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站在老吴与刘二瘸子身边的罗文田早已吓坏了，在对方七八个人一起围过来的时候也不对老吴和刘二瘸子说一声在精神上支持你们就闪身躲进了人群，与自己对垒的一方只剩下了两个人，阿法南猿越发嚣张。
　　“老子看你不顺眼，老子就扔你，怎么了，”周遭的狂笑声中，阿法南猿伸出一根手指头直挺挺的戳在刘二瘸子的额头上，刘二瘸子估计正在思考关于一切地痞流氓是不是真老虎的问题，一时没有任何反应，和刘二瘸子并肩的老吴眼看刘二瘸子呆呆的站着，任凭阿法南猿的手指在那满是皱纹的脑门上划来划去，不由得怒上心头，“干什么！”老吴用力一挥手扫落阿法南猿那只把刘二瘸子脑门上的皱纹当作琴弦弹拨不休的手，口内厉声斥道，对方虽人多势众，然而老吴却不是个怕事的主，阿法南猿大概没有料想到在自己眼里一副斯斯文文模样的老吴竟然敢和自己动手，惊愕不已，惊愕中又感觉被老吴扫落的手臂隐隐有些发麻，心中不免暗自怀疑起面前这个一身文气的家伙是不是练过摔碑手一类的外家功夫，阿法南猿可能是武侠小说的忠实读者，瞧着眼前的老吴怎么看都像是武侠小说里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时竟心生怯意，不敢再伸手，但阿法南猿又不愿就此在一干喽啰面前失了面子，为了维护地痞的尊严，阿法南猿强压下心中怯意色厉内荏的冲着老吴怪声叫道：“哟呵，你小子敢跟老子叫板！”
　　“跟你叫板怎么了，”刘二瘸子终于思考完毕，想清楚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不管这伙流氓地痞是不是真老虎都要在战略上藐视他们，“你他妈的朝老子扔鞋子你还这么霸道，你到底要想怎么样。”
　　刘二瘸子毕竟在村里维持过治安，见惯了争嘴打架的场面，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要先声夺人，见刘二瘸子和老吴如此强横，阿法南猿身边的七八个地痞卷袖子的卷袖子，撸裤腿的撸裤腿，凡有刺青之处尽皆露了出来，其中一名小个子地痞估计是将刺青纹在了大腿内侧，使劲的朝上撸裤腿，使出吃奶的劲见还是不能将裤腿撸至大腿根部，索性便将裤子脱了下来，露出了一条盘绕在大腿上的青龙，一场斗殴在所难免。
　　依照斗殴的惯例，斗殴之前双方先是集中口水相濡以沫，令阿法南猿一伙没有想到的是，刘二瘸子的口水不但是夜用型的，而且是大流量的，仅刘二瘸子一人的唾沫就让阿法南猿一伙相形见绌，招架不及，更何况刘二瘸子身边还有一个口含浓痰四下里打狙击的老吴。
　　口水战一起，战场的情形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混战中，刘二瘸子和老吴大概是认准了阿法南猿坑坑洼洼的脸比其他人更具灌溉价值，于是乎二人集中精力源源不断的将口里的分泌物输送到阿法南猿的脸上，老吴和刘二瘸子这一建立在诚意基础上的富于表达力的口水一时间让阿法南猿方寸大乱，幽暗的舞厅里悄然奏响了一曲《送战友》，阿法南猿定了定心神，伸手抹了一把粘粘糊糊的脸，一看黄的多白的少，怒极之下指着老吴冲着身边的战友气急败坏的就是一声戾嚎：“给我打，”阿法南猿身边的七八个战友一听得阿法南猿喊打，个个奋勇争先，一拥而上扑向老吴，场边的人群顿时呼啦啦作鸟兽散。
　　好个刘二瘸子，一瞧众地痞都去围攻老吴，身前只剩阿法南猿一人，当即乘虚而入先发制人，抡起手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抡在阿法南猿的脸颊上，阿法南猿一个不防，被刘二瘸子打的晕头转向，耳边嗡嗡作响，正自发昏，刘二瘸子紧跟着又是一记摆拳重重的击在阿法南猿的眼眶上，可怜的阿法南猿，选错了搏击对象，在刘二瘸子的两击之下痛的一面绕场乱窜一面口内高声急呼：“快来人……快来人……”围着老吴拳打脚踢的一众地痞闻得阿法南猿大叫来人，即刻分出二人赶来驰援，刘二瘸子未待三人合兵一处，抢步上前，迎着穿三角裤匆忙跑来的小个子地痞劈面就是一拳，打的小个子地痞一个趔趄，仆倒在地，跟随在小个子身后的另一个地痞见刘二瘸子来势凶猛，打完同伴抬腿又踹向自己，吓得往后一躲，手指着刘二瘸子口里嚷道：“犯规……犯规……你犯规……”刘二瘸子一愣，就在刘二瘸子愣神之际，口嚷犯规的地痞迅速搀起地上的小个子与赶上前来的阿法南猿聚拢在一起。
　　再次赶来的阿法南猿手里面已然多出了一根棍子，一见阿法南猿手拎棍子，两地痞似有所恃，嚎叫着亡命向刘二瘸子扑来，刘二瘸子以一敌二，虽然不惧却也颇为吃力，两手舞的跟风车一样，也才堪堪和二人打成个平手。
　　随后而来的阿法南猿高举着棍子不停的在刘二瘸子的身边游走，瞅准了个时机趁刘二瘸子不备用尽全身的气力将棍子砸向刘二瘸子的头顶，这一砸下只听得“梆”的一声响，阿法南猿手里的棍子弹起一尺多高，震得阿法南猿虎口发麻，场中三人犹在撕打，阿法南猿放低棍子屏住气息专心的盯着刘二瘸子看，发现刘二瘸子并没有显露出一丝遭受重击的迹象，阿法南猿心中惊骇万分，暗叫有鬼，怎么会没有反应，心里不信，当下又换了个方位，手举棍子二次砸向刘二瘸子，依旧是“梆”的一声响，然而这一次阿法南猿手里的棍子却再没有弹起，而是“喀嚓”一声断成了两截，目睹刘二瘸子还是安然无恙，而且在打斗的间隙还悠闲的整了整发型，阿法南猿骇的魂飞天外，一时竟无端的怀疑起刘二瘸子是不是来自“刚果”共和国，心里面这样猜想着，阿法南猿手握半截棍子傻子一般杵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刘二瘸子。
　　其实阿法南猿并不清楚此时刘二瘸子已是疲于应付，有苦说不出。
　　搏斗中目觑阿法南猿手拿棍子一心一意的在自己的头部开展造山运动，刘二瘸子暗自着慌，想要脱身，又苦于被身前两个地痞缠住，只得硬起头皮生生挨了阿法南猿两棍，虽然说有心理准备，但这两棍还是把刘二瘸子打得头晕目眩，刘二瘸子强忍疼痛，下意识里用手摸了摸头皮看看有没有流血，一摸之下还好，没有流血，只是在脑壳左右被阿法南猿击打的部位各自均匀的鼓起了一个大包，刘二瘸子安下心，顺手掸了掸头发，正是刘二瘸子这个被阿法南猿误认为整理发型的动作震慑住了阿法南猿，让刘二瘸子有了从容脱身的机会。
　　在棍子断掉的一刻，与刘二瘸子撕打在一起的两名地痞挥拳的动作明显的迟缓了下来，二人显是也都不能理解，刘二瘸子的脑壳怎么会这么硬，二人惊惧之下把目光投向阿法南猿，见阿法南猿倒提着半截棍子正傻了吧唧的望着刘二瘸子，扭头再看刘二瘸子一脸讳莫如深的皱纹，二人心里一慫，俱自停下手来。
　　时不我待，刘二瘸子见此情形伸手在小个子地痞的眼前虚晃一掌，掉头便向舞厅的门口跑去，刘二瘸子这一跑，阿法南猿这才恍过神来，根据经验判断阿法南猿估猜刘二瘸子可能是要去捡砖头一类的家伙，于是即刻冲着身边的两名同伙锐声叫道：“打这个狗日的，给我追，”尖叫声中阿法南猿手持半截木棍率先朝刘二瘸子追去。
　　刘二瘸子虽然脚不利索，奔跑的速度却是极为惊人，晃眼间就跑到了舞厅的门口，阿法南猿眼看自己已然追不上刘二瘸子，抡起手里的半截木棍便朝刘二瘸子扔去，阿法南猿扔木棍的手艺非常生疏，显然不能和他扔皮鞋的手艺相提并论，木棍远远的偏离刘二瘸子的背影，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径直飞向离大门左侧十米开外的音响设备，“哐”的一声大响，失去准头的木棍准确的砸在正在播放乐曲的录音机上，录音机摇身一变马上变成复读机，在一遍又一遍“送战友……送战友……送战友”的深情吟唱中，刘二瘸子消失在了门外。
　　打跑了刘二瘸子，斗志昂扬的阿法南猿三人意犹未尽，一看场上被自己的同伙打得毫无招架之功的老吴犹自紧握着拳头到处乱舞，一腔热血的三人立马又投入了战斗。
　　阿法南猿的加入极大的激发了一众地痞力求将老吴技术性击倒的信心，当下各人各自拼尽全力，八九个人这一通狠揍，老吴的脸立刻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就像贴满了标签的玄学命题，形势岌岌可危。