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三十二
　　事以至此，两面针无法，不消一刻，邵民警将打好的收条递给两面针，两面针接过贵宾卡仔细一看，只见邵民警在贵宾卡原有的字迹之上写着寥寥几笔：今暂且没收铁质菜刀一把。
　　落款写的是城西派出所。
　　在落款处写着城西派出所的下方是印制在贵宾卡上的一句欢迎词“欢迎新老客户长期惠顾，”与邵民警的书写格式结合的天衣无缝，整句话猛一看就是：今暂且没收铁质菜刀一把，城西派出所，欢迎新老客户长期惠顾。
　　看着邵民警用自己的贵宾卡草草打给自己的收条，两面针大为不满，一再声称这不是一把普通的菜刀，最后在经过了两面针一番有理有节的抗辩之后，邵民警无奈，只得按照两面针所说又在贵宾卡上铁质菜刀处又打了个括号，注明乾隆年间，两面针这才作罢。
　　拿回贵宾卡，两面针心怀惆怅的看了一眼被赵所长拎在手里的菜刀，长叹一声怏怏走出了舞厅。
　　“你们……还……还拿……刀……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两面针一离去，赵所长立即开始着手掂量菜刀，为了将误差降到最低，赵所长抡开两手反反复复左右掂量，菜刀在赵所长的两手间来回倒腾，大约掂量了有七八分钟，赵所长根据两臂的酸胀程度作出了一个较为精准的判断，这把菜刀起码不下二十斤，一把菜刀二十斤，这也太骇人听闻了，拎着手里这把令人毛骨悚然的菜刀，赵所长一改往常惯于危言耸听的这一陈规旧习，对着老吴等人直言以告：“就……凭这……判……判你们个无期……徒徒刑……都……都不为……过……”罗文田与郑河耳听得赵所长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吓的慌忙向对方连说珍重珍重，各自在心里都做好了长期流亡的准备。
　　望着拎在赵所长手里的菜刀，老吴明白当务之急已不是夸大事实，而是说清真相，然而真相在邵民警没有结果的调查和舞厅老板的肆意歪曲中已然说不清楚，所以眼下的问题是赶紧向赵所长说明谁是持械斗殴的肇始者，“是他，是他先拿的棍子，”老吴用手一指阿法南猿声嘶力竭的辩道，老吴的申辩中赵所长犹疑的注视着老吴因为用力而更加显得深入浅出的脸，只稍时旋即一扭头盯住阿法南猿：“是……不是……你……先……啊先……”
　　如此暴力的事情阿法南猿岂会坦承，还没有等赵所长把话问完，阿法南猿断然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一直藏在赵所长和邵民警身后的舞厅老板估计是做伪证做出了瘾头，再次出面证明阿法南猿所说属实。
　　双方霎时间为了谁先舞刀弄棒的问题争得不可开交，争得赵所长当下也没了主见。
　　正在此时，场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子清莹剔透的声音：“是他先拿棍子打的我们，”秦秘书终于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登场了。
　　随着声音传入耳中，抬首间眼见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从场边的人群里走出，径直走到老吴和刘二瘸子的身后用手直挺挺的指住阿法南猿，赵所长心里一怔，脱口便问：“你……又是……谁？”
　　话音未落，阿法南猿在一旁心力交瘁的干嚎一声，“赵所长，别听她胡说，她也是他们一伙的，”还有什么词比“我们”更能形容一伙，赵所长当然知道站在老吴和刘二瘸子身后的这个出言指证阿法南猿先动手打人的女子与老吴和刘二瘸子肯定是一伙人，面对突然走出来的秦秘书，赵所长没有再理睬阿法南猿，而是语气一变，极尽温柔的语调再次问道：“你是谁？”
　　真难为了赵所长，把一句“你是谁”说的跟在平日里为了响应整个公安系统所倡导的必须要掌握几句外语的号召而有事没事都会默念两遍的英文“ILOVEYOU”一样的流利，罗文田见状，不等秦秘书作答便赶快迈步上前俯身迎向赵所长手里的菜刀低眉顺目的回道：“警察同志，她是我的秘书，姓秦，秦秘书。”
　　罗文田这一介绍，赵所长侧首细致的打量了一眼罗文田头上显目的绿帽子，嘴里严谨的“哦”了一声再次把目光落在了秦秘书的身上。
　　此时在鼻青脸肿的老吴和一瘸一拐的刘二瘸子身后站定的秦秘书由于正巧处于光的入射角大于临界角的位置，浑身产生了全反射现象，尤其是整个头部冒着金光，这令赵所长在把目光再次投向秦秘书时难免就有些惊疑不定，心中不由得暗忖两个受伤的男人身后必定会站着一位伟大的女性果非无稽之谈，出于对伟大女性的尊重，赵所长正儿八经的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状一溜小步踱至秦秘书的身边柔声问道：“你来……说……说说……究竟……是……怎么……打……打的……”在赵所长的眼中被视为伟大女性的秦秘书果然不负赵所长的尊重，这位伟大女性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她把老吴和刘二瘸子都说成了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并且在被他人凌辱的间隙还不忘对舞厅里的人宣扬唾面自干精义的谦谦君子，在秦秘书的讲诉中，赵所长听来听去怎么听怎么觉得阿法南猿脸上的伤似乎都是自己撞墙造成的。
　　赵所长渐渐由开始的频频点头变成低首沉吟，阿法南猿的干嚎声越来越凄切，最后当阿法南猿冲着聚光灯夸张的展开双臂做沉冤待雪状高声悲呼老窦家又出了个人物的时候，被阿法南猿嚎得厌烦不已的赵所长终于开口打断了秦秘书的叙述，“是……是这样吗？你……说的……那……那伙……人在……啊哪里？……还有……你说他……他行凶……的……棍子呢？”
　　赵所长对秦秘书所说的话半信半疑，擅长逢场作戏的秦秘书临场发挥稳定，把一面之词说得面面俱到：“他的同伙在你们来之前都爬窗外的水管溜出了舞厅，棍子在那，”秦秘书说话间镇定的将指着阿法南猿的手稍稍移了移，比拟了个专题成像仪的姿势对准了舞厅里摆放音响的方向。
　　“哦？在……在哪？”
　　赵所长偏过头，眯起左眼躬下身用右眼对准秦秘书的指孔放眼望去，只见一根断了半截的木棒赫然映入自己的眼帘。
　　“……快……”赵所长显然在秦秘书临时用手构建的专题成像仪里突破了个人的直接经验，达到了对事物本质的内在洞察，看清了木棍犬牙交错的断面，继续躬着身从秦秘书的指孔里把目光转向邵民警的赵所长用手一指横在音响旁的木棍：“小邵……看见……那那……棍子了吗？……我……断定……是刚……打折的……去去……拿过来……”在赵所长的吩咐下，邵民警快步走向搁置音响之处。
　　确切的说，此时在秦秘书的指孔里频繁洞察事物本质的赵所长已经严重的损害到了人民警察的形象，试想，拎着一把刀，躬着身子作窥视状，这典型就是一副预备要打家劫舍的模样，场边人群的嘘声一时呈现出普遍的意蕴，秦秘书羞得赶紧将手放下，忽然间见秦秘书放下了手，吩咐完邵民警准备再从秦秘书的指孔里洞察洞察刘二瘸子的赵所长正不明何故，耳边就听得场边一阵又一阵不绝于耳的嘘声，瞬间明白过来的赵所长马上站直了身体，定了定神，朝前迈了两步走到聚光灯的中央站定，在稳定局面在于发挥强力和扩张自我的理论指导下赵所长一连做了两个扩胸动作：“请大……家……保持安安……静……”赵所长的扩胸运动做的很有质量，只听得随着极富乐感的“嘣嘣”两声响，赵所长紧绷绷的警服在胸口处崩开了两枚扣子，露出了里面一件暗纹折枝花的白色高级衬衫来。
　　场边的嘘声刹那间又被一片惊羡声所取代，涌动的人群中，十几个站在前排的钦慕者在立足不稳的情况下马上倾倒。
　　既然已经敞开了胸怀当然就要直抒胸臆，赵所长甩了甩头飞扬了一下神采，朝四下的人群扫了一眼，然后振奋精神慷慨激昂的顾左右而言他，“今夜……月……朗风清……值值此……良辰美……景……请，大家，放放……松……情绪……”此言一出，全场在哗然中瞬时倾倒一大片。
　　片刻功夫，邵民警捡了那根断了半截的棍子走了回来，在阿法南猿惶惶的眼神中交给了赵所长，接过邵民警递来的木棍，赵所长仔仔细细的拿眼衡量了一番，而后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赵所长竟猛然将木棍奋力击向右手的菜刀，这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打击乐，木棍击在刀面上发出夺人心魄的一声脆响，众人均自一愣，都不清楚赵所长此举用意何在，正不解，就见赵所长把双方的主“揍”乐器交到邵民警的手里叮嘱邵民警拿好，之后随即背过手对阿法南猿和老吴等人厉声大喝道：“你们……都，都……跟我到……所里……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