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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作品名称:尘结      作者:弹阙      发布时间:2016-07-07 10:53:36      字数:3706

  能找到胡茂盛或者说能知道胡茂盛现在可能在哪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胡茂盛的家,另一处则是柳芹那儿,一赶回城里,老吴领着刘二瘸子首先就近赶往胡茂盛的家,二人急急赶到胡茂盛的家时,胡茂盛家大门落锁,家中无人。
  胡茂盛的家里面没有一个人在,从胡茂盛的口中知道胡茂盛的父亲是一家理发店的理发师傅并且知道胡父工作的理发店就在沿岸不远的老吴在胡家门前未作停留即刻又领着刘二瘸子沿着河岸一路朝前寻去。
  沿河居家店户错落无序,急欲找到胡父想从胡父的口中获知胡茂盛去向的二人寻寻觅觅寻不多远,待寻至一家名为“春风”的理发店时,老吴只一眼就认出了店内的胡父。
  店内的胡父穿着一件白大褂正在专心的给一名中年男子理着发,店里除了胡父,还有一个同样也穿着白褂年纪约莫三十好几的女理发匠正不停的用一个水勺从一只架在煤炉上的大铁桶里舀水灌进水瓶。
  老吴伸手朝店内的胡父一指,刘二瘸子马上明白了这就是胡茂盛的父亲,二人随即走进理发店,将地上一排十几个水瓶灌满的女理发匠一见老吴和刘二瘸子走进店内,误会是来理发的顾客,忙一面从一只大水缸里舀着冷水掺进铁桶一面招呼着老吴和刘二瘸子让二人稍等一会。
  女理发匠的招呼声中,手捏推子在中年男子脑后细心修剪着头发的胡父稍微抬了抬头瞄了老吴和刘二瘸子一眼又低下头去用心的修理着头发。
  而只在刹那间,低下头去的胡父突然又把头抬起迎向老吴并明显露出颇感意外的神色,“咦,小伙子,你不是我家茂盛的朋友吗?是你?”理发的职业使胡父对人的容貌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识别能力,虽然老吴当日冒着大雨到胡茂盛的家是以一副身着紧身衣的形象出现在胡父的面前且毫无发型可言,但胡父还是仅凭着粗略的一瞥就认出了自己儿子的这位当日裹了一身紧得不能再紧的紧身衣朋友。
  胡父同样以为老吴二人是在自己儿子的介绍下特地来找自己理发,忙鼓起一口气吹落中年男子肩后的碎发让老吴少坐片刻,言下准备亲手为老吴剪发,女理发匠朝铁桶内掺罢冷水随之用水勺在桶里搅了搅复又舀起几勺倒进洗头池,“你,过来洗”,听出胡父之意的女理发匠一边口唤着刘二瘸子一边挽起袖子用手试着池里的水温,刘二瘸子冷眼盯着胡父一动不动,老吴绷着脸极力忍住自己可能一出口就会令胡父顿觉无地自容的话一声不吭,碍于有人,老吴还是不想让忠厚的胡父在人前贻羞。
  “你儿子呢?你儿子躲哪去了?”刘二瘸子管不了这些,女理发匠的叫唤声里急吼吼的便问起胡父胡茂盛现在人躲在哪里,刘二瘸子的一个躲字马上引起了女理发匠莫大的兴趣,眼前这两个人显然不是来理发的,懂得节约用水的女理发匠当即拿起水勺又把池子里的水舀进铁桶,并在把目光投向一脸吃惊的胡父时用水勺舀起池子里仅剩的一点水送到嘴边一如喝茶般的吹着,借此来掩饰内心高涨的兴奋与好奇。
  “茂盛?茂盛回去了呀”,眼观神情不善的刘二瘸子张口就问自己的儿子躲在哪里,霎时间意识到事有不妙的胡父心倏然抽紧,惊惶流露的一刻胡父避开刘二瘸子的眼神结结巴巴的问老吴出了什么事,从胡父的回答中老吴知道胡茂盛回来过,“茂盛什么时候来家的?”老吴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浊声浊气的语调还是不可避免的透露出了极大的怨怒与愤恨,老实本分的胡父见状赶紧据实对老吴说胡茂盛几天前回来了一趟,隔天就说回袜厂了,“这个不省心的东西……闯祸坯……”心神大乱的胡父预感到自己的儿子肯定干了什么不齿的事,嘴里在不迭的骂完胡茂盛后又连连劝老吴不要生气,让老吴有什么事只管对自己讲,说等胡茂盛回来一定好好的管教他。
  心慌意乱之下,手里的活已失去了章法的胡父微微抖着手,捏着发推只在中年男子脑后的一个地方修来剪去,“哼!出了什么事?”看清了胡父的老实人本色,刘二瘸子在老吴正欲对胡父说出胡茂盛不经自己同意就擅自推动将袜厂变成烂摊子的进程时抢在老吴之前口不择言的冲着胡父就是一通乱嚷,“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色胆包天,几天前偷走了厂里重要的战备物资跑了。”
  在刘二瘸子的口中,胡茂盛这个在法律上一时都难以届定罪名的行为顿时令本分做人的胡父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阵摇晃,色胆包天、战备物资,脑子一阵阵眩晕的胡父双目发直,手里的发推在瞬间丧失意识的情况下象一艘破浪的巡洋舰艇从中年男人的脑后一直推至男人的额前。
  从老吴和刘二瘸子走进理发店的门开始,理发的中年男子除了在刘二瘸子问及胡父胡茂盛躲到哪里时睁了回眼从镜子里朝后瞟了瞟,其后在老吴和刘二瘸子与胡父的对话中,男人始终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与女理发匠不同,面临这突然发生的状况,男人装出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漠然神态正充分的体味着他人的纠纷给自己精神上带来的享受。
  耳听着刘二瘸子对胡父的叫嚷中又是色胆包天又是偷盗战备物资,理发的中年男子紧急从好色的观念出发开始抽象的论证起因好色而盗取战备物资的普遍必然性,论证未已,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头顶中间凉飕飕的,男人急忙睁开眼对着镜子一看,只见自己头顶中间的一溜就像被刈净的一陇菜地,已片发无存。
  “喂喂喂……你是怎么搞的?你怎么把我的头剃成这样?”男人这一见不干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一把揪住胡父拿着发推的手愀然作色,与此同时,运用与下巴持平的水勺来调控兴奋度的女理发匠也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叫,“老胡。”
  手被男人揪住的一刻胡父一惊,伴着女理发匠的尖叫,还没彻底从刘二瘸子的话里缓过劲来的胡父一见自己顾客的头发被自己剃成这样,大惊之下呆呆的瞧着手里的发推,手抖得更加厉害,“你说这怎么弄?你把我的头剃成这个样子,你是怎么剃的头?”男人横眉竖目凶巴巴厉声呵斥着胡父,胡父一时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女理发匠忙在一旁替胡父向男人道歉,让男人重新理过,“理,还怎么理?”男人揪住胡父战栗的手越发大声,“对不住对不住”,胡父的身体弓得象一只虾连声赔着不是,男人只是不依不饶。
  望着鬓发苍苍的胡父在男人的怒斥中被拽得跌来倒去只苦苦乞求男人的原谅,老吴的心头突然间莫名的一酸,老吴一扭头走出了理发店,刘二瘸子似乎也心有所感,见老吴一声不响的出了门,随即也从店里跟了出来,二人走出店外,店内男人不肯善罢甘休的吼声中,女理发匠在胡父越来越无助的乞求声里一声娇喝,说胡父此举用心良苦,问男人此刻头上被剃去的一溜是不是已经提前有了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再次见到柳芹,对于为了搭救自己而搅乱一潭碧水并且由于打捞分量的缘故导致不得已最终采用蛙式狗刨爬上岸的老吴,柳芹脸上布满了腼腆与羞涩的神情让从不曾听老吴和胡茂盛提起过这件事的刘二瘸子几乎从心里生出丙纶之所以被盗起因是源自于一场三角恋的怀疑,对老吴的突然出现柳芹似乎并不显得惊讶,相反还问起了老吴是不是来寻胡茂盛。
  “胡茂盛在哪里?”柳芹的话让浑身一激灵的老吴和刘二瘸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同时问起柳芹胡茂盛人在何处,“茂盛,茂盛走了啊,怎么了?”柳芹张大眼睛,从老吴二人紧张的神态中柳芹忽然觉出老吴的来意可能并非自己所想,眼看柳芹眼睛里泛起的迷惑,心里五味杂陈的老吴伸手拉住柳芹的胳膊从墨厂门口沿着厂外的围墙把柳芹带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围墙下,三人一站定,不知该如何将胡茂盛盗走丙纶的事对柳芹说出的老吴隐约其辞间微微抬首将墙头一丛枯败的草置于自己的视线之内,紧握双拳把手指捏的“咔咔”作响的刘二瘸子早已等不及的一脚撑地,一脚踏住围墙,努力展现出自己全部理想化的男性美冲着背对围墙的柳芹轻声细语的说胡茂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挺身而出盗走了厂里的生产原料,说现在厂里的生产已陷于瘫痪,让柳芹赶快说出胡茂盛的下落。
  与之前对胡父的态度截然不同,生性喜好怜香惜玉的刘二瘸子在对柳芹说出的话里胡茂盛俨然成了罗宾汉一类的人物,柳芹的脸上霎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茂盛……茂盛他偷了……原料?”而也只是在一霎,柳芹难以置信的脸上转眼便溢满了悲哀,胡茂盛就是因为偷盗的行为才被墨厂开除,这次不用说又是故疾重犯,确信胡茂盛盗走了袜厂的生产原料,顿感无颜面对老吴的柳芹又急又愧之下眼圈一红,朝地上一蹲,把头埋在了两臂之间当即就哭了起来。
  柳芹的哭泣声里老吴和刘二瘸子只听得柳芹语不成声的说胡茂盛几天前回来找到自己对自己说不想在袜厂干了,说打算趁着年轻出门闯荡一番,柳芹说胡茂盛头一天刚对自己说出闯荡一番的打算,第二天就给自己通了个电话出门行万里路去了。
  胡茂盛离家了,虽然老吴在一开始就清楚找到胡茂盛的希望很渺茫,但从柳芹的口中肯定的知道胡茂盛已离开了家乡,老吴还是感觉到了自己体内有一种轻与上升的飘忽感,老吴困难的咽了口口水,眼睛顺着柳芹的背木然的落在墙根裸露出的砖块上,确切的说,在从水里救起柳芹之后,老吴对柳芹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情感,老吴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仿佛儿时口袋里的弹珠,抽屉里的糖纸,老吴所想的便是去珍惜与呵护。
  老吴沉沉的弯下腰轻轻的搀起柳芹,耳畔听得满脸泪痕的柳芹抽抽噎噎的说以为老吴是来找胡茂盛让胡茂盛重回袜厂,刘二瘸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原料已无法追回,自己想听听柳芹对胡茂盛即将就此事身陷囹圄都有些什么感想,柳芹一听顿时绝望得放声痛哭,职业怜香惜玉者刘二瘸子适时大放厥词,劝柳芹不要太过伤心,说胡茂盛不是个良善之辈,劝柳芹及早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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