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完全康复

　　报完了名，雨薇缓慢地行走在街道上，感觉异常地惆怅。她甚至有一种罪恶感，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或许真如别人所说的一样是错误的。天气特别晴朗，她的内心却仿佛被厚厚的云层笼罩着，连一丝阳光都照射不进来。她是那么的寂寞，心的紧缩令她疼痛难忍，她想哭。
　　她多么希望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啊。那个雨夜，自己并没有回娘家，大海也没有在雷雨中狂奔，此刻也没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是因为自己长久得不到充足的睡眠，身体太疲倦了，以至于神智不清，于是产生了可怕的幻觉。事实上，大海正在家里自己照看着买卖，正在等着她回去。米饭已经焖在了电饭锅里，正在冒着热气。每次都是这样的，他知道雨薇晕车，不管是考试还是报名回来，他总是做好了饭等着她，但他的冷漠和无语又总是激怒了她。
　　雨薇迷迷糊糊中坐上了回家的班车。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很不好走。因为几天没睡好觉，她的头胀的厉害，好像随时都会昏迷过去，胃里也一阵阵翻涌起来。她闭起眼睛靠在车座后背上，甚至不敢深呼吸一下，浑身感觉燥热。于是她打开车窗玻璃，把头探到外面去，闻不到汽油味，她觉得好受多了。
　　手机突然响起来。
　　“姐，你现在在哪儿呢，报完名了没有？我姐夫不放心，让我问一下。”
　　雨薇猛地想起大海还在医院。可是，车已走了多半，如果再倒车回去，恐怕已经没有到那里的班车了。
　　“雨童，我正在回家的车上，今天晚上也许回不去了。”她心里着急，想马上就回到大海的身边。她害怕回家，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任何脸面，说不定走进村里就会有人在后面冲她指手画脚。她又感觉一阵燥热。
　　“我姐夫正是让我告诉你回家呢。他不放心家里，让你回去好好打理一下。你不用惦记他，中午他吃了不少饭，呆会儿还想让我带他出去溜达溜达。”
　　“好吧，先挂了，晚上我再打电话。”她不容嘱咐几句，便挂断手机。赶紧探出头去，深深地呼吸着车窗外清新的空气，总算没有吐出来。
　　到了村口，她从车上下来，顺着一条僻静的街道，低垂着目光往里走。还好，路上没人，或许是因为天气热都在午休。到了胡同，往南一拐，到了商店门前，她这才匆匆走了进去。
　　芊芊正坐在凳子上沉思，见雨薇进来，惊喜地站立起来拉住她的胳膊，眼里闪着光泽。
　　“妈，我爸爸好了吗？你们是不是一起回来的！”
　　“没有，你爸爸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你小舅在那里陪着他呢。”
　　“哦！”她的小脸复又黯淡下去。
　　雨薇走进里屋，婆婆正哄着永帆睡觉。小家伙侧着身躺在他奶奶的胳膊上，含着她的乳头，身体紧贴在她身上，两只脚放在她的双腿之间。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或许他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是最安全的。雨薇忍不住流下泪来。
　　婆婆听到动静，睁开眼，见雨薇回来，便轻轻地将小家伙的脚移开，小心地将他放下，坐起来打听大海的情况。
　　有几个上了年岁的人也走了进来。她们本来在一户门内坐着闲聊，见雨薇低着头过去，也没喊她，随后就跟了来。她们关切地询问。雨薇一边哭一边讲大海如何治疗，如何脱离了危险，大伙儿都跟着一起抹眼泪。
　　“大海是个好孩子。他有本事，敢闯敢干。一般的人经历天津那件事就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幸亏好了，如果真有个闪失，就太可惜了。等他回来我一定狠狠地骂他。”一位老太太痛哭流涕。
　　“快别说了，咱们走吧，让雨薇也好好歇歇，她这几天一定累坏了。”
　　人们都走了出去。
　　雨薇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买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人们关切的询问。
　　
　　晚上，人们都散去了，雨薇关闭了店门。她给大海打了个电话，知道他没什么事，便走进了里屋。
　　婆婆已经将两个孩子哄睡了，她要到后屋去睡，雨薇让她留下来，她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雨薇熄灭了灯，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各种可怕的幻觉。那电闪雷鸣的夜晚，端坐在云头狞笑的魔鬼，地上一摊摊的血污，还有各种恐怖的面孔，奇形怪状的物件，都不时地从眼前闪过。
　　她猛地睁开眼，打开电灯，幻觉才消失了。
　　“你怎么了？咋还不睡，你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我害怕！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可怕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别瞎想了，好好睡吧。”
　　婆婆柔和地安慰着。雨薇听话地熄灭了灯，她闭上眼睛，那些可怕的东西又出现在脑海中。她只好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除了窗帘的缝隙间可以看见一丁点亮光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可是一闭上眼睛，就又什么都有了。
　　雨薇又打开灯，坐了起来。婆婆已经睡着了，两个小家伙儿也睡得很安稳。她轻轻地下床，心竟莫名地狂跳起来。她炸着胆走出屋门，扭亮了店里的灯，一切都静止不动，除了三个冰箱的嗡嗡声外，没有任何声响。
　　她呆呆地站着，仿佛一具木偶。但她的思想没有凝固，她想到了母亲。慈祥而又亲切的母亲，每到初一和十五的时候都会烧香拜祭家仙，祈祷全家平安。于是她轻轻地走到货架子前，取下一束香，也学母亲的样子，用一个杯子装满了米，想到后屋去祷告一下。
　　纱门紧紧地关着，外面是无边的黑暗，更深的恐惧侵蚀着她。她拿着手电，打开纱门的时候，头发好像一根根都竖了起来。四周一切的东西都变成一团团黑黑的影子，星星像幽灵的眼睛偷窥着这个世界。她赶紧打开手电，但不敢往两边照，生怕见到什么异物。她可是最喜欢静夜的啊，没想到自己竟对它产生了如此的恐惧。她不敢弄出任何声响，脚步轻轻地走进了后屋。
　　打开灯后，胆子稍微大了些。她把杯子放到家具上，然后点燃了香火。但她的手抖的厉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香插进米里去。在此之前她从没烧过香，所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又用力插了插，松开手，香竟往她这边倒过来，她赶紧用一只手去迎，点燃的部分正好倒在她手腕子上。她疼痛难忍，但不敢出声，也不敢回头，仿佛鬼魅就站在她的身后。
　　最后，她好不容易将香插稳了，于是闭起眼睛，在心里默默地为大海以及全家祈福。
　　回到店里，她很快关好了门，走进里屋。胳膊痛的厉害，她这才发现被香火烫过的地方红了一大片，便用嘴轻轻地呵了几下。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依然有幻像出现，她便睁着眼睛数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睡着了。
　　
　　
　　夜里睡的还算安稳。早晨醒来，昨晚的那些幻像早已消失殆尽。
　　两个孩子还睡的正香。雨薇用电饭锅闷了点米饭，自己匆匆吃了几口，就让婆婆看着店，找了辆出租车又赶到医院。大海和雨童刚吃完了饭，见雨薇回来，雨童赶紧坐那辆出租车回去了。
　　大海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走，跟医生说说去，我们回家，我在这儿多呆一天也受不了了！”
　　“别！如果行的话，医生会通知我们的，你别任性了。”
　　“我没事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
　　他不顾雨薇的劝阻硬是走进医务室，刚一提出回家，就被主治医师训斥了一通。
　　“好好在这儿呆着！你以为脱离危险期了吗？你这种情况，只有等七天以后才能出院，以后还要多加小心。有的一年以后还可能反复，什么时候都不能大意。”
　　大海不再说话，乖乖地回到了病房。
　　“我已经全好了，别听她们吓唬人！走，咱俩到街里去逛逛。”
　　雨薇劝阻不了，去问医生他们可不可以出去。医生说只可以在医院楼下走走，千万不能走远了。
　　两人乘电梯到了楼下。雨薇用手扶着他的胳膊，他将她的手推开，“我自己能走！”
　　他径直往医院门口走。到了外面，已是满头大汗，于是蹲下身来想休息一会儿。有蹬三轮的过来问他们想去哪儿，雨薇刚想说哪儿也不去，他已经站起来冲着三轮走过去。
　　“我们去街里。”说完，他先钻了进去。没办法，雨薇只好随着他坐了进去。
　　到了一个大超市前面，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走进去乘电梯到了三楼。各式各样的男女服装特别引人注目。
　　“你自己选，喜欢哪个咱们就买哪个。”大海对雨薇说。
　　“我不要。我衣服够多的了，给你买一件吧。”
　　“不用，我穿什么都可以，还是给你买吧。”他看上了一件黑色短袖运动衫，让雨薇试了试。雨薇穿上很合身，于是他掏钱买了下来。“直接穿着吧，不用脱了。”雨薇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海出了满头的大汗，他不时地用胳膊抹一下额头。雨薇搀扶住他，他不再拒绝。
　　“咱们回去吧！”他说。
　　“行！”
　　两个人转回身去，经过一个卖男式服装的摊位前，雨薇看上了一件红色的背心，便走过去打听价钱。
　　“别给我买了，我不要！”大海的面色很苍白，说话也显得吃力。
　　“不！我一定要买。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听人说红色可以辟邪。”
　　大海连和她辩解的力气好象都没有了，只好依从她买了下来。
　　到了楼下，两人赶紧又坐三轮回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