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为英雄送行

　
　　大牛下葬的那天，天空没有下雨没有落泪，金灿灿的太阳照射着大地旷野碧空万里，古树村的百名群众和公社部队干部及大牛的亲人结群列队为大牛送行。
　　大牛媳妇手捧着丈夫的骨灰盒和遗像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在人群前列，人群纷纷跟在身后默哀。
　　渭北平原大地死去般沉睡过去，到了墓地，在大牛的骨灰入土为安的那一瞬间，大牛媳妇跪在大牛墓碑前一阵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哈哈...大牛啊，你怎么...说走....就走啊，你忘记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了吗？你不是说到了明年...回家探家....回家看我们娘俩...我在等着你...啊....大牛...啊...哈哈.....啊......哈哈......大牛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和孩子一眼啊.....大牛啊大牛....啊哈哈....”
　　公社干部和部队干部走到大牛媳妇旁边挥泪如雨，抹去泪水撕咽着嗓子大声说道：“大牛同志，是党和人民的好儿子，也是我们古树村的好儿子，他是为党和人民的利益挺身而出，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他的英雄事迹，他会活永远的活在我们的心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向我们的英雄大牛同志，敬礼。”
　　“礼毕。”
　　公社干部站在墓碑前深情地三鞠躬，部队干部再次向人民英雄大牛同志敬礼。
　　大地山川屏住了呼吸，死去般的沉睡过去，为大牛送行的千名群众在沉默流泪哭泣。
　　在公社干部和部队干部的搀扶下大牛媳妇停住了哭声，走到大牛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回到家中摆放好大牛的遗像。
　　夜深人静的时候，大牛媳妇怀揣着大牛的遗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室内，呆滞坐在阴雨过后湿冷的地面上，孩子发出撕裂的哭声。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室内仍然没有丝毫动静，邻居张二婶在儿媳门前来回踱步，时而踮脚探头从门缝向室内观望。
　　第三天清晨，邻居张二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生产队长和邻居张婶。这一大早，邻居的张婶就匆匆从自家赶来，进屋直奔来到大牛媳妇门前，站在室外焦急等候着她的消息。
　　这时，生产队长也听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张婶轻声对生产队长说道：“唉，你说，这孩子的命，咋这么苦哩？三天哩，没吃，没喝的，到现在，连个声气都没有，你可是咱生产队社员的主心骨哩，你说，咋办哩？这，这快急死人哩。”
　　生产队长听到张婶一席话大为吃惊，他沉默片刻后自言自语说道：“三天哩！没吃？没喝？”
　　张婶回答道；“恩，三天哩，没吃，没喝。”
　　生产队长轻叹一声说道：“哎，你说，这一个大活人，三天不作不响，呆在室子里，不是把人活活闷死？是咋的哩，你咋不早说哩？这万一，有个啥事，可咋的得了哩？唉！苦命的娃，咋这么想不开哩。”说着，急忙转过身去重重地敲了敲房门，大声劝说道：“俄说，大牛媳妇呀，俄是队长大叔，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开开门，有啥话好说！”生产队长一边劝说，一边侧耳细听，室内，还是异常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回应。生产队长再次苦口婆心劝说道：“俄说，闺女啊，你仔细想想看，大牛，是为国家的事，而牺牲，大牛同志啊，是人民的英雄，也是俄们古树村人的英雄，俄们应该为他骄傲才是，你说，你个大活人的，几天不吃不喝的，能受得了吗？再说哩！大牛他看到你这样！他放不下心！孩子想开哩啊！大牛..这么一走！不是！还有你爹和你娘！还有古树村的乡亲们哩！好孩子如果听见哩？就嗞个声！你看这几天不吭不哈的！可急坏大家伙这样，不吃不喝的，那心里会咋想哩？还有，还有孩子，孩子已经俄了好几天哩，这没吃没喝的，听人劝啊，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许久，室内还是那般死去般的沉静，生产队长和张婶没有听到大牛媳妇一点动静，情急之下拉开架势，生产队长正要破门而入，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大牛媳妇面色布满沧桑愁云密布，蓬头散发的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一时间，体力不支瘫倒在地。生产队长和邻居张婶急忙上前扶起大牛媳妇再次躺在了炕头上，生产队长回过头来急声吩咐着张婶说道：“她张婶，你看着点，我.去..去...叫医生。”
　　“哎，别耽搁了事，这有俄哩，快点去。”
　　说吧，生产队长一股烟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生产队长和医生急步赶来。医生放下跨在肩头医药箱，来到炕头前，伸手耗了耗大牛媳妇的脉搏，回过头来轻轻露出了一丝微笑，轻声对身边的生产队长和邻居张婶说道：“无大碍，无大碍，唉，这闺女太要强哩，好多天都没吃没喝哩？身体虚弱，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啊呵呵，天不灭也，别无大碍，别无大碍，脉相看，节律有度，挺好，挺好，闺女，只是有点疲劳之象，睡会就好，睡会就好，让娃好好睡会，醒来哩，熬点稀粥，给娃补充点营养，即可。”
　　邻居张大婶应声说道：“哎，俄这就去做。”
　　生产队长深情地问道：“娃，真的没事？”
　　医生一边背起药箱一边摸着胡须说道：“别无大碍，放心吧，别无大碍。”说着，医生边说已经收拾好了药箱。
　　生产队长连忙吩咐着张大婶说道：“快，送送医生。”
　　张大婶应声道：“哎。”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大牛媳妇一连睡去又是三天。
　　大牛媳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清晨。守候在大牛媳妇身边的张婶发现她从睡梦中已经苏醒过来，张婶和大牛媳妇打过招呼，她急忙起身走进厨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轻轻的搅拌片刻，然后摇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尝了尝，感觉稀粥微凉时，这时，张婶才摇上一勺一边很有耐心开导着大牛媳妇，一边将稀粥送到她的嘴边，说道：“孩子啊，吃点东西吧，啊，你说，你这一天天不吃不喝的，哪能成啊？有天大的事，这饭，还是要吃的，你说是不是？”
　　大牛媳妇在邻居张婶劝说下，意识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她目光呆滞的在室内扫视一番，极力支撑起虚弱的身体，急声问道：“娃呢？他张婶，俄的娃呢？”
　　邻居张婶看到大牛媳妇终于开口说话了，于是便欣喜万分。瞬间，她脸色一沉，在大牛媳妇面前故作虚弄耷拉起了脸色，很是不情愿地责备着大牛媳妇说道：“亏你还记得娃，别担心，娃好着呢，你这几天，可吓死人哩。”
　　听到邻居张婶的声音，大牛媳妇喝了一大碗稀粥，然后和张婶打过招呼，她欣慰地再次闭上了双眼睡去。
　　等到大牛媳妇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张婶坐在自己的身边仔细端详着面容，她的脸色显得恐慌不安。张婶发现大牛媳妇微微睁开了那双疲惫的眼帘，一时间，她激动万分，脸上露出会意的丝丝微笑，轻轻地对大牛媳妇说道：“孩子，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这么些天都没吃东西哩，这样下去，再好的身体，也会垮掉的。”说着，张婶起身走进厨房端来一碗清粥仔细端详一番。大牛媳妇躺在炕头上微微睁开双眼，她仔细端详着张婶碗里冒着热气稀粥，她忽然想起了孩子，她在想，为了孩子，我要好好的活着，于是她此时感到腹囊中的饥饿，她很顺从的张开嘴唇，一口，一口，喝下了张婶喂到她嘴边的那碗稀粥，这心里啊，说不出来的是苦涩还是酸楚。
　　过了片刻，大牛媳妇身体在邻居张婶精细调理下，她的身体开始慢慢舒缓过来，忽然间，她慢慢推开张婶喂到嘴边的稀粥，她双手挣扎着撑起上体深情地对张婶说道：“张婶，谢谢你，让俄看看娃。”
　　“哎”张婶应声道，她见大牛媳妇没事，转身一溜烟似的兴奋跑回家中，抱着孩子很快返回室内。
　　大牛媳妇从张婶手中接过孩子内心百感交集，她满面珠泪相迎轻轻地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孩子好像懂得了妈妈的心思，两只闪闪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妈妈心情，咯咯笑意中露出丝丝嬉笑，一时间，蛋蛋的微笑深深地感动了大牛媳妇内心世界，那粒粒激动的泪水泉涌般滚滚而下。
　　时过数日，古树村大雨过后一天早晨。湛蓝湛蓝天空漂浮着几丝白云，晨雾炊烟轻拂村庄上空，一抹晨光抛洒而下照亮了整个晴空。
　　午饭时间，一些古树村的社员穿着浑厚的棉袄端着饭碗零零散散走出家门来到村口的大树底下。他们三人一堆两人一团围在一起，蹲在大树底下的石墩上，边吃饭边谝着闲篇，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生产队长吃过午饭，叼着他那只一尺多长的旱烟袋，双手背后，悠悠闲闲，向村口的大树底下走来，来到大树底下，看见蹲在一起吃着饭谝着闲篇的社员，他远远就和他们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呵呵...大伙都在，吃饭呢？呵呵。”
　　在人群中最为显眼的拐瘸子忽然发展生产队长热情的打起招呼来，他连忙端着饭碗站了起来，一边吃饭一边结结巴巴和生产队长打起了招呼：“哎，队长大叔，你..你吃过哩？”
　　生产队长乐呵呵回答道：“哎，吃过哩。”然后面向正在吃饭谝闲篇的社员乐呵呵说道：“正好，今天大伙都在，俄呀，向大家说两句，说啥呢？俄说的话呀，想必大家也能猜出几分来，大家伙也知道，咱们古树村啊，有着一个好传统，叫个啥者来？哦，是这样说的来，一家有难，人人支援，也许，在场的社员，也许，会这么地问，你说的话，是啥意思哩？俄说的话是啥意思呢？大多数社员也是知道，现在，正直夏收，秋播，最好的时节，大伙的地，都种的是怎么说得来？哦，是肥沃沃的，该种的，也种的差不多哩，可是，大家也知道，咱们村大牛家的地，到今天为止，还慌着呢，咱们村的大牛同志啊，俄不说，大家也都知道的，他是，人民的英雄，也是，咱古树人的骄傲，他，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可这大牛这么一走啊，这个家，就由大牛媳妇一人撑着，这里里外外事就没闲着，不易啊，啊，她家里的那块地啊，还是荒牙牙一片，大伙说说，像这种事情，放在咱们古树村，俄们大家伙能袖手旁观吗？”
　　拐瘸子端着碗结巴巴接着生产队长的话题回答说道：“不，不能。”
　　“啊，不能，大家伙仔细瞧瞧，就连咱拐瘸子都这样说哩，不能，其他社员你们是咋咧？咋的没个声气哩，是俄耳背？还是眼花哩？”
　　几处围在一起正谝闲传社员齐声回答说道：“不能。”
　　生产队长乐呵呵说道：“呵呵，这不就对哩，看来啊，咱们古树村的传统，没有丢，那俄现在宣布，大家伙吃过饭，回家，放下碗筷，不要促在一起谝闲传哩，拿着你们的家伙，到大牛家地头集中。”
　　这生产队长话音未落，坐在村口的社员端着碗筷一一匆匆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