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集（3）

　　07-18：“自来水”管下日、外
　　方兴国出门，见张华在“自来水”管下，和田依娜洗衣服。洗了一大堆，两根竹竿上晾晒满了。
　　方兴国走到张华身后，她没抬头，挽起两只袖子使劲搓洗，黙默流泪。
　　方兴国左看右看。内心激动，却不敢外露。
　　方兴国：怎么？要分别了，难受？
　　张华：是，我心里突然难受，酸酸的。
　　方兴国：你怎么难受？胃不好？
　　张华：去！你铁石心肠，一点也不同情人家！
　　方兴国：你还要我同情？
　　张华：去！我说大头人家。田依娜妈妈死了几年。大头人又当爹又当娘，拉着三个儿女。三个男人使唤小小年纪的田依娜，做饭、洗衣、织布，可怜！
　　方兴国：小妹妹真能干！
　　张华：一个家少了母亲，就不能算家。他们小妈遭劫，至今生死下落不明。大头人是想把方兴边收回去，要做家务啦。工作队撤走，我越想越对不起他们。这么重要的事，我们帮不上！
　　方兴国：好！我真打个报告，请求过红线，抓张威去，找他们小妈去，你也去，好好帮一把，立个大功！
　　张华眼泪往下掉，越发伤心。转身不看方兴国。
　　尼康走来，表面平静，两眼也湿了，转过脸。
　　尼康：张老师，你不要洗了。
　　方兴国：让她洗吧，大头人，你开会去。
　　方兴国把尼康推上楼去，走近柴禾堆，默默地把零散柴禾收拢、码堆。目光偷偷射向张华。面临分别，他莫名地惆怅。
　　
　　07-19：路上日、外
　　田依娜把方兴国、张华送出王府大门。
　　两人走在小路上，张华还沉闷不语。
　　方兴国：要走了，我也特遗憾。找小妈，我一点劲儿也用不上，干着急。打勐困寨，政策不准。我还老阻止他。现在，又不敢把方兴边留下来。就像欠了他大账，心里酸酸的。
　　张华：大头人一家人都很好。可是，我们没法使他们宽心。尽量弥补吧，你教教方兴边，把他平安送回去，总得让大头人得一点安慰嘛。
　　方兴国：你说得轻巧，方兴边不愿回去，怎么办？我担心撤离前，又像刘队长说的，节外生枝，前功尽弃。
　　
　　07-20：草房识字班日、外
　　方兴边和一群男孩挤在草棚识字班外边往里窥探，往别人身上爬，掉下去。钻到了前头，头伸向门里。他看见：草棚里坐着十多个女孩子。
　　张华和高雅站在讲桌前讲话。
　　张华：小朋友们！你们不要着急。工作队走后，政府会很快派老师来，办正规小学。现在，请高医生给你们女孩子讲一课，不准男生听！
　　张华看见方兴边半个脑壳，忙走到门口呵叱。
　　高雅打开一个布包，拿起两条花内裤亮一亮。
　　高雅：小同学们，不要怕羞！我问一下，都要老实回答。你们！哪个裙子里边穿了短内裤？穿了的举手！
　　没有一个人举手，个个都低下了头。
　　高雅：这个旧习惯要改！先从你们女生改起。我和张老师托刘队长从县城里买来了裤衩，每人得两条，换着穿，又卫生，又安全，花花的，好看。
　　高雅先分裤衩，张华过来帮着分发。
　　第一个得的是田依娜，接了就放在小腹前比试。
　　高雅：（边分发边讲）都分发完了，我再教你们怎么穿、怎么换？最好要天天换，还有女孩子的月经问题，这是必有的生理现象，决不是鬼魂捣乱。我现在跟你们讲讲有关的生理常识……
　　门外，方兴边和一伙男孩又拥过来了。嘻笑声。
　　张华快步走到门口驱赶男孩：方兴边！别捣乱！
　　
　　07-21：队部日、内
　　方兴国走近队部门口。刘景东夹着笔记本出来。
　　方兴国：队长，大头人态度坚决，我奉承他半天，也没说服他。你帮着说说吧。
　　刘景东：你越来越固执。明知不可为，非为不可！
　　方兴国：把方兴边送回王府，万一他真把大头人杀了，可不得了。这个理由我不好对大人明说。
　　刘景东：你要相信，大头人思想也在变化，他已不再把方兴边当奴隶，而是想培养他在寨子里当主事人，是真心的。人和人，只要真心对真心，就好商量。
　　方兴国：我相信大头人，只是对方兴边不放心。
　　刘景东：你说方兴边懂道理，听话，你就要好好跟方兴边讲，只讲报仇，未必就是好汉。
　　方兴国：方兴边也不想回大头人家，坚决要跟我们走。
　　刘景东：反正任务交给你了，你打消方兴边的顾虑。今天，最迟明天上午，你把方兴边送回大头人家。
　　方兴国：你真是，临走还要难我一下。
　　刘景东：决定了就快做。事关大局，办不好，我们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团结工作，都白辛苦了。
　　
　　07-22：战士宿舍日、内
　　天未黑，有的战士还在吃饭、洗碗。
　　方兴国躺在大通铺边叹气。张华走到他身边。心里有话，难以启口。
　　张华：怎么？又难住了？你的箭伤不碍事了吧？
　　方兴国：伤没事了。要撤，心里堵。
　　张华手背在他额头上试探体温。
　　张华：没发烧。还有心病吧？
　　方兴国：有，大心病！我们找没人的地方商量吧。
　　张华：方兴国同志，我们可没有恋爱！
　　方兴国：（又贫嘴）你这人没劲！方兴边叫你欧，你都答应了。欧就是嫂子！革命需要，就算真的是嫂子，你不愿意？
　　张华：佤语姐姐也叫欧！你闲扯，我就不陪了。
　　方兴国：你对我发了指示，把方兴边送回去。刘队长也这样！方兴边不想回去，怎么办？这是我的心病！
　　张华：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
　　
　　07-23：芭蕉树下日、外
　　方兴国和张华带方兴边来到芭蕉树下。方兴边要爬上树摘芭蕉。方兴国拦住他。
　　三人靠近坐下。方兴边坐中间，左、右手分别搂着方兴国和张华。
　　方兴国：张华，你跟他讲吧。
　　张华：还是你讲吧！
　　方兴国：嫂子讲的好听。
　　张华：我讲不清，你讲得清。
　　方兴国：兄弟，我们要走了。我问问你：你长大了，想做什么人？
　　方兴边：我要当英雄！当大哥这样的英雄！
　　方兴国：大哥不是英雄！为国为民作大贡献才是英雄。你是佤山的一棵好苗苗，大哥希望你当佤山英雄！
　　方兴边：那我当大头人！
　　张华：小弟想当大头人，真好！大头人要英雄。
　　方兴国：小弟要当活英雄！好多英雄都光荣牺牲了，活着的时候，人们不敢评他英雄，怕他中糖衣炮弹，变质，又贪生怕死，乱搞男女关系！
　　张华：你从哪里学的歪理？
　　方兴国：好，不扯远了。兄弟，要说英雄，大头人就是英雄！你就做大头人这样的英雄吧。为寨民办好事，公道，拥护国家，敢烧光鸦片。
　　方兴边：我长大了比大头人做得还好！
　　方兴国：（抱住方兴边）兄弟，太好了。我们要走了，都舍不得你。可是，大头人喜欢你，还要你回他家里去，要收你当养子，培养你当头人……
　　方兴边大眼睛转着，先看了方兴国，又看张华。失望和恐惧交织着。
　　方兴边：大哥、姐姐都不要我了？
　　方兴国抱方兴边更紧，张华也去抱他。两人争方兴边。张华脸贴着方兴边的脸，泪水成行。
　　方兴边：我不去，不去！
　　方兴边挣脱两人，跑了。
　　张华：你快去追，小心他跑远了。
　　方兴国：从现在起，看紧他，别让他躱起来，你帮我一把呀。
　　
　　07-24：小路上夜、外
　　寨内小路上，方兴国带着方兴边巡夜。
　　方兴国：兄弟，你真的不情愿回大头人家？
　　方兴边：大哥，我要跟你们走，要当解放军！
　　方兴边转身抱住方兴国，泣不出声。
　　方兴国：兄弟，你会给工作队惹麻烦，知道吗？
　　方兴边：是哩！我要是不回大头人家，大头人就会不听政府的话。
　　方兴国：（紧紧搂着方兴边）我兄弟懂事了！
　　方兴边：我就想当解放军！
　　方兴国：哥知道！我也想带你走。所以，现在巡夜，我也带上你。不过，亲兄弟也有分手的时候。我也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和妹妹，好远，好远！
　　方兴边：我不怕离家好远！
　　方兴国：你也要自己独立锻练，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大头人确实喜欢你，你不要再想报仇。我们和大头人也是一家人，都是兄弟。
　　方兴边：我不，不！大哥，你不要丢下我，我要当解放军！
　　
　　07-25：警卫班宿舎夜、内
　　方兴国让方兴边挤在自己床上睡。两人无声，方兴边睡着了。方兴国像母亲看熟睡的婴儿一样看着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双布鞋，一些钱，包好，放在枕头旁。
　　赵永章下床，轻轻地到方兴国床边，拉他走出门。
　　
　　07-26：屋后夜、外
　　方兴国跟随赵永章走出宿舎，走过屋角。
　　赵永章：看样子，方兴边不送回王府不行。
　　方兴囯：真舎不得他，担心他和大头人处不了。
　　赵永章：事到如今，想想我们自己吧。
　　方兴国：想自己什么？
　　赵永章：你忘了？营长给你的任务，在班珙寨驻军，要地盘！
　　方兴国：这个，我咋能忘？也着急哩！
　　赵永章：我有办法，交换！
　　方兴国：交换？怎么交换？
　　方兴囯：把方兴边送回去，提个条件：我们要在班珙寨长期驻军，要几十亩地！
　　方兴国：怎么能这样交换？不行！
　　方兴国不想再听，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