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集

第四十七集

1，白天。皇宫全景。
画外音：裴頠与王香和婚姻触动了王衍的一桩心事，回家后他与夫人郭藻商议，打算将大女儿王春风嫁给太子，以谋求宰相之位。郭藻听罢大喜，急忙进宫请求皇后允许。
2，白天。皇宫。室内。潘岳给司马衷和贾南风讲<史记>。郭藻满面春风进。
郭 藻：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司马衷：大表姐。
郭　　藻：嗳。陛下可好？原来皇上和娘娘正忙着？
贾南风：也没什么要紧事。今天轮到潘先生给皇上讲<史记>，我赶来听听，挺有意思的。
郭　　藻：娘娘闲着就好。我倒有一件要紧的事，想找娘娘商量。(潘岳赶紧起身。)
潘　　岳：既然夫人有事，臣告就先辞了。
贾南风：那，先生何时再来给皇上念书？
潘　　岳：......大约应在十日之后。
贾南风：好吧，我等着先生。
潘　　岳：是。(退出。擦汗。)
贾南风：唉，多好的男人，却娶那么个刁妇，幸亏是短命鬼，要不，还不得委屈一辈子？
郭　　藻：一个人一个命，世间万事贵在知足。要不，老子怎么就说"知足者富"呢？
贾南风：表姐果然是王夷甫的老婆，连说话都愈发的像他了。说吧，出了什么事？
郭　　藻：嗐，这事说大呢，也大，说小呢，也小，就看皇后是不是愿意了。
贾南风：什么大呀小呀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郭　　藻：是这么回事。我家春风已经年过十六，而太子今年也有十七岁了，我和夷甫一合计，打算把春风嫁给太子，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贾南风：......好啊！(眼珠乱转。)
郭 藻：这么说，你同意了？
贾南风：表姐的好事，我岂有不赞成的道理？
郭藻鼓掌：太好了！我就说妹妹你一定不能驳我的面子！那，什么时候让春风见见太子？
司马衷：沙门怎么了？
贾南风：没怎么。仇禄，你带皇上出去玩儿吧。
仇 禄：是。万岁爷，奴才带您去看鸽子。
司马衷：鸽子！鸽子！
仇 禄：爷您慢着点儿——(扶司马衷起身退出。)
贾南风：让我想想 ......这可是件大事，我怎么也得问问太子，看他是否愿意......
郭　　藻：嗐！太子还不得听你的？你就替他做主不就完了？
贾南风：我和太子的关系姐姐还不知道？那孩子犟得很，我若硬逼他，他回头再恨上我一回，我这些年花在他身上的心血岂不前功尽弃了？姐姐放心，待我对他好言相劝，不怕他不答应。
郭　　藻：那就拜托皇后了。
贾南风：咱们姐妹还分什么彼此？天快晌午了，姐姐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郭　　藻：也好，我正想跟你好好聊聊。
3，白天。鲁公府。郭槐、贾午、韩寿在大门外迎接贾南风。
三 人：臣(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贾南风：免礼。(众人拥着南风往里走。)娘身体可好？
郭　　槐：我倒还行，只是你妹夫近来常常生病。
贾南风：要我说，韩郎都是在家里闲的，还不如去朝中做个官，事情一忙，保你没功夫生病了。
韩　　寿：多谢娘娘关心，我是闲散惯了，早已不谙公事，不如就在家里呆着读几本书吧。
贾南风：人各有志，反正我也勉强不了你。
贾 午：让他当官，累坏了怎么办？我还舍不得呢。(众人笑。)
贾南风：透着你们是恩爱夫妻！妹妹再说，我可真要忌妒你了。
郭 槐：你们呀，从小就爱逗嘴，我看到老了也改就了。
4，白天。鲁公府。室内。丫环们忙着掀帘子。一行人说笑着进屋。落座。丫环上茶。
郭　　槐：风儿，你怎么忽然想起回家来了？
贾南风：怎么，女儿想娘了，回来看看都不成？谧儿呢？
贾　　午：一大早就让他们那二十四友叫到石崇的金谷园去了，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贾南风：他不在也罢。娘，我这次来，的确是为了件要紧的事。前几天我藻儿姐姐去过宫里，忽然跟我说，想把她家春风嫁给太子。
郭　　槐：哦？有这等事？
贾　　午：她倒快！定是王衍的鬼主意！
郭　　 槐：王衍那小子，就甭别了！当初我只看他仪表堂堂，是个人才，所以做主将藻儿嫁给他，本指望他入朝为官后能给你爹当个帮手，可谁知他竟是那样的不着调，平时说起话来云山雾罩，临到有事该拿主意时，他倒成了宿头乌龟，分明是个只会啃书本的货，真叫人寒心。
贾南风：是啊，我一想，藻儿姐姐其实倒没什么，毕竟是咱自家人，可她女儿不是姓王吗？这事有王夷甫掺和进来，终归不是个事儿。
郭 槐：你说的对，选太子妃，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了咱贾家的门。我早就对你妹妹说过，等兰儿再长几年，就让她和太子成亲，将来你做皇太后，兰儿做皇后，不是挺好吗？你是怎么跟藻儿说的？
贾南风：我还没答应她，只说要问问太子是否同意。
郭　　槐：这就齐了。我去找太子说，让他选咱兰儿做妃。藻儿那边你去哄，就说太子看上兰儿了，让她死了这份心。
韩　　寿：娘，兰儿刚九岁，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郭　　槐：怕什么？皇上跟风儿结婚的时候，不也才十二岁嘛。这事早定下来好，早定下来塌实，也省得别人老惦记着。
5，白天。鲁公府。内宅。室内。几个丫环正陪贾兰跳绳，“ 二十五、二十六……”地数着数。贾午进院，疼爱地看着女儿。一会儿，贾兰跳坏，就冲摇绳的丫环大叫：“你真笨！你不会摇，叫她来。”
贾　　午：行了，兰儿，跳跳就歇会儿，别累坏了。
贾　　兰：娘，我不累。
贾　　午：你过来，娘有话要对你说。(贾兰跑过来。)
贾　　兰：什么事呀，娘。
贾　　午：你来，你来。(将贾兰领到花丛间一处没人的地方，坐在花池子旁边。)兰儿，娘把你嫁给太子，你愿意吗？
贾　　兰：为什么？
贾　　午：小傻瓜，你倒问我。难道你不想做太子妃？(贾兰摇头。)当了太子妃，将来就能当皇后，像你大姨一样。好吗？
贾　　兰：我不当皇后，我要和娘在一起。
贾午就笑：呦，你就一辈子守着娘呀？那怎么行？等将来娘老了，死了，你靠谁养活？
贾兰哭：我不让娘老！我不让娘死！(贾午赶紧搂住。)
贾　　午：行，行，娘不老，不死，娘跟你说看玩儿呢。快别哭了。(替她擦泪。赵粲进。)
赵　　粲：我说这是怎么啦？娘儿俩就跟谁要出远门儿似的。
贾　　午：太妃娘娘来啦。嗐，您还说呢，我刚说要把她嫁给太子，她就哭了，好象我不要她了似的。您看现在的孩子有多娇气，我们那会儿可不这样。
贾　　兰：我就不嫁人！我不做太子妃！
贾　　午：好好，不做就不做。快去玩吧。(让丫环把贾兰领走。叹口气。)这孩子，真是什么也不懂。
赵　　粲：孩子不懂事倒不要紧，我看，这件事倒是二小姐欠考虑。(煽着扇坐在贾午身边。)
贾　　午：怎么欠考虑？
赵　　粲：我且问你，皇后他真的喜欢太子吗？
贾　　午：太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赵　　粲：这谁都知道，皇后根本就不喜欢太子，太子也不喜欢皇后，我看呀，他们迟早是要火并的，兰儿要是成了太子妃，一旦皇后和太子再翻了脸，二小姐是向着皇后好呢？还是向着太子好？
贾　　午：……那我不是就该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了吗？
赵　　粲：还是的。有道是“是非之地不可留”，二小姐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反正兰儿还小，等将来皇后废了太子，选别的哪位王爷当太子时，你再给她提婚事也不迟。
贾　　午：可是，我已经跟姐姐说好了……
赵　　粲：这有何难？我替二小姐去皇后面前做说客。
贾 午：拜托！拜托！（赵粲笑着起身。）
6，白天。皇宫。池塘边。贾南风给水中鱼儿投食。赵粲和贾午至。
张　　泓：娘娘，赵太妃和二小姐来了。
赵　　粲：皇后好兴致呀。
贾南风：你们看这些鱼，眼瞅着一天比一天肥了，真是越长越漂亮。太妃娘娘有事？小妹怎么也来了？对了，娘去东宫找太子说了吗？
贾　　午：娘倒是去了，可是……(贾南风警觉。)
贾南风：可是什么？太子不愿意？
赵　　粲：不是太子不愿意，是兰儿不愿意。
贾南风：哈！兰儿懂个什么。太妃娘娘也知道这事了？
赵　　粲：幸亏我知道的及时，要不然，娘娘将铸成大错。
贾南风：大错？什么大错？
赵　　粲：皇后请想，太子少年风流，颇好男女之道，且乐此不疲。东宫那么些女人都不够他玩儿的，还要跑出去在娼楼中鬼混，他能把一个不足的十岁的兰儿放在心上吗？
贾南风：又不是让他们现在就结婚，等兰儿长大成人后，他自然会喜欢的。
赵　　粲：那也不妥。皇后欲将兰儿嫁给太子，无非是想用本家的血脉栓住太子的心，可兰儿小太子那么多，离懂事还早着呢，又岂能指望她劝说太子孝敬你，做个不负你们贾氏一家的好皇帝？所以，依我说，你们不如在本家找一个与太子年龄相当，知书达礼且又相貌出众姑娘许配给太子，这样，一来可以让她管束着太子，二来也可以让太子对你们立刻就有了感激之心，岂不两全其美？
贾南风：照这么一说，还是让春风姑娘嫁给太子更为合适了？
贾　　午：太妃娘娘说的不假，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这件好事让给藻儿姐姐吧。
贾南风：你呀，我知道你是怕兰儿受委屈。可咱娘已经去找太子说了，又怎好改口？
贾　　午：没关系，娘那边我去说。
贾南风：唉，让你们这么胡乱一搅和，我的心里也没主意了。你自己去对娘说吧，多哄哄她，别招她生气。
贾 午：姐姐放心。（凑过来朝池中看。）呦，几日不见，这些鱼果然又大了些。(投鱼食。)瞧它们争得多起劲儿！
7，黄昏。东宫。室内。郭槐坐着喝茶。一会儿，一太监进。
太　　监：夫人，太子爷他回来了。
郭　　槐：他在哪儿？
太　　监：刚进门，奔西殿去了。
郭　　槐：快带我去见他！(起身往外走。)好嘛，这孩子，叫我溜溜等了他大半天！
8，黄昏。东宫。室外。司马遹由德福和孙虑等太监陪着，手捧蛐蛐罐一路说笑着行走，一个个全都是平民百姓的小打扮。
司马遹：哈哈，我的黑头大将军连胜五阵，真可谓勇冠三军。
孙　　虑：爷不光捞回昨日的本钱，还折杀了王三麻子的气焰，恼得那厮脸红脖子粗的，把蛐蛐罐儿都砸了，真是当众出丑。(众人狂笑。)不过，奴才看他离去时面带恨色，想必过几日还要来找爷报仇呢。
司马遹：无妨，无妨，我有黑头大将军在，来一个斩一个，定叫他输掉裤子！(打开罐瞧那蟋蟀。)哈哈，大将军劳苦功高，今晚我要给你找一个漂亮夫人。(众笑。蟋蟀突然蹦出。众大惊。)
太监甲："哎哟……"
太监乙："不好！"
太监丙："爷，您轻着点儿……"(司马遹一个没抓着，蟋蟀跳到地上。)
司马遹：快！快！(众太监忙着逮蟋蟀。郭槐赶来。)
郭 槐：殿下……
司马遹：别过来！(吓得郭槐不敢动弹。)
郭 槐：哎哟我的妈也！（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蟋蟀蹦到跟前，忽然灵机一动。)你们都别动！我来，我来……(顾不得年老，往前一扑，将蟋蟀捉住。)逮着啦！看，全须全尾儿！给。(想往起站，膝盖一阵疼，没站起来。)哎哟……
司马遹：还是姥姥行。快，请大将军回营。(众太监忙上前接了，将蟋蟀放进罐中。)
德　　福：爷，您瞧，毫发无损。(拿给司马遹过目。郭槐独自坐在地上揉腿，也没人理她。)
郭 槐：哎哟，你瞧瞧我这老腿……
司马遹：嗯，果然雄风依旧。拿去殿中休息。(有太监答应，将罐子小心翼翼捧走。)
郭　　槐：哎，我说，老身好歹也为殿下立了一功不是？你们怎么没人管我？
司马遹：……哎呀，孙儿有罪，姥姥快快请起。(上来扶了。)姥姥摔着没有？
郭　　槐：没事儿，没事儿。殿下这是上哪儿去了？叫我等了一下午。
司马遹：啊……孙儿读书读累了，出去散散心。
郭　　槐：哼，不是我说你，殿下这身打扮，想必又出宫胡混去了吧？
司马遹：没有的事。我们不过模仿市井中百姓的样子，在园里做游戏罢了。姥姥找我有何贵干？
郭　　槐：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我找你还能有坏事？告诉你，我和皇后商量过，打算给你提亲呢。
司马遹：真的？是谁家的姑娘？她相貌如何？
郭　　槐：别急嘛，此女不是旁人，正是你二姨家的女儿，名叫兰儿。论长相，那可是百里挑一。
司马遹：太好了！兰儿今年芳龄几许？
郭　　槐：今年呀，她已经满九岁了。
司马遹大笑：姥姥莫开玩笑，九岁的娃娃蛋子，模样还没长全，您怎么说她百里挑一？
郭　　槐：我还没说完呢。又不是叫你们现在就结婚，只是给你们俩把亲事定下来而已。你放心，你那兰儿妹妹准错不了 —— 脸又白，手又细，大眼睛水灵着呢，绝对一个美人儿坯子。
司马遹：可……等她长大，我也快老了。
郭槐笑：瞧你说的！你刚多大呀？离老还远着呢，等过上六七年，她也出落了，你也壮实了，那才叫英雄配美人儿呢！来呀，咱到屋里说去。(迈步，腿疼，忍住，拉司马遹往屋里走。)来，来，我跟你说——
9，晚上。鲁公府大门前。郭槐兴冲下了马车，腿一疼，几乎跌倒。李秀急忙扶住。
李　　秀：老太太慢着点儿。(丫环们搀着郭槐上台阶。)
郭　　槐：真遭罪，好么答应儿的逮一通蛐蛐儿！不过，这跟头摔的值。
10，晚上。鲁公府。室外。众丫环前呼后拥搀郭槐进二道院。贾午迎出。
贾　　午：娘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郭　　槐：妥啦！妥啦！
贾　　午：什么妥啦？
郭　　槐：兰儿和太子的事呀。我去东宫等了他一下午，到傍晚才把他等来。跟他一说，他开始还不大乐意，嫌咱兰儿小，经我一劝，后来想通了，说"一切全凭姥姥做主"，这不就妥了吗？
贾　　午：娘，我后来又仔细想过了，咱家兰儿确实小了些，不太合适。
郭　　槐：啊？你怎么也犯这毛病呀？又不是让他们现在结婚，小点儿怕什么？
贾　　午：可是将来他要是欺负兰儿怎么办？
郭　　槐：不可能！……哎 —— 午儿，你可不兴变卦啊！
贾　　午：不是我要改变主意，是兰儿她不愿意嘛。
郭　　槐：什么意思？
贾　　午：娘，您别急，今天下午我把这事跟兰儿说了，她一个劲儿哭闹，死活也不愿意嫁给太子。
郭　　槐：废话！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哭就让她哭去呗。哭还长个儿呢。等她长大，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好处，咱们做长辈的还能害她不成？
贾　　午：可太子是个什么样人，娘又不是不知道。他年纪轻轻就总在外面惹草沾花，对咱们兰儿能好得了吗？
郭　　槐：他不学好，还不是你姐姐惯的？回头跟你姐姐说，叫她从今往后对太子约束紧些便是了。
贾　　午：太子本来就恨姐姐嘛，若姐姐对他再厉害一点儿，只怕他旧恨未去，又添新仇，那却如何是好？
郭　　槐：这你不用操心，我每回都劝你姐姐，叫她对太子一定要有耐心。说白了，咱家今后还要仰仗着太子呢。早晚他是皇帝，你不把他维护好，岂不是自断后路？
贾　　午：我看不一定，如今天下是我姐姐的，姐姐立得太子，难道就废不得他？
郭　　槐：你昏头啦！我早说过，除了太子，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能让你姐姐随意摆布的现成货！废了他，换谁来当太子？你说说看？
贾　　午：反正我觉得他不是做皇帝的材料，兰儿嫁给他，早晚得跟他一起倒霉。
郭　　槐：胡说八道！我跟你说啊 —— 这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谈成了，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断不能再有更改！
贾　　午：娘！我已经进宫去跟姐姐说了，她也改了主意，不赞成这门亲事。
郭　　槐：你！……好哇，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儿大不由爷"！你们，你们就由着性儿的闹吧，早晚吃亏的是你们自己！叫李秀备车！(头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模糊，伸手看，什么也看不见了。不由得大骇。)……午儿……午儿……
贾　　午：娘！娘您怎么了？
郭　　槐：我怎么什么也瞧不见了？(贾午惊慌。)
贾　　午：娘，我在这儿呢。(郭槐一把抓住。)
郭　　槐：遭天杀的！我的冤家！你们要把我气死呀！(大哭。使劲儿看，还是两眼一摸黑。)
贾　　午：娘……你眼睛怎么了？……快——快去请郎中！（李秀刚闻声跑进，见状大惊。）
李 秀：……是！（转身往外就跑。）
11，晚上。鲁公府。室外。韩寿和贾午陪郎中从屋里出来。
贾　　午：先生，我娘病得怎样？
郎　　中：此乃急火攻心所至，需服药百日，静心调养，才可以有所好转，否则，哪怕是再生一丝一毫的闲气，老人家的眼睛也就没希望了。
韩　　寿：噢，噢……先生慢走。(郎中说声"告辞"，离开。韩寿回身埋怨贾午：)你是怎么搞的嘛，出尔反尔，岂是君子所为？
贾　　午：我不是了咱们兰儿好吗？你瞧太子那个德行，咱家宝贝女儿岂能嫁给他？！
韩　　寿：那你当时就不该草率答应此事！现在可好，娘的眼睛都给急瞎了。你呀！……等娘好一些，你赶紧向她赔不是吧。
贾　　午：不是自然要赔，可事情该怎么说还得怎么说，反正我不能把女儿这辈子的幸福给搭上。贾安，去叫李秀备车。(贾安答应，下。)
韩　　寿：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
贾　　午：我去藻儿姐姐家，和她把春风的事说定了。（韩寿摇头叹气。）
12，晚上。鲁公府。室内。郭槐躺在床上，伸手往空气中乱摸。
丫环甲：老太太要什么？
郭　　槐：谁在屋里？
丫环乙：回老太太的话，老爷和太太出去送郎中了，屋里没人。
郭　　槐：我且问你们，下午我去东宫时，有谁到咱家来过？
丫环丙：回老太太的话，赵太妃娘娘来过一会儿，后来又陪太太进宫去了。
郭　　槐：赵太妃？我一猜就是她！(贾谧匆匆进。)
贾　　谧：老太太！
郭　　槐：谧儿！
贾　　谧：老太太您怎么了？(跪到床前。)
郭　　槐：谧儿！(抱住哭。)我的谧儿，你怎么不早回来呀？
贾 谧：您老别急，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郭 槐：我能不急吗？！都是你妈，还有你姑姑，她们真糊涂呀！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13，白天。皇城门外。郭藻与王春风同乘一车至。
画外音：当然，这段发生在皇后一家和东宫太子之间的小插曲，王衍夫妇并不知情。这一天，当郭藻奉皇后之命踌躇满志地带着女儿王春风进宫与太子见面时，还以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如意算盘进行着。
郭　　藻：春儿，呆会儿见到太子，你可得大大方方的，别给咱老王家丢脸。
王春风：娘，女儿又不是小孩子了。
郭　　藻：我不是怕你心慌嘛。来，娘再给你拾缀拾缀。(替女儿整理衣服。车马停，家奴打开车帘。)
家　　奴：太太，小姐，到了。(郭藻看看宫门，扶扶头面，由家奴扶着下车。)
郭 藻：春儿，随我来。
14，白天。皇宫。室内。贾南风正襟而坐。司马遹进。
司马遹：儿臣拜见母后。
贾南风：起来吧。坐。今天唤你来，是要给你相亲的。
司马遹：儿臣知道了。
贾南风：你大概还不清楚。上次广城君跟你说的那件婚事，其中多有误会。其实今天让你见的不是兰儿，而是尚书令王衍王夷甫的女儿王春风。(司马遹一听，就不高兴。)
司马遹：怎么……儿臣娶的，不是鲁公的妹妹吗？
贾南风：不是。你姥姥本是一片好心，却不知兰儿他爹早已将她许配给别人家了。
司马遹心音：哼，你骗谁？哪有这么荒堂的误会！
贾南风：怎么，你不高兴？
司马遹：……没有，儿臣其实无所谓，不论娶谁家的女儿，儿臣全听母后安排。
贾南风：这才对。你放心吧，在婚事上，我决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春风和你年纪相当，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娶了她，一准儿是你的好福气。
司马遹心音：算了吧，你就是配给我一只猪狗，也是我的好福气！
贾南风：你怎么不说话？
司马遹：谢母后！(董猛进。)
董　　猛：娘娘，春风小姐来了。
贾南风：快让她进来。(郭藻带王春风进。司马遹见姑娘的美貌，两眼立刻发直。)
郭藻母女：臣妾(臣女)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
贾南风：免礼。沙门，还不招呼夫人和小姐坐下。
司马遹忙起身：夫人，小姐！坐 —— 请坐。
王春风：谢殿下。
郭　　藻：你瞧，这是怎么说的？殿下切莫客气，臣妾受用不起。
贾南风：今天你们是来相亲的，尽可以随便些。来呀，把那<关雎>之乐奏上一曲。(殿内顿时响起乐曲声。)你们——给夫人和小姐把酒满上。
司马遹：我来，我来。(给郭藻斟酒。)夫人，不，岳母大人请。
郭藻乐得合不上嘴：哎哟哟！不敢当，不敢当……那，我可就承受了。
司马遹：岳母大人请。(来到王春风面前。)来来来，我再给小姐满一杯。(春风低头不语。)小姐请。要是小姐不会饮酒，我就给小姐倒一杯香茶吧。(倒茶。贾南风看在眼里。)
贾南风心音：果然男人都是色鬼！这就好，等我日后再慢慢调教他们。
司马遹：小姐请。(递茶。)
王春风：多谢殿下。
15，白天。皇宫。室外。张泓等送郭藻母女出来。
郭藻小声：我说闺女，你觉得太子他怎么样？
王春风：娘问这干什么呀？
郭　　藻：瞧，你还害羞。跟娘有啥不好意思的？说，你觉得太子好不好？
王春风：女儿不知……女儿见他油嘴滑舌的，只会讨好人。
郭　　藻：会说话还不好呀？有道是"人好，好在嘴上，马好，好在腿上"，等将来你们成了亲，他只不定有多少贴心话儿要对你说呢！
王春风：娘！(郭藻就捂着嘴笑。这时，贾谧迎面匆匆走过来，撞个正着，小伙子一见王春风，两眼立刻也直了。)
张　　泓：奴才给鲁公大人见礼。
郭　　藻：呦，这不是谧儿吗？你来做什么？
贾　　谧：……啊，侄儿见皇后有话要说……不知大表姑这是 ——
郭　　藻：这不，给你春风妹妹和太子相亲。他们呀，一相就中，真乃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王春风：娘！咱回家吧。
郭　　藻：走。走。谧儿，有时间来家玩啊。
贾　　谧：一定！一定来！表姑表妹走好……(目送二人消失。心音：)怎么？她就是春风妹妹？几年不见，却一下子变成了天仙的模样…(接着往前走。心音：)我曾对二十四友发过誓，今生今世定要娶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为妻，物色了那样许久也不曾见到称心如意的，谁料此女竟藏在自己家中！这样的便宜怎能让太子占去？当然不行！(大步走。)
16，白天。皇宫。室内。贾南风脱衣要睡，刚上床，董猛进。
董　　猛：娘娘，鲁公来了。
贾南风：什么事呀？我正想歇会儿。(贾谧推门而入。)
贾　　谧：姑妈。
贾南风：谧儿，今天听说你没去上朝，怎么这会儿倒过来了？
贾　　谧：侄儿昨天和朋友们出去游玩，见天色已晚，便在山间露宿一夜。所以今天午后才赶回来。
贾南风：你们这些人呀，整天除了做诗就是喝酒，要不然便去荒山野地中数日不归。人人都管这叫风雅，依我说，这些都是最没用的。你看张华，诗也会做，文章也写得漂亮，治理起国家来又井井有条，从没见他呼朋唤友招摇过市。这才叫宰相之才呢。我倒希望你能多跟他学学，将来也好治理国家。
贾　　谧：我知道姑妈想让我有朝一日像爷爷一样做宰相。
贾南风：知道就好。
贾 谧：姑妈，我也想了很久，做宰相必须能让百官信服，而要想取得百官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为国家建功立业。如今关西战事吃紧，侄儿愿率大军西征，平定叛贼，也好向世人证明我的能力。
贾南风：……你疯啦？！那是去打仗，比不得游山玩水，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贾谧一笑：自古征战，男儿饮血，兵法云"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嘛。
贾南风：我没说别人，我说的是你。别人死也就死了，唯独你是我们贾家千顷地中的一根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爷爷交待？
贾　　谧：姑妈多虑了，我是前去指挥军事，又不用我真刀真枪与敌人拼杀。昨天说起此事，我们二十四友无不磨拳擦，跃跃欲试。都说好了，就让陆机挂帅，石崇刘琨为将，刘舆当先锋，余者或做军师，或做谋士，正所谓各有用武之地。只要姑妈给我十万雄兵，不出三个月，侄儿定能高歌凯旋。
贾南风：不行！绝对不行！除了这件事，换成别的，就是一万件我都能答应你，你千万别听信那些酒肉朋友的胡言乱语，干出蠢事来！听见没有？
贾　　谧：我就知道姑妈舍不得让我离开。也罢，就等那些笨蛋一个个吃了败仗逃回来时，我再前去收拾残局也不迟。不过，姑妈刚才说，除了这件事，别的都可以答应侄儿，此话当直？
贾南风：瞧你说的，我可曾拒绝过你的什么要求吗？除了星星和月亮，你要什么我不给你？
贾　　谧：侄儿既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只向姑妈要一个人。
贾南风：谁？
贾　　谧：我要大表姑家的春风妹妹做妻子，姑妈可同意？
贾南风：……你说什么？
贾　　谧：我已经说过了。
贾南风：这怎么行？我刚把春风给了太子。
贾　　谧：可姑妈明明说什么都能答应我。
贾南风：你哪怕早来半个时辰，我都能答应你，谁叫你偏偏在人家相了亲之后才来的？
贾　　谧：我又不知道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候相亲！
贾南风：你休要胡搅蛮缠，好孩子，除了春风，这世界上的女人任你挑选！
贾　　谧：那不行！除了春风妹妹，我谁都不要！
贾南风：谧儿！你别逼我好不好？
贾　　谧：不是侄儿逼姑妈，分明是姑妈偏心眼儿，不肯向着侄儿！
贾南风：你……你这是怎么说话？我知道了，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气我，是不是？
贾　　谧：我哪儿敢气您呀？您是皇后，全天下的人都得听您的，我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您老人家生气？！我走了！(转身就走。)
贾南风：回来！回来！(追几步，依门而望。)这孩子！都是娘和妹妹给惯坏了！
董　　猛：娘娘，要不要奴才把鲁公找回来？
贾南风：不用了，让他去吧，过两天他自己就好了。
17，白天。鲁公府。室内。郭槐躺在床上。贾午过来喂药。
贾　　午：娘，吃药吧。(郭槐推开。)娘！
郭　　槐：你别假腥腥的来哄我。我知道，你早就不把我这做娘的放在眼里了。
贾　　午：娘，您还为那事生气哪？刚才宫里来的太监说，太子都和春风相过亲了，太子挺高兴的。这不就齐啦。要是把兰儿硬塞给太子，人家也许还不痛快呢。
郭　　槐：春风毕竟是王衍的女儿，将来保不齐能跟咱们一条心。
贾　　午：可她也是藻儿姐姐的女儿呀。藻儿姐姐又不是外人，难道她能教唆太子恨咱们不成？
郭　　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对太子说了不算，他心里难免要结个疙瘩。不过，既然他对春风还算满意，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唉，只是这么好的福气，让藻儿那孩子捞去了。
贾　　午：瞧您说的，我跟藻儿姐姐还分彼此呀？她的福气，还不就是我的福气？
郭槐冷笑：可也是！这话翻过来掉过去都让你说遍了。当初是谁嫌人家王衍占便宜来着？事情原本就是，春风再好，也是王家的人，你们将来捡些人家的残羹剩饭吃也就不错了。你呀，眼光太短浅，还有那个姓赵的，她没事了老往咱家瞎掺和个什么？早晚叫她害苦你，你就知道娘是对还是不对了！
贾　　午：行了，娘，都是女儿的不对，行了吧？您看，药都又凉了。去，拿去再热一下。(丫环接过，离开。贾谧进。)
贾　　谧：娘！(郭槐摸索着坐起。)
郭　　槐：谧儿，听声音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贾　　谧：老太太，我找我娘有事。
贾　　午：瞧你跑的，火炉似的，先擦擦汗再说。
贾　　谧：我现在就要对娘说。娘，您出来一下。哎呀！您出来嘛！(拉贾午出。)
郭　　槐：快！扶我到门口去！(丫环急忙上前扶郭槐下床，摸到门口躲着，侧耳向外偷听。)
18，白天。 鲁公府。室外。贾午母子交谈。
贾　　午：你说什么？
贾　　谧：我看上春风妹妹了，娘，您让皇后把她嫁给我吧。
贾　　午：胡说！人家已经定亲了，岂有再改的道理？
贾　　谧：那怕什么？此事刚刚定下，外人还不知晓，趁这时更改为时不算晚。只要皇后同意，她一发话，太子岂敢不听？
贾　　午：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求你姑妈？
贾　　谧：我求过她了，她不肯答应。
贾　　午：没个答应的！你呀，别瞎闹了。趁早找你那二十四友喝酒去！
贾　　谧：娘，你果真不肯为孩儿做主？
贾　　午：娘不是不想给你做主，娘是无力回天。谧儿听话……
贾　　谧：不！我决不放弃！除非我死了！(转身便走。)
贾　　午：谧儿！我儿上哪儿去？你给我回来！(正要追，廊檐下郭槐一阵咳嗽。)娘，您怎么出来了？
郭　　槐：我能不出来吗？做孽呀！谁叫你们不听我的？这……这不是报应是什么？(以杖杵地。)【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