼓号呐喊声惊醒，急忙跳起来披挂整齐提枪来到东门城楼上。
　　忽有部下传令兵慌慌张张跑来秉报：“周挚将军在南门被俘了，外面唐军开始攻城不久，那唐军不知怎的一个个尽从大树下面的地道里面钻出来，打开南城门......唐军潮水般杀进来啦！大将军快快出城门逃走吧！”
　　安太清听罢，再也无心恋战，他是被迫归顺史思明，岂肯为他拼命？
　　他当即飞跑下城楼台阶，点齐所部军兵，跨上战马直扑东门。
　　其实东门很近，近在咫尺。
　　他想逃走，为时已晚。
　　东门已被唐军拦截，望见门内一员战将面如黑炭，手使一把长把金瓜铜锤，迎面断喝道：“燕将安太清，还不速速下马投降！”
　　安太清毫不理睬，摆枪便与黑将军战在一处。
　　唐将正是黑脸将刘三黑，安太清之武艺相比之下实差一截。
　　两人战到五六个回合，安太清觊觎空挡，拨拦开刘三黑铜瓜，急转身率领属下去闯城门。
　　他率先冲出东门，迎面撞见唐将荔非元礼横刀立马指挥两千名钩镰枪手掩杀过来。
　　后有刘三黑追赶，前有钩镰枪扯拽，安太清当场即被唐军将士钩拽下马生擒活拿。
　　史家军东门外得以逃命者，仅仅将及四成。
　　史思明带领史军大部仓皇撤离怀州，星夜退往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