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娘亲

　　大牛爹去世不久，大牛娘像似丢了魂似的，一整天一整天坐在炕头上，她深情地望着老伴和儿子大牛的遗像，大牛娘的内心感到阵阵心酸和忧伤，就在她内心深度陷恍惚不安之时，忽然有一股窜鼻糊焦味从后厨窜了进来，她心想不好，饭，厨房锅里的饭！于是大牛娘惊慌失措中，她连忙起身三步当做两步走慌慌张张地向厨房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叽咕唠叨着说道：“唉，今天的饭，又被烧糊哩，这人老哩就不重要哩，唉，可怜我那儿媳哩，累了一个早上，放工回到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俄苦命的孩子”。
　　说话间，大牛娘匆忙走进了厨房。进屋这么一瞧，她大为一惊，只见锅底熊熊火焰已烧干了锅底，一股刺鼻饭焦味夹杂团团灰色的烟雾扑面而来。大牛娘慌乱之中慌忙取出锅底的烧柴，揭开锅盖，一连几瓢水倒进锅里。
　　这时，在大牛娘心里她首先想到的是即将放工回到家的儿媳，想到被团团火焰烧焦了的一锅饭，当即她两腿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团泥似的稀软瘫倒在厨房的地面上。
　　就在大牛娘正为焦饭犯愁的时候，室外的阳光已渐渐攀升到了房舍之央。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大牛媳妇放工后抗着锄头匆匆从田间地畔赶回自家门前，在她走进院内放下锄头的那一瞬间，忽然一股强烈的饭焦刺鼻味从后厨扑鼻而来，大牛媳妇心里觉得不对，娘。于是大牛媳妇三步当做两步走急匆匆走到了厨房门前。这时，眼前的一幕，让大牛媳妇感到惊慌失措，慌乱之中，她发现自己的婆婆一滩泥似的瘫软在厨房地面上昏睡过去，瞬间，牛媳妇这心里感觉阵阵酸楚，眼角里挤满的泪水山泉般的彭涌而出。在大牛媳妇撕裂哭泣声中，她急忙走上前去轻轻搀扶起躺在地面上的婆婆急切喊叫着：“娘，你这是咋哩？娘，你咋坐在地上哩？娘，俄扶你起来，地面太脏。”
　　少时许，婆婆在儿媳撕裂的呼喊声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时她听到了耳旁儿媳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喊叫，大牛娘这心里是百感交集，大牛娘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深处的触动，盛满眼睛里珠珠激动般的泪水不由自主从脸颊两侧滚滚滑落。她微微颤抖的嘴唇唉声叹气地对抱在她身后的儿媳说道：“哎，俄的好娃哩，你看娘，老哩，老哩，还害的俄娃不得安生，一天丢了魂似的，饭也做不好，你说，娘还有啥用哩？不如，让娘早去，早安生算哩。”说着说着，大牛娘伤心的泪水再次如涌泉般喷射而出。
　　大牛媳妇听到婆婆一番话，她的内心世界开始沸腾起来，抱着瘫倒在地干瘦如骨婆婆的身躯，她的内心像似扎把利刃般的搅痛，积压在她多日心中的忧伤和委屈，伴趁着眼眶里的泪水滚滚顺着面额滑落。但大牛媳妇心里明白，婆婆也不是铁打的，丈夫和公公的离世，已使婆婆内心深处受到了一番沉重的打击，可眼下，婆婆剩下唯一的亲人，那就是自己，大牛媳妇深深懂得婆婆那种忧伤，那种心酸和莫若，同时，她也知道，知道婆婆最不想看到是，自己为了撑起这个家，整体忙前忙后，怕累着自己。在大牛媳妇记忆中，有几次，她发现婆婆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背过身去偷偷抹去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每当大牛媳妇想到这些事，她被婆婆朴实善良的心深深地触动，此时此刻，大牛媳妇的内心悲感交加，她嘶哑着嗓子哭泣着对婆婆说道：“娘...现在，爹和大牛去哩，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再不能有个啥闪失啦，啊娘，如果，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让俄怎么向爹交代，怎么向大牛交代，娘，以后，以后你等我回家，俄来做饭，你没事哩，到邻居家窜窜门，唠唠嗑的，家里的事，你就别上心哩，这不还有俄吗？”
　　婆婆听到儿媳的一席话，她激动的心情难以平静，她深情地看着儿媳面色一天天苍白一天天的憔悴，那眼角里挤满的泪水，再次滚滚顺着面额滑落而下，婆婆撕裂着嗓子夹杂着颤冽的声音，不由自主叹息起来：“唉，是俄，俄拖累俄娃哩，你说，这啥时是个头啊？还不如...早点，早点随他爹去哩，算哩，至从大牛走后，俄娃，为了，为了这个家，是又忙前又忙后，下地干活，回到家，就连口热口饭都吃不上，你说，娘，还有啥用哩？这些年啊，可苦了，可苦了俄娃哩，娘..这心里过意不去...有时坐下来呀，这么仔细想想，还不如，不如，俄随你爹去哩算哩，这样就一了百了。”
　　大牛媳妇看到婆婆痛不欲生哭泣版的模样，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心酸和痛苦，同婆婆相拥一起撕裂地嚎哭起来，她边哭边咽音着嗓门说道：“娘，你咋能这么想？大牛和俄爹走后，俄已经够孤单的哩，你这么想，我好担心啊！娘！这蛋蛋还小，需要人照顾，以后，再也不能往坏处想哩，娘......”
　　婆婆在大牛媳妇搀扶下缓慢地走到了前厅坐了下来。大牛媳妇走后，婆婆目光呆滞地坐在前厅的板凳上。这时，蛋蛋兴高采烈跑跑跳跳从门外跑了进来，他前脚刚踏进门槛就慌慌张张地来到前厅方桌前，端起放在桌面上的一杯凉开水急不可待的咚咚咚一饮而尽，放下水杯，匆匆来到娘的身边，他甩着小手撒娇似的说道：“娘，俄饿。”
　　大牛媳妇和婆婆偷偷的擦去面额上的泪水，大牛媳妇这才勉强露出一丝丝笑容，她柔声细语地对儿子说道：“哎，你和奶奶在前厅，说会话，我这会儿，就给你做饭去，好吗？”
　　“哎。”
　　大牛媳妇走后，大牛娘伸出手把蛋蛋揽在怀里轻声说道：“俄的乖孙子，俄哩，是不是？”
　　“奶奶，我不饿，你瞧瞧，我这小肚肚，鼓鼓的，不饿，呵呵。”
　　“是吗？我的乖孙子，不饿是假的，都怪奶奶不好，没做好饭，还给妈妈添乱。”
　　“不，妈妈说了，奶奶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奶奶。”
　　“是吗？”
　　“嗯。”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奶奶最疼蛋蛋了！嘿嘿......”
　　“嗯，蛋蛋真乖，奶奶最喜欢听蛋蛋说话。”听了蛋蛋的一番话，奶奶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不大一会儿，大牛媳妇做好了饭菜，她急忙盛好饭菜端进前屋放在室内的饭桌上，抬头亲切地唤道：“蛋，扶着奶奶过来吃饭。”
　　“哎，奶奶，我搀扶你起来，咱吃饭去。”
　　“哎，乖孙子，扶着奶奶，吃饭去，呵呵。”
　　蛋蛋看到妈妈摆放在饭桌上热气腾腾的午饭，他快乐的像一只小鸟蹦蹦跳跳急不可待搀扶着奶奶缓缓来到饭桌前，找把椅子让奶奶坐了下来，然后又迅速从桌面上拿双筷子彬彬有礼地递给了奶奶。奶奶接过蛋蛋递过来的筷子，一时间，把刚才不愉快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和孙子唠叨了两句，两人开始吃饭。
　　
　　正当奶奶和蛋蛋吃饭正香之时，奶奶这才发现自己端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糕，而这么回头一看，自己的乖孙子蛋蛋端的却是以碗半参小萝卜丁的面糊糊，看着一旁吃饭正香的蛋蛋奶奶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苦是甜，酸酸楚楚的，奶奶看到眼前的一切她端起盛着鸡蛋糕的碗向蛋蛋说道：“蛋，把你的碗给奶奶递过来，奶奶呀，给你鸡蛋吃。”
　　蛋蛋抬起萌萌的脸蛋左顾右盼仔细端详奶奶一番，然后将视线移到了奶奶碗里香气喷喷的鸡蛋糕，这心里呀，还真是有点馋，可是，他又想起妈妈曾经说过，奶奶身体不好，吃鸡蛋是用来给奶奶补充营养的，如果说奶奶身体好了，那咱一家人，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想起妈妈说过的话语，蛋蛋很有礼貌地对奶奶说：“奶奶，妈妈说了，奶奶身体不好，我要是吃了奶奶的鸡蛋，奶奶病倒了，那蛋蛋就是坏个孩子，奶奶，你吃，我不吃，我长大了，要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给奶奶和妈妈吃。”
　　“哎！我的亲孙子，真懂事！”
　　“奶奶，你怎么哭了？妈妈说，爱哭鼻子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奶奶哭鼻子，就不是好奶奶。”
　　“我的乖孙子，奶奶不是哭，奶奶是高兴。”
　　“呵呵....听隔壁的哥哥上学回家说，那是激动得眼泪，奶奶是高兴，嘿嘿.....”
　　“哎！奶奶高兴，是激动的眼泪！”
　　“奶奶，妈妈呢？”
　　“你妈妈在厨房呢。”
　　其实，蛋蛋和奶奶还知道大牛媳妇做好了饭菜，分别给婆孙两人盛好饭菜放在桌面上，然后又悄悄地回到了厨房，拿起放在竹篮里几天硬朗朗窝窝头啃了起来。在大牛媳妇心里明白蛋蛋一天天长大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自己的婆婆身体虚弱也需要营养补充，只要孩子能健康成长，自己的婆婆身子骨硬朗，自己苦点累点又算得了什么？
　　
　　正当大牛媳妇坐在石墩上磕着窝窝头想事的时候，蛋蛋吃过饭从前厅跑进厨房，他萌萌地站在妈妈身旁摆弄这小手十分好奇地问妈妈：“妈妈，你咋不吃饭呢？奶奶说了，老吃窝窝头没营养。”
　　听到蛋蛋问话的声音，大牛媳妇这次发现蛋蛋已站在自己身旁，她笑呵呵一句一字对蛋蛋说道：“好孩子，妈妈已经吃过哩，快去陪着奶奶吃饭去，等会饭凉哩，不好吃哩，也会生病的。”
　　蛋蛋：“妈妈，我吃好了，不信你瞧瞧，我这小肚吃的圆圆的，像个大西瓜似的，呵呵。”
　　大牛媳妇：“让妈妈瞧瞧，嗯，圆圆的，像个大西瓜，好了，听妈妈话，到前屋去陪着奶奶，妈妈这要洗碗哩，可没工夫陪着俄的蛋蛋说话。”
　　蛋蛋：“嗯，我听妈妈的，我去前屋陪爷爷奶奶？”
　　大牛媳妇：“嗯，去陪爷爷奶奶。”
　　就在蛋蛋和妈妈打过招呼准备去前厅的时候，前厅传来婆婆的声音：“俄说大牛媳妇啊，快点吃，吃过饭，回屋休息会，一会就到上工时间哩。”
　　“吗，你看着蛋蛋，俄知道哩。”
　　听到婆婆的声音，大牛媳妇起身来到前厅婆婆身边，他很利索收拾好桌凳端着碗筷再次回到厨房开始洗刷碗筷。
　　大牛媳妇就是这样整天朝起日落忙里忙外，虽然说是生活清贫辛苦一些，但大牛媳妇一家三口这小日子过得是其乐融融。在婆婆眼里把大牛媳妇当做自己的亲闺女一样，这大牛媳妇一闲下来，婆婆就把大牛媳妇叫唤到身边有说有笑，这也是大牛走后，大牛媳妇最为快乐开心的一段时间。
　　但好景不长，大牛娘终因身体不支瘫倒在床，从此，大牛媳妇象天要塌下来一般整体忙里忙外，她每天上工回家首要的义务就是到婆婆的炕头，陪着婆婆说会话或是端上一杯水，这才匆匆走进厨房做好饭菜。到了吃饭的时间，她先是盛上一碗端进婆婆室内喂着婆婆吃。每天夜里在婆婆休息前，她都要给婆婆擦擦身体或是帮着婆婆翻翻身。在婆婆的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时候，她就用自己的手指帮着婆婆扣出大便。每当农闲生产队没活的时间，她总是陪在婆婆身边，帮助婆婆捶捶背。
　　这段时间也是大牛娘思想反差波动期，儿媳的对自己的好，做婆婆的是深深印记在心底里，就是觉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不能这样一天天瘫下去，自从大牛走后，这做儿媳的就跟自己亲闺女一样，每天忙前忙后，既要照顾自己，也要照顾家，照顾自己的亲孙子，眼看着儿媳这样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每这个时候，大牛娘就会掉过头去偷偷擦拭挤满眼眶的眼泪，她在想，唉，我这没用的，害的娃不得安生，娃已经对得起俄和他爹哩，怎么不让俄这没用的早早的，早早的随他爹去，大牛娘想着想着，着眼睛里的泪水就如涌泉般的一涌而出。
　　大牛娘想到这开始使出全身的之力奋力挪动着自己的姿体，爬到炕头伸手拿来一把剪刀，可这么一不小心，大牛娘整个瘫软的身体掉下了炕沿。
　　就在这时，生产队村口的上工铃声开始敲响，在室外忙碌的大牛媳妇听到上工铃声，她匆匆忙忙走进屋慌慌张张扛起锄头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听见室内传来婆婆阵阵痛苦的呻吟。
　　大牛媳妇慌乱之中她立即放下扛在肩上的锄头，匆匆忙忙走进了婆婆的房子，这让大牛媳妇大为一惊，只见躺在炕头上的婆婆直挺挺摔下来躺在室内地面上呻吟。婆婆双手在奋力挣扎着想支撑起自己的身躯，这时室内的炕沿下地面上已流了很多婆婆手腕上冒出来的一滩鲜血。
　　大牛媳妇忽然从睡梦中醒悟一般，她哭泣着嘶哑的嗓门叫喊着说道：“娘，你有啥想不开的？娘，你是不是嫌弃俄哩，不想要俄哩？娘，你为啥？不想要俄哩？啊，娘......”
　　“好娃哩，你别哭，你这么一哭，娘这心里啊，就像刀割般的生痛，娘咋能嫌弃俄娃，不要俄娃哩，是娘年级大哩，不重用哩，拖累俄娃哩，看见俄娃这般的辛苦，做娘的这心里，不是个滋味...”
　　“娘....呵呵.....”
　　“好娃哩。”
　　说话间，婆媳二人抱头大哭一场。
　　婆媳两人就这样哭泣许久，大牛媳妇这才反应过来，只见婆婆手腕上血流不止，红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由于婆婆失血过多加之年迈体衰，一时间，婆婆就昏睡过去。这时，任凭大牛媳妇怎样搀扶和摇晃婆婆笨重的身体像是一团泥似的瘫倒在自己怀里。在大牛媳妇费尽气力极力一次又一次搀扶起婆婆，最终将婆婆身体置于炕头，然后急忙转身匆匆奔出门去为婆婆去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