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集

第四十六集

1，白天。洛阳街道。
画外音：匈奴五部督都刘渊的儿子刘聪看上了贞陵亭侯王戎的女儿王香，刘渊因此请媒婆上门求亲，却遭到一心想利用女儿高攀皇亲的王戎拒绝。刘聪深夜翻墙进入王家，与王香互换定情之物，第二天一早便急不可奈地向父亲禀明了此事。
2，白天。刘渊府。室内。刘渊刘聪交谈。
刘　　渊：胡闹！你饱读诗书，怎能做出这等荒堂事？
刘　　聪：这有什么？父帅，我们匈奴人看上谁家的女儿，不是总要在夜晚去她家的帐蓬后面唱歌吗？
刘　　渊：你以为汉人家的深宅大院能和咱匈奴家的毛毡帐蓬相提并论？乱弹琴！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不唯你的名声扫地，就连王家的小姐也万难做人。
刘　　聪：可是阿香她对孩儿也是一片痴情，她还给孩儿一件信物，表示决不再嫁他人。
刘　　渊：真的？
刘　　聪：孩儿有此金钗为证！(取出。)阿香说，她爹之所以回绝，只因嫌咱家聘礼太少的缘故。
刘　　渊：此话倒也不假。那王戎是出了名的吝啬鬼，爱财如命，或许他真是嫌咱礼给的轻了？
刘 聪：必是如此！阿香说让咱们多带聘礼前去，他爹定会答应的。
刘 渊：亏得这孩子对你一片痴心。不过，上回已经吃了他的闭门羹，怎好立刻再去？这样吧，等过上十天半月，为父找个借口去会他一会，当面向他提亲。你看如何？
刘　　聪：孩儿多谢父帅！
3，白天。王戎府外街景。
画外音：转眼到了七月初三，这天一大早，王戎夫妇便开始为女儿相亲的事忙碌起来。
4，白天。王戎府。室内。众丫环侍候王戎穿衣戴帽，对着镜子一通照。王戎心里那叫一个美！
王　　戎：哎，太太呢？她怎么去了这么半天还不出来？(正说着，王夫人急火火走进。)
王夫人：夫君，你去看看你女儿吧，我可管不了她了！
王　　戎：怎么回事？
王夫人：这丫头，一听说带她去相亲，妆也卸了，衣裳也不穿了，趴在床上就哭，口口声声只是不肯去！
王　　戎：啊？这还行？(迈大步出门。)
5，白天。王香屋内。王香哭。丫环甲劝。
丫环甲：小姐这是何苦？老爷太太带小姐去相亲，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王　　香：呸！你觉得好，你去吧！我才不去呢！(赌气将桌上的东西胡噜到地上。丫环甲不知所措。王戎进。)
王　　戎：这……这是怎么着啦？阿香，好好的，你闹个什么？
王　　香：爹！我不要去相亲嘛！
王　　戎：为什么？你今年都十六了，这时候不找男人，更待何时？
王　　香：反正我不去！我就不去！
王　　戎：你看 —— 我知道了，大约是你娘没跟你说清楚男家是谁。告诉你，巨鹿郡公裴頠你知道吧？他可是京城百官中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若嫁他为妻，那便是当朝一品夫人！
王　　香：我不稀罕！我才不要什么一品夫人！
王　　戎：那你想要什么？
王　　香：女儿只想要一个如意郎君！我才不嫁给那个臭老头儿呢！
王　　戎：可他还不到三十岁……
王　　香：他比女儿大那么多，他就是老头儿！臭老头儿！破老头儿！我不要他！
王　　戎：好吧，你说说看，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你若说得好，为父就答应你。
王　　香：此话当真？
王　　戎：……怎么？你真的看上了别人？
王　　香：女儿看上的是个英雄，他是匈奴五部大帅家的公子，他叫刘聪。除了此人，女儿谁都不嫁
王戎夫妇：啊？！
王　　戎：阿香！你疯啦！他可是个胡人！
王　　香：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要嫁他！爹爹既然已经许诺，还求爹爹成全女儿吧。
王　　戎：这……好闺女，我何尝不想成全你的好事？可我已经和广城君有约在先，今天一定要去她家相亲的。你想想，广城君何许人也？她是皇后她娘！咱要是得罪了她，岂不等于得罪了皇后？那，咱们一家老小还能活得痛快呀？
王　　香：我不管！要是女儿嫁不得刘郎，死便死了！
王　　戎：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死便死了，可你爹你娘犯了什么罪？我们生你养你，把你拉扯成人，总算还有滴水之恩吧？你怎么就如此狠心，叫我们陪你一起死呢？
王夫人：是呀，阿香！我和你爹把你养这么大，一心只盼你好，你可不能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呀！
王　　香：……那，女儿跟你们一起去鲁公家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王夫人：你说，你说。
王　　香：女儿只求爹娘千万不要答应这门亲事，等相亲回来，爹娘须选良辰，择吉日，将女儿嫁给刘郎。
王夫人：这……
王　　戎：行！行啊！只要你这回不叫爹难堪，爹什么都答应你，行了吧？平儿，快侍候小姐梳洗，你看看，都弄成什么样子了！快做准备吧。(丫环甲答应。王夫人拽王戎出。)
6，白天。王家室外。王戎夫妇出屋门。
王夫人：哎，我说夫君，你真答应她了？
王　　戎：哎哟！这不是权宜之计嘛 —— 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走吧走吧。
7，白天。鲁公府。王戎一家下车。有人喊："贞陵亭侯到！"
贾　　安：王大人请，夫人小姐请。(将他们让进门。至院内，郭槐迎出。)
郭　　槐：王大人来得早啊。
王　　戎：今儿是二小姐大吉的日子，在下话复前言，岂敢失约？这是贱内。这便是犬女阿香。
王夫人王香：见过广城君。
郭　　槐：不必客气。好一个阿香，果然人如其名！好！好！来吧，夫人和小姐随我去后宅凑个热闹，王大人可先去前厅见过鲁公，这会儿他正和宾客们喝酒作诗呢。
王　　戎：在下从命就是。(眼看郭槐说声"请随我来"，将夫人和女儿带走。)
一家奴上："王老爷请"， （引王戎至前厅。)
8，白天。鲁公府前厅。室内。王戎进。见贾谧正与石崇、潘岳、刘琨、左思、陆机等"二十四友"饮酒赋诗。
陆　　机：安寝北堂上，明月入我牖。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凉风绕曲房，寒蝉鸣高柳。踟蹰感物节，我行承已久。游宦会无成，离思难常守。(众人鼓掌叫好。)
石　　崇：好一个“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都把月亮的光辉写活了，士衡兄不愧为江南第一才子！（众人应和。）
贾　　谧：诗是好诗，只是最后两句似乎有过谦之嫌。陆先生身为亡国之臣，来在天子脚下，蒙受圣恩，才得尽展平生所学，如今先生官至二品，又在东宫兼职，怎能说是一事无成呢？
潘 岳：“鲁公说得对。”
刘 琨：“是啊，是啊。鲁公一语中的！
左 思：“不错。不错。
众友甲：“鲁公之言正中要害，士衡兄可要罚酒三杯喽！”
陆 机：在下认罚。在下认罚。
贾　　谧：痛快！拿大杯来！（丫环取来大杯，给陆机把酒满上。王戎上前。)
王　　戎：这里好热闹呀！在下王戎参见鲁公，见过各位大人。(一躬到地。)
众　　人："呦，王大人！""大人久违。"
王　　戎：各位可好？
众友甲："托大人的福！"
众友乙：比上不足不下有余嘛。（众人笑。）
贾　　谧：巧了，巧了，我等二十四友借酒助兴，诗意正浓，不想又来了个竹林七贤中的大贤人！
王　　戎：哪里，我们那个竹林七贤徒有其名，不过是几个年少轻狂之辈常聚在一起喝几坛烂酒，吟几首破诗，做几件伤风败俗的酸事，间或发几句不着边际的牢骚而已，怎比得在座的二十四位大贤？都是当今出人投地的名士，鲁公亲密无间的至友，人人官居极品，个个才气横秋，世人一提起诸君来，无不为之折服。和你们一比，竹林七贤先在声势上便矮了八分，更何况如今只剩我这一个最没出息的。有何资格在众位面前夸耀？
左　　思：先生何必妄自非薄？想那嵇康阮藉之流，虽然行为荒诞，言语不经，却也都是学富五车之人，深受世人瞩目与敬仰，先生能与他们为伍，想必自有高深莫测之处，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王戎大笑：左大人这么一说，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其实在下的高深莫测早已尽人皆知，说出来无非是"噼哩啪啦"四个字，没什么新鲜的。怎比得上先生那举世闻名的<三都赋>，引得世人争相抄阅，把个洛阳的纸价都抬上去了！
左　　思：过奖，过奖。敢问先生，何谓"噼哩啪啦"？
石　　崇：这有何难解？王大人拨拉算盘的时候，这声音自然就出来了。(左思哭笑不得。)
潘　　岳：果然妙哉！这四个字真就道出了贞陵侯的英雄本色！(众人哄笑。)
王　　戎：见笑，见笑。今日是鲁公令堂的寿辰，在下还要先去后边拜见主人公，然后再来与众位高人同乐，失陪！
贾　　谧：多谢先生想着。先生自便。(王戎说声"告辞"，退出。)
左　　思：这个王戎，我只道他话锋之中藏有玄机，几乎让他给唬住。
贾　　谧：左先生真是诗文写得多了，反而荒疏了世间情理。谁不知这王戎乃天下第一号大俗人，你理他做甚？且不去管他。先生近日有何新作？可让我等先听为快乎？
左 思：在下昨夜难眠，作<招隐>一首，献丑！(众鼓掌。起身高诵：)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岩穴无结构，邱中有鸣琴。白云停阴岗，丹芭曜阳林。石泉漱琼瑶，纤鳞或浮沉。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9，白天。鲁公府后宅。室内。王戎入，见王衍夫妇、郭彰、裴頠等人都在，妻女已在郭槐和贾午身边坐着，上前施礼。
王　　戎：少夫人在上，老朽王戎恭祝少夫人福如东海，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是寿比南山不老松啊！(招手，家奴抬礼盒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少夫人笑纳。
贾　　午：多谢贞陵侯。大人请坐。(王戎入座。)
郭　　藻今天是二表妹的寿诞，我们两口子觉得钱送物未免太俗，所以早早就差人去江南买来十个女孩子，个个唱得好曲儿，跳得好舞，就送给表妹，权且凑个热闹。(击掌。十个女孩子花枝招展入。)
众舞女：奴婢给夫人见礼。
郭 藻：你们听好了，今日须把平时学的东西尽数施展出来，莫惹主人失望。
众舞女：是。(乐声起，众舞女翩翩起舞。大家边饮聊。)
王　　戎：阿香，你看，对面席前穿莽袍者便是巨鹿郡公，难道他不够一表人才？(王香低头不语。)好，好，就算你看不上他，可礼数总还是不可少的吧？一会儿我叫你，你便过去给他敬一杯酒，这件事就算完了，以后咱们再不提起此人，如何？
王　　香：他要是看上了女儿，又当如何？
王　　戎：你放心，管他看上看不上，爹不答应他就是了。(起身悄悄来到郭槐身边。)来来来，我敬广城君一大杯。(斟酒。)小女之事，不知广城君可曾与巨鹿公说好？
郭　　槐：这不他刚来嘛。大家只顾说笑，还没来得及提起。
王　　戎：夫人看，阿香这丫头如何？
郭　　槐：这孩子眉清目秀，举指端庄，是个天生的贵人。
王　　戎：那，就烦劳夫人多费心了。
郭　　槐：瞧把你急的。我既然答应包揽此事，断无不成的道理。(冲裴頠招手。)逸民，你且过来。
裴　　頠：姨妈有何吩咐？
郭　　槐：你过来！
贾午笑：表哥快去吧，怕是王戎求到咱老娘头上，要你给他个大官儿当呢。
裴　　頠：岂有此理。(起身来到郭槐跟前。)姨妈，何事找我？
郭　　槐：当然是好事。你且坐下。贞陵侯，还不给宰相大人敬酒？
王　　戎：是是是。(斟酒递上。)裴大人，在下不才，讨扰了。
裴　　危：不敢。不知贞陵侯何事见教？
郭　　槐：先甭问，喝了这杯酒再告诉你。
裴 頠：小甥领了。（冷笑，一饮而尽，脸早就红了。)
郭 槐：还有这杯。喝！（再递一杯。）
裴 頠：是。(又饮。)
郭 槐：再给他满上一杯。
王 戎：遵命"。（斟酒。）
裴　　頠：姨妈饶了我吧，小甥一向不胜酒力，这姨妈是知道的。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郭　　槐：瞧把你吓的。你知道让你喝的是什么酒吗？
裴　　頠：此乃宫里酿制的葡萄酒。
郭　　槐：废话！还用你说？告诉你吧，这是喜酒。你可看清楚坐在对面的小姐吗？(指王香。郭藻在一旁不错神地盯着，赶紧捅王衍。)
郭　　藻：嗳，你看，姑妈只顾指着你那小侄女给裴逸民看，莫不是你大哥想给他们做媒？
王　　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稀罕的？
郭　　藻：倒是不稀罕，只是年岁差了些。
郭　　槐：我问你话呢，你可看清了？
裴　　頠：刚才姨妈介绍过，她是贞陵侯家的千金。
王　　戎：正是。正是。不知大人对犬女有何评价？
裴　　頠：令爱玉面清秀，堪称佳人。
王　　戎：承蒙夸奖！在下不胜荣幸！
郭槐笑：别绕弯子了。逸民呀，人家贞陵侯欲将此女许配给你，你可乐意？（裴頠惊。）
裴　　頠：……此话当真？
王　　戎：瞧你问的，我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吗？
裴　　頠：方士都说我命硬，大人就不怕我冲克了令爱？
王　　戎：一派胡言！我从来不信什么批卦相面的。别的不说，就算大人命硬，可大人身为宰辅数年，我怎么就没见你克死过一位大臣？
裴頠大笑：都说贞陵侯老诚持重，却不想竟还有如此滑稽幽默的一面！实不相瞒，在下自从丧妻之后，也时常动一动续娶的念头，只是考虑到已经年过而立，总怕委屈了人家的女儿。承蒙大人如此厚爱，真让我受宠若惊呀！
王　　戎：大人说哪里话？你我同殿称臣已有十几了吧？对大人的才干和为人，在下仰慕已久，现如今大人一飞冲天，成了一代名相，小女能嫁给大人为妻，正所谓脱去乌鸦毛，落进凤凰池，那叫一步登天呀！哪里谈得上委屈二字？
郭　　槐：行，看你们这投缘劲儿，倒是不用我多说了。
裴　　頠：好，好。那 —— 在下这就给岳父大人见礼。
王　　戎：别！此礼暂且免了，等拙女过了门再说吧。阿香，你过来。
王夫人催：阿香，你爹叫你呢。（王香不乐意。）快去！快去呀！（王香只得起身来至郭槐席前，施礼。）
王 香：小女见过广城君。（郭槐就笑。）
郭 槐：见不见我不要紧的，（指裴頠）他才是你最该见的人。
王 戎：阿香，这位就是当朝一品的巨鹿公，在满朝文武之中，为父最最敬仰的就是此人。
王　　香：小女见过宰相大人。
裴　　頠：承受！承受！(举杯一笑，色心大起。)
郭　　槐：多好的姑娘，我要是个男人，一定娶她！
王　　戎：广城君过誉了。阿香，还不给巨鹿公敬酒？
王　　香：是。(斟酒。双手奉上。裴頠连声道谢，借着酒劲儿摸人家的手。王香大惊，急忙后退，酒杯落地，众人皆惊。)大人，请您放尊重些！
裴　　頠：这……
王　　戎：啊……她也喝醉了，请大人千万别见怪。来来，在下给大人满上，替她赔罪。
裴　　頠：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夺杯。)
王　　戎：还是我来。
裴　　危：我来。
王　　戎：我来。
郭　　槐：你们这是怎么了？回头再惊着姑娘。这么着吧，你们谁也不必谦让，我替你们各斟一杯，可算公平？(分别满酒。众人笑。王香脸色难看，进退失据。裴頠偷眼观瞧，愈发的喜爱。)
10，晚上。王戎家。王香绣房内。王戎父女二人激烈争吵。王夫人在窗外偷听。
王　　戎：阿香，阿香，你听我说……
王　　香：不听！不听！爹说了不算，还让女儿听什么？
王　　戎：哎，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我何曾欺骗过你？
王　　香：明明说好不答应这门亲事，可你却当众答应下来，不是骗人是什么？
王　　戎：你误会了。为父是说，如果对方不同意，咱们决不强求，做人嘛，总得有点儿骨气，你说是不是？可人家一眼就相中你了，你说，叫为父如何拒绝他？
王　　香：我不管！反正是爹亲口说的，女儿去哪里只为应个景儿，等回来后便满足女儿的要求！
王　　戎：噢 —— 你还非要嫁给那个胡人不成？
王　　香：胡人怎么了？王昭君不就是嫁给胡人的吗？
王　　戎：哎哟！我的傻闺女！你读书读傻啦？昭君出塞，那是皇帝不得而为之，当时匈奴强大，汉室无力与之抗争，只好和亲。现在匈奴衰落，他的后人都成了大晋朝的臣民，咱还怕他做甚？啊？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只顾胡说！难道你一个堂堂大晋朝侯爵家的千金小姐，放着尊贵的宰相夫人不做，却偏要屈身下嫁给一个胡种，甘愿让你的子孙后代成为异类？
王　　香：女儿愿意！女儿就是嫁给猪狗，也不做宰相夫人！
王　　戎：你！……你放屁！(王夫人忙推门进。)
王夫人：算了，算了，有事慢慢商量嘛，何必这么急痴白脸地乱吵？
王　　戎：慢慢商量？商量不了啦！我看她是要把我活活气死！
王夫人：你别生气呀，回头气出病来，让我依靠哪个？阿香，你也别闹了，你爹费劲巴力的，还不全都是为了你好？再者说，裴頠虽然年纪比你大些，好歹咱们和他也见过面了，对他的模样和人品你心里大约也有个数……
王　　香：我看他就是个色狼！我讨厌他！
王　　戎：你懂什么？大凡男人天生全都好色，见了漂亮的女子，岂有不动心的？他不就摸了你的手嘛，这恰恰说明你长得标致，他才难以自禁。此乃人之常情嘛。那个刘聪你又没见过，徒知他有文武双全的名声，殊不知一旦与你见了面，仗着他年轻气盛，说不定做得比裴公还要过分呢。到那时，看你羞也不羞！
王　　香：不对！刘郎才不那样的人！刘郎对女儿是有情有意的！
王　　戎：怎么......莫非你已经和他私会过不成？
王　　香：事到如今瞒也没用，女儿就是和他私会过！女儿已经和他定下终身，他非我不娶，
我非他不嫁！
王夫人：啊？！这……这还了得？
王　　戎：反了！反了！你！你竟敢离经叛道，败坏家风！
王 香：那又怎样？反正我喜欢他！
王夫人：阿香！你万万不可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呀！这事张扬出去，叫你爹和我的老脸往哪儿放？
王　　戎：休要理她！我只当没这个女儿，由她去好了！咱们走！(拉王夫人出。)
王　　香：爹！娘！(就听王戎在外面喊："来人！关严门窗！从今日起，再不许小姐走出绣房半步！"众家奴答应着，闭门关窗。)爹！娘！女儿求求你们了！你们就答应了女儿吧！(扑到床上大哭。)
11，白天。裴頠府门前披红挂绿，锣鼓喧天。文武百官纷纷前来庆贺。裴頠应接不暇。
大臣甲："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大臣乙：逸民兄再续贤内，真是天大的喜事！"
裴 頠：多谢二位大人了！(那边喊"广武侯张华到！"张华下车。裴頠忙迎上。)哎哟哟！广武侯来了！
张　　华：逸民不应该呀！这么大的好事，在下只在昨日才拿到请柬时方才得知，真叫人措手不及！
裴　　頠：在下如此行事，为的是给大家一个惊喜，别无他意。大人里边请。（正送张华，嵇绍门前下马。）
嵇绍：恭喜大人！
裴　　頠：嵇先生大驾光临，不胜荣幸！(正说着，贾谧为首的二十四友骑马结伴而来。有人喊："鲁公驾到！"裴頠忙迎下台阶：)鲁公！各位大人！
贾 谧：紧赶慢赶，还是比别人迟来一步，表舅恕罪。
裴 頠：哪里，我知道你们二十四位名士聚在一起并不容易。
潘　　岳：大人说的正是。我等约好今日一早便在鲁公府上会齐，无奈街上净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路都给堵住了。这不，我们只弃了车辆，骑马而来。
裴　　頠：多谢诸公赏光！有你们二十四友前来助兴，今日方才显出更加与众不同。欢迎！欢迎！
二十四友：恭喜！恭喜！(那边一阵锣鼓喇叭声，众人忙回头看，见新娘花轿远远过来。)
石　　崇：新娘子来了！走！瞧瞧去！(众人拥着裴頠迎过去。)
12，花轿过街的场景。王香坐在轿中垂泪。看热闹的人群，裴府家奴向人群抛洒铜钱，高喊"天下同喜！"“天下同庆！”......在远离人群之处，刘聪刘曜兄弟站在街檐下，忿忿不平。刘聪手中紧攥着那支金钗。
刘　　曜：汉女无情，哥哥不值得为她伤心！
刘　　聪：……不，此事她是做不了主的。总有一天我要向王戎问个究竟！
13，镜头拉远——裴府门前的热闹景象……
14，晚上。王衍府。室内。王衍夫妇进门。众丫环上前替他们更衣。
郭　　藻：哎哟哟，累死我了。吃了这一日喜酒，光应景儿的话就说了十大车，嗓子都说哑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丫环赶紧过来端茶煽扇。)
王　　衍：那还不是你自找的？你看我，把话都就着酒喝进肚里去，这才叫养精蓄锐呢。
郭　　藻：有几个像你的？都恨不能趁着大家都在，互相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今后也好在官场上有个照应。你可好，坐在那里像个酒篓子，傻不傻呀？
王　　衍：这叫吉人自有天相。有福之人不用想，无福之人跑断肠。我谁也不去巴结，不是照样有我的官做？
郭　　藻：亏你说得出口！倒也是，你的确是有福之人，一天到晚有我这么个贤内助替你忙里忙外，想做官时，我去为你说情，想花钱时，我来给你走帐，把你供得像个活神仙似的。你多有福气呀！
王　　衍：言之有理，娘子本来就是我命中的大贵人嘛。
郭　　藻：知道就好。说实在的，我也认命了，谁叫咱们是夫妻的？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你说，你是不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人？
王　　衍：多谢娘子夸奖！
郭　　藻：谁夸你了？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呀？
王　　衍：娘子差矣。老子有言，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这最没用的，不恰恰就是最有用的吗？(挨郭藻坐下。)娘子不愧是我的知己。
郭　　藻：嘿，你倒有的说！(照王衍身上咯吱一下。王衍跳起。)
王　　衍：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郭　　藻：好哇，照你这么一说，我竟是小人了？！也罢，我今天做小人就做到底。(起身追着乱挠。)你还胡诌不胡诌了？
王　　衍：哎哟！哎哟！娘子且住手，我有话要说！
郭　　藻：你要说什么？告诉你，从今往后，不许再拿什么老子庄子跟我打马虎眼！有本事，拿到朝廷上去显示显示，也不枉你的名声。
王　　衍：唉，娘子何苦逼人太甚？我说对娘子实说了吧，其实我这个人天生就是做宰相的材料，可惜你们肉眼凡胎，只见顽石，不辩美玉罢了？(郭藻就笑。)娘子为何发笑？
郭　　藻：让你给气的！就你？每日上朝只跟个泥菩萨似的一语皆无，从来没给皇上献过一计一策，只图混日子、骗奉禄而已。你以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的都做了宰相，天下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吹牛吧你！
王　　衍：娘子好没见识！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空有宰相之才，却不得宰相之位，凭什么要献宰相之策？不是我夸海口，若有朝一日能遂凌云之志，我将玩天下于股掌中！
郭　　藻：行啦，别再吹了，人人都说你信口雌黄，说出话来云山雾罩的，你还来劲儿了！
王 衍：唉，都是些蠢货。
郭 藻：就你聪明！哎，你是不是想叫我去皇后面前替你说情，真就让你做个宰相？
王 衍：那是你的事嘛。
郭 藻：哼，人家皇后也得用你呀！不是说的，论才干，你真顶不上你大哥一根手指头，你大哥虽然丢了官，但人家不服输，自己挣巴着往起爬。你呢？真是的，要没有我，你早沿街要饭去了！
王　　衍：妇人之见！
郭　　藻：你说我妇人之见，你倒拿出个老爷们儿齐家治国的大主意来让我看看，也好叫人心服口服，知道你是个男子汉。
王　　衍：这有何难？大哥不就是把她女儿嫁了宰相吗？咱们又何尝不能把女儿嫁给太子，胜他十倍?（郭藻一愣，继而一喜。）
郭　　藻：......哎哟我的好夫君！你果然真就是做宰相的坯子！(扑上抱住就亲。)
王　　衍：娘子这是干什么？
郭　　藻：干什么？爱你呗！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
王　　衍：好了，好了，你们还不退下。(众丫环退出。)其实，这主意我早想对娘子提起，我只是担心皇后对太子不好，将来不知结果会是怎样？
郭　　藻：这有什么？反正太子早晚能当上皇帝，那时，皇后也就奈何他不得了。只要咱们的女儿能做太子妃，总有一天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后，那时，你不当宰相谁当？
王　　衍：主意是我出的，事情还需娘子去办。此事关系到你我的荣辱，也关系到我们王家今后的命运，娘子真的有把握吗？
郭　　藻：你放心，我去对风儿说，她定不会驳我的面子。只是，咱们有两个女儿，不知把哪个嫁给太子才好？
王　　衍：春风年长，自然是春风了。
郭　　藻：好，就依你。
15，白天。王衍府。后院。室内。王衍的两个女儿王春风和王惠风在一起绣花。
王惠风：姐姐的手真巧……我怎么就总也绣得不如姐姐好呢？
王春风：绣花时心是要静的，你心里不静，怎么能绣得好？（王惠风噘嘴，继续绣。郭藻进。二女起身。）
二　　女：娘。
王惠风：娘，您看，我绣得好看吗？
郭　　藻：嗯，我女儿的手艺真是大见长进。惠风，你先出去，我跟你姐姐说几句话。(惠风出闪在窗根下偷听。)
王春风：什么事呀？娘，您坐下说。(郭藻拉春风手坐下。)
郭　　藻：好闺女，告诉娘，你今年多大了？
王春风：这还用问？女儿今年十六岁了。您问这个干吗？
郭　　藻：傻孩子，女人十六岁就到了嫁人的年龄，娘这几天没想别的，就想着怎么给你找个好婆家。(王春风脸红低头。)
王春风：娘，您说什么呀！
郭　　藻：你看，我一猜你准就不好意思。其实这没什么，谁都得过这一关，合着不能总呆在家子让爹娘养活你一辈子吧？我跟你爹商量过，想把你嫁给太子，你可乐意？
王春风：这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全靠爹娘做主就是。
郭　　藻：好。我来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也省得哪天真让你进宫和太子见面，弄你个措手不及。好了，你们接着玩儿吧，我这就进宫去见皇后。(起身往外走。外面，王惠风忙溜到墙角后躲起来，等郭藻走远了，才又回到门口，往里看，只见王春风正对着镜子发楞，忍不住噗哧一笑，把王春风吓了一跳 。)
王春风：小妹，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王惠风：我倒想问姐姐在做什么？(蹦进来，搂住春风。)姐姐左一照，右一照，莫非想把自己照得更美些，好让太子喜欢，是不是？
王春风：淘气包！就会拿人取笑。
王惠风：怎么？难道姐姐觉得嫁给太子不好？
王春风：我又没见过他，怎知道好与不好？
王惠风：可姐姐做了太子妃，将来就皇后呀。你看二姨妈，往那儿一坐，多少男人 __ 凭他们有多高的身份，多大的本事，见了她也得敬，也得怕。
王春风：我可不想让别人怕我。当皇后又有什么好的？
王惠风：那，姐姐不想当皇后，想干什么呀？
王春风：你别瞎问了，我心里乱着呢。都说当今太子是个有名的花花太岁，像整天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家伙们鬼混，这样的人怎么会对我好？
王惠风：姐姐多虑了。姐姐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太子见了，焉有不爱姐姐的道理？连我都喜欢姐姐呢！
王春风：瞎说！你懂什么？
王惠风：人家当然懂了。姐姐只管放心，太子再淘气，将来总要当皇帝的，等他当了皇帝，还能出去和那些市井无赖在一起吗？
王春风：瞧你说的，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要不然，我去跟娘说说，就把你嫁给太子吧。
王惠风：姐姐真坏！(推搡春风。)
王春风：还说我坏，我要是真嫁出去呀，就没人疼你了。
王惠风：姐，我不是舍不得你嘛！(鼻子一酸，哭了。)
王春风：傻丫头，哭什么？（搂住哄。）别哭了啊。
王惠风：讨厌！（撒娇。）
16，白天。皇宫。室内。潘岳给司马衷和贾南风讲<史记>。贾南风两眼不错神地往潘岳脸上看。
潘　　岳："初，上为太子时，娶长公主女为妃，立为帝，妃立为皇后，姓陈氏，无子。(贾南风叹息一声。潘岳稍顿，又接着念：)上之得为嗣，大长公主有力焉，以故陈皇后骄贵。闻卫子夫大幸，恚，几死者数矣。上愈怒。陈皇后挟妇人媚道，其事颇觉，于是废陈皇后，而立卫子夫为皇后。"
贾南风：怎么？许他做皇帝的喜新厌旧，就不许人家做皇后的去邪消灾？这个汉武帝，太没道理！
司马衷：嘿嘿。汉武帝是忠臣，还是奸臣？
贾南风：他是皇上，跟你一样。
司马衷：噢，是忠臣。(冲潘岳傻笑。)你是忠臣。
贾南风：别理他，接着讲。
潘　　岳：是。还是娘娘说得对，自古后宫多妒忌，乃女人天性使然也。汉武帝以一时之好恶而废黜陈皇后，确实有失公允。
贾南风：什么一时好恶？你也休替他涂脂抹粉，脱了皇帝的衣裳，他还不就是个臭男人？好色之徒而已！当初陈皇后年轻貌美时，被他看上了，他怎么说？要让陈阿娇住在黄金屋里，这难道不是他指天划地的海誓山盟吗？噢，后来人家老了，他看腻了，却找来个漂亮的娼妇卫子夫来顶替人家，还不许人家发牢骚，什么东西？！我算看透你们男人了，全都是道貌岸的伪君子！(司马衷傻笑。)
潘　　岳：是是……是......(低头。)
贾南风：也许我说重了，反正我知道的好男人实在不多。你接着讲。后来呢？
潘　　岳：后来，陈皇后的母亲大长公主，也就是武帝的大姑妈，得知陈皇后被废掉后十分生气，责问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说，当初要不是我出力，他根本就做不成皇帝，现在倒好，他有了天下，却抛弃了我的女儿，这不是忘本吗？平阳公主急忙解释说，皇上废掉皇后，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因为她不会生孩子。大长公主就把这话告诉了废居在长门宫的陈阿娇，让她努力求子。于是，陈阿娇遍请天下名医，购买验方，花钱九千万，却始终也没能生一个儿子。最后还是老死在长门宫里。
贾南风：废话！她既然幽居冷宫，想必连皇帝的影儿也见不着，就算她求得仙药，又叫她和谁生孩子去？我看这司马迁也是瞎写一气！唉，怎么女人想生个儿子就这么难呢？对了，你有几个儿子？
潘　　岳：回娘娘话，臣至今尚无一子。
贾南风：这么说，咱们是同病相怜了？......要是当初卫凤娇嫁给了皇上，一定也和我一样了。
潘　　岳：贱内……怎能和皇后娘娘相比。
贾南风：这话你说得不假。换了她，一准儿让杨骏给和峻阳庶人给算计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卫凤娇当初真成了太了妃，怎见得你我就不会成为夫妻呢？那样也许倒好了。(说着，就是一个飞眼儿。)
司马衷：嘿嘿，什么好了？
贾南风：去，没你的事。
潘　　岳：...... 娘娘真会开玩笑。
贾南风：先生何时见我开过玩笑？说心里话，我这皇后当的，真有一肚子苦水没法说。有时我就想，连那些小民百姓人人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夫妻恩爱，子孙满堂，而我们这位皇上呢，从不肯在枕头旁边跟我说半句温存话，我对他说吧，他又听不懂。你说，我心里能好过吗？(张泓进。)
张　　泓：启禀娘娘，郭藻求见。
贾南风：让她在外面等一会儿.......(话音未落，郭藻已经乐呵呵地长驱直入。)
郭　　藻：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